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来过我的春天》 第1章 新同桌 「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泰戈尔《飞鸟集》 天高云淡,馥桂盈香。 简扬提着“中秋限定”奶茶一把推开教室门时,里面已经坐了一大半人。 此时距离国庆——中秋假期结束,仅余最后40分钟。 没错,他,他们,都是专程过来赶(抄)作业的。 简扬的座位最后一排。 他放下书包后,伸长脖子朝前桌望去。 两位女生中的一位正盯着手机看生成好的英语作文,另一位在奋笔疾书。 他清了清嗓子,对左侧鹅蛋脸的女生殷切地说:“欣儿,你数学选择题写没?” “写了,在蒋诗涵那,自己拿去。”李可欣答道。 蒋诗涵听到二人的对话,头也没抬,将一张近乎崭新的试卷举过头顶,传给了背后的简扬。 “我在抄第一套,你先拿第二套将就一下。” “行。” 简扬正抄得手腕酸胀,指尖生疼。 他的好哥们于博文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来。 他在简扬的座位前刹住车,把一只手搭在他的椅子上,大声宣布着新发现:“简扬,你小子有救了!”说完还特意有节奏感地拍了拍他旁边的空位。 一群人闻声朝这边望过来,更有甚者抛弃自己的作业,只为一线吃瓜。 简扬眼睛一亮,激动地丢掉了笔:“你是说那可恶的教师坐班制终于取消了?!” 1班全员“物化生”,共48人,除却三位“护法”围坐讲台,其余按小组两两一搭,简扬就是那个落单的。 作为评上省一级示范中学(原国重)的外国语学校物理类最好的班,1班理所当然获得了全校领导最多的关注。 而“坐班制”,就是鼓励校领导、班主任、各科老师,在“闲暇”时到班上旁听。 此制度的直接受害者——简扬,他的旁边总能随机匹配到校党委书记、校长、班主任(副校长之一)、年级主任……只要这群瘟神一来,上课写作业的计划就会泡汤。 “想啥呢?这“坐班制”可是咱学校的优良传统,都十多年了。”于博文顿了顿,又道:“是咱班新来了个复读生,我猜应该是坐你这。” 简扬失望地半跪到地上,寻找起刚刚扔掉的笔,一边找还不忘一遍吐糟:“大哥,咱虽然是私立,但这都十月份了,还复读生。我看应该是回来探望y芳的学长。” y芳就是班主任“岳行云”,当初不知是哪位天才发现了这三个字的首字母缩写是“yxy”,相当于数学的“y乘以y"。 “不可能!我刚去问小李姐数学题时听到的,人现在就在咱隔壁的大办公室里。” “他是何方神圣啊?”李可欣忍不住问。 于博文故作神秘:“他是我们上上届学长,经常考第一那个,本来稳top2,结果发挥失常去了D大读会计,现在退学回来复读了。” “我记得D大昨年调档线640多啊…”蒋诗涵苦笑道:“人家发挥失常还能上咱省唯二的985,我发挥失常只能发配双一流。” 简扬瘫到椅子上,无精打采地转着找了半天才找到的笔:“我要是能上D大,只要不是什劳子护理,就算是土木工程、生化环材我也得咬着牙读下去。” “你还可以报地方专项,我就只能靠裸分。对了,今年是我们省第一年新高考吧?也不知道那人怎么——” 蒋诗涵桌上的计时器“滴”一声响了,大家这才想起作业没做完,作鸟兽散了。 谁知道y芳今晚会不会抽风检查。 试卷一共发了15张,简扬放假前一天熬夜写了5张,假中把大题写了,还余10张的选择填空。 y芳进来的时候,他正在赶最后一张。 英语试卷抄得快,所以他也不怎么着急,索性抬头朝门口望了一眼,隐约瞧见一个穿白色衣服的高高瘦瘦的背影在踱步,应该是那位“脑子进水”的学长了。 y芳照例清点了一下台上盒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手机,讲了几句假期总结来讽刺各位的阴间作息,然后转向门边:“我们班要来一位新同学,是上两届的,才从D大回来。你们高一的时候应该在表彰栏上看过他的照片。” “哦~”台下众人起哄,多亏于博文一声吼,全班都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朝门口招了招手:“来,蔚然!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大家热烈欢迎。” 掌声雷动。 闻蔚然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一手搭在肩带上,另一手插兜,往台下扫了几眼,不慌不忙地走进来。 简扬想起来,自己确实在高一见过那张表彰栏上那张称得上“肆意妄为”照片。 当时他想去看自己的名字。结果,由于一堆女生围着表彰栏看帅哥学霸,导致他差点没挤进去。 那张照片里的闻蔚然微扬着下巴,眼神略带挑衅,放佛在说:“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是垃圾。”,作为一个可以玩着学,但不允许自己真菜的人,他想不记住都难。 真是社会教人,一教就会。相比起当年照片上的意气风发,眼前青年的眉眼中多了几分沉稳内敛,让人感觉清冷疏离。 闻蔚然在台上站定,嘴角含笑,从容不迫,颇有些影视剧里白月光男二出场的架势:“大家好,我是闻蔚然。刚刚岳老师也介绍过了,我是大你们两届的学长,但现在是各位的同学,接下来的几个月希望能与大家和睦相处,谢谢!” 不出所料,y芳把闻蔚然安排在简扬旁边。还专门望向简扬,对他进行了眼神警告。 猜都不用猜,无外乎就是不许欺负新同学,不许带坏人家好学生之类的。 闻蔚然放下书包、收拾课桌的动作都很轻,没弄出一点声响。 