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换我来做猎人了[悬疑]》
2. 第2章 深港 第2章深港
第2章深港
森冷的无影灯下,手术刀沿着他骨骼轮廓游走,雕刻出另一个人的容貌。
碎裂的骨屑与飞溅的血肉,在下一刻便化作漫天飞舞的、写满陌生公式的书页,将他淹没。
他被浸泡在一片湛蓝色的液体中,隔着玻璃,他看到一张骨相优越,清灵俊美的脸。
而它的主人正沉沉的在冷冻仓中睡去。
他无法呼吸,拼命拍打着玻璃。
在窒息前的一秒……
“各位旅客,飞机正在降落,请您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
机舱内的广播声和机身接触跑道时产生的剧烈震颤,将沈鸥从梦中惊醒。
“是……梦啊!”
环顾四周,机舱内灯光已经亮起,周围的乘客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下机。
沈鸥靠在椅背上,努力平复着呼吸。
从飞机舷窗往外望去,是深港陌生又熟悉的夜景。
七年过去了,深港,我回来了。
我发誓,我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而舷窗玻璃倒映出的,是沈鸥在梦境中的那张脸。
……
他这次回来,是接到了养父陈爷病危的消息,所以一落地便直奔手术室。
成功手术后,沈鸥以“林奈”的身份在庆隆医院任职,以便贴身照料。
等陈爷出院后,他便自然成为了陈家的家庭医生。
同时庆隆医院‘林奈’医生的专家号,一放出就被瞬间抢光。
-------【为便叙述以下沈鸥皆称林奈】--------
林奈进了陈爷的书房,门一关,他第一时间抢过陈爷手里的雪茄丢在一旁,没好气的说:
“都跟你说了戒烟戒烟,这才做完手术多久啊,又抽上了。”
在外人眼里叱咤风云的大佬陈爷,此时像个被管束的孩子一样不服气的说:
“哎呀,就一根!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这点爱好了。连这都要管着,你的孝道呢!”
林奈被陈爷这幅胡搅蛮缠的样子气笑了,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道:
“又不是亲爹,哪儿来的孝道。“
陈爷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理直气壮道:
“干爹也是爹,岳父也是父。
你一天管我叫爸,就得一天把我伺候好了。“
林奈也不跟他争辩,无奈的说:
“行行行,您说的都对,那尊敬的岳父大人,我能告诉小姝我回来了吗。”
……
听到林奈的话,陈爷坐直的身子瞬间垮了下去。
他伸手从精致的雪茄盒里捡了一支剪好口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叹气道:
“小姝那里……必须瞒着。”他嗓音沙哑。
“当年那场戏,要做就得做全。如果连你的未婚妻都看不出半点悲恸,外人谁会信你真死了?”
“可小姝她……性子太烈。一听闻你的‘死讯’,她当场就见了红……
那个孩子没保住。身子也垮了,再不能生育。”
他抬眼看向林奈,眼底一片沉痛:
“当初为了保住你,不得已瞒着小姝,我们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若是告诉她你还活着,以她那现在那不管不顾的性子,七年前的戏就白做了。”
林奈听到这里,心中恨意如沸腾的岩浆般翻涌,灼的他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七年前,他们连婚礼请柬都发出去了。
彼时陈姝查出有孕,当时的他还沉浸在双喜临门的喜悦中。
如果没有那场构陷,没有那场“死亡”,他们的孩子,如今怕是都能背着书包上学了。
可现实是,他“死”了,就连他们的孩子也没有保住。
光是想象小姝当时如何从得知死讯的崩溃,到失去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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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绝望……
暴怒与恨意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要击穿他的理智。
那个藏在暗处的杂碎!
不仅摧毁了他的幸福和人生,也将他最爱的女人伤害至此!
这恨意,比洗冤的执念,更加刻骨。
他发誓,定要将那幕后黑手揪出来,千刀万剐。
陈爷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道:
“咱家估计到现在一直都被外人盯着,有点风吹草动保不齐会让有心人发现。
要是你的身份被人猜到,到时候就更危险了。”
林奈低下头咬咬牙,却没再坚持。
他也知道,当年他被人设计陷害。
好不容易假死脱身,如今换了身份冒险回来……
在真相查清之前,他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果被靖察司得知他还活着并且回到了深港……
不光是他会死,还会牵连到陈爷和小姝。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坚定的对陈爷说:
“我不能不顾及小姝的安全,等所有事都尘埃落定之后,再告诉她吧。”
见林奈不再坚持,陈爷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现在回了深港,不比在龙国远隔千里,想查什么也方便了很多。
我把七年间所有的调查资料整理给你。你回去好好看看吧。”
……
林奈带着资料回房。
金丝眼镜的镜片上倒映着电脑屏幕幽蓝的荧光,割裂了他平日温润的眉眼。
纸张在他手中一页页翻过,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敲击。
最后,在资料信息比对分析下,一个名字率先进入了他心里的嫌疑人名单。
——大蟒哥,深港有名的地头蛇。
更妙的是,他是某种意义上陈家的“自己人”。
是时候去会一会他了。
……
3. 第3章 试探 第三幕当年
第3章试探
大蟒哥的神风堂酒吧坐落在深港黄金海岸最好的地段。
站在酒吧二楼的露台上。
林奈看着楼下喧嚣的人潮与车流,交映着霓虹灯辉光组成了现代都市的繁华。
不远处的海边,金黄色的沙滩和碧蓝的海水,游人如织,一阵海风吹来,拨乱他额前黑色的碎发。
“林奈兄弟,我这地儿不错吧。这可是深港黄金海岸最好的观景位。”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站在林奈的身边说。
他就是林奈今天要来调查的目标——大蟒哥。
大蟒哥不像是个传统的混江湖的人,满身纹身或者满脸横肉。
他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唐装,最上面的盘扣随意的敞开露出小半截粗壮的金链子,链坠隐藏在衣领下,只留出了一抹水头极好的翠绿。
他的气质并不阴沉,反而带着一点生意人的精明和爽朗。
林奈一边看着他,一边在脑海中翻开了他的资料。
七年前,工厂生产线的“愈复安”被人用违禁药替换期间。
一个微妙的关键点浮出水面:
那时的大蟒哥,与陈家往来密切,生意合作频繁,是陈家药厂“愈复安”的大宗采购方之一。
这意味着,他可能正是极少数清楚“愈复安”基础成分,并知晓其与违禁药“嗨冰-01”在化学成分上存在相似之处的外人。
更巧合的是,当年的调查记录显示,几乎在同一时期,大蟒哥所掌控的场子里,也流入了大批量的“嗨冰-01”。
几重线索叠加,指向一个清晰的推论:
大蟒哥完全具备利用手中大量的“愈复安”作为原料,制备“嗨冰-01”的动机与能力。
再就是他当年频繁出入陈家,与沈鸥本人也有数面之缘。
如果想寻机收买沈鸥身边的某个助手,以窃取他的系统权限,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条逻辑链,恰好能完美解释当年沈鸥的权限为何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失窃。
因此,当梳理嫌疑人名单时,大蟒哥的名字,赫然位列首位。
这也正是他此次归来,在挑选调查切入点时,第一时间便锁定大蟒哥的原因
——既要从他这里挖掘可能的情报,更要提前防备。
万一……大蟒哥真的认出了他,他必须确保这重身份,不会从这个人身上率先暴露。
若是大蟒哥真有嫌疑……那么他这位顶尖的医学专家,也不是光会救人的。
……
想到这里,他开口恭维道:“蟒哥的地段自然是没得挑的。”
蟒哥掏出一盒高档香烟,抽了一根递给林奈,林奈摆手婉拒,大蟒哥也不在意,自己叼上一根。
“叮——”火机清脆的声音伴着一朵蓝色的火花将香烟点燃,蟒哥深深的吸了一口,缓缓吐了个烟圈。
“我啊,一见你就觉得投缘。以后啊,兄弟你常来玩,照顾照顾大哥的生意。”
林奈不动声色地接话:“蟒哥客气了,您这儿的生意这么好,不嫌我上门叨扰就行。”
“哎,这话说的不对。”蟒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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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深港谁不知道你林奈医生的大名?
自从你到庆隆医院任职,找你看病的人排期都排到明年了。
要不是靠着陈爷的面子,我哪能请动您来喝茶?“
他把烟灰弹了弹,将话锋一转:
“听说前阵子陈爷做手术,也是您亲自操的刀?
我啊这心里一直惦记着要去请个安,可又怕会打扰陈爷静养。”
大蟒哥眯着眼打量林奈,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试探,
“要我说啊,外头传得神乎其神,就差说你是当世华佗了。
可我看你这么年轻,倒是让人忍不住想,这耳听为虚……有些事,还真得亲眼见了才敢信。”
大蟒的试探在林奈的意料之中——这条地头蛇若真这么好应付,反倒不正常了。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闪过。既然要取信于人,不如就借这试探,反将一军。
就在他刚想开口时,楼下的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爆鸣声。
……
林奈和大蟒哥循声往楼下望去,
只见一个青年晕倒在人群里,手腕上的手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当林奈的视线聚焦在青年的脸上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张脸,和他从前的容貌,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那张他被迫舍弃了七年的脸,正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他翻过露台的栏杆,落地时像一只黑鹰。
“我是医生,”他说,“让我救他。”
……
4. 第4章 宿命 第4章宿命
第4章宿命
和曾经的沈鸥一模一样的青年不知为何在这里倒下,
但却刚好让想对付大蟒哥试探的林奈撞见。
宿命无声无息的将两人的命运线交缠在一起。
但沈鸥是靖察司的通缉要犯,可这青年腕上佩戴的公务手环却明明白白昭示着——他竟是镇守局的人。
……
他为什么会和自己长得一样?
