《从少爷到皇帝》 第37章 挖掘人才 不过,听风司内部有明确规定,对于执行任务过程中的必要花费,以及成员因公或直系亲属突发重病所产生的医疗费用,都可以根据规定申请报销。 当然不只是听风司,大夏其他官员和小吏同样享有此优待,并且是全款报销! 因此他们目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现金流问题,并非真的山穷水尽。 原本按照听风司最初严格的规定,外派执行长期潜伏任务是不允许携带家属的,以防暴露或成为被要挟的软肋。 但几年前,因为大明湖广官兵准备配合陕西边军剿灭大夏,听风司为了拖延进攻时间,策划了一次大规模烧毁明军粮草的行动,虽然成功,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上百名资深成员暴露或战死,导致湖广地区人手出现巨大缺口,情势紧急,从后方抽调合格人手已来不及,不得已才在当地紧急招募并发展了一批新成员,其中部分人已有家室,这才有了如今家属生病需要照料的情况。 听到何年中的疑问,刚才端菜进来的那个年轻成员,操着一口地道的湖广口音,笑着解释道:“何叔,放心吃吧!是家里边来人了,不光带来了后续的活动经费,还特意捎来了一些咱们大夏自己产的肉罐头和水果罐头,说是给兄弟们改善伙食、补充体力,所以今天伙房就做得丰盛了些!” 何年中这才恍然点头,放下心来,招呼围拢过来的十几名下属道,“原来如此,那大家都坐下,赶紧吃,外面还有兄弟在值守,得快些吃完去换他们。” 随后他特意看向那位女儿生病的青年成员,关切地问道:“小六,你女儿的病,好些了吧?” 那被称作小六的青年连忙放下碗筷,感激地回道:“多谢何叔挂心,已经好多了,烧退了,也能吃些东西了,现在在家由她娘照顾着修养,这……这还要多谢何叔!” 何年中摆了摆手,“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大夏,谢大王,这是我们大夏定下的规矩,你们啊,以后用心做事,回报大夏,回报大王就好了!” 他顿了顿,又问道:“对了,你之前垫付的医药费,报销的清单和凭证,都已经交给家里来的使者了吧?” 小六用力点头:“嗯,都给了!使者核对后,当场就把银子补给我了,他还特意交代,说对于拉拢当地关键官吏、获取重要情报的事,不要舍不得花银子,一切以安全和成效为上。 只要能保证行动顺利、人员安全,多花些银子都是值得的,家里都支持!” 何年中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腊肉,满足地塞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其他成员也纷纷动筷,饭桌上暂时只剩下碗筷碰撞和咀嚼的声音。 他们吃得很快,因为肩负着秘密使命,时刻不能放松警惕,外面还有同伴在寒风中潜伏警戒,需要尽快换岗。 酒足饭饱,稍事休息后,何年中回到密室,拿起一份密报,眉头微蹙,向负责联络策反工作的下属问道:“黄州那边,有回信了吗?罗田的万氏,和蕲州(注:李时珍为湖广黄州府蕲州人,今湖北蕲春)的李家,他们两家到底怎么说?” 一名下属立刻从档案中找出相关的密信记录,回禀道:“头,罗田万家那边(指万密斋家族,万密斋本名万全,号密斋,罗田人,明朝医师),经过我们的人多次接触,他们已经同意,待我大夏王师拿下湖广后,愿意接受征辟,在即将成立的卫生厅中担任职务,为推广新医道出力。” “不过,”下属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凝重,“这蕲州李家,态度就比较坚决了,他们目前明确表示了拒绝,言称世代行医,只问医术,不涉政事,不愿投效我……投效大夏。” 何年中闻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道,“让他们抓紧时间,继续做工作,这李、万两家,在湖广医道行业,乃是执牛耳者! 民间素有万密斋的方,李时珍的药之说,影响力巨大,若是他们两家都能投效我大夏,不仅能让新设立的卫生厅迅速树立权威,得到本地医界的广泛认可,未来推行各项医道新政也会顺利无数倍。 更不至于像前些日子那样,出现我们的人被无良医师坑骗,差点误了性命的事情!” 那名下属深知此事重要性,连忙应道:“明白!属下会立刻传信给黄州的兄弟,让他们加大力度,尽快推进此事,寻找突破口。” 密室内的讨论仍在继续,定下了针对李、万两家的策反重点后,何年中目光扫过墙上那幅标注着湖广各地官员信息的简图,继续说道:“除了这些医道世家,对于湖广境内那些风评尚可、能力出众的能臣清官,我们也要加紧打探,摸清他们的秉性喜好、家世背景、人际关系。 待我大军攻克湖广之后,这些人将是优先劝降和拉拢的对象,你们要明白,我大夏目前最缺的,就是能治理地方的合格官员!” 他特意用指节敲了敲地图上武昌的位置,强调道:“而其中,首要的拉拢目标,就是这位湖广巡抚——方孔炤!” 一名负责情报分析的下属接口道:“观察使,这方孔炤……恐怕不太好搞定,他出身桐城方氏,家学渊源,本人为官也算清廉,在士林中颇有清誉,对大明忠心耿耿,直接策反,难度极大。” 另一名下属却补充了一条关键信息:“不过,根据家里汇总的情报以及我们自己的观察,方孔炤之子方以智,年方弱冠,却才华横溢,此人并不醉心于科举仕途或空谈性理,反而极度痴迷于所谓的格物致知,对天文、地理、物理、生物等杂学兴趣浓厚。 据说,每有往来湖广的大夏商队,他都会想方设法托人购买最新一期的大夏报纸或相关书籍,尤其对格物新知和医道革新板块爱不释手,我们或许……可以从此处作为突破口。” 喜欢从少爷到皇帝请大家收藏:()从少爷到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章 谨慎之心 何年中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抓住了这个关键点:“哦?竟有此事!方孔炤为人开明,若能先设法接触、影响方以智,让他对大夏的学术氛围和格物环境心生向往,甚至暗中投效,那么通过他来劝说乃至影响其父方孔炤,难度无疑会小上许多! 好,就以此为重点方向,制定详细计划,务必要想办法,争取到方以智,进而动摇方孔炤!” 随后,众人又围绕着如何安全接触方以智、传递哪些信息更能吸引他、以及湖广其他一些有能名的官员如黄州知府、荆襄道员等的摸底情况,展开了进一步的议论。 大夏官员缺口巨大,这确实是张行心头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吏治乃国之根本,宁缺毋滥。 对于那些在明廷体系中浸淫已久、贪腐成性或有其他严重劣迹的官员,他绝不愿将就使用,以免污染大夏新生的官场风气。 这就导致了在快速扩张的领土上,合格的管理人才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严重到什么程度?例如陈书元,先从阆中知县做起,因其干练,很快升任顺庆知府,如今不过短短几年光景,已然是坐镇一方、地位重要的汉中知府了! 这种火箭般的升迁速度,固然有其个人能力出众的因素,但也从侧面反映了大夏对治理人才的渴求到了何种地步。 因此,对于湖广境内这些经过初步筛选、被认为尚有操守和能力的官员,张行的想法非常明确——尽可能一网打尽,全部收归大夏所用! 秘密会议持续了约一个时辰,各项任务都明确了负责人和行动思路后,方才结束。 众人陆续离开密室,各自散去准备。这时,一名刚从外面轮岗回来的年轻下属走进房间,向仍在伏案疾书的何年中汇报。 何年头也未抬,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文书上,习惯性地问道:“外面情况如何?街面上没什么异常变化吧?” 那青年下属显然有些疲惫,随口应道:“何头,目前一切正常,风平浪静。咱们不是早就把这一片的衙役捕快都打点妥当了吗?何必还如此小心翼翼,每日询问……” 听闻此言,何年中猛地抬起头,声音瞬间变得冰冷而严厉:“怎么?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把听风司的铁律和保密条例都忘到脑后去了?!是不是觉得银子花到位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青年被何年中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脸上那点不以为然立刻变成了惶恐,连忙辩解道:“头,我……我不敢!我只是觉得,咱们在这里也经营有一段时日了,一直都没出过问题,上下都打点得妥妥帖帖,应该……应该就没什么必要再这么风声鹤唳了吧……” “应该?没什么必要?”何年中站起身,走到青年面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告诉你,在听风司的字典里,没有应该,没有可能!只有绝对和必须! 我们的命只有一条!你不想活,可以,但别拖着这里的其他兄弟一起死!如果再让我听到你说出这种混账话,你直接给我卷铺盖滚出听风司,下不为例,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头,我知错了!安全第一,属下一定谨记,绝不再犯!”青年脸色发白,额头冒汗,连连保证。 何年中看着他惶恐又带着疲惫的神色,严厉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郑重:“我不是故意要训斥你,你要记住,我们此刻是身在龙潭虎穴,是在敌人的腹心之地行事! 任何一丝一毫的麻痹大意,付出的代价都可能是我们自己,乃至身边兄弟的鲜血和性命!我作为此地的负责人,不得不谨慎。”