在y芳的高压注视下,简扬意识到自己必须要表示点什么,压低声音对闻蔚然说:“我叫简扬,你有什么东西忘带了跟我说就行。” “嗯,谢谢。”对方很有礼貌地冲他点点头。 随着闻蔚然的动作,鬓角的碎发被轻轻拨开,简扬看清了他耳朵上的耳洞。 广播声适时响起:“请各班派三名同学到103办公室领取月饼,再重复一次…” 本来算得上甜美的声音瞬间激起了民愤。 “看来学校还记得今天是中秋节啊…” “真搞不明白,多放一天晚上能怎样?” “人家中秋节晚上和家人团圆,我们在学校拜把子。” … 简扬也想吐槽两句,侧过头瞟向闻蔚然,却见对方在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基因工程,还无声念叨着知识点,一副心如止水的态度。 “好了,好了!”y芳一声吼,全班立马安静下来:“我们老师不也陪着你们吗?简扬!上来放《新闻周刊》。” 简扬调好一体机回座位的时候,特意往闻蔚然那瞟了一眼。 水果16promax的屏幕正亮着光。而他的新同桌弓着身子,专心地用手指滑动着屏幕。 好家伙!这人居然在课桌下偷玩手机。 1班的走读生手机泛滥,住校生也有好几个私藏的。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也都默契地只在下课或周末自习时跑到厕所偷偷用,或者拿联网手表应付一下。 敢在y芳眼皮子底下玩手机的,还真没有。 不,现在有了,还就在简扬旁边。他觉得还是提醒一下“新”同学比较好。 简扬凑过去,拿笔戳了戳对方的肩:“闻蔚然,你先别玩了。y芳眼睛尖得很,还喜欢乱逛。” 闻蔚然的注意力终于从手机上移开,慢吞吞地把它塞回抽屉,望向简扬时眼里还有没散开的笑意:“y芳就是岳老师?” “对。”简扬答道。 闻蔚然思索几秒,随即浅笑:“你们还真是…” “对了,什么时候月考。”闻蔚然突然问。 “才考完,成绩国庆前就下来了。”简扬喝了口水继续说:“我们是按组为单位选座位,平均分越高越先选。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组长这次校第一,他同桌第十,我和蒋诗涵也在校前三十,包第一的。” “那我很辛运了。”闻蔚然道:“争取早点捡起还给老师的知识点,不拖你们后腿。” 晚一下课时,闻蔚然去找年级主任拿资料。刚一出去,就有三四个人围住了简扬。李可欣也拉着蒋诗涵转过来。 “我跟你们说啊,他当年在表白墙上特有名。”李可欣说。 “你那不废话吗?”于博文打了个哈欠:“讲点干货。” “哎呀,当年有个学姐送他小蛋糕,他先把上面装饰用的小花当那学姐面扔了,再把蛋糕给吃了。”李可欣说得声情并茂。 “咦——” “我估计他现在也能被别的班的女生的情书淹死。”简扬道。 眼看闻蔚然抱着一叠资料回来了,众人又给于博文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去套话。 于同学今日像把半个脑子忘在了家里,不顾闻蔚然抱着的快没过他眼睛的书,硬是拉着对方这一圈人介绍给了一遍,但记没记住,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就是这样,我们班大家都挺好说话的,唯一的规矩就是别惹y芳。不然……”于博文道。 简扬看闻蔚然不太方便,伸手帮他拉开椅子:“不然就会像你面前这位大大咧咧,没有眼力见儿的于同学一样。他当时在寝室里大骂特骂y芳使我们成为全市唯一一个不放高温假的高三,谁曾想y芳正好走进来,跟他大眼瞪小眼。" “唯一一个?”闻蔚然也来了兴致。 “对啊,”蒋诗涵点点头:“y芳找到了通知里的bug,让我们签了自愿留校申请。” “他还好人做到底,告诉了附近其他三个学校的校长,让他们把已经放假的高三生薅回来陪我们。”简扬道。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直到上课铃打响才意犹未尽地散开。 班里很安静,时不时有人偷偷溜出去上厕所。 正在跟物理题大战三百回合的简扬收到了一张来自闻蔚然的纸条。 纸条是从草稿纸上用直尺裁下来的,端端正正。上面写着:我记得之前是10:10下晚自习啊。 简扬撇撇嘴,命苦地叹了口气,洋洋洒洒地写道: 学长,时代变了 现在高三延长到10:30 但如果你晚上有事,可以趁y芳不在的时候,跟高一高二一起,在9:50溜走。 在特意确认台上教语文的季老师正看向笔记本电脑后,他把纸条扔回了闻蔚然桌上。 但对方看完纸条后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简扬不可置信,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眼睛花了,这居然笑得出来? 附近居民楼里的灯光熄了大半,只剩几只蝉还在孜孜不倦地叫着。 大部分人忙着收拾书包,三三两两地离开,仅余零星几人坐在椅子上奋战。 简扬把一摞书囫囵地塞进帆布袋子里,起身对闻蔚然说:“于博文住校,要不咱俩一起走?” 谁知对方竟然从兜里掏出了把车钥匙,在简扬面前晃了晃:“我开车。” 简扬… 成年了很了不起吗? 有驾照很了不起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新同桌 第2章 “坑人” 闻蔚然回到家时,餐厅的灯还亮着,徐敏正在刷介绍新高考的视频。 见闻蔚然回来了,她立马迎上去,想像一年前一样接过他背上的包。 但闻蔚然生理性地一僵,下意识后缩。 他还是无法对那件事释怀,或许一辈子都不行。 空气里弥漫着花卉的清香和浓浓的尴尬。 