为什么和自己有同一张脸还能进镇守局?
他会不会也和当年的事情有关?
——他不能死!林奈在心底无声地呼嚎。
……
林奈单膝跪地,手指摸向他的颈间……没有脉搏!
他心神一凛,迅速掏出便携式听诊器按在青年的左胸。
屏住呼吸,顺手把手环的鸣响功能关掉,冷静的寻找青年的心跳。
没有,没有心音。是心脏骤停,他一瞬间有了诊断,抬头向人群嘶吼:
“——心脏骤停,找AED!快!”
林奈摆好他的体位,迅速展开心肺复苏。
“哦哟~现在的医生还敢随便在外面救人呐。”围观人群中,一个烫着泡面头的大姨向同伴嘀咕着。
“是啊,地上那小伙子眼瞅着就不行了。要是他人没救活,这不是要惹一身腥吗。”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贸然出手。
心脏骤停抢救的黄金窗口期仅有几分钟,如果没有AED……
他竭力维持冷静,但双手却颤抖的厉害。
此刻的他耳中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是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
而他的视线,倏的聚焦在不远处停放的一辆SUV的后窗上。
只见那个熟悉的白底红心的标志闯入他的眼帘——车内有AED设备,紧急情况下可破窗使用。
“在那里!”他来不及多想,瞬间跃起,冲到车窗前,从路边抓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块“哐——!”的一声砸向车窗。
闷响炸开,玻璃瞬间碎裂,细密裂纹瞬间蔓延,结成狰狞蜘蛛网。
飞溅的石片和玻璃渣折射出明亮炫目的光芒,刀锋一般擦过他的额角,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如果从车内透过玻璃窗的破口向外望去,就能看到一股温热黏腻的液体正顺着林奈高挺的眉骨蜿蜒而下,坠落到他浓密的眼睫之上。
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滑落的血珠顺势渗入睫毛的缝隙。
如同一滴过分沉重的泪,灼烧着他的眼睑,被迫漫入他清澈的桃花眼中。
他的一只眼睛看出去已经是模糊的红色。
血和眼泪混在一起,让视线变得朦胧,在他眼底晕开一片湿漉漉的血色迷蒙,与他另一只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睛形成了骇人的对比。
鲜血的赤红、皮肤的冷白、眼瞳的乌黑,在此刻交织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剧痛让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隐忍,那血光映照下的另一半脸庞,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英俊,像一尊破碎的雕塑。
锋利的石头边缘划破手掌,疼痛袭来,他却全然不顾。
徒手将已经碎成蛛网一样的玻璃窗撕开,用染血的手掌将AED的箱子从车里拖出来。
随后,林奈立刻转身冲回青年身边。
长腿跪地,扯开箱子,血手撕开青年的衬衣,利落的将电极片贴在他的身上。
“嘭!“电流通过青年的身体,让他有一瞬间的弹动。
“扑通,扑通。”
手底下传来的微弱搏动,像是黑暗中破晓的第一缕光。
那一下下逐渐变得清晰、有力的心跳,顺着林奈按压的指尖,一路震颤,直抵他几乎冻结的心脏。
“活了,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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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不仅仅是他从死神手里抢回的这条命。
更是他蛰伏七年来,那几乎被绝望淹没的、追寻真相的火种。
林奈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几乎虚脱的瘫坐在地,双腿跪的几乎失去知觉。
他用冰凉的指尖去试探青年的颈动脉,感受那一下比一下更有力的脉搏,终于长舒一口气。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被林奈救活的青年渐渐恢复意识,林奈趴在他的耳边问道:“你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青年感激又激动的看着林奈,他这会儿说不出话,只是颤颤的点点头。
“没事了,救护车马上就到了。”林奈安慰青年说。
“活了,真救活了!“围观的人群发出喝彩,还有人拿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刚才抢救时凝重的紧张和窒息感顿时烟消云散,人们纷纷欢呼这个面容清俊的年轻医生及时拯救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大蟒哥将林奈从地上扶起来,赞叹道:
“以前光听人说林奈医生的医术高明,今天亲眼所见,您是这个——”
他高高翘起大拇指,眼里是由衷的钦佩。
“只是一点急救的手段而已,不值得一提。”
林奈谦虚道,救这个青年纯属是因为他的脸带给自己太多困惑。
倒是没想到误打误撞把大蟒的试探也给反将回去。
没有什么是比在一个门外汉眼前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更具有说服力的了。
这时他才感到右手掌心一片剧痛。
抬手一看是刚才被划伤的手掌,这会儿还在不停的流血。
此时救护车稳稳的停在路边,车上的涂装让此时林奈和大蟒哥发现。
来的似乎不是平常的救护车,而是深港镇守局的医用车。
……
5. 第5章 拉拢 第5章拉拢
第5章拉拢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这时随车抢救的医生下车看到地上铺开的AED设备非常惊讶的问:“刚才是谁用的设备救人?”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林奈。
他走过去亮出医生执照说:“我是陈家的私人医生——林奈,现在在庆隆医院任职。
这位先生刚才突发心脏骤停,已经在第一时间做了心肺复苏和体外除颤,目前意识清醒,已恢复自主呼吸心跳。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此时大蟒哥正在帮着把人抬上了救护车。
医生看着林奈流血的手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林奈医生,感谢您的救助,我看您受伤了,不如上车上包扎一下?“
林奈婉拒道:“一点小伤,就不耽误您救助病人了。”
他递给医生一张名片,“后续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
大蟒哥的办公室里,林奈受伤的手被包扎好后,大蟒哥又点起了一支烟。
“老弟是明白人,哥哥我也不绕弯子了。”
透过烟雾,蟒哥看着林奈对他说:
“这酒吧,哥哥我想分你一成干股。”
林奈挑了挑眉,并未立刻接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大蟒哥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多想,没别的意思。都说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这能把将死之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医术,真让我开眼了!”
咱们都是陈爷的人,你老哥哥我这条烂命,还得靠老弟你时常关照着。
方便的时候,也多替我在陈爷那儿,说两句好话。”
大蟒哥刻意顿了顿,有意观察着林奈的反应,见他不置可否,继续悠悠的补充道:
“说起来这块地当初真是抢手的很,我能拿下来,还多亏了陈爷肯抬抬手漏给了我。
而且陈家那位千金陈大小姐也是这儿的股东,时不时就带朋友们过来玩。
你看,真都不是外人!你啊,就放心收下吧。”
大蟒哥的这番话看似热情拉拢,实则信息量巨大。
既点明了林奈背后的陈爷在这酒吧可能存在的利益关联,甚至暗示了当初拿地过程中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交易。
又抬出了老板的女儿作为纽带,强调彼此的利益联盟。
这一成干股,既是拉拢,也是一种无形的捆绑和封口费。
为的既是林奈自身的顶尖的医疗技术资源,图的也是林奈身后的人脉关系。
不过,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有了这里的股份,正方便他日后名正言顺的接近大蟒,也省的再费心思找什么借口了。
林奈心下明了,脸上绽开一个更热情的笑容,他举起桌上的茶杯,他顺其自然的改口道:
“既然大哥这么照顾,我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我就以茶代酒,日后,也请大哥多多指点。”
他笑得毫无破绽,仿佛真的为这份“厚礼”感到欣喜。
大蟒哥显然对林奈的态度很满意,哈哈一笑,用力与他碰了下杯:
“好说!好说!老弟爽快!以后在这片有什么麻烦,直接报我大蟒的名字!
不过说到麻烦,想想今天这事,确实有些晦气。
你说你费那么大劲救个人,没成想他是个条子。”
大蟒哥颇有些不平的愤愤道,他这样的江湖人,与深港镇守局天然的站在对立面。
见大蟒提到那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青年,林奈呼吸微滞——大蟒可是知道他当年的长相。
“他可不是什么条子……“林奈见他没想起什么,语气放缓,带了些奇异的蛊惑。
“你没注意到吗?他带着的是深港镇守局最新式的公务手环……
这玩意在他们内部分发的不多,那个青年的地位不低。
他如果今天死在你的酒吧门口,你的麻烦就大了“
“什么?“大蟒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奈,“你,你是说……”
“深港镇守局的双司制,实行“镇安司主外、靖察司主内”的双轨治理。
其中镇安司的镇安官会有特殊的‘兵籍’。”
林奈一边沉声道,一边用手指沾茶水在茶几上划格。
“而最新式的公务手环,现在只供给十二级以上的镇安司成员使用。
他哪是什么条子啊,分明是个兵爷。”
林奈抬头望向大蟒哥,漆黑的眼眸深沉一片,冷静的分析着青年的身份。
听了林奈的话,大蟒哥的冷汗后知后觉的冒了出来。
他愕然的看着林奈,惊恐道:“十二级,那青年看上去跟林奈老弟差不多大,他他他能有十二级?“
“要紧的不是这个。“林奈悠悠道,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深港的镇守局系统,蟒哥应该也有自己人。
你应该清楚,十一级和十二级之间的差别犹如天堑……”
林奈黑漆漆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大蟒哥,不急不慢道:
“要是今天这么一个二十七八岁前途无量的十二级,死在你酒吧的门外。
明天会不会有一个营的人上门把这儿踏平了?