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快去休息吧,看你这眼圈黑的,明日还要轮换值守呢。” 看着青年唯唯诺诺地退下,何年中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何尝不能理解下属们偶尔会产生的松懈情绪?长时间高度紧张的潜伏生活,确实容易让人在看似安全的环境中产生惰性。 但理解不等于接受,更不等于放纵,因为他肩上扛着的,是整个湖广听风司网络的安全,是这里每一个成员的性命! 即便他们已经花费重金,将据点周围的街坊、乃至官府底层吏员都喂饱了,他依旧坚持在总部落脚点几里之外的关键路口、城门附近,布置了暗哨,进行不间断的隐蔽监视。 这并非不信任那些被收买的人,而是为了以防万一,防备任何可能的突发状况或者突如其来的告密。 至于下属为什么会那么想,原因也很现实,首先,告密能拿到多少赏银?了不起几百两,上千两顶天了。 而且,以明廷官场那层层盘剥的习气,就算上面真的批下赏银,经过各级官员的克扣,最终能落到具体告密者手里的,恐怕十不存一,能拿到一成就算烧高香了,风险巨大,收益却微薄且不确定。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点,如今湖广境内,但凡消息灵通点的,谁不知道大夏即将南下?风向已经很明显了。 此时若是告密,导致大夏的谍探被杀,等日后大夏真的攻占湖广,秋后算账,他们这些告密者还能有活路吗? 相反,现在拿着大夏给的安稳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提供些无关痛痒的便利,既能得实惠,又不得罪未来的潜在统治者,何乐而不为? 这也正是那名年轻下属会觉得不必过于小心的深层原因。 但在何年中看来,将自身安全寄托于敌人的腐败和趋利避害的心理上,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冒险。 就在襄阳城内的听风司密谋策反方孔炤的同时,远在黄州府罗田县,一处挂着万氏医馆匾额的深宅大院内,一场关乎家族未来的讨论也在进行。 此刻坐在主位上的,是万氏家族目前当下的家主万机,他是名医万全第四子万邦治的儿子,下首坐着的,都是万家的核心族人。 喜欢从少爷到皇帝请大家收藏:()从少爷到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章 方向不同 此刻坐在主位上的,是万氏家族目前当下的家主万机,他是名医万全第四子万邦治的儿子,下首坐着的,都是万家的核心族人。 万达第三子万邦政之曾孙,字通之(真实人物,不是我瞎编的),名万达的青年脸上带着些许疑虑,开口问道:“叔父,我们万家……真的决定要投效那大夏了吗?此事关乎全族前程,是否再观望些时日?” 万机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并未立刻饮用,而是缓缓放下,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道,“通之,还有诸位,时至今日,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大明,气数已尽,长不了啦! 那大夏,甚至连具体何时南下湖广这等军国机密,都敢提前放出声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他们的眼中,大明早已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而是一块可以从容分割、志在必得的肥肉! 他们占据四川、陕甘宁,兵锋直指湖广,而明廷呢?可曾拿出任何有效的应对之策?除了催促守城,便是互相推诿!这样的朝廷,不完蛋,天理难容! 况且,大夏方面给出的条件,诸位也都清楚了,一旦我们同意,便可以直接进入即将成立的卫生厅任职,执掌一方医政!这待遇,已经堪比大明的一地巡抚了! 你们想想,在大明,我们行医之人,即便医术通神,救人性命,所谓的医官又有何实际地位可言?不过是杂流末技,难登大雅之堂!” 万机的语气愈发激昂:“而大夏则不同!那位夏王张行,观其行事,推新政,重实务,开医道之新章,设立医院,整理医案,鼓励外科手术……这分明是一位心怀远图、欲开千古未有之局的明君! 我万家世代行医,以活人为志业,如今遇上这等重视医道、欲将其发扬光大的明主和千载难逢的变革之机,岂能为了那点虚无的忠君念头而固步自封,错失良机?! 况且,依我看来,大夏既然能给我们万家来信,许以高位,难道就不会给蕲州的李家(李时珍家族)也送去类似的邀请吗?就是不知……他们李家的想法,又会是如何了。” 坐在下首的万达,眉头微蹙,他沉吟片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叔父高瞻远瞩,侄儿佩服,不过,依我看来,那蕲州的李家……多半不会像我们这般爽快同意。 或许,他们秉持的理念,还是祖上李时珍公那般,只想潜心医道,济世活人,不愿过多卷入大明与大夏的纷争之中,只想做个纯粹的医者。” 万机闻言,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哦?通之为何如此认为?大夏不是已然推行了医道新政,明确要求医师需经考核,纳入其医院体系方能合法行医,禁止私人行医吗?即便他李家声誉卓着,难道就能置身事外,不受此新政约束?” 这时,万机的儿子,一位年纪与万达相仿的青年站起身来,他是万机的次子万育仁,性格较为持重。 他接口道:“父亲,此事……孩儿觉得不好妄下断言,李家在湖广,乃至在整个大明,医名广播,受其恩惠、敬仰其医术的官民百姓数不胜数,根基深厚。 大夏所做的一切,核心在于收拢天下民心,若是对李家这般极具声望的医家强行推行政策,甚至因此导致李家无法行医,岂不是站在了民意的对立面?这恐怕与大夏一贯的施政方针相悖。 或许……到时候大夏会看在李家的声望和传承上,网开一面,实行某种特例也说不定。” 万达却摇了摇头,显然不认同这种特例的想法:“育仁兄,我觉得夏王未必会开这个特例,这医道新政乃是他亲自推动制定,关乎整个大夏医疗体系的规范和百姓的健康保障,乃是国策层面的要事。 若是朝令夕改,因人而异,那国策还有何公信力与严肃性可言?又如何让其他千千万万的医师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接受管理和考核?为了一个李家而动摇新政根基,智者所不为也。” 万机听着儿子与侄子的辩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缓缓开口道:“如果……事情真如通之所料,大夏不会给予特例,而李家又固执己见,不愿投效,那么,我们的任务,或许就来了。” “任务?”万达和万育仁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齐声问道,“什么任务?” 万机目光扫过在场族人,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担当:“当然是劝解、说服李家的任务!若是待到大夏王师真的打进湖广,平定各地之后,李家还未转变态度,同意加入。 届时,就该轮到我们这些同属湖广医道一脉的自己人出面了。同为医家,自当同气连枝,共谋发展。 夏王乃一代明主,重视医道,开创如此新局面,我们怎能眼睁睁看着李家因一时固执而错失良机,甚至与之对抗,让明主为此等小事左右为难呢?于公于私,我们都该尽力促成此事。” 万家这边已经开始谋划如何帮助李家做出正确选择,而在黄州府蕲州的李家大宅内,气氛则要凝重和彷徨得多。 当代家主李树初,是李时珍的孙子辈,掌管着家族事务。 他面色凝重地将几封密信放在桌上,对着围坐的几位兄弟——李树本、李树声、李树郧等人,沉声说道:“大夏听风司的人,已经接连送来好几封信了。 此前我都以李家只问医道、不涉政事为由婉拒了,但他们在最近的信中明确提及,即便我们不愿投效大夏,也无所谓,他们尊重选择。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但是,大夏推行的医道新政中明确规定,所有行医者,必须经过其设立的医学堂考核,获得行医资格,并加入其官立的医院体系,方能合法行医。 私人无证行医,将被视为非法,要受到严厉惩处,这……等于堵死了我们像现在这样独立行医、传承家学的路。 喜欢从少爷到皇帝请大家收藏:()从少爷到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章 道路不同 我现在想听听诸位兄弟的看法,我们李家,究竟该如何抉择?” 性格较为保守、对明朝尚存一丝幻想的李树本首先开口,语气中带着质疑:“那大夏就一定能拿下湖广吗?我看未必吧!湖广巡抚方孔炤方大人,也是朝廷干臣,素有能名。 在他的指挥下,湖广军民若能上下一心,凭借湖广重要的产粮地位和长江天险,朝廷岂会轻易放弃此地?或许援军正在路上,只是消息尚未传来罢了。” 李树声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忧色:“树本,话虽如此,可关于朝廷援军的消息,到现在连个确切的风声都没有,大夏南下湖广,据说只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就算朝廷决定派兵,利用水运可以较快抵达,但至今毫无动静,这……这不禁让人想起当初的陕西。 朝廷最后不也是没有援军,孙传庭督师独木难支,陕西全境易手吗?会不会……朝廷这次又打算战略性放弃湖广了?” 李树初听着兄弟们的争论,眉头锁得更紧,他叹息道:“如果……如果朝廷真的又一次放弃了湖广,或者湖广守军最终不敌大夏,那我们到时候就真的别无选择了。 