徐敏悻悻地缩回刚伸出去的手,压住眼底的失望:"这次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以前不都是十点三十五吗?你看,夜宵都凉了,我去热一热。" "不用了。晚自习时间延后了,以后都这个点。"闻蔚然道。 "这怎么能行?吃冷的对胃不好,你还是不会照顾自己。"徐敏絮叨着走进厨房,在微波炉里加热了牛奶和一小碗海鲜粥。 两人分别坐在餐桌的两侧,昏黄的灯光下,葱花浮在洁白的米粒上。海鲜粥吃起来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但吃的人的心境却不一样了。 徐敏试探着找话题:"蔚然,老师和同学怎么样啊?你妈妈今天应酬太累了,已经睡了。但她特别关心你的分班情况。还有,你也别太着急,毕竟都一年没碰高中课程了。" 闻蔚然并不是很想提起林芝。 他捏紧勺子,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徐姨,晚自习延后,我开夜车不方便。我想租一套靠近学校的房子……" 徐敏一怔,忙说:"那怎么能行呢?谁照顾你啊?你好不容易再来一年,可不能多花时间操心生活琐事。实在不行,我接送你吧。" 闻蔚然闭上眼,不再去看徐敏那张写满关心的脸。 他知道,徐敏是真心为了他好,也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 徐敏照顾他长大,凡事亲力亲为,给他的爱比他那长期外派出差的父亲和忙于工作的母亲加起来还多。 …… 他不忍心伤害她,却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相处。 闻蔚然起身,脚步匆匆:"我上楼了。"他又一次选择了逃避。 徐敏在身后叮嘱着:"别学太晚,早点休息。" 闻蔚然回到楼上的书房,几只飞萤在台灯下飞舞。 他打开才买的B版《五三》自学起了基因工程。新旧高考差别不小,他打算从自己没学过的内容入手。 他正在边听网课边做另无数高考生怨声载道的pcr时,手机一响——是简扬的好友申请。 对方今天问他要了□□和微信号,要把自己拉进班群。 AAA逃跑的太阳(简扬):202201那个群是有老师,你记得改下备注 AAA逃跑的太阳:1.1只有同学,里面的昵称基本上是为了整活搞得化名,但还是能猜到的 Loser:谢谢(感谢.jpg) AAA逃跑的太阳: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们班有一半人走读 AAA逃跑的太阳:那群人肯定要拿你寻乐子 Loser:? 闻蔚然有些不明所以,打开群消息,里面果然清一水: "学长好,么么" "小生仰慕学长已久,敢问学长芳龄几何?" 闻蔚然的指尖顿在屏幕上,不由自主地笑了。 万般皆有裂痕,但那也是阳光照进来的地方。 简扬正趴在床上,和私藏手机的于博文聊天。 AAA逃跑的太阳:我觉得闻蔚然好奇怪啊? 猫猫世界第一可爱:细说 AAA逃跑的太阳:他写卷子的速度像打印机! … AAA逃跑的太阳:你怎么不回我? 猫猫世界第一可爱:在打游戏…… AAA逃跑的太阳:于同学,你有没有一点作为高三牲的自觉 猫猫世界第一可爱:自觉我还带手机干嘛 好像有点道理? 简扬自觉,不要打扰任何一个正在打游戏的人。 他有点百无聊赖,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 哀嚎一声后,爬起来。一边打开游戏点击"自动打"来刷本,一边打开选修一背生物。 他眼皮子在打架,背得昏昏欲睡。 陆雨眠女士"哐"一声推开了房间门,简扬立马清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灭了手机屏幕。 他装作刚从书上抬起头:"妈,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陆雨眠白了简扬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嘛吗?"说着拿起桌上的手机,取下手机壳一摸——果然是烫的。 简扬:"妈,你听我解释。我开得"自动打",我刚刚真的在看书啊!" 陆雨眠:…… 等简扬再一次躺在床上时已经是12点半了,陆雨眠女士最终也没有听他的解释,出于人道主义说了他几句。 消息提示音接连响起,将他从半梦半醒间拉了回来。 简扬皱着眉,不耐烦地揉揉眼睛,翻过身去拿正在充电的手机。 黑暗中,手机发出的光有一些刺眼。 他本来以为是于博文这个游戏狂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刚想骂人时发现是闻蔚然发来的。 本着要友善对待新同桌的理念,他强迫自己扯出了一个笑,切换到社交模式。 Loser:可以麻烦你明天带一下物理热学的笔记本吗? Loser:我应届的时候物理选考没有选这个,想看看老师补充的。 AAA逃跑的太阳:OK 简扬看着天花板出神,想起闻蔚然不知道几点下晚自习的事,担心他明早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AAA逃跑的太阳:对了,我们班早上7:10分前到就可以了,y芳说吃早饭比多读几分钟书重要 Loser:知道了(小猫感谢.jpg) AAA逃跑的太阳:小事,晚安 第二天早上,简扬特地早起了十分钟,把陆女士都看呆了,就为了在那一堆高一高二大杂烩里找到那本笔记本。 但他实在不确定闻蔚然能不能看得懂自己的字… 清晨的光斜斜地打进教室里,隔壁班的读书声震耳欲聋。 物理课代表用教棍在讲台上敲了两下,让众人赶紧把昨晚几番央求才延期的作业收起来。 