——现在,你还觉得救这个“条子”是件晦气的事吗?“
大蟒哥被说的汗毛直立,惊愕的看着林奈呆愣了半天。好半天才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可这事,与我的神风堂无关啊。他自己发病晕倒在那儿的……”
“这不可是你觉得无关就无关的。”林奈打断他的话,
“要紧的是镇守局那边怎么想,确切的说,是镇安司的人怎么想。
靖察司的人办事好歹会跟你讲证据,可镇安司他们吃这套吗?
一个十二级——精英指挥官,不明不白的死在神风堂的地盘上。
官方才不管他是不是只是路过突然发病,到时候镇安司追究起来,到底是谁倒霉呢?”
林奈的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
“还有一点大哥别忘了,你这里……可是深港黄金海岸——最好的地段。”
听了林奈的话,大蟒哥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虽然占着这么好的地,说到底不过就是个江湖人。
如果真有人看他不顺眼,借此事发挥……
想明白这点,他瞬间扑倒在林奈的腿边,激动道:
“林奈老弟,你今天可是救了我的身家性命啊。”
他紧紧抱着林奈的大腿,真情切意的哭嚎道。
不愧是混江湖的,果然能屈能伸——林奈心里这样想。
……
“蟒哥拿我当自己人,我也不能光拿钱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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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是。
都是一家人,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
蟒哥握着杯子,心有余悸的颤抖道:
“老弟今天要是没有你,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来我往的唠了这么半天,林奈发现对于今天救下的那个青年的长相,大蟒始终神色自然看不出什么破绽。
但青年和当年的自己长的一模一样,若大蟒是真凶,定然也能认出对方。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试探道:“不过,今天那位长官,我怎么感觉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听他这么说,大蟒也开始思索起来,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你别说,今天那位被救的长官,确实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林奈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冷冽的弧光。
“在哪儿见过呢……这一时还有点想不起来。”
大蟒哥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这会如果往林奈那边看一眼,就会发现林奈原本上扬嘴角微微绷了起来。
忽然一道灵光划过脑海,他靠近林奈神神秘秘道:
“我想起来了,他长得有点像那个,那个咱们陈爷之前那个养子,陈大小姐的前未婚夫——沈鸥!”
没注意到他说完这句话后,林奈那骤然紧缩的瞳孔和一瞬间释放而出的汹涌杀意。
大蟒还在认真思索,
“可是我记得,沈鸥当年不是跑了吗,怎么摇身一变进了镇安司了?”
“沈鸥是?”
——大蟒居然知道他没死!林奈心下一惊,冷意瞬间爬上后背。
但他依然面不改色,佯装不解的继续试探。
只见对方检查了一下办公室的门锁,坐过来低声道:
“你刚来深港没多久,你不知道。
咱们家陈爷之前有个养子,外头都传他是从小给大小姐养的赘婿。
大概在七八年前吧,有人偷摸往条子那边递话,说这个陈家赘婿在自己的厂子里生产违禁药——嗨冰-01。
违禁药这玩意您当医生的最清楚,那是只要沾了一点就要杀头的玩意。
靖察司本来打算上门人赃并获,可不知是谁提前走漏了风声。
他们人刚到,还没来得及破门就眼睁睁的看着沈鸥把制药厂连带自己给炸了。”
说到这里,大蟒的语气更加神秘了。
“外面的人都以为沈鸥畏罪自杀,连带着证据一起成灰了。条子没得手,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这事内里,估计除了陈爷,就只有我知道,当初那个沈鸥根本没死,他啊老早就逃出深港了。”
“深港靖察司都没查到的事,蟒哥这都知道,也是本事不小啊。不过这陈家密辛,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林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方。
大蟒哥摆摆手道:“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
当年我是深港湾这片的蛇头,江湖人诨称一句大蟒哥。
深港大大小小能偷出去的口子哪个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沈鸥跑的那天,刚好让我撞见了。”
听他所言,林奈不由的笑了。
他这一趟真没白跑,居然还揪出这么个“目击证人”。
然而笑意未收,一个尖锐的疑问如冰刺般骤然扎入脑海……
6. 第6章 排除 第6章排除
第6章排除
林奈突然想到。
如果大蟒真是当年那幕后黑手,在他发现自己即将潜逃出境时,为何不立即向靖察司举报?
那幕后之人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就是要他沈鸥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大蟒是那个凶手,绝无可能在亲眼目睹他出逃的情况下放任他就这样轻易离开深港。
他能顺利登船远遁,本身就是一个最有力的反证——大蟒哥与当年那场针对他的违禁药栽赃陷害,并无直接关联。
于是在心念电转间,林奈在心中的那份嫌疑人名单上,利落地划去了大蟒的名字。
但是……他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自己没死的人……
此时林奈的心里,已经迅速钩织出三四个让大蟒不能开口的计划,不过,他还不能贸然出手。
只听大蟒接着说:“不过我啊,是陈爷的自己人。
对外这件事我肯定是守口如瓶,但老弟咱俩这是过命的交情。
你现在又在陈爷身边,咱们都在一条船上。
告诉老弟也是想让你知道,这事是陈家的大忌讳。
你在陈爷面前行走的时候,可得注意着,别不小心说错了话。
但这来龙去脉告诉你也只是为着你心里有数,别往出说。
可千万别把你哥哥我给卖了。”
吐槽吐到正主面前,这大蟒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林奈举起茶杯笑了笑说:“承蒙大哥关照,这件事自是不会传给第三人。”
为了继续探明大蟒的态度,他接着试探道:
“不过今天那位长官,大哥看着真的是沈鸥吗?”
大蟒哥寻思了一下,含含糊糊的说:
“我不确定,当年那个陈家赘婿神神秘秘的不怎么见外人。
就算因着陈爷的关系,我也跟他不算很熟。
那么多年过去了,这脑子啊也记不太清楚了,不过照我感觉那位长官跟当年的沈鸥至少有八成像。”
林奈点点头,笑着对大蟒说:
“沈鸥顶着涉嫌制造违禁药的那个罪名,估计也进不了镇安司。
人与人的面貌偶有相似也是可能的。
大哥既然拿人钱财,也懂与人消灾。这件事也就不要再往外说了……
——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林奈刻意加重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丝威胁。
而大蟒哥还浑然不觉的点头道:
“老弟你说的没错,这事在深港除了你我陈爷之外,自是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我大蟒别的不说,这点子江湖道义还是有的。
而且我又不是傻子,那位长官一看就位高权重。
我要是跟别人瞎传他跟通缉犯长一个样,那不是纯属老寿星上吊吗?”
见大蟒有三分识趣,林奈也不介意给他指条明路。
只见他把茶杯放在桌面上,安抚道:
“大哥能这样想是最好了。不过这事也不是全无好处,那位长官地位不低。
他今日在神风堂的地界获救,定能记着你的人情。”
想想那位年轻的十二级,大蟒瞬间觉得,如果真能搭上这么个人脉,那可真是太好了。
要不是林奈提醒,他还真没寻思到还能有这么一层机遇。
这成干股送的是真值,这笔买卖,可真够划算的。
他大蟒果然慧眼识英雄,这不就让他给这么顺利的抱上大腿了。
‘会不会给的不够多啊?’大蟒在心里暗自思忖着,随即立刻开口道:
“老弟,今天这事,哥哥我完全是跟着你沾光,一成干股哪够啊,我再给你加一成!”
林奈微微一笑:“咱们兄弟俩,就不说这些外道话了。
不过既然是大哥的美意,做弟弟的就不推辞了。
您放心,只要哥哥能用上我,弟弟必鼎力相助。”
实打实的好处到手,也见他确实没有把此事瞎嚷嚷的打算。
林奈杀心渐收,不介意让这位‘大哥’再多逍遥一阵。
……
-----------------
坐在返回陈家的车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把大蟒哥从嫌疑人名单上划掉之后。
林奈的思绪有些罕见的迷茫。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逻辑链完美的无懈可击,却被大蟒哥一句话击得粉碎。
不是大蟒干的,那还会是谁?
想着今天救下的那个和‘沈鸥’长得一样的青年。
林奈思忖道:会不会真的和他有关。
但他并不了解青年的身份,只期望自己当时表明的身份和刻意留下的名片能够派上用场。
对于幕后黑手,他暂时没有什么头绪。
只能试试看看能不能从青年身上寻找突破口。
当时在救人的时候,他就有一种直觉。
好像有谁在冥冥之中告诉他,救活他,救活他你就能够破解出你想知道的一切。
……
“林奈医生,到了。”司机的话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林奈下了车,踏入陈公馆,进入大门后他将外套递给王妈,随口问道:“老爷子呢?”
王妈说:“先生跟胡小姐在二楼的书房,嘱咐过如果您回来就过去找他。”
林奈上楼敲了敲门,
随着一声“进来!”