不投效大夏,就无法合法行医,李家数百年的医术传承,难道就要断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我们……还能对得起祖父呕心沥血编纂《本草纲目》,欲使天下医者有所依循的初衷吗?” 这番话让在场的李家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脸上都浮现出挣扎与痛苦之色。 是啊,《本草纲目》的编纂,就是为了普惠天下医者,造福苍生,若因政见之争导致医术无法传承、无法救人,那才是最大的不孝和不仁。 这时,素来性格刚直、看问题更为深远的李树郧开口道:“不论朝廷如何,大夏如何,我们李家首先要考虑的,是医道的传承,是对天下百姓的责任! 我们李家并非朱明皇室宗亲,也未曾深受什么特别的皇恩浩荡。 相反,是我李家世代行医,有恩于湖广乃至天下的百姓!到时候无论做出何种选择,只要是为了传承医术、救治病人,我李家都无可指摘,无愧于心!” 他语气愈发激昂:“祖父编纂《本草纲目》为的是什么?是为了让后人能更准确地认知药物,更好地治病救人!我们行医的终极目标是什么?是天下百姓的健康安乐! 如今那夏王推行医道新章,设立医院,整理医案,鼓励医学交流与进步,其方向,与祖父济世活人的宏愿并无二致! 既然家组毕生心血是为了天下百姓,那么,我们现在就应该做什么对百姓最有益,就做什么!”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李树郧这般想得通。族弟李树缺一直沉默着,此刻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提出了反对意见,他的脸色因激动而有些发红:“树郧此言,恕我不敢完全苟同! 是,我李家是有恩于百姓,但我们也受大明律法庇护,在此地生息!那大夏毕竟是反贼出身,其政权能否长久尚未可知。 如今朝廷仍在,方巡抚仍在积极备战,我们若此时就考虑投效之事,岂不是不忠不义?岂非让天下人耻笑我李家见风使舵,毫无气节? 况且,那大夏的新政,强行将医者纳入官府体系,是否真的利于医术的自由发展?是否会让医者成为官府的附庸,失了祖辈独立行医、钻研医术的本心? 这些都需要时间观察!我认为,此时表态,为时过早,也过于冒险!” 李树缺这番立足于忠义与风险的反对言论,也代表了一部分族人的担忧。 厅内顿时分成了几种不同的意见,有人支持李树郧的观点,认为应以医道传承和百姓福祉为重; 有人赞同李树缺,觉得不能轻易背弃大明,且需观望大夏新政的实际效果; 还有人则和李树初一样,陷入深深的矛盾与为难之中。 最终,所有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到家主李树初身上,等待他的决断。李树初看着意见不一的兄弟们,脸上写满了挣扎与疲惫,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说道: “既然……既然大家意见难以统一,而局势也尚未完全明朗。那我们就……再等等看吧,暂且不做最终决定,一切……待看到前线战况结果之后,再行商议决断!” 李树郧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兄长那疲惫而坚定的眼神,以及多数族人脸上露出的如释重负般的神情,他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李家的众人见状,也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这是最能维持家族表面和谐的决定,于是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一场关乎家族命运的讨论,暂时以拖延和观望画上了句号,但弥漫在李家大宅上空的彷徨与压力,却并未因此而消散半分。 对于湖广李家这位在医道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远在陕西西安秦王府内的张行及朝廷官员,自然也进行过深入的讨论。 此刻,在王府的书房内,吏部尚书陆梦龙便面带忧色地提起了此事。 陆梦龙捻着胡须,语气带着几分顾虑:“大王,关于湖广蕲州李家,其医术传承悠久,声名远播,救治过的病人遍布湖广乃至更远之地,确实堪称心怀芸芸众生,以医道济世为念。 倘若……倘若他们最终坚持己见,不愿投效我大夏,届时我们该如何处置? 若严格按照新政,禁止其无证行医,恐怕会引来天下万民的非议,更会被大明朝廷抓住把柄,大肆渲染,指责我大夏不恤民情,打压良医,这舆论一旦掀起,恐成一大祸事,于我大夏收拢民心颇为不利啊。” 张行坐在主位上,神色平静,听完陆梦龙的担忧,反而微微一笑,显得成竹在胸:“陆尚书不必过于着急,此事,本王已有考量。” 他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继续道,“他们若当真不愿投效,本王也不会为此事网开一面。 喜欢从少爷到皇帝请大家收藏:()从少爷到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章 对症下药 徇私破例,推行医道新政,建立规范的医疗体系,乃是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是为了杜绝庸医误人,提升整体医术水平,此乃大义所在。 李家纵然医术高明,声望卓着,也不过是道路选择不同罢了,我若因一家之故而动摇国策,对那些因为我大夏新政、经过严格考核才得以进入医院行医的万千医师,又该如何交代?本王岂非成了言而无信、厚此薄彼之人?” 陆梦龙见张行态度坚决,心中稍定,但疑惑未解:“大王所言极是,国策威严不可轻犯,只是……若既不能以势压人强迫其归顺,又不能法外容情允许其特立独行,臣愚钝,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两全之策。 莫非……大王欲效仿古人,行那三顾茅庐之礼,以诚意感动李家?” 张行闻言,不由失笑,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三顾茅庐固然是佳话,但也要看对象与时局。 如今我大夏大势已成,并非求贤若渴到需如此屈尊降格的地步。 况且,对付这等以传承和学问立身的世家,强权与虚礼,都未必是上策。” 他放下茶杯道,“是人,就有其弱点,有其真正在意的东西,李家以医道立足,其家族之魂,便在于医之一字。 他们或许可以不在乎官职俸禄,可以不在乎世俗虚名,但他们绝不可能不在乎医道本身的进步与传承,不可能不对更高深的医术、更精妙的医理产生好奇与追求! 所以,传来拒绝的消息后,我便命人将大夏一众医院近期完成的部分成功手术详细案例,包括其中涉及的解剖图示、缝合技术、消毒流程、麻醉应用等关键细节,整理成册; 同时,组织中心医院的医师,对李时珍公巨着《本草纲目》中,随着发展和我们新近研究发现,所存在的一些药物性状描述、功效谬误或可补充完善之处,进行了严谨的考证与修订,也一并录文。 这两份东西,都已由听风司的渠道,秘密送往湖广,设法交到李家核心人物手中。” 陆梦龙先是愕然,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笑容,抚掌赞道:“妙啊!大王此策,真乃对症下药,攻心为上!同为医道方法,却直指其家族传承与学术追求的核心! 李家身为医道世家,毕生所求无非医术精进、传承有序,当他们看到我大夏在医道领域已然取得如此突破性的进展,看到连他们奉为圭臬的祖辈着作也有可商榷改进之处,而这种改进是建立在更严谨的观察与实证之上…… 这种源于知识层面的冲击与诱惑,恐怕远比高官厚禄更能撼动其心!高明,实在是高明!” 张行淡淡一笑:“且看吧,若他们真是纯粹的医者,便很难拒绝这条能引领他们走向更广阔医道殿堂的道路。 若连这都无法打动他们,那也只能说明,他们所谓的医道,已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并非我大夏真正需要的人才了。” 就在张行于西安运筹帷幄,以医道新知为武器,悄然攻向千里之外的李家时,北京城郊的一处皇家试验场地上,气氛却有些凝滞。 一名官员正指挥着军士们操作一个巨大的球囊,随着下方炉灶不断鼓入热空气,那色彩斑驳、由多种丝绸和油布拼接而成的球囊缓缓膨胀,最终颤颤巍巍地脱离了地面,开始向上攀升。 然而,站在一旁监督的工部右侍郎、负责督造火器与飞球事务的毕懋康,脸上却没有丝毫兴奋之色,反而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崇祯皇帝朱由检倒是看得兴致勃勃,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笑意。在他眼中,这能飞上天空的孔明灯放大版,无疑是抗衡伪夏的希望所在。 有了此物,大明至少不必在战场上完全丧失制空权,只能被动挨打。 但毕懋康的担忧却远非皇帝所能体会,他手中拿着记录簿,上面详细记载了此次升空的时间、高度、稳定性等数据,并与之前孙传庭拼命观察得到的数据,关于大夏热气球性能的零星情报进行着对比。 结果让他心情沉重。大明制造的热气球,从点火准备到完全升空,所需时间远超大夏热气球,其上升速度也明显迟缓。 这意味着,在实战中,如果双方同时释放热气球,大夏的气球能更快抵达预定高度,占据观测和攻击的有利位置。 而大明缓慢升空的热气球,很可能在还未达到有效高度时,就已经被对方发现并针对,甚至可能被对方居高临下发射的火箭、火铳所摧毁! 这根本谈不上争夺制空权,简直是送上门去的靶子。 