闻蔚然心情颇好,从桌上早已整理好的一沓试卷中抽出物理,递给了人还晕乎着的蒋诗涵。 简扬盯着闻蔚然的卷子,摁了摁眼镜——他本想“参考”下他的答案,顺便看看对方现有的物理水平,结果发现学号区是空的。 "闻蔚然,你忘涂学号了!"简扬眼疾手快,一把抓回闻蔚然刚递出去的作业。 外国语的作业和资料都是老师出的,资料直接在学校打印室装订成册,作业则交给专人排版成竖向答题卡的样式,写一张撕一张,省去了老师改选择题和清点人头的时间。 闻蔚然的新学号已经录入系统了,是"20220149"。 “谢——谢。”闻蔚然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还要涂学号这码事。 "我太久没涂,把这事忘了。"说着就埋头去翻笔袋里的2B铅笔。 "没事,你才刚回来嘛,忘了也正常。"简扬转着笔,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自己真是眼尖,救人于水之中。 但他的兴奋劲儿还没过。 蒋诗涵就转了过来,将一张答题卡重重地拍在他桌子上:“简扬,你也没涂。" “啥?”简扬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闻蔚然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蒋诗涵白了简扬一眼,指了指学号区,又指了指简扬龙飞凤舞的字:“你别跟我说这字不是你写的。” 简扬的脸刷一下红了,他刚刚还在宽慰人家,说什么刚回来忘记很正常,但他自己可不是刚回来的。 他埋下头,偷偷地瞟向闻蔚然,发现对方正努力抑制着扬起的嘴角。 服了,你还不如直接笑出来呢! 他去乱成一团的包里找涂卡笔,左翻右翻,怎么都找不到。 应该是在昨晚涂完化学后,将笔扔在了家里。 真是祸不单行! 他深吸一口气,嬉皮笑脸地对刚把答题卡重新交上去的闻蔚然说:“那个,用下2B铅笔。” 闻蔚然默默将头扭到背对着简扬的方向,把2B铅笔从自己的桌子上滑过去。 虽然看不到正脸,但简扬从对方肩膀一抽一抽的弧度推测出——这家伙多半是憋不住笑了。 简扬后悔了,姓闻的还是不要笑比较好。 天已经大亮了。 睡到“自然醒”的简扬一看到走进教室的数学老师,眼睛都亮了三分。 他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积极地和讲台上的小李姐互动。 闻蔚然在一旁看着简扬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他和当年的自己很像,纯粹的少年意气,有种不计一切后果的冲动。 但现实却是物是人非,空余满地狼藉。 他还在伤春悲秋,讲得酣畅淋漓的小李姐灵机一动,说:“有没有同学自愿上来讲一下这道题。一个都没有吗?那,相互举荐!” 简扬的小脑袋咕噜一转,一个邪恶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用手偷偷指向神游天外的闻蔚然,大张着嘴,冲小李姐比口型:闻蔚然,新来的! 小李姐秒get到了他的意思。 等闻蔚然回过神时,发现全班四十多双眼睛正齐刷刷地望向自己,而他的新同桌正笑得幸灾乐祸。 真好…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努力不要崩。趁走向讲台的间隙,疯狂地思考黑板上的题目。 这是道“比大小”的单选压轴题,按高中的做法,因为此处设的x实在太小,直接用泰勒容易翻车。应该老老实实两两结合构成新的函数,然后再求导狂算一条龙。 但……他拿起一支半新的粉笔,在众目睽睽下有条不紊地写着:“根据泰勒展开式的延伸,当x的取值足够小时,我们可以直接求出这三个函数的三阶导,比较算出来的这三个数的大小就行了……” 黑板随着他书写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咚咚”声。 他写完后,利落地把粉笔扔回盒子里,甚至还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身上沾染到的粉笔灰。 虽然硬算可以解,但他懒。 众人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赞叹声此起彼伏,小李姐也流露出了赞赏的神情:“大家记一下这个方法哈,下次选择题用。” “可是我大题也想用诶…” “大题用会扣分的吧?” “扣分总比没分强。” 闻蔚然回到座位后,瞥了一眼简扬。 对方目瞪口呆地望向自己,声音都有些结巴:“你居然……” 闻蔚然想到这人刚刚坑自己,就没好气。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我,学过,高数。” 第3章 护短 大课间铃打响时,小李姐还在侃侃而谈。 等其它班的大部队都在楼下排好了,她依然在意犹未尽地做总结。 y芳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圆溜溜、光秃秃的脑袋透过走廊上的窗户,往教室里张望了好几次。 小李姐终于注意到面露不善的y芳,出于对副校长的本能恐惧。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随便说了两句,就灰溜溜地逃回办公室。 y芳一个闪身,对仍在磨磨蹭蹭的众人说:“动作快点,就你们了!还有,别想借着去问题的名义,溜到办公室逃做操,我要一个一个组清人。” 