他推开门,看到陈爷靠在沙发上抽雪茄,腿边一个穿着艳丽旗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正靠在沙发旁给他按腿。
陈爷见林奈进来,他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示意她出去。
女人娇嗔的哼了一声,扭着身子往外走。
等女人出去之后,陈爷上下打量了林奈一番道:
“话说今天不是安排你和大蟒见一面吗?发生了什么,怎么手上脸上都是伤?”
林奈语气有些凝重:
“我今天在大蟒的神风堂门口救了一个人,那会儿太着急划破点皮,没啥事。
不过说来也巧,我救的那个人长得跟我当年至少有八成像……”
他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斟酌着继续讲道:
“又或者说是我是自己长到这个年岁应该有的样子。抛开样貌不谈,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至少十二级的镇兵。”
“和你长得像的十二级的镇兵?”
陈爷顿时一惊,烟也不抽了,
“深港镇守局的高层人员,为父这几年也算熟认一二。
从未听说过有个如此年轻的十二级,还是和你长得像的。
况且到今天还有人暗暗拿你当年被陷害的制造违禁药的事情说事。
你的长相,肯定还在镇守局的通缉名录里,怎么会有个长得一样的镇兵……”
陈爷大惊,陈爷疑惑,陈爷不解。
林奈低垂着眼睑道:
“除非这个人早些年就进入镇安司,还是那种被秘密培养的王牌兵,而且身家清白……
否则无法解释……不然光凭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
靖察司不给他抓大牢里,怎么可能让他在这么年轻就在镇安司里爬到十二级。
再就是……”
林奈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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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抬眼与陈爷的视线相交,语气中带着一点忧虑:
“大蟒认出了他,他对当年那件事。记得也清楚的很。”
陈爷抬手将雪茄在烟灰缸里按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拿起旁边干净的丝帕,细致的擦了擦手。
“小鸥,你知道除了死人之外,还有什么人是最好保守秘密的吗?”
林奈不解的望着陈爷。
陈爷褪下腕子上的翡翠珠串,在手中慢慢盘着,淡淡道:
“是互相攥着对方的把柄,又互相用得着的人。
不然你以为,大蟒手里面那块地是怎么来的。不过,是当初给他的封口费罢了。”
陈爷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迷雾,林奈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自己先前的担忧纯属多余。
在大蟒的视野里,他根本不是那个背负“违禁药贩”污名的“沈鸥”。
而是医术通天、与陈爷关系匪浅的医生“林奈”。
大蟒一出手便是深港旺地酒吧的干股,这图穷匕见的姿态,分明是冲着一块更大的蛋糕而来。
显然,在大蟒看来,只有让林奈将其视为“自己人”,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而还有什么,比主动递上一份“投名状”更能快速建立信任呢?
况且这份“礼物”更是大蟒精妙设计的钳制:
它是一把双向锁,若将来二人决裂,知晓陈家秘辛的林奈,也注定会被拖下水,不可能全身而退。
“你啊,还是年轻,做事太急躁。
七年前我就知道大蟒不会是凶手,让你去见他一面,一是打消你心中的疑虑;二是让你亲自去考察这个人。”
陈爷慢条斯理的拿起茶盘上的紫砂壶,缓缓倒了一杯清茶递给林奈:
“死人最能保密,这话不假,他能把秘密带进棺材。“
随而陈爷的话锋一转,
“可江湖上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各有各的路。
有时候,一个活人,一个用顺了手的活人。
才能替你办好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见林奈似有所悟,他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用人,就如同用你的手术刀,唯有精通其性,方能如臂使指。
大蟒这人,有眼色,懂规矩,等于直接替你省去了挑选、磨合刀具的功夫。
你老爹我是没摸过几天书本,但社会这本大书,我翻得比你透。
我这双眼睛是看人情世故的账本练出来的,比你那只看病灶的眼睛,更会看人。”
听着陈爷的话,林奈弯起桃花眼笑了笑: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这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可有得跟您学呢。
您啊,可得顾好了自己的身体。我们这些做小辈还指着您护着呢。“
林奈顿了顿,突然换了个口气,
“所以啊,为了老爹您的身体,我看啊以后这雪茄也别碰了。”
说完长身一探,顺手把茶几上那个精致的雪茄盒收走,不管背后那气的跳脚的老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那是你老师寄来的最顶级的帕加,就剩两盒了!你这臭小子——”
陈爷气的咬牙切齿,抄起地上的拖鞋就扔了过去,而罪魁祸首早已逃之夭夭。
陈爷只得捡起刚才按灭在烟灰缸里那截没抽完的雪茄,又重新点燃。
他靠在沙发上,缓缓吐了口烟,自言自语道:
“年纪轻轻跟小鸥长得一样的十二级,这事就有意思了。我怎么记得老沈夫妇当年,就这么一个儿子呢……”
10. 第10章 踏实 第十幕空降
第10章踏实
舞池里,香烟味、酒精味、还有廉价香水味混合成一股热浪,随着天花板上旋转的灯球扰动。
人群像沸腾的水饺一样挤在一起扭动,震耳的音乐几乎要掀翻屋顶。
林奈只身坐在最远的卡座上,将自己完全陷入远离热闹的阴影中。
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
面前的茶几上横七竖八的歪倒着精致的空酒瓶。
琥珀色的液体没能浇熄他心头的火,反而让那股灼烧感更加清晰。
伴着酒吧的喧闹和升腾的酒意,他眼中的景象倒退回了过去。
暖阳下父亲教他辨认草药时宽厚的手掌,他手拿银针指着人台一点一点的教他辨别穴位。
母亲在厨房里忙碌时哼着的歌谣,他的鼻腔中仿佛充斥进那股,熟悉的霸道的卤肉香味……
所有的温暖最后凝缩成一张合照,照片里的他小小一个,被父亲举过头顶。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漾着快乐的微笑。
而当视线往下的时候,父母的面容仿佛两个不真实的假人,两双空洞的丹凤仿佛冰冷的银针,击碎回忆里幸福的假象。
——他不是沈父沈母亲生的。
寒意彻骨,他试图用酒精温暖和麻痹自己,但记忆反而更加鲜明。
可那些他视为人生基石的情感,忽然间都变成了空中楼阁。
他沈鸥,原来是个无根的人。
林奈一旁的卡座上,几个年轻人此时正玩的兴起。
座上的女孩子们的视线时不时的瞟了过来,互相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笑着。
就在林奈又给自己的酒杯添满的时候,一个穿着银白色闪亮短裙的女孩端着一杯鸡尾酒走到他面前。
只见她的脸上绽开一抹甜美的笑容,大大方方道:“帅哥,我大冒险输了,他们让我过来跟你喝个交杯酒。
你这么帅,可不可以给个面子啊,就当交个朋友了……”
林奈慵懒地抬起迷蒙的醉眼,那双桃花眼在酒精作用下漾开迷离的波光,眼尾泛着薄红,衬得他本就俊美的面容愈发惊心动魄。
女孩被他这般醉眼朦胧地凝视着,下意识的心跳漏了半拍。
只见那修长的手指捞起桌上的酒杯,冲她挑了挑下巴,薄唇轻启,嗓音带着沙哑的酒意蛊惑道:
“不是要喝交杯酒吗,来!”
看呆了的女孩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贴了过来。
甜腻的香味伴着身体的温热,还有她绯红的脸颊和怎么都抑制不住的如擂鼓般的心跳。
手臂缠绕的刹那,她只觉一股热气轰然涌上头顶,脸颊烫得快要冒烟。
酒吧的燥热和空气中混合的酒味脂粉香味瞬间褪去。
只有一缕如雪后青松般清冽的冷香钻入鼻腔,淡得似有若无,却在此刻深深烙进了她的记忆里……
酒杯见底,婉拒了女孩添加联系方式的请求,林奈看着她迷迷瞪瞪摇摇晃晃的回去的背影,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羡慕来。
他像被扣进一个玻璃迷宫里,人们在外面肆意的狂欢,他却只能透过玻璃幕墙看到些迷蒙的光影。
每一条路都五光十色,却又仿佛朦朦胧胧看不清前路。
当年是谁用他的权限修改了工厂的生产线;
又是谁那么巧的给警察通风报信;
他为什么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
就连于海体内的嗨冰-03也透露着阴谋的气息。
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该往哪走?
他能相信谁?
他是谁?他从哪儿来?
他……
酒意熏的他脑中的思绪都开始停滞,他麻木地望向舞池。
晃动的灯光将扭动的人影切割成模糊的色块,他的目光无法聚焦,视线里只剩下一堆堆跃动的马赛克。
就在这时——
“林奈老弟!我的财神爷!”
手里挥舞着沓凭条的大蟒哥飞奔着挤了过来,洪亮的嗓门那满满当当的狂喜,兴奋的都压过了酒吧的喧嚣。
“发了!真的发了!谁能想到,我大蟒还有今天!”
他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展开那沓张张都有着一长串数字的消费单激动的说:
“就刚才,城西那个搞地产的赵老板豪掷上百万开了两瓶‘金色曼陀罗’。
喝一瓶,砸一瓶!眼睛都没眨一下!为什么?就因为听说我送了这儿两成干股给您。
还有这个,那个做航运的刘家,他们家那败家子,直接往会员卡里充了三百万!
三百万啊!就盼着我说句好话,请您能赏个脸,到他家里吃个便饭。
听说他家老爷子要过八十大寿了,到现在还没定下继承人。
林奈!我的亲爹!