可问题在于,从开始试验到现在,毕懋康几乎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大明境内能够获取的球囊材料,从最上等的江南丝绸到各种浸油厚布,甚至在密封工艺上做了诸多改进,同时各种燃料都试验了,但效果提升微乎其微,仅仅是在操作人员的熟练度上有所增进,核心的升空效率问题始终无法解决,与推测中的大夏热气球性能相去甚远。 崇祯见气球成功升空,心中欢喜,转头却见毕懋康面无喜色,反而愁眉不展,不由好奇问道:“毕爱卿,此物已然升空,乃是大喜之事,为何你反倒愁容满面?应当高兴才是。” 毕懋康连忙收敛心神,上前几步,躬身将手中的数据记录呈上,并将自己的担忧——关于升空速度远逊伪夏,可能导致实战中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详细禀明。他语气沉重,充满了焦虑与无力感。 然而,崇祯听完,却并未如他一般感到绝望,反而出言宽慰道:“爱卿何必如此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想当初,我等连此物如何升空都毫无头绪,全天下唯独伪夏拥有此等利器。 如今不过短短时间,爱卿便能使之升空,已是莫大之功!至于速度慢些,不过是时间问题,朕相信,假以时日,爱卿定能使之完善,甚至超越伪夏! 喜欢从少爷到皇帝请大家收藏:()从少爷到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2章 拖延之策 爱卿乃国之干城,切莫因此等小事过度劳心,你看你,为了这飞天气球,这些时日清减了多少,朕心甚为不忍,还需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才是。” 毕懋康见皇帝如此信任和关怀,心中感动,连忙躬身谢恩:“臣,叩谢皇上体恤隆恩!”但当他直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天空中那缓慢移动、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的热气球,以及手中那刺眼的对比数据时,眉头依旧无法舒展,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崇祯见他又沉浸在技术难题中,知道此刻多说无益,便悄悄对身旁的王承恩使了个眼色,两人缓缓退出了试验场地。 走到外面,崇祯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刚才的喜悦渐渐被一种急迫感取代。他确实不是在单纯安慰毕懋康,在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念头在盘旋:大夏的热气球飞得快又如何?那是用来打朕的大明官兵的! 朕现在也有了,就算飞得慢点,用来打关外那些不通此术的建虏鞑子,总该是绰绰有余了吧? 他甚至开始暗暗期盼,满洲人什么时候再来叩关,好让他能用这新得的天兵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一雪前耻。 就在崇祯沉浸于用热气球打击满洲人的畅想中时,一名小太监匆匆来到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身边,低声快速禀报了几句。 王承恩听罢,脸色微变,立刻快步走到崇祯身边,压低声音道:“皇爷,那些人……又在宫外联名求见了,看架势,是非要见到皇爷,恳请皇爷速做决断,派兵支援湖广不可。” 崇祯脸上的那一丝畅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烦躁与沉重。 他看了一眼试验场内依旧对着数据苦思冥想的毕懋康,又望了望皇宫的方向,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摆驾,回宫。”支援湖广的议题,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梦魇,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回到紫禁城,踏入那象征着至高权力却也承载着无尽压力的金銮殿,看着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神情激动的臣子们,崇祯皇帝朱由检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对于湖广的危局,他内心何尝不焦虑,何尝不想立刻派遣精兵强将,将伪夏逆贼拒于省境之外? 然而,现实的残酷与战略的考量,早已让他与孙传庭、卢象升等少数知兵且信赖的臣子达成了痛苦的共识。 他并非没有犹豫过,湖广,那是天下知名的鱼米之乡,重要的产粮大省,更是连接南北、贯通东西的交通要道,其战略地位不言而喻。 若此地有失,不仅朝廷财赋将再遭重创,整个南方的防御态势也会急剧恶化,后果不堪设想。 他曾一度动摇,想要抽调兵马南下,但随后,卢象升连续送来的密信,以及孙传庭从河南发来的详细分析与恳切陈情,都反复向他阐明了一个冰冷的事实——伪夏兵锋正盛,其火器之利远超明军,军队训练、纪律、士气皆处于上风。 目前大明的军队中,唯有常年与建虏作战的边军尚可勉强与之一战,但胜算依然渺茫。 若在此时贸然将宝贵的野战主力投入湖广战场,与伪夏进行战略决战,一旦战败,精锐丧尽,则大明将再无机动兵力可用。 届时,虎视眈眈的关外清廷若趁机叩关,境内若再有流寇死灰复燃,大明将同时面对三方强敌,局面将彻底崩溃,再无挽回余地。 孙传庭在信中更是痛心疾首地恳求皇帝,万不可对湖广实施添油战术,将周边本已捉襟见肘的兵力一点点消耗在注定难以坚守的战场上。 他建议,应效仿其在陕西的做法,利用湖广水网密布的特点,在关键水域设置沉船、障碍,并结合挖掘壕沟、坚壁清野等战术,尽可能地拖延伪夏的进攻步伐,为大明朝争取最宝贵的喘息时间。 这个时间,将用于孙传庭在河南编练的新军形成战斗力,用于毕懋康等人对火炮等军械的改良,用于整合内部。 正是这番立足于全局、甚至不惜暂时牺牲局部利益的残酷战略,最终说服了崇祯。 尤其是孙传庭在陕西以铁腕手段惩处贪官污吏、打击不法士绅,为朝廷收缴了折合白银高达四千万两的巨额财富,并将其大半输送至京城,极大地缓解了朝廷濒临崩溃的财政压力之后,崇祯对孙传庭和卢象升的信任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与每年征收艰难、数额有限的正常税赋相比,这笔横财让他真切体会到了抄家的效率,也让他更倾向于采纳孙、卢二人那看似保守、实则力求稳妥的战略。 然而,理解并执行战略是一回事,面对眼前汹汹朝议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能忽视这些跪在眼前的臣子,毕竟大明的朝廷运转,不能只依靠孙传庭和卢象升两个人。 “陛下!湖广危在旦夕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乃是湖广籍的礼部侍郎姚明恭,他颤巍巍地叩首,声音带着哭腔,“湖广乃我大明税赋重地,湖广熟,天下足! 若让伪夏窃据此地,朝廷财源将更形枯竭,万千黎民将沦于贼手,陛下不可不察啊!” 紧接着,一位年轻的御史,同样是湖广人士,激动地陈述:“陛下,湖广地处天下之中,水陆要冲,连接四川、河南、江西、南直隶,若此地一失,则伪夏兵锋可直指东南财赋之地,亦可北上威胁中原,我大明腹地将门户大开! 此绝非一省一地之得失,实乃关乎国本存亡啊!” 另一位与湖广盐商关系密切的户部郎中虽非湖广籍,却也言辞恳切:“陛下,湖广士绅百姓,皆心向大明,如今翘首以盼王师! 若朝廷坐视不理,岂不令天下忠义之士寒心?日后还有谁愿为朝廷守土抗敌?人心若失,则万事皆休! 且湖广众多官员、士绅家业皆在于此,若任由伪夏清算,朝廷体面何在?” “陛下,伪夏虽暂呈凶顽,然我大明拥兵百万,岂能坐视疆土沦丧? 喜欢从少爷到皇帝请大家收藏:()从少爷到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3章 朝堂博弈 应速调关宁铁骑,或命左良玉部驰援,与湖广官兵内外夹击,必可破贼!”一位兵部的给事中慷慨陈词,仿佛胜利唾手可得。 崇祯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或基于乡土情结、或出于利益关联、或源于不明就里盲目乐观的奏请,他没有动怒,因为他知道不能动怒。 这些官员,或是湖广籍,身家性命与故土紧密相连; 或是与湖广有千丝万缕利益瓜葛的朝臣; 甚至还有一些是被前者鼓动、或真心忧虑国事的官员。 孙传庭在陕西的雷霆手段,已经狠狠得罪了陕甘的官绅阶层,若此刻再强行压制湖广籍官员的诉求,恐怕会引发朝堂更大的震荡,甚至离心离德。 等到众臣情绪稍缓,崇祯才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疲惫与无奈交织的神情,用一种异常温和,甚至带着几分悲凉的语气开口道: “诸位爱卿所言,朕岂能不知?湖广之重,关乎社稷,朕每每思之,亦是寝食难安,痛彻心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然则……朝廷财政之窘迫,诸位爱卿亦当深知,辽东边关,数十万将士枕戈待旦,粮饷一刻不能短缺; 中原之地,流寇虽暂平,然抚恤安民,在在需款; 更有孙传庭督师在河南编练新军,以期将来克复失地,此项开销亦是浩大,朕……朕实在是捉襟见肘,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仿佛承载着巨大的痛苦:“朕……朕每每想到祖宗疆土,一寸寸沦于贼手,朕便心如刀绞,愧对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若……若诸位臣工,能体谅朝廷艰难,为国尽忠,踊跃捐输,助朕筹措得一笔足够粮饷,朕……朕必当立刻下旨,调派精锐之师,火速驰援湖广,与逆贼决一死战,以卫我大明江山!” 