闻蔚然正在简扬和于博文的“簇拥”下往楼梯口,却被y芳叫住。 “下次你可以直接装没听见。”于博文向他转授着经验。 y芳将闻蔚然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先寒暄两句:“你适应得怎么样啊?” 经典的开头。 “挺好的,”闻蔚然点点头,“他们人都很好。” 他总不能说不好吧。 y芳看到闻蔚然露出了浅笑,放心了大半。 “蔚然,你家当年那事,老师或多或少的知道些。昨天当着他们,我不好多说些什么。”y芳言辞恳切,“你现在跟老师说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闻蔚然望着y芳关切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老师,我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他们不值得我浪费我的青春。” 他望向铁丝网外的飞鸟,它们在蔚蓝的天际翱翔。 他眼底的光更加坚定:“我之前整夜整夜睡不着,我觉得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就是一个笑话。但,我也想过自己想要的人生,无论它的起点有多么不堪。” 回顾不堪的过去,就像拨一颗洋葱。明知会熏得人难受甚至流泪,依然要一层一层拨开。 y芳察觉到闻蔚然的情绪,伸出手,拍拍他的肩,沉稳有力:“你自己想明白就好。当年你因为父母的事,高考失利,大家都觉得可惜。如今你肯回来,我们自然很乐意。” 他停了停,又说:“你之前的班主任刚刚专门过来问我你的情况,你有空也去新数学楼304跟她聊聊,别让她瞎担心。” 闻蔚然心里一暖,一直以为孤身一人的自己,其实也被那么多人牵挂着。 “好,我一定去。”他点点头。 “好了,我最近还要忙校庆的事,在办公室的时间少,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你同桌,他是我们班的‘外交官’哈。”y芳叮嘱他。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关心。”闻蔚然朝y芳略鞠了一躬,说过再见后便离开了。 1班的各位回来的时候,闻蔚然正看着简扬的笔记本。 这字……实在是有个性。张牙舞爪中又带着一丝飘逸,明明一笔一画少有连笔却又歪歪扭扭。总结一下,就是单纯一个字——丑。 尽管字迹不佳但字本身不难辨认,排版也意外的一目了然。 蒋诗涵转过来说:“学长,y芳有没有跟你说我们班的坏话?” 闻蔚然失笑:“没有,他哪敢啊。” 明明可以猜出班主任找自己的原因,还偏偏要逗自己开心。 蒋诗涵露出了“你就逗我吧”的表情,顺手按了一下李可欣书包上的卡皮巴拉玩偶。 玩偶开始唱歌…… 李可欣转身一把按停了玩偶,气鼓鼓地对蒋诗涵说:“你又欺负你干儿子。” 还没等蒋诗涵想好要怎么狡辩,才从小卖部回来的简扬又趁李可欣不注意,“啪”一声按了上去。 就这熟练程度,显然之前没少干。 李可欣露出警告的神色,拳头都攥起来了。 简扬连忙递上刚买来的薯片,表情讨好:"李姐消消气,气坏身子不值得。" 闻蔚然在一旁颇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出"闹剧"。 他看着简扬拿着薯片分了一圈,还在想他会不会忘了自己时,对方就走了过来。 "诺,剩下的都是你的了。"简扬将还剩小半袋的薯片递过来。"你看我对你多好,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黄瓜味。" "那你怎么不吃?"闻蔚然问。 "吃胖了就没人跟我抢即将选举的校草啦~"简扬挤眉弄眼,说得比金子还真。 真的吗?他不信。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这边动静的蒋诗涵问李可欣道:"闺闺,咱学校啥时要选校草了?" 李可欣有些无语:"某人刚刚现编的呗,你又不是不知道。在绝大多数时候,信他不如信条狗。" "哦。"蒋诗涵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失望。 "怎么说?"闻蔚然挑眉,他刚刚也把前面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听了进去:“看来你的公信力连狗都不如啊。” 没办法,听力好不是他的错。 "哎呀,本来就是开玩笑,较真可就不好玩了。"简扬丝毫没有被人拆穿后的窘迫,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他突然话峰一转:"今中午要不要跟我和于博文一起去食堂吃饭?" 他觉得闻蔚然要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怪可怜的。 闻蔚然没想到简扬居然这么主动:"那……于博文会介意吗?" "哈?"简扬的嘴巴快圆成了一个o型"你怎么会这么想啊?我两刚刚商量好了的,你放心吧。" "好。"闻蔚然本来都做好单开一年的打算了。谁知道半路被人领回了"家"。 "学长你有点自信好不好?拿出你当年作为万人迷,把学姐送你的蛋糕上的花扔垃圾桶的气势。"简扬将手搭在闻蔚然肩上,语重心长地说。 感觉到对方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时,闻蔚然像被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但不抗拒。 