现在深港这帮有钱的阔佬,算是彻底疯了!
之前您在龙国,天高地远的,他们想跟您搭话,可没路子啊。”
他话音一顿,随即神神秘秘道:
“可是现在?听说我这地儿有您的股份,一个个忙不迭的来上供!
就指望我能搭个线,在您的候诊排序单上插个号!
个个都指望着请您给出手续命呢!
还有那个城南的蒋公子……”
大蟒哥顿了顿,颇有些扬眉吐气道:
“以前最看不起我这种混社会出来的人,现在见了我,一口一个蟒哥。那脸变得,比台上的角都精彩。”
以前这些大人物,哪儿把我放在眼里了,可是现在……”
大蟒嘴角一歪,整个人顿时有种龙王得势的样子说:
“谁见了我不恭恭敬敬的,这都是托您的福啊!“
倏然,大蟒瞥见桌上横七竖八的空酒瓶和林奈脸上的郁色。
他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于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
拿起林奈的空酒杯,亲自给他斟满。
“我知道,今儿您心里憋着事。
我大蟒呢是个粗人,不懂怎么安慰人。
我只知道,有句老话说的好……”
他把酒杯推到林奈的面前,语重心长的说:
“路得一步一步走,饭得一口一口吃。
您看,我只是稍微的往外透了点口风。
就让深港一半的富豪为了您睡不着觉,连夜爬起来搁我这门口排队。
就凭您现在,这声望,这能力。还有什么事值得您发愁的呢?”
他把酒杯推回林奈面前,语气变得前所未有地诚恳:
“就算是有,那天大的事,它也急不来。
咱们得把眼前的路,踏踏实实走下去。
事,总要一件一件地办,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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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奈没有立刻回答。
他端起那杯新满上的威士忌,冰块在杯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透过晶莹的杯壁,看着舞池中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那些疯狂扭动身体的人,那些一掷千金的富豪。
他们用喧嚣填补空虚,用金钱购买希望。
大蟒哥的话像一块石头砸下来,击穿了他迷茫的心湖。
是他着相了,这两天突然接收的信息量太大,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为何要为虚无缥缈的根源和看不见的敌人迷茫。
他的医术,本身已经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力量。
这力量能让大蟒哥这样的地头蛇俯首帖耳,能让深港的富豪们趋之若鹜。
他忽然想起陈爷常说的话:“抓住你手里能抓住的。”
他现在能抓住的是什么?
——是他这七年来一点一滴磨练出的超凡的医术。
——是“林奈”这个名字在深港这座城市逐渐积累的声望和影响力。
他的能力,就是他用七年的青春与血汗打造出的,谁都夺不走的武器。
七年前那人能随意把手伸进陈家,无声无息的将黑锅扣在他身上。
可七年后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小药商,陈家也不是以前随随便便任人搓圆捏扁的小门户。
如果幕后的那个人再敢把爪子伸过来,他不介意直接碎了他的手脚。
搞清楚自己的身世,这件事固然重要。
但他已找到了自己的手足兄弟。
况且两边父母都已仙去,当年的真相如何还不得而知。
说不定能这事有机会问于海就能解决。
所以他当年为何被抱走,并不是当下最优先要解开的谜题。
他只要坚定一点,就是清楚他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回深港,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是要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找到当年的真相。
——是要把那个幕后黑手给抓出来,还自己一个清白。
如果以他今时今日的能力和实力,还能让“沈鸥“这个名字背着“违禁药贩“的罪名一辈子。
那么他这七年的付出就活成了一个笑话。
想通之后,他的头脑愈加清醒。
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他不再迷茫,只有更为坚定的决心。
放下酒杯,目光重新聚焦,落在那厚厚一沓消费凭证上。
然后,他看向一脸期待的大蟒哥,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弧度。
“你说的没错。”他声音平静,酒意如潮水般褪去,眼丝充血,眼神却清亮的吓人。
“事得一件一件办。”
随即修长的手指抽出口袋里别着的精致的钢笔,拿过酒单一张张仔细的签名。
大蟒哥看着林奈笔下那一道道铁画银钩的签名‘林奈’笑得更加真诚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林奈盖好笔帽。
把那堆签好的凭条推给大蟒哥。
“每周10个名额,你看着安排。到时候直接去联系我的助理就行。”
把钢笔插回胸前,林奈淡淡的说。
“得嘞~我的爷。”
伴着大蟒恭敬的应声中,林奈决然起身,推门离去。
……
11. 第11章 调任
第11章调任
于海踏进镇安司基地的大门时,请假结束的倒计时刚好归零。
门岗的守卫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迎接他的只有手环冰冷的提示音:“尊敬的于海安校,欢迎您回到潜龙湾基地。”
校场上的灯刚好亮起,正好照在他肩章的十二级徽记上。他推开宿舍钢制大门,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
翌日训练结束后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后勤保障处的档案科。那里存放着所有训练物资的发放记录。
负一层的空气里飘着纸张发霉的味道。年轻办事员正在柜台后打盹。
于海敲了敲柜台。“我要看近六个月特种训练药剂的调用记录。”
办事员惊醒,看到他的肩章后立即起身。“长官,需要审批单。”
“这是命令。”于海的目光平静却不容拒绝。
办事员低头翻找文件柜,抱出一摞登记册。“所有签收记录都在这里。”
于海快速翻阅,手指在表格间移动。
潜龙湾基地近些年登记入库的嗨冰系列的药剂的确大部分是嗨冰-10至嗨冰-05。
但也偶有嗨冰-02、03甚至01的出现。
最近一批嗨冰-03被收入,签收单位是基地的药剂中心,签收人赵德明。
于海认识赵德明。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药剂研发主管。
他合上登记册,决定去找赵德明问个明白。
此时在七层信息分析科,周正悄悄拨出去一个加密电话。
“于海在查训练药剂,刚调阅了发放记录。”周正对着加密电话说。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知道了。”
神秘人放下电话后,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深港。
不能让于海继续留在镇安司了,之前借他人的手把于海安排去执行危险任务。
没除掉他不说,还让他在短短几年升到了十二级。
再让他留在镇安司,恐怕再过两年他就无法遏制对方了。
-----------------
“王总长,您手底下的于海安校刚才过来找我打听了点训练药剂的事。”
赵明德语气恭敬,
“虽然超出他的职责范围,但确实是个认真负责的年轻人。”
他稍作停顿,又补充道:
“现在像这样主动担当的年轻人确实不多了。“
王家邦在电话那头皱眉。
“训练药剂不归他管。”
“是的。不过……”赵明德恰到好处地停顿。
“镇安司工作敏感,内部调查容易影响士气。
他是您手底下的人,有些事不该我多嘴,但也请您劝劝他,别老绷着自己。
或者您也许该让于海换个环境,拓宽视野。”
王家邦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知道,于海超出自身负责范围的调查,得罪了这位药剂科的赵主管。
对方来找他告状实属情理之中,但赵明德的话无意之间扎到他心里最不愿明说的痛处。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于海的那张脸。
那张脸总在不经意间刺痛他——太像了,像得让人心惊。
每次见到那熟悉的轮廓,七年前的伤口就被重新撕开。
王家邦深藏在心底的记忆如碎片般涌现。
……
还记得他与于海的初见,是大海啸后的第三天。
作为搜救人员的他在倒塌的建筑废墟间寻找幸存者。
而他面对满目疮痍却一无所获时,却听到混凝土碎块下传来微弱的声响。
扒开层层障碍,是个孩子蜷缩在钢筋构成的三角区内。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浑身上下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
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依赖,仿佛整个天地都亮了起来。
他赶忙脱下制服裹住孩子冰冷的身体,安慰他道:“没事了。”
小小的孩子猫一样埋在他的胸口,发出细微的哭声,听得他心头发颤。
但等他抱着人抵达安置所时才发现,这里已经人满为患,医护人员步履匆匆,赶着去查看情况更危急的病人。
当他低下头,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的惶恐和惊惧。
他知道这孩子怕再次被抛弃,而且他的身体情况需要好好调养,留在安置所根本不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于是他当即写报告申请特批,将人带回了镇安司。
于海就这样闯进他的生命。
十岁的孩子,在镇安司严苛的训练中从不叫苦。
每次问起,总是这句话:“我是师父救回来的,不能给您丢脸。”
他们情同父子。
直到七年前那个雨夜。
他唯一的妹妹家乐偶然撞破违禁药交易现场,被深港的地下势力出手灭口,她的恋人白翼霆为护她身负重伤。
案发现场的拆下来的炸弹外壳上,提取到一枚完整的指纹。而指纹的主人正是庆隆陈家的那个赘婿——沈鸥。
可沈鸥,怎么会和于海长得一模一样?