这番话,可谓是以退为进,将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 崇祯说得声情并茂,甚至眼眶都有些泛红,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刚才还群情激昂的官员们,如同被掐住了脖子,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连捐输的话都摆了出来,他们还能说什么?难道真要逼着皇帝当场哭出来吗?那接下来除了跪地请罪,还能有何作为? 至于皇帝口中所说的朝廷财政困难,这些消息灵通的官员们心中自是雪亮,孙传庭在陕西抄家得来的那笔巨款,虽然隐秘,但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皇帝此刻哭穷,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这话他们能当面戳穿吗?绝对不能!那笔钱的来路,名义上是惩处贪墨、追缴赃款,是孙传庭秘密办理后上缴崇祯自己内帑的。 如果臣子们公然表示知道此事,岂不是承认自己在皇帝身边安插了眼线,窥探宫禁机密?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因此,即便心知肚明,他们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装作相信皇帝真的没钱。 看着下方一众臣工那憋屈又无奈的表情,崇祯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知道暂时将他们镇住了。 他见好就收,语气转为坚定,给了众人一个看似有希望,实则虚无缥缈的承诺: “诸位爱卿且放宽心。即便朝廷艰难至此,朕亦未曾放弃湖广!朕已密令孙传庭督师,从其麾下抽调一部精锐,前往湖广协防,助方孔炤稳固局势。 待河南新军练成,火炮利器配备齐全,朕定当集结大军,全力南下,不仅要守住湖广,更要克复川陕,荡平伪夏,以安社稷,以慰祖宗!”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胜利的蓝图已然绘就。 但崇祯这番以退为进、甚至带着几分悲情色彩的回应,并未能完全平息殿内汹涌的暗流。 短暂的寂静之后,更大的反弹骤然爆发,事关身家性命与家族根基,这些平日在皇帝面前谨小慎微的官员们,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陛下!”兵科给事中廖大亨率先抗声,他并非湖广籍,但其家族在湖广拥有大量田产和商铺,“孙督师在河南编练新军,固然是长远之策,然远水难救近火! 湖广如今已是燃眉之急,若无百战精锐驰援,仅凭地方营兵和临时征召的乡勇,如何能抵挡伪夏虎狼之师?新军未经历练,仓促上阵,面对伪夏兵锋,无异于以卵击石,于事无补啊! 恳请陛下明鉴,速调九边精锐,尤其是关宁铁骑南下,方可解湖广之围!” 他这番话,立刻引起了众多官员的附和。另一位湖广籍的御史吴振缨紧接着道:“廖给事中所言极是!陛下,伪夏此番乃是倾力来犯,志在必得。 我大明若不能以雷霆万钧之势,集结优势兵力,给予其迎头痛击,则贼势必然愈发猖獗!湖广一失,则江西、南直隶门户洞开,伪夏可顺江而下,直捣我大明财赋根本之地!届时再想挽回,恐难如登天! 必须调集大军,以湖广为主战场,对伪夏进行全面围剿,一举荡平此獠,方能永绝后患!”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伪夏不过据川陕数省,我大明拥天下之力,岂能畏首畏尾?” “若坐视湖广沦陷,天下士林之心,必将离散!”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高,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他们之所以如此不顾一切地要求朝廷派出主力与伪夏决战,根源在于深深的恐惧。 伪夏张行所推行的一系列政策,如同一条条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们这些旧既得利益集团的身上。 清丈田亩,触及了他们隐匿土地、逃避赋税的根本; 士绅一体纳粮当差,打破了他们数百年的免税特权; 设定田亩上限,更是直接限制了他们兼并土地的欲望; 严惩贪腐,让他们往日的手段无所遁形; 收缴商税,卡住了他们重要的财源; 而废除旧科举,推行新学,去四书五经,更是釜底抽薪,要将他们赖以安身立命、垄断知识上升渠道的根基彻底摧毁! 喜欢从少爷到皇帝请大家收藏:()从少爷到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章 敲山震虎 一旦伪夏夺得天下,他们这些依附于旧体制的官僚士绅,不仅权势富贵将烟消云散,甚至可能因为过往的不法行为而面临清算,确有性命之忧。 这已不是简单的疆土得失,而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战争! 崇祯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这群平日里道貌岸然,此刻却因切身利益而面目有些狰狞的臣子,听着他们那些看似为国为民、实则充满私心的慷慨陈词,胸中的怒火终于再也压制不住。 他猛地一拍御案,霍然站起,巨大的声响让喧闹的大殿瞬间死寂。 “够了!”崇祯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目光如电般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你们口口声声要调边军!好啊!朕来问你们!” 他伸手指向刚才叫得最响的廖大亨:“先不说边军能不能打得过伪夏那些火器犀利、悍不畏死的士卒! 朕来问你们,若将边军调离,山海关一线空虚,关外建虏铁骑趁机大举入寇,边关失守,辽东沦陷,这个责任,是你能承担?!”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廖大亨的鼻尖。 廖大亨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崇祯的目光又转向吴振缨,以及其他几个叫嚣着要全面围剿的官员:“还是你能承担?!亦或是你们能承担?!”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帝王的雷霆之怒,“调离边军,可以!你们谁敢立下军令状,拍着胸脯向朕保证,你们亲自去替边军守关? 若是守不住,让鞑虏入了关,朕也不要求你们如何,就按军法处置,你们全家老小,上下满门,皆斩!你们谁能承诺朕?!告诉朕,谁能?!” 他每问一句,目光就扫过一人,而被扫到的官员无不面色如土,冷汗直流,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与皇帝对视,更无人敢应声。 涉及到自家满门老小的性命,谁有这个胆量和底气去承担边关失守的天大责任? 眼见无人敢出声,殿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恐惧的心跳声,崇祯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但那股悲凉与失望却更浓了。 他缓缓坐回龙椅,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无人敢担此干系,那就按朕的意思办,湖广之事,朕已有安排,孙传庭部会酌情支援,朝廷重心在于编练新军、稳固边防。 任何人,不得再妄议调动边军事宜!” “臣……臣等遵旨。”一众大臣如同斗败的公鸡,稀稀拉拉地应声,再也提不起反驳的勇气。 崇祯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心中冷笑,知道光靠压制还不够,需要再给一颗甜枣,或者说,再敲打一下。 他语气转而变得温和起来,仿佛刚才的震怒从未发生:“诸位爱卿忧心家小,朕亦能体谅,伪夏虽号称只惩贪官恶绅,但兵凶战危,难免波及。 这样吧,伪夏尚未正式进攻湖广,时间尚有盈余。诸位在湖广有家眷亲属的,可尽快安排转移至应天(南京)、江西等安稳之地。 所有迁移路途所需车船费用、安家开支,一概由朝廷内帑支出,朕来承担。 随后安抚后,他意味深长道,“当然,若是对家中子弟、族人品行有信心,确信他们平日谨守国法,与地方乡邻和睦,从未有欺压良善、盘剥百姓之举,并非伪夏所言贪官污吏、地方恶绅之流,那么留在家中,想必伪夏也不会无故加害,对吧?” 崇祯这番看似体贴、实则暗藏敲打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殿内最后一丝侥幸的氛围。 群臣们匍匐在地,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一众臣子听得心中凛然,冷汗再次冒了出来,他们谁敢当众说自己家族在地方上绝对是清清白白、毫无劣迹? 此刻皇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知道你们屁股不干净,也知道你们担心什么,眼下朕没空跟你们算旧账,但你们也别再不知好歹,逼朕做出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所谓的转移家小,费用朕出,是恩典,更是最后通牒。 