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这些陈年烂事也能被翻出来。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话说,你们都知道这件事了?"闻蔚然问。 "Emmm……"简扬思索片刻,摊开手:"现在应该只有十个人知道吧?" "那就好。"闻蔚然松了一口气,当年的回旋镖居然还能砸回自己头上。 "但是吧……"简扬冷不防补充到:"我估计今天中午的午间party后至少会有一半人知道。" 午间party就是1班每日的保留节目。有部分比较喜欢八卦和社交的人,会在吃完午饭后的空档,聚集在教室的后空调处交换情报。一般都是外班的,听着也没什么负担。至于具体开不开,什么时候开,要看那天的作业多不多。 但,毕竟是有新同学来。今日的午间party是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听完简扬的介绍后,闻蔚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美妙了。 他们应该知道的不多吧?他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哦,对了。"简扬施施然一指前面那个正在"走街串巷"的男生:"那是''谢老师'',谢红梅的侄子,午间party的固定成员。" 谢红梅是当年分管闻蔚然他们年级的副校长,也是他的数学老师,那件事的知情人之一。 闻蔚然心里一紧,他还没有做好将那件事大白于天下的准备。他不希望别人对他指指点点,更不需要那些同情的目光。 看到闻蔚然脸色不好,简扬有些慌乱:"我们班那些人还是有分寸的,你要是真不想扔花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我去跟他们挨个打招呼就是了。" "不是那件事。"闻蔚然沉声说。 感情就是有别的更劲爆的事喽? "你担心谢老师可能把你之前的某件事说出去?"简扬小心翼翼地把脸凑过去,试探着问。 "是。"闻蔚然点头。 "行,我待会就去找''谢老师'',让他别口出狂言。" 从心底讲,他也不想闻蔚然的秘密被传得人尽皆知。 自己就只是为了帮助新同学。对,就是这样。 物理课下课后,写了一节课数学作业的简扬找到了''谢老师''。 “你大姑要是和你说了闻蔚然的私事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外面传啊。”简扬叮嘱道。 “你小子这么快就开始护短了。”“谢老师”满不在乎地转着笔:“得了吧,我也要知道才能传啊。” “你没向谢红梅打听他?”简扬问。 “打听了啊。但是吧,我姑先是把我说一通,什么高三生不好好学习,一天天就只知道八卦……” 简扬听着这些如紧箍咒一样的话,本能地皱眉。 “然后她还专门跟我说,让我平常多照顾照顾他。”“谢老师”道。 简扬松了口气,看来谢红梅还是有职业道德的。 他转身欲走,却被似是想起了什么的“谢老师”叫住。 “我记得我高一的时候,我姑天天拿我和他作比较,说人家有多自律,多优秀。但就在那家伙高考前的一阵子,她对提起他就表现得讳莫如深。还有,我姑描述的和现在的他完全就像两人。”谢老师滔滔不绝。 “哈?”简扬其实早有预感。毕竟闻蔚然和以前照片上的气质完全不同,但今天听人这么说才有了实感。 “而且吧,我姑平常根本就不会对我向她打听八卦的事表现得那么反感。”“谢老师”冲简扬挤眉弄眼:“懂?” 简扬基本可以确认了。能让闻蔚然和谢红梅都那么警惕的绝对是件大事,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状态不好导致的发挥失常。 好奇是肯定有的。 但人家不愿意说,你也不可能把他的嘴撬开。 “谢了,兄弟。” 简扬在接下来的两节课里一直往闻蔚然的方向瞟。 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人之前发生了什么。 甚至把闻蔚然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他停下记笔记的手,低声问:“怎么了吗?” 简扬不好意思地笑笑,忙不迭抓起手边的资料,随便一指:“这题怎么做?” 闻蔚然往简扬这边靠,两人共看一书,距离近得能让简扬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皂角味。 谁料对方在看完题目后,赏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笑:“你要不要先看看这题的评星?” 简扬低头一看——一星难度,做不到可以不用考高考了。 闻蔚然重新拿起笔,目不斜视地抄黑板上的板书,还不忘补刀:“下次记得找个好点的借口。” 简扬拿书挡住自己的脑袋。 他觉得他的新同桌就是个谜,越了解越让人着迷。 第4章 周考 学校食堂正在分层安装空调,这周被封的是简扬几乎每天都要打卡的第三层。 吃饱喝足后的两人依然不满足,硬是把闻蔚然拉到了人山人海的小卖部。 食堂是生存,而小卖部生活。 小卖部很有年代感,墙壁上贴着几十年前流行的白色瓷砖,20平不到的铺面里,挤了五六十个人,买单的长队都排到了外面。 简扬在一路上跟其他人打了好几次招呼。 尽管学校一直把食堂的饭菜当成宣传点,但依然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1班有三样硬通货——卫生纸、英语作业、“肠炎宁”。 