但事发时于海远在海岛驻守,对深港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王家邦清楚这孩子无辜。
但每次看见于海,妹妹惨死的画面就扑面而来。
这种感情太矛盾了。
他既无法原谅那张脸,又割舍不掉十几年相伴的一点一滴。
记忆像锋利的玻璃碎片,每一片都折射出爱与痛交织的光。
他站在情感的悬崖边,进退两难。
那张熟悉的脸庞,如今成了他心中最深的伤口,也是最珍贵的羁绊。
……
“于海是个好苗子,听说连续参加了几个重大的任务,获了不少功,所以年纪轻轻升到了十二级。”
赵明德的话将王家邦的思绪拉回,
“毕竟谁不知道他是您的人,有什么好事都先想着他。
但年轻人,升的太快,也不见得是个好事。如果将来要更上一层楼,这是短板。”
这句话戳中了王家邦的矛盾心理。
他既想培养于海,又忍不住想要压制这张令他痛苦的脸。
王家邦沉吟片刻。“我考虑一下。”
……
当天下午,于海站在王家邦办公室门前,他整理了下制服,轻轻敲门。
“进来。”
王家邦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抬头看向于海,目光在那张脸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复杂。
“坐。”
于海端正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从小时候我把你带回来,到如今升到十二级,想来也有十七年了吧?”
想着这十七年发生的点点滴滴,王家邦的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怀念。
“十七年零一个月。”
于海坐在凳子上,腰背挺的笔直,肩章上两杠两星的徽记刺痛了王家邦的眼。
人人都说于海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但王家邦清楚,这孩子的每一份功劳,都是拿命在枪林弹雨里换来的。
可笑的是,每当于海从死神手中捡回一条命,换来的不是敬佩,而是更多的闲言碎语。
——都说这是他王家邦,特意为他徒弟铺好的路。
那会儿的他,对养子般的于海,只有怜爱和心疼。
他心疼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失去父母;
心疼这个孩子为了自己这个师父比谁都拼。
但自从后来妹妹死后,他日日看着于海那张与凶手无二的脸……
某些情感,终究是变了。
王家邦站起身,走到窗前。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于海静静等待着。
王家邦突然转身,目光锐利的看着于海:
“这些年,你立了大功,顺利升到十二级,我发自内心的为你骄傲。
但你的视野太局限于镇安司的工作了,深港镇守局需要的,是更全面的人才。”
于海注意到师父今天格外严肃。
“大渔区靖察司的主管张卫校要升职了”
王家邦走回办公桌,双手撑在桌面上,
“我决定调你去他的手底下先当个副手。”
于海怔住了,靖察司只负责深港内部的政务和治安,与镇安司的统筹作战定位天差地别。
“这是……为什么?”于海不解的问。
卫校与安校同为十二级。
但在镇守双司制中,镇安司的职位天然高半级。
为什么要调他去做一个靖察司十二级的副手,这都算是明着降一级半了。
王家邦的语气骤然变冷,神情也带上了一抹厉色,
“你什么时候学会质疑我的决定了?”
“不是。”于海低下头,“只是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王家邦厉声道,随即又强压住情绪。
“你只需要服从安排。”
办公室里陷入沉默。
看着一脸委屈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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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多言的于海,王家邦终是狠不下心。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解释道:
“在靖察司积累基层经验,对你将来的发展很重要。”
他的目光在于海脸上游移,既像在看他,又像在透过他看着别人。
“我对你寄予厚望,如果你以后想要坐到我的这个位置上……
无论如何也是要到靖察司去历练一番的,再就是……”
王家邦话锋一转,语气带了点温暖的关怀道:
“你这些年总是在一线拼杀,也暂时休整休整。
趁着张主管即将升职,这是你学习的好机会。
我的意思,希望你明白……”
即使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他调去靖察司。
但王家邦希望他去基层历练的意思于海还是明白过来。
虽然他并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但他前脚刚开始着手调查药剂的事,后脚就……
于海心里不知不觉的增添了一抹怀疑。
但他看着师父有些疲惫的神情,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我服从安排。”
王家邦似乎松了口气,他给了于海一个鼓励的眼神。
“下周一报到。别让我失望。”
“是。”
正当于海不知如何就嗨冰-03药剂的事情向王家邦开口的时候,一个内线电话打了进来,于海只能敬礼离开。
回到办公室,于海开始收拾物品。
他拿起桌上与王家邦的合影。
照片里,王家邦搂着他的肩膀,两人都在笑。
那是他第一次获得个人二等功的留念。
他把照片小心收进纸箱。
于海抱起纸箱走出办公室,同事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没人敢问。
他站在镇安司大门前,回头望了望这片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基地。
阳光照在他的肩章上,十二级徽记依然闪亮,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想起王家邦看他的最后那个眼神。
那里面有期望,有关切,但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
于海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基地大门。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他都要趟出自己的路来。
他于海,从来不是畏惧危险之人。
……
-----------------
神风堂的酒吧,如今是愈发的人声鼎沸。
大蟒哥看着迎来送往的手下们,一边翻着账本,一边在心里乐开了花。
就在他坐在吧台里招呼客人的时候,一个手下小步凑过来,贴着他耳朵说了几句。
“靖察司里的‘朋友’传了个话,咱们这片的张主管的手下马上要空降来一个副手,就是前两天咱们救下的那位于长官。”
大蟒哥眼睛一亮——张主管的副手,这不就是他们这片的二把手吗?
他猛地想起两天前,林奈拉着他果决救下于海的情景。
当时他还觉得多管闲事,现在却忍不住兴奋的搓了搓手。
“这才几天,机会就来了……”
他喃喃自语,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林奈啊林奈,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啊。
现在不光是财神爷了,还是行走的福星啊。
我大蟒就是天命所归啊,这啥好事都给我摊上了。”
大蟒颇有些乐的找不着北了,他立马下地库,开上那辆他最骚包的跑车。
一溜烟的开到庆隆医院,兴冲冲地找到林奈道:
“好消息!于海要调来当咱们区的副主管了!”
林奈正在电脑上整理就诊患者的资料,听了大蟒的话,眉头微蹙。
金丝框住的镜片上闪过一丝冷光,他沉声道:
“不对。大渔区的主管听说也才十二级,镇兵调靖卫本该升职,他十二级却来当副手,这不正常。”
大蟒哥脸上的兴奋收了收,随即又咧开嘴:
“管他正不正常,县官不如现管,他现在可是咱们顶头的上司了。
我都打听过了,这片的张主管眼瞧着要升了。
他现在过来,不就等着接张主管的位置吗。”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
“前两天这位爷才叫咱俩给救了,这关系得抓紧攀上。”
虽然如此,林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他叮嘱大蟒道:
“你去留意于海的动静。有任何消息,立刻告诉我。”
大蟒哥连连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和这位新上任的副主管“叙旧”了。
12. 第12章 空降 第12章空降
第12章空降
深港的雨季还没完全过去,灰蒙蒙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大渔区靖察司办公楼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老旧的马赛克地砖湿滑一片。
进进出出的人们将滴水的雨伞靠在掉漆的门框边,在地面上汇成一滩滩水渍。
上午九点,几个没出外勤的人聚在茶水间。
“看见没有,刚才进老张头办公室那男的。听说是今天新来报到的副主管。”
陈骏压低声音道:“人事的小张告诉我说,镇安司下来的,十二级。“
“镇安司的十二级空降来当老张头的副手?”李姐皱眉,有些难以置信。
只听陈骏接着说:
“最稀罕的是啥呢,张头儿今年四十五,靠资历才熬到十二级。听说这位于副总管也才刚二十七。”
听着他的话,赵强不服气地冷哼道:
“我们在靖察司兢兢业业一辈子,最多升到十五级。人家镇安司的,年纪轻轻就十二级了。“
“你可真说对了。”陈骏接话道。
“还有那个最可恨的规矩。‘镇兵可跨界,靖卫不越级。’
咱们永远去不了镇安司,他们镇兵却把咱们靖察司当后花园一样,想来就来。“
听着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周伟却一直沉默地喝着茶。
他是张主管的嫡系,入职十年,破获多起案件,在靖察司中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升到八级,在大渔区内部人人敬服。
老张头早就能升了,硬是压着没挪窝。
本想等他攒够资历升九级,好让他来接任主管之位,没想到临门一脚被别人摘了桃子。
八级,在靖察司里虽然算得上数,但跟镇安司这位十二级一比……
他在心里暗自苦笑,还是太低了。
眼瞧着同事们越说越来劲,周伟只能放下茶杯,打断道:“上面有安排。“。
“什么安排?“陈骏不服。
“你辛苦这么多年,带着兄弟们风里来雨里去的,这大渔区的靖卫们谁不服你。
听说老张头的继任推荐都写好了,就等着你升九级呢!