短暂的死寂之后,须发皆白、资历最老的礼部侍郎姚明恭率先反应过来。 他深知此刻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必须立刻表明态度,消除皇帝的疑虑,哪怕付出些代价。 他挣扎着,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向前跪行半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悔恨,重重叩首: “陛下!陛下息怒!是臣等愚钝,未能体察圣心之万一,只顾一己私念,纠缠于枝节,徒惹陛下忧烦,实乃臣等之罪,恳请陛下恕罪啊!” 他老泪纵横,仿佛真心一片,“如今伪夏猖獗,危及社稷,朝廷正处多事之秋,财政维艰。 陛下日理万机,宵衣旰食,却仍心念臣等家小安危,恩准转移,甚至……甚至愿以内帑资助,此等隆恩,臣等纵万死亦难报万一!” 他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语气转为一种痛定思痛的坚决:“臣……臣虽家无余财,然值此国难之际,岂能坐视? 臣愿捐献家中积蓄白银五千两,不,八千两!助朝廷整饬武备,剿灭伪夏,以卫我大明江山!虽杯水车薪,亦是臣一片赤诚!” 姚明恭这番表态,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其余官员见状,心中瞬间明了,这是花钱买平安,更是向皇帝表忠心的关键时刻!银子没了可以再捞,若是被皇帝惦记上,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一时间,众人仿佛忘记了刚才被皇帝吓得魂不附体的狼狈,纷纷争先恐后地表态。 “陛下,臣也愿捐!臣捐六千两!” “臣家中清贫,然愿变卖祖产,捐银三千两,以尽绵力!” “臣附议姚老大人!愿捐五千两!” “臣捐七千两!” …… 方才还为是否调兵争得面红耳赤的朝堂,瞬间变成了认捐现场。 一个个数字从这些平日里喊着清廉、体国的官员口中报出,汇聚起来,竟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喜欢从少爷到皇帝请大家收藏:()从少爷到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5章 稳固朝堂 对他们而言,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确实不是问题,既能暂时安抚可能对自己不满的皇帝,又能博一个急公好义、忠君体国的名声,这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龙椅上,崇祯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不由得愣住了。 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一番连敲带打,竟会引出这样的结果。 他本意只是震慑住这群喋喋不休的臣子,让他们认清现实,别再给自己添乱,甚至暗中还带有一丝朕知道你们不容易,暂时放过你们的安抚意味。 怎么……怎么他们竟理解成了朕要借此敛财,或是要清算他们的前兆,以至于纷纷破财免灾? 崇祯心思电转,立刻回过味来,是了,孙传庭在陕西抄家得来的巨款,这些人定然是知道的。 他们此刻主动捐输,恐怕八成是以为自己效仿孙传庭,要对他们这些京官动手了,所以赶紧主动上交一部分,以求宽恕。 想到这里,崇祯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悲凉。 他可以对天发誓,此刻他真没有动这些京官的心思!朝局已经够乱了,孙传庭在地方上大刀阔斧,得罪了无数士绅官员,若他再在京城掀起大狱,这大明朝堂立刻就要分崩离析,他的旨意恐怕连紫禁城都出不去了! 稳定,现在他最需要的是稳定! 于是,崇祯迅速收敛了脸上的异色,换上一副感慨而又宽慰的神情,抬了抬手,示意众臣安静。 “诸位爱卿之心,朕已知之。”他的声音温和而带着一丝疲惫的感动,“姚爱卿,还有诸位爱卿,快快请起,你们能如此心系朝廷,在国家艰难之时踊跃捐输,朕心甚慰,甚慰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而体恤”,“然而,我大明立国近三百载,自有法度纲常,朝廷再是艰难,也断无让忠心臣工自掏腰包、毁家纾难的道理! 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岂不笑话朕这个皇帝无能,笑话我大明国库空虚至此?诸位爱卿的银两,朕心领了,但绝不能收!” 他看着下方有些错愕的官员们,语气诚挚,“朝廷的困难,是暂时的,朕相信,只要上下同心,共度时艰,待新军练成,利器备齐,扫平伪夏,光复河山,指日可待! 届时,国库自然充盈,诸位爱卿的忠心,朕记在心里了。 你们能够恪尽职守,专注于各自政务,使朝廷运转如常,令政令畅通,这便是对朕最大的支持,亦是我大明之福,江山之幸!”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肯定了臣子的忠心,又保全了朝廷的体面,更重要的是,明确释放了朕暂时不会动你们的信号。 果然,一众官员听到皇帝坚决推辞捐银,并且话语中充满了倚重与信任,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看来皇帝刚才真的只是警告他们别再多事,并非有意清算。 巨大的危机感解除,众人顿时感到一阵虚脱般的轻松,连忙再次叩首,声音比之前真诚了许多: “陛下圣明!臣等愚钝,谨遵圣谕!” “陛下体恤臣下,皇恩浩荡,臣等必当竭尽全力,以尽国事!” “臣等定当恪尽职守,不负陛下厚望!” 看着这群瞬间变得恭顺懂事的臣子,崇祯心中五味杂陈,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都退下吧,各司其职。” “臣等告退。”众官员如蒙大赦,恭敬地行礼,然后低着头,迈着尽可能稳健的步伐,依次退出了大殿。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仓促。 待这群心事重重的臣子们消失在殿门外,空旷而华丽的宫殿内,顿时只剩下崇祯和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御座旁的司礼监太监王承恩。 崇祯脸上那强撑着的威严和感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地向后靠在冰凉的龙椅上,闭上双眼,手指用力揉着刺痛的太阳穴。 大殿内静得可怕,只有那座西洋进贡的座钟,发出规律而冷漠的滴答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也敲打着皇帝沉重的心绪。 良久,崇祯才幽幽地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讥诮与深不见底的悲凉:“承恩啊,你都看到了?呵呵……这就是朕的肱股之臣,这就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材。” 王承恩连忙躬身,脑袋垂得更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皇爷息怒,万万保重龙体要紧啊。” “息怒?”崇祯嗤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苦涩与自嘲,“朕还有什么可怒的?他们今日为何如此激动?前倨而后恭,无非是触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罢了。” 他睁开眼,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殿顶华丽的藻井,仿佛在自言自语,“那些湖广籍的,自不必说,老家基业即将不保,犹如被人掘了祖坟。 而那些非湖广籍的……”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你别看他们刚才喊得冠冕堂皇,什么社稷江山,什么黎民百姓! 无非是他们在湖广有着数不清的田庄、店铺、门生故旧,每年有大量的银钱、物资,如同血液般从湖广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他们手中,供养着他们在京城的奢靡生活,维系着他们家族的体面与权势! 一旦湖广丢失,这条重要的财路就断了,他们的家族进项将大幅减少,甚至难以为继。 他们哪里是真的关心湖广百姓死活,关心大明江山社稷?他们关心的,从来都只是他们自己和他们家族的钱袋子罢了!” 王承恩低着头,屏住呼吸,不敢接话,心中却也是暗叹一声,自从孙督师和卢督师来过后,皇爷看得比谁都明白,可这煌煌大明,上上下下,盘根错节,早已是病入膏肓,积重难返。 看明白了又能如何?这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勋贵官僚,早已结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网络,牵一发而动全身,又岂是看明白了,就能轻易解决的? 喜欢从少爷到皇帝请大家收藏:()从少爷到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章 议和之谜团 片刻后,不再想关于那些官员的事,毕竟大明士绅、官员,地主、商人等都是利益集合体,除非大洗牌,否则处理任何一方都无大用! 