作为市医院消化内科卓越贡献班(离市医院最近),1班全班凑不出来五套健康的消化系统。 究其原因,不是各位同学废寝忘食,没有好好吃饭。 反而是对自己实在太好了,舍不得吃得将就一点。 食堂的大菜多为重盐、重油、重辣,而且一碗菜里最多的是土豆,其次是肉,然后是白萝卜。 这种搭配堪称肠胃的克星,行走的杀手。 吃上三年,能好才怪。 “我们来打个赌,看看我们班那群人都买点什么呗?”简扬擦了擦焖出来的细汗,兴致勃勃地问。 此法可帮闻蔚然熟悉一下同学,免得到时候周一升旗,去操场集合的时候,面对高三年级22个班,乌压压一片,连大部队都找不到。 虽然简扬自己每次也要找很久。 “十有**都是苹果和酸奶。”闻蔚然看了眼腕表,走心地回答道。 离午休前发练习卷的时间还有15分钟。 这是1班的老规矩,代代相传。 “你怎么知道?”于博文在一旁发出了惊呼。 闻蔚然一挑眉,看这表现就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因为我们当年也这样。” “我就说吧,这破食堂害人不浅!”刚刷完脸卡的简扬一口咬开了酸奶的包装袋,带着两人往外走。 草莓味的酸奶伴着果肉,喝着就是一种享受。 “其实,能吃食堂也是一种幸福。”闻蔚然猛吸几口新鲜空气,鼻尖的“人味”总算淡了些。 “此话怎讲?”于博文觉得闻蔚然刚刚脑子是不是抽了一下,用“关爱”的眼神望向他。 “我们上上届有一个人,高考前一个月就开始什么都吃不下,只能喝水。”闻蔚然垂眸,用长长的睫毛遮掩眼底的惋惜。 “然后…发生什么事了。”简扬小心翼翼地问,他直觉那不会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于博文也竖着耳朵等待下文。 “那人考上了C9,但…查出了胃癌晚期。” 或许是被不知名学长的遭遇给震惊到了,两人愣在了原地,像学校里的名人雕塑一样。 “走吧。”闻蔚然察觉到自己身边少了两个人,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这就来。”简扬率先反应过来,一拍于博文的背,两人小跑着跟上。 怎么能让班花,啊不,新同学一个人走啊。 午间party 不需要什么邀请,只要人往那一站就行了。当然,能贡献点话题肯定更好。 简扬让闻蔚然和他一起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学长的事迹作为警醒,继续在学校里流传下去。 闻蔚然拒绝了。 他才刚来,还不至于像一个不速之客一样,闯入别人用来放松的聚会。 简扬明白闻蔚然的顾虑,没有强求,往于博文那去了。 强扭的瓜甜不了,就算扭下来,也只能沾点番茄酱。 可闻蔚然不去不代表着他不听。 他本身就坐在后空调附近,集中注意力的话,可以听见众人的谈话。 有可能是与会的人都卖简扬一个面子,也有可能是学长的事情过于劲爆。 会议主题从原定的谈论新同学,硬生生转到了讨伐食堂上。 一群人义愤填膺,诉说着自己与食堂那不为人知的往事。 “我跟你们讲啊,上次去市医院,那主任都来了句:“怎么又是外国语的。”旁边的实习医生笑得咯咯的。” “那可不,有个出租车司机看我是个学生,跟我吐槽说现在学校食堂都不咋滴,特别是那个外国语,饭很硬,然后问我哪个学校的。” “咋说?” “我就说我是外国语的呗~人家立马安静了。” … 闻蔚然的心思都放在了他们的谈话上,笔尖不自觉在纸上画起了圆圈。 今天躲过了。 那以后呢? “你画那么多圈圈,在诅咒谁呢?”简扬回来了,他聊得酣畅淋漓,浑身舒坦。 美人伤神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他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有的暴君专爱看那些长相漂亮的人哭。 换他他也爱。 “没诅咒你…”闻蔚然下意识地蒙住画满圆圈的草稿纸。 “真的吗?”简扬从后面撑着闻蔚然的椅背,向前倾身:“可是没有证据的话,我很难相信你哦~”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但人不要脸,却可以天下无敌。 闻蔚然颇为无奈看向简扬,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你想干嘛”。 简扬温声细语地哄道:“好哥哥,饶了我吧~” 美人无奈的样子,也很好看。 闻蔚然的嘴角一抽一抽的,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你是贾宝玉附体了吗?” “好啦,不逗你了。好受点没?”简扬道。 这么一说,闻蔚然才意识到,之前的恍惚感好像已经消失了。 他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那个,忘了和你说了…谢红梅没有把你的事告诉`谢老师’。”简扬一拍脑门,他居然忘记把这事告诉闻蔚然了。 “谢谢。”闻蔚然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简扬见人家态度软了下来,直接蹬鼻子上脸。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把你之前干的那些风流倜傥的事,自爆一下?你想想哈,只要你自己说完了,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乍一听,很有道理吧? “滚…”闻蔚然字正腔圆,言简意赅地吐出这个字。 “好勒。”简扬“落荒而逃”,走时不忘顺走闻蔚然桌子上刚发下来的练习卷。 闻蔚然遏制住自己想追出去的冲动。 问题不大,不出三分钟,简扬自会带着他全须全尾的卷子回来的——因为y芳已经出现在了门边。 小练习定时15分钟,除去y芳一定要现写现讲外,其余科目都是由课代表发答案,自行订正。 然后,可以选择直接睡,也可以再卷一会。 为了能在课桌上睡个好觉,众人向来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连U型枕都能集齐充气、棉花、羽毛…几种款式。 简扬一开始对此嗤之以鼻。 不就是睡觉吗,哪有那么多花样?往桌子上随便一趴不就好了? 直到有一次,把自己给趴成了落枕,疼了整整两天后就学乖了。 老老实实在每次睡之前,往下面垫上一公分厚的书。 不过,闻蔚然这家伙是来享受的吧… 徐敏今早特意叮嘱他带着三个叠起来是枕头,展开是被子的车载靠枕。 一个靠着,一个趴着,一个盖着。 简扬看看软乎乎的枕头,又看看自己硬邦邦的书堆。 感觉不论怎么换姿势都硌得慌。 他鼓起勇气,戳戳闻蔚然的肩膀,压低声音,可怜巴巴地说:“可不可以分我一个啊?” 闻蔚然昨晚熬夜赶学习进度,入睡速度快得惊人。 被简扬弄醒的时候还带着几分起床气。 偏偏对方态度又很好,让闻蔚然舍不得拒绝,只好把自己靠在背后的那个靠枕递了过去。 简扬露出了比花儿还灿烂的笑容,美滋滋地接过,把桌上的那一摞书一本一本往桌肚收,生怕动静太大把其他人吵醒。 闻蔚然在迷迷糊糊中,瞥见了令他心碎的一幕。 他看见了那张,被压在最下面的,简扬的练习卷。 与自己那张被改得全是红笔印的卷子不同,简扬的卷子上,只有个大勾。 孤零零的,却很刺眼。 虽然不排除闻某人对自己的答案吹毛求疵的成分,但在15分钟写4道选择加两道大题,时间如此紧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全对…… 这人还是有点天赋点点在化学上的。 简扬觉得闻蔚然看向自己卷子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没办法,他也努力纠错了,但实在是纠不出来。 这能怪他吗?不能。 简扬有点小嘚瑟:“我跟你说哈,我化学赋分97哦~” 因为是全市联考,这个97还是有含金量和参考价值的。 “嘶~那你这次月考二十多名是?” “……你信不信,要是没有英语和生物,我就是下一个清北苗子。”简扬痛心疾首地轻呼。 “好了,预备役清北苗子,把你的化学笔记本也交出来吧。”闻蔚然道。 “什么化学笔记本?我没有那种东西。”简扬两手一摊。 闻蔚然:? 莫非此人有什么妙计? 简扬:“我只有化学好题本。” 闻蔚然:…… 快别管你那是什么本了。 “温馨提醒,今晚周考考的是生物。”简扬冷不防补充道。 躲得过月考,躲不过周考。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化学和生物老师) 闻蔚然的睡意顿时被吓没了。 别问,问就是他学的会计,跟这俩科一点关系都没有。 知识点什么的,已经忘得一滴不剩了。 现在再看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死路一条; 错题集还有一线生机。 闻蔚然:“那个……生物好题本?” 简扬:“生物是错题本。” …… 五分钟后,简扬在一堆人的怨声载道里抱着六本生物笔记本走了回来。 一股脑儿放在了闻蔚然桌上。 “我相信你,会用一中午的时间,创造一个奇迹!” “我一定尽力。” 两人的眼神坚定得彷佛要入党。 周考一般会占用第一节晚自习,1班的卷子和其他班不太一样,一天考一科,时间多占少补。 闻蔚然在发卷子前一秒钟依然不愿意认命——能看一点是一点。 简扬替他整理了一下发下来的卷子,将手随意地搭在闻蔚然肩上:“靠你了。” “哈?”闻蔚然挑眉,有点纳闷:简扬又想整点啥幺蛾子。 “你个子高,视野好。而且,你才来,就算被老师逮住也没事。” 这算盘珠子都快蹦到闻蔚然脸上了。 教室里很安静,窗户半开,能听见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伴随着附近居民家小孩打闹的嬉笑。 曾几何时,闻蔚然以为考场上最痛苦的是那些因为不知道怎么答题而被迫发呆的人。 现在,他觉得曾经的自己太天真,他这种类型才是最崩溃的。 因为每道题都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就像隔着一缕薄薄的雾,要想好久才能回忆起答案应该怎么写。 放又放不下,放下了其他题也是这种情况。 在比乌龟还慢的做题速度下,闻蔚然不得不接受来自题目和周围同学时不时响起的翻卷子的声音带来的双重心理打击。 时间只剩最后5分钟,一体机上的倒计时变成了红色。简扬已经开始和周围其他人“对答案”了,而闻蔚然还剩二点五道大题。 而且最后一道还是他昨晚刚学习的基因工程。 简扬指了指他已经填完的“第八手”答案,道:“要不要?”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是对考试题目的不尊重——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个空没有涂黑(除了最后的基因工程)。 在监考老师炙热的目光中,他接过简扬的卷子,刷刷几下,薅完了除最后一道题外所有的“俄罗斯套娃式”答案。 自己写最后一题,是他最后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