结果来个空降的。
镇安司的人本就前途无量,何必来抢我们的位置?“
赵强冷哼:“在镇安司混不下去了吧。“
“指不定是来镀金的。”李姐插嘴。
“反正镇兵随时能回镇安司,我们靖卫却永远去不了那边。
想来也是真憋屈,我们这辈子十五级就到头了,人家十二级才刚开始。“
周伟一边把用过的杯子放进水槽,一边对周围愤愤不平的同事淡淡道:
“都少说两句吧,要是话传到那位新副主管的耳朵里,大家都不好过。行了都散了吧,各自把手里的事做好就行。“
他转身离开,背影笔直,却有一种故作坚强的落寞。
不满意头儿受委屈,陈骏对赵强使了眼色,低声道:
“他是十二级,可那又怎么样。咱们当兄弟的,得给老周出出气。“
……
与此同时,于海站在张主管办公室外,理了理歪了的领带,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得到办公室主人的允准,于海推门迈入。
只见张主管的办公室不大,但收拾得整洁。
宽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发黄的合照,型号落后的显示器旁是一盆绿油油的盆栽,一缸小鱼在水里优哉游哉的游着。
这些都很寻常,只是鱼缸边上摆着的一台拼得歪七扭八的乐高机器人,就有些吸引人视线了。
——这张主管,居然颇有童心?于海心里暗暗地想。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身形圆润却不臃肿。
起身时发福的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神却在于海的肩章上多停留了一瞬。
——‘啧!十二级,真年轻啊。’
张主管在心里暗叹,不过这长相……
张主管没收住,面上流露出一丝困惑。
随即他立刻反应过来,立马收起表情迎上去寒暄。
“于长官,有失远迎啊。”
他快步上前握手,力道不轻不重。
“早就听说你要来,果然是青年才俊,有您加入,我们大渔区靖察司真是蓬荜生辉啊。“
于海的手轻轻回握。
“张主管您好,于海前来报到。“
“坐,快请坐。”
张主管热络地指着对面的椅子,自己却等于海落座后才慢慢坐下。
“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王总长当年也是从我们大渔区出去的。”
于海微微一怔。
“您到大渔区啊,就是回家了。”
张主管的笑容深不见底。
“说句实在话,虽然你我同为十二级……”
他微微前倾身子,压低声音:
“但按规矩来说,镇安司本来就要比靖察司高半级。您还来给我当副手,我这心里实在是惶恐啊。“
于海正要开口,张卫校又接着说:
“但是王总长特意嘱托我,要带您熟悉靖察司的基层工作方式,想必是对您寄予厚望。
听说在镇安司里您也是数一数二的精英,能来这儿指导我们工作,实在是荣幸。“
“只是……“他话锋一转,眯起双眼笑容温和道:
“这地方工作啊和你们精锐部队的作战形式确实不太一样。
不过既然来了,就先熟悉熟悉环境,好好适应一下?“
于海点头:“主管客气了,我是来当您副手的。
咱们就只论职务不谈职级,您叫我小于就好。
我呢在靖察司只是一个新人,哪有什么我指导工作这一说啊。
一切听您的安排,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见于海如此客气,张主管的脸上扬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他取出一串钥匙,轻轻推到于海面前:
“档案室在三楼,有近些年所有的卷宗。能帮你快速熟悉大渔区的基本情况,先去那儿看看,如何?“
于海接过钥匙,金属的冰凉从掌心传来。“明白!“
“不急,慢慢看。”张主管又笑了笑,“有不懂的可以问问周伟,他是这里的老人了。“
谈话在恰到好处的氛围中结束。
于海离开时,听见身后张卫校拿起电话的轻微响动声。
……
于海拿着钥匙,按照走廊里贴的示意图前往档案室。
头顶的苍白的灯光打在他利落的黑色短发上,迈步时肩背笔直,那是经年军旅生涯磨练出的姿态。
即便只是闲庭信步,也仿佛一只矫健的猎豹,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戒备。
本应多情的桃花眼里不见半分柔情,只有刀锋般的锐利,与林奈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截然不同。
他在档案室门口立定,修长的手指转动钥匙,推开了档案室的门。
灰尘在昏暗的灯光下飞舞。一排排铁柜整齐排列,标注着年份和案件类型。
他随手抽出一本卷宗,是两年前的码头走私案。记录简略,证据链不全。
这不是他期待的欢迎方式。
-----------------
同一时刻,靖察司总署里,助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上司脱下的制服外套,上面的徽记闪闪发亮。
“长官,于海去大渔区报到了。”将外套挂好,助手便向男人汇报道。
男人坐进宽大的办公椅,不以为意的问道:“张主管什么反应?“
助手回答,同时将一份文件递给上司:“表面很客气,但却打发他去档案室看卷宗。“
男人接过文件,继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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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伟呢?“
“很平静,但手下人不服气。“
听到助手的回答,男人转动座椅面对落地窗,俯瞰着雨中的城市。
林立的高楼淅淅沥沥地沾上雨迹,像是淌下一行行深色的泪滴。
“长官,为什么不把于海调来我们手下?“助手对他的决定颇有些不解。
男人背对着助手,淡淡道:“王家邦还没完全放弃于海。“
助手安静地听着。
“当年沈鸥死得太干脆。”男人说,“也算于海倒霉吧,谁让他跟沈鸥长着一张脸。
只是王家邦养了他十七年,即便心里有疙瘩,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哪能那么容易割舍。
尤其是把于海放在他待过的大渔区,这很说明问题。”
他轻轻敲着桌面:“要是我亲自磋磨于海,你说王家邦会怎么想?“
助手若有所悟。
“周伟是张主管的人,位置被抢,他能舒服?”男人挑眉。
“张主管表面客气,心里能没想法?用不着我们动手。”
他继续翻开文件,“让他在那个泥潭里自己挣扎,不是更好?“
“长官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妙啊!”助手一脸敬佩的恭维道,
“靖察司可是我们的地盘,来了这儿他还想要翻身,可没那么容易。“
-----------------
档案室里,于海已经翻完了三本卷宗。
记录都很简略,很多案子最后都不了了之。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
窗外是大渔区的主干道,雨中的车流缓慢前行。
中午在食堂,于海端着餐盘找座位时,原本热闹的几桌顿时安静下来。
他在角落找到一个空位,对面的人很快吃完离开了。
于海环顾四周,心下了然。
他面上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加快速度吃完了盘中的午饭,然后回到档案室继续翻阅卷宗。
这时他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那些信息残缺的案件上,反而是聚焦在大渔区靖察司的人事关系资料上。
下午四点,档案室的门被敲响。
于海抬头,见门口站着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
“于副主管,我是周伟……”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张主管让我来看看您有什么需要。“
“暂时不用。”
于海随手在翻开的卷宗里插上一枚标记,随口道。
周伟点点头:“档案室比较闷,需要什么随时说。”
见周伟干脆利落的转身要走,于海叫住他:
“周靖官,听说你在这里十年了。”
“十年零三个月。”周伟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于海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笑着说:“我对这里不熟悉,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周伟神色不变:“您客气了。您是上级派来的领导,我们理应配合工作。“
语气恭敬,却带着明显的距离感。
于海对他的态度并不意外,接着说道:
“流程工作你们更熟悉,该是我向各位请教。
这样吧,初来乍到,今晚我请大家吃个饭,互相认识一下。“
周伟微微颔首:“我会传达。“
于海目送他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
下班时间到了,于海离开档案室准备下班。
他还钥匙时,值班的女孩头也不抬。
走出靖察司,雨已经停了,夕阳渐渐淹没进海面。
于海站在靖察司的门口看了一会儿海边盘旋的飞鸟,随手招了一辆的士前往预定好的酒店。
他疲惫的靠在后座上揉了揉眉心,准备养精蓄锐,好前去面对那场由他买单的“鸿门宴“。
13. 第13章 对酌 第13章对酌
第13章对酌
于海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停了的雨又下了起来。
冰凉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丝即将入秋的微凉。
酒店招牌的霓虹灯光影映照在他的脸上。
下一秒,门童打开大门,热情的对他说:“欢迎光临。于海长官,您定的房间在二楼,请跟我来。”
服务员替于海推开预定包厢的大门,他走进去才发现精致的大圆桌边只坐着一个身影。
看到于海进来,那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站起身,肩章上只有零星的五颗星,与他的年纪一比颇有些尴尬。
“于主管。”男人微微欠身道,“我是档案科的陈明达。“
于海环视空荡的包间。
十六个座位,两副碗筷。
其他的位置上空空荡荡的,就连餐具都没摆。
这帮人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不给面子。
“其他人呢?”
于海在主人位坐下,平静的问。
陈明达拿起茶壶走到他身边,稳稳的替他斟了杯茶道:
“周伟家孩子发烧,赵强要值班,李姐母亲住院,还有……”
他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菜单。
“个个都说是突发状况,走不开。”
茶壶嘴轻轻一顿。
“让我代他们向您赔个不是。“
于海想起周伟下午那句“我会传达”,眉梢微挑,心下了然。
人家只是说了会传达,但没说一定会来啊。
想到这儿他自嘲一笑道:
“都是要紧事,不必勉强。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总不能让同事们觉得我——不近人情。“
于海抬手示意身旁的座位:“坐。”陈明达依言落座。
只见于海提起桌上放着的酒壶,自然地为他满了一杯。
这个动作让陈明达眼神微动。
服务员恰在此时推门上菜,十六道精致的菜肴很快摆满转盘,在空荡荡的圆桌上显得格外丰盛。
转盘缓缓转动,菜品复杂的香味与桌边一圈空荡荡的坐席对比显得格外突兀。
气氛微凝,房间里响着的只有自动转盘运行的微弱的电机声。
“我今年五十九了。”陈明达提起酒杯打破僵局。
“在大渔区待了三十四年,才混到五级。比不上于主管年轻有为。”
于海瞥见他手上带着的一块老式手表,雪山国进口的,当年价值不菲,不过在二十多年前就停产了。
于海举杯回应,两人同时将酒一饮而尽。
“周伟是张主管一手提拔的。”
陈明达知道于海有些困惑,他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他等您的这个位置快三年了。”
于海想起档案室里那份人事调度的卷宗。
大渔区的靖卫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几次人事变动,有的是从别的区调任过来,有的是同组合并。
只有周伟自实习卫员开始就一直跟着张主管。
三年前……于海脑海中的记忆本飞快的翻转,周伟好像是六级的三等卫务长来着。
三年从六级到八级,于海看了看眼前的陈明达,Emmmm……周伟在靖卫里也算升得快的了。
“那张主管什么意思?”于海没有继续说周伟,反而提起了张主管。
“他夸你是镇安司精英。”陈明达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继续道:“说王总长很看重您。”
于海指尖摩挲着杯沿,没接话。
“我这人最怕麻烦,向来中立。”陈明达慢悠悠地说。
“过两年就退休了,不想得罪人,也不愿意掺和那些弯弯绕绕的。“
“那你还来?”于海有些讶异,觉得这不太像眼前这个圆滑的老油子应该表现出来的态度。
“总得有人来。”陈明达夹了一筷子鲜美的鲥鱼放到于海碗里。
“而且我觉得,您应该知道这些。”随即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促狭道:
“再说我不来,谁负责给您道歉呢?