随后,崇祯喃喃自语道,“希望朕的那些亲戚们,也能够像这些官员一样懂事,他们享受了两百多年的富贵生活,是时候为朱家,为大明奉献了! 不要像只进不出的貔貅一样,否则...即使有血脉亲情的关系也阻拦不了朕了!你说对嘛?王承恩!” 崇祯那带着凛冽寒意的低语在空旷的殿中回荡,仿佛不是在对王承恩说,而是在向他朱家列祖列宗,向这煌煌大明二百余年的基业陈述一个残酷的决心。 他希望那些天潢贵胄、宗室藩王们,能如方才那些虽怀私心但终究懂事的官员一样,在这国难当头之时,懂得取舍,主动奉献。 近三百年的优容厚养,他们享尽了人间富贵,是时候为维系朱家江山付出代价了。 若真有人冥顽不灵,只知贪婪攫取,如同只进不出的貔貅,那么,即便有着血脉亲情的羁绊,也阻挡不了他皇帝的雷霆手段了! 侍立一旁的王承恩将头埋得更低,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涉及皇家亲亲之道,乃至皇帝可能要对宗室动刀的敏感话题,他一个内侍太监,哪有置喙的余地? 他只能将自己当作殿中的一根梁柱,一块金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崇祯未得到回应,却也并未动怒。此事关乎国本,更关乎他皇帝的声音,王承恩的沉默才是明智之举。 他缓缓站起身,将那份冰冷的决绝暂时压下,转而询问更具体的事务:“此前朕下达的诏令,命湖广诸藩迁徙北上,如今他们行进到何处了?” 听到皇帝问及具体政务,王承恩这才仿佛活了过来,连忙躬身回禀:“回万岁爷,诏令发出后,湖广各位王爷均已上表回复,遵从圣意,启程北迁。 按照日程估算,此刻各王府的车驾,应当都已离开湖广地界了。” 尽管藩王不得擅离封地是祖制,但眼下伪夏大军压境,崇祯也绝不能坐视自己的叔伯兄弟落入反贼之手,那不仅是亲情的悲剧,更是对大明皇权威严的巨大打击。 要知道四川和陕甘宁的几位藩王没有迁走,被伪夏处死,已经让剩余的藩王对他意见极大了! 其次,这些藩王历经多年积累,府库中堆积的金银财货堪称天文数字,若留在湖广,岂不是资敌? 因此,他不得不违背祖制,强令湖广藩王携家带口,火速撤回京城,既保全亲亲之道,亦不让巨额财富落入敌手。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步履匆匆地低头入殿,悄无声息地行至王承恩身边,低声急语了几句。 王承恩脸色微变,立刻上前几步,再次向崇祯禀报,只是这次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万岁爷,边关八百里加急!山海关总兵马科派来了使者,声称欲与我大明...议和结盟,共同对付伪夏!” 崇祯闻言,瞳孔骤然一缩,脸上写满了错愕。 王承恩继续道:“据报,那鞑子使者态度极为强硬急切,言说此次议和关乎伪夏重大机密情报,更关系我大明与后金之生死存亡,十万火急,要求立刻面见陛下。 马总兵本欲按惯例,先行奏报朝廷定夺,再引使者入京。 但那使者以情势危殆为由,再三逼迫,马总兵权衡再三,恐贻误军国大事,已先行派遣精锐士卒护送那伙使者朝着京城方向而来,同时才以八百里加急将消息奏报。” 若是平时,边将如此自作主张,崇祯难免会心生芥蒂,但此刻,他听闻使者竟将此事抬到大明生死、十万火急的高度,且与伪夏情报直接相关,那点不快瞬间被巨大的惊疑所取代。 后金此刻分明还在辽东一带与明军对峙,并进攻朝鲜,他们凭什么认为大明会与他们这宿敌结盟? 至于为何未曾全力支援朝鲜,崇祯内心也有一番说辞,当初朝议并非没有支援的声音,是孙传庭和卢象升接连上疏,力陈当下首要之敌乃伪夏,不可在辽东及朝鲜方向再分散兵力,陷入两线作战的泥潭,他才最终忍痛默许了按兵不动。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困惑,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给了后金如此信心,认为大明会放下数十年的血海深仇,以及朝鲜的利益,会与他们联手? “大伴,”崇祯目光锐利地看向王承恩,试图从这位最亲近的内侍那里找到一丝线索,“你说,究竟是何种惊天动地的情报,能让那些素来狡诈的鞑子,觉得有十足把握能说服朕与他们议和,甚至结盟?朕...朕实在是想不通啊!” 王承恩脸上堆满了苦笑,诚惶诚恐地道:“万岁爷,您天纵圣明,智谋深远,连您都想不通透的事情,老奴这等愚钝之人,又如何能揣测得出分毫呢?老奴...老奴实在不知。” 崇祯也知道问不出什么,这巨大的谜团如同阴云般笼罩在他心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后金如此急切,必定掌握了某种足以改变当前战略格局的筹码。 他压下翻腾的思绪,沉声下令:“传朕旨意,即刻召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都督、以及所有内阁辅臣入宫议事! 同时,以最快速度传讯山海关及沿途关卡,命他们务必加紧打探,尽可能摸清这批后金使者的底细和他们所携带情报的风声!朕倒要看看,皇太极到底给朕,准备了一份怎样的大礼!”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出,寂静的皇宫再次被紧张的气氛所笼罩。 藩王北迁的队伍尚在途中,关外宿敌却突然抛出了议和的橄榄枝,这一切的焦点,都指向了那个正在南方蓄势待发的庞然大物——大夏。 崇祯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大明王朝的命运,似乎正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十字路口。 喜欢从少爷到皇帝请大家收藏:()从少爷到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章 装聋作哑 一个时辰后,得到紧急传召的兵部尚书张凤翼、五军都督府的代表都督,以及以首辅温体仁为首的内阁众辅臣,皆已齐聚于宫内的偏殿之中。 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疑惑与凝重,不知皇帝如此急切召见所为何事。 待众人行礼完毕,崇祯示意王承恩将山海关传来的惊人消息告知众臣。 当王承恩用他那特有的、不带太多感情色彩的嗓音,说出后金遣使,欲议和结盟,共抗伪夏时,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疑之声。 原本肃穆的气氛被打破,大臣们面面相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这怎么可能?” “鞑虏此刻不正陈兵朝鲜边境,意欲吞并我大明属国吗?怎会突然转头来议和?” “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假意议和,松懈我边关防备,实则暗度陈仓?” “或是想以朝鲜为饵,拖延我朝,方便他们全力应对伪夏?” “还是说……他们真的从伪夏那边得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情报,自觉独力难支,才不得不放下身段?” 一时间,各种猜测在众臣之间低声交换,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警惕。 与后金之间的血海深仇,历历在目,辽东失地、百姓被掳、将士捐躯,这一切都让议和二字显得格外刺耳。 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内阁首辅温体仁轻咳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他缓缓开口道:“诸位,且静一静,据周总兵奏报,此次后金派来的正使,乃是那投靠皇太极的汉人范文程。 皇太极仿我汉制,设立六部及内三院,对此人颇为倚重,视为心腹谋士。 若只是寻常的调虎离山、疑兵之计,恐怕不会派如此重要的人物前来冒险,本官以为,此议背后,恐非简单的诡计所能解释。” 兵部尚书张凤翼眉头紧锁,接口道:“首辅大人所言固然有理,然兵者,诡道也,鞑虏狡诈,不可不防,或许……或许这其中真的藏有我等尚未窥破的阴谋。”他的语气充满了对后金的不信任。 此时,另一位内阁大臣,素以思路清晰、敢于直言着称的钱士升,目光炯炯地扫视众人,果断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下官倒有一猜测, 诸位可还记得,去岁伪夏于大草摊大破蒙清联军,迫降林丹汗,随后更将其察哈尔驻地设为察哈尔府,更委任林丹汗本人为首任知府! 此事看似荒诞,却足见伪夏气魄与手段之非常,漠南草原,自后金崛起后,已渐成其势力范围与兵源、战马来源之地。 伪夏此举,无异于虎口夺食,后金岂能坐视?然而,他们并未立即大举报复,反而在此时,于进攻朝鲜之际,派遣重臣前来议和……”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肯定:“下官以为,后金定是通过其在漠南的残存势力或是其他渠道,获取了关于伪夏的某些极其关键、甚至堪称恐怖的情报! 这情报所揭示的威胁,已然大到让皇太极觉得,单凭后金一方之力,根本无法抵挡,甚至可能危及他们的根本存续!因此,他们才不得不放下与我大明的世仇,冒着风险前来寻求结盟。 否则,如何解释他们在攻打我朝属国之时,还跑来要求结盟?这岂非自相矛盾,徒惹人笑?” 钱士升这番抽丝剥茧的分析,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 殿内众人,包括御座上的崇祯,听完后都陷入了沉思。 细细想来,此言确实切中要害,若非遇到了无法独自应对的、关乎生死存亡的巨大威胁,以皇太极之精明强悍,以及后金如今上升的国势,怎会做出如此看似不合常理的举动? 攻打朝鲜是实,前来议和也是实,这矛盾的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足以压倒一切旧有恩怨的、共同的、巨大的危机——那就是正在南方迅猛崛起的大夏! 崇祯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他看向群臣,缓缓开口道:“钱爱卿所言,甚是在理,若果真如此,那后金此番,怕是真被伪夏逼到了墙角。 既然如此……诸位爱卿以为,我大明眼下,是否该与后金议和?又或者说,在什么条件下,我大明可以暂且搁置争议,与之结盟共抗伪夏?” 若是放在两年前,甚至一年前,崇祯绝无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此问,堂堂天朝上国,与关外建虏议和?还是在其攻打大明属国之时?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有违祖宗法度,更悖于夷夏之防的大义。 他必然会像以往一样,厉声斥退任何此类提议。 然而,自卢象升、孙传庭去岁在朝堂中的剖析天下大势,直言大明已处于三面受敌,危如累卵的绝境,要效仿伪夏部分新政。 再加上此后孙传庭在陕西以雷霆手段抄没贪官豪绅,为朝廷带回价值数千万两白银的意外之财后,崇祯的心态已然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现实的残酷压倒了许多虚幻的坚持,他内心深处对于非常之法的接受度提高了许多,甚至有些放飞自我,只求能延续国祚。 但放飞归放飞,要他这位大明天子主动承担起与虏议和的历史责任和骂名,他还是万分不愿的。 龙椅下的众臣都是官海沉浮多年的老手,岂能听不出皇帝话语中那试探与甩锅的意味?皇帝自己想走这条路,却不愿脏了自己的手,希望由臣子们提出,他再被迫采纳。 然而,与后金议和结盟,此事关系太大,牵扯到数十年的血仇、朝廷体面、士林清议,乃至青史评价。 谁若在此刻率先表态支持,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很可能都会成为日后政敌攻讦的靶子,甚至成为平息众怒的替罪羊。 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方才还在分析局势的众臣,此刻都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般,无人愿出声接这个烫手山芋。 崇祯看着下方一片沉默,心中既恼火又无奈,他明白这些臣子的顾虑,但也由不得他们一直装聋作哑。 喜欢从少爷到皇帝请大家收藏:()从少爷到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8章 静观其变 谁若在此刻率先表态支持,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很可能都会成为日后政敌攻讦的靶子,甚至成为平息众怒的替罪羊。 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方才还在分析局势的众臣,此刻都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般,无人愿出声接这个烫手山芋。 崇祯看着下方一片沉默,心中既恼火又无奈,他明白这些臣子的顾虑,但也由不得他们一直装聋作哑。 不过,他也知道此刻逼问过急,反而不好,于是,他换了一种相对缓和的问法,试图将焦点从是否议和暂时转移到如何应对上。 “既然诸位爱卿一时难有定论,那朕再问一句,假如,朕是说假如,那后金使者所带来的,关于伪夏的情报,确实骇人听闻,足以改变天下格局,我大明朝廷,当下该如何应对,方为上策?” 听到皇帝转换了问题,不再直接逼问是否议和,众臣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能拖一刻是一刻,这是此刻所有大臣的想法。 首辅周延儒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他作为百官之首,必须在此刻拿出一个稳妥的建议。 他上前一步,躬身奏道:“陛下,老臣以为,眼下局势未明,敌情未清,贸然做出决断,恐非良策,既然那后金主动遣使前来,且口口声声说有关乎生死存亡的重大情报,那么他们必然会在觐见之时,将此作为说服我大明的筹码和盘托出。 否则,空口无凭,他们自己也当明白,我大明绝无应允之理,因此,为今之计,莫过于静观其变。” 他顿了顿,继续阐述:“待那范文程抵达京师,陛下可于朝会之时召见,令其当着文武百官之面,陈明来意,出示证据。 届时,其所言是真是假,其所携情报究竟分量几何,我满朝文武自有公论。 待真相大白之后,再集思广益,商议应对之策,或战或和,或守或盟,方能有的放矢,不至于被其一面之词所蒙蔽,亦不至于因迟疑而错失时机,此乃万全之策也。” 周延儒这番话,老成谋国,四平八稳,既避免了立即表态支持议和的政治风险,又给出了一个合乎情理的行动步骤,将决策的时间点推后,等待更多信息。 其余大臣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首辅大人所言极是!” “正当如此,且看那鞑子有何说辞!” “静观其变,方是稳妥之道。” 此刻,也确实无人愿意跳出来唱反调,毕竟谁也不想在情况不明时,承担可能误国的责任。 崇祯见群臣意见趋于一致,也知此事急不得,便顺势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依首辅之言,一切,待那后金使者到京之后,再行定夺。 各部需严密关注边境动向,山海关尤世威处,再加派侦骑,务必确保使者一路安全,同时继续打探相关消息。 此外,此事不得外传,违令者皆斩!” 当崇祯那句蕴含着凛冽杀意的违令者皆斩在殿内回响之后,所有接触到皇帝目光的大臣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再无一人敢存有半分侥幸或试探之心。 自孙传庭在陕西以铁腕手段肃清官场,将无数弹劾奏章与士绅联名信都置之脑后,而皇帝竟也全然支持,不闻不问之后,满朝文武便已深刻认识到,这位年轻的天子在关乎江山社稷存亡的问题上,其决心与冷酷远超常人想象。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触碰皇帝的逆鳞,挑战那不容置疑的权威,消息被严格封锁在有限的圈子内。 “臣等遵旨!”众臣连忙齐声应道。 这场紧急朝会,就在一种静观其变”的共识中暂告段落。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短暂的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后金使者的到来,必将在这大明的朝堂之上,掀起新的、难以预料的风波。 待群臣退去后,崇祯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御座扶手。 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了更远的地方——万一,与后金议和结盟之事真的不可避免,由谁来充当这个提出者,承担那滔天的骂名与历史的责任? 这个人,地位不能太低,至少也得是部院级别的重臣,否则不足以取信于后金,也无法在朝堂上形成足够的影响力。 他的目光在脑海中掠过方才殿内那几个重臣的面孔,温体仁老滑,钱士升虽敢言却未必肯担此千古罪名,张凤翼谨慎……若最终无人愿意主动站出来,那么,他手中必须握有能迫使某人就范的筹码。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王承恩。” “老奴在。”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旁的司礼监太监立刻应声。 “宣,锦衣卫都指挥使骆觐见。” 对于崇祯而言,在必要的时候,锦衣卫缇骑四出所搜集来的那些隐秘罪证,将是撬开某些硬骨头嘴巴,或者为某些识时务者铺好台阶的关键,他需要未雨绸缪。 就在北京城暗流涌动,崇祯为可能的议和寻找替罪羊而布局时,千里之外的西安秦王府,则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时值二月六日,大夏政权正在举行一次常规朝会。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张行,气色已然恢复,他环视殿内济济一堂的臣属,“送往各地知府、巡抚处,各厅局官员,关于三月五日召开大朝会的信件,可都准时送达了?” 吏部尚书陆梦龙出列答道:“回大王,所有信件均已通过驿站加急送出,算算日程,各地主官必能准时抵达西安。 此外,听风司林胜文主事也已做了周密安排,沿途皆有人员暗中护卫接应,定能确保各位大人旅途安全,使我大夏首次全国性大朝会得以顺利召开。” “很好。”张行满意地点点头,“务必要交代沿途巡检司、听风司以及各城防司务必全力配合,保证与会官员的安全,绝不容许出现任何差池。” “臣等遵命!”陆梦龙及一众相关大臣齐声应下。 喜欢从少爷到皇帝请大家收藏:()从少爷到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