他们各有各的前程,只有推我这把老骨头出来替他们背锅喽。”
陈明达无所谓地笑着说。
“那这大渔区的靖察司,没有您老坐镇,那可真就得散了。”
于海也没生气,反而跟他开起了玩笑。
偌大的包厢里两人一边用餐,一边相谈甚欢,也没有了刚进门的那股尴尬劲。
……
酒过三巡,桌上丰富的菜肴也渐渐凉了。
“大渔区的档案管理很混乱。”陈明达突然开口。
“那些陈年卷宗,就像一团乱麻。”
陈明达注视着他。
“一般人来了,根本无从下手。“
于海放下筷子,抬头望向陈明达。
后者望着于海的眼睛,语重心长的说:
“前后换了三任主管,都没能理清头绪。“
于海默默记下这句话。
他双手举杯,杯沿微微低于对方,在灯下划出一道沉稳的弧线。
陈明达会意地端起酒杯,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心照不宣的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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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裹挟着月光的冰凉灌进神风堂,却丝毫冲不散满室的燥热。
镭射灯束如利刃般劈开黑暗,扎着红蓝双马尾的DJ在台上癫狂摆动身躯。
舞池化作沸腾的熔炉,男男女女在震耳欲聋的电子音浪中肆意扭动。
雪茄的青烟与名贵香水交织成迷离的雾瘴,香槟气泡在水晶杯里不断炸裂。
这里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纸醉金迷的甜腻,那是钞票燃烧时特有的气味。
“哎呦,我的海爷,您终于是贵步临贱地了!”
听小弟说于海来了,大蟒哥急急忙忙的出来迎接。
“不敢当,几天不见,佘先生这儿更热闹了。”于海笑着对大蟒哥说。
“您叫我大蟒就行,我这儿这点小打小闹的,也就托您的福,混口饭吃罢了。”
大蟒哥一边恭维,一边扭头吩咐小弟:
“去,把安娜叫过来,让她带十个最漂亮的姐妹,好好跟海爷喝两杯。”
“不必麻烦了,”于海连忙推辞道:“我今天来呢,一是来感谢蟒哥的救命之恩。”
他把一个薄薄的信封塞到大蟒哥的手里。
“另外呢,就是想找您来打听点事。
可否,借一步说话?”
“您太客气了!”大蟒哥摆手,“您能找我办事,这是我的荣幸。”
随即,他带于海上到二楼他自己的办公室里。
……
于海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坐下,姿态放松。
“海爷,您请看,”大蟒哥搓着手,语气热络地指向窗外。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先是黄金海岸璀璨的灯光,和在入夜也不散去的人群。
视线顺着黄金海岸往西延伸,还能望见深港货运码头的白昼一般的照射灯光,仿佛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巨型邮轮的嗡嗡的鸣笛。
“咱这地界,风景独一份吧?就是远处那些大家伙,看得着,摸不着,怪馋人的。”
大蟒哥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听说,你上个月手痒,弄了批柴油?”于海没接大蟒的话,直接问道。
大蟒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汗珠立刻从鬓角渗了出来。
在深港,能源管控十分严格,走私燃油可是大罪。
他跟这位海爷才见过两次面啊,连底裤都让人扒干净了。
这就是靖安司出来的十二级吗?果然恐怖如斯。
看着大蟒哥僵硬的样子,于海轻笑一声。
“怕什么?”他身体微微前倾,揶揄道:
“我若是真想动你,咱俩这会儿就不会坐在你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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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室里了,而是去靖察司的审讯室,打着强光灯请你喝凉茶了。”
说着,他看似随意地伸手到茶几底下摸索,抠出一个小巧的黑色物件,顺手丢进了旁边的观赏鱼缸里。
窃听器在水中冒出一串细小的气泡,旋即沉寂。
“现在,能说点实在话了?”
大蟒哥几乎瘫在沙发上,丝绸衬衫的后背湿了一片,喉咙不自觉的滚动,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大渔区的周伟,对你来说老熟人了吧。我要他的底细,”
于海开门见山。
“包括但不限于:他那些台面下的生意,和哪些人往来,平时爱在哪儿落脚。
家里有几口人……哦这个不用,这个靖察司的档案里都有。”
于海说道:
“就刚才那几条,要多详细,有多详细。
把你知道的,还能打听出来的。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好说!好说!他每周三固定去…”听了于海的话,大蟒哥急急忙忙道。
“不急,”于海抬手打断,语气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
“你的行事风格呢,我也了解一二,是个会做人的。
我还听说你给了林奈两成的干股?”说到这里,于海的话锋一顿。
“海爷,干股这个事,我也给您两成,不,给您三成……”
嗅到于海的口风,大蟒哥虽然肉痛,但也坚定的抢着说。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的心思呢,我多少能猜到一二。
往后,你这片地方,我或许可以看着。
但有三条规矩,你得记住。”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别碰违禁药。
第二,别粘人口。
第三…”他目光扫过大蟒哥紧张的脸。
“管好你自己的人,至少别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也闹到我跟前来。
你的钱呢,我分文不取,但你要替我听着点儿街面上的风声。
我能给你的,也能收回来。明白吗?”
大蟒哥点头如捣蒜,心里七上八下,既惶恐又带着一丝期盼。
于海不再多言,起身离开。
送走于海,大蟒哥回到办公室,重重松了口气。
他这才想起一进门时于海塞给他的,那个已经被冷汗微微浸湿的信封,带着几分好奇小心翼翼地撕开。
于海说谢他的救命之恩,难道给他签了张空头支票?
但当他借着桌上台灯的光,看清里面那张硬质纸张上的内容和右下角鲜红夺目的印章时……
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倏的望向窗外。
越过黄金海岸绚烂的霓虹,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远方黑暗海面上那些模糊的巨轮轮廓上。
【石油运输许可证】
白纸黑字,有效期三年。
那道道嗡嗡的鸣笛声对他来说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风景,那是一座座向他敞开大门的金山!
狂喜像海啸般冲击着他的胸膛,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他死死攥着这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仿佛攥住了自己飞黄腾达的命运。
我大蟒,果然有大帝之姿!
他迅速的召集了几个重要的心腹,严令吩咐下去即刻割除一些见不得光的产业。
手下纷纷疑惑的问道:“大哥,以后这社会,咱们不混了吗?”
只见大蟒满面红光,他啪的一声把那张许可证拍在桌子上,眼睛兴奋的发亮。
“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正规军。
什么混社会的,跟我佘浩南没有一点关系。
都给我听明白了,我们风神集团,是正规企业。
从来走的都是积极纳税,遵纪守法的路子。
谁要是再给老子胡乱闯祸,就自己个儿洗干净脖子跪到海爷门口去。”
……
14. 第14章 邀约
第14章邀约
远方的飞鸟冲破泼墨般的暮色,沐浴着夕阳消失在天际线上。
大蟒哥今天没有开他那辆拉风的跑车,而是换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染着残阳的余晖,他像一尾鲨鱼悄无声息地滑入陈家庄园的铁艺大门里。
陈家庭院的感应灯随着他的驶入逐渐亮起,一条光路指引着车辆开向门厅。
轮胎碾过青石板铺就的车道,发出压抑的闷响。
庭院散养的小鹿头都不抬的在草坪上找寻散落的果子,对他的到来压根就提不起兴趣。
车辆缓缓停靠在门厅前的宽大屋檐下,他推开车门,身上的西装像套了层不合身的皮,让他浑身不自在。
站在气派的大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才对站在门口的侍者说:“我和林奈医生约好了,烦请带路。”
侍者开门引他入内。踏进客厅的瞬间,大蟒哥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挑高近十米的穹顶仿佛另一个天空。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正中央垂落,数千颗水晶每一颗都经过精密计算的角度切割打磨,串成一道璀璨的瀑布。
光线被折射成无数细碎的光斑,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两侧对称蜿蜒而下的楼梯扶手采用整块黑檀木雕琢而成,打磨得温润如玉,泛着幽微的光泽。
汇聚到中间高于地面三阶的台阶上,将这部分空间构筑得如同歌剧院的舞台。
而此刻,他是台下唯一的观众。
“林奈医生正在为先生做例行检查,请您稍候。”
将人引到一旁的茶室里,袁管家端来一套汝窑茶具,釉面泛着雨过天青般的光泽。
大蟒哥一边在黄花梨的扶手椅上坐下,一边漫不经心的扫视这间开阔的茶室。
他的注意力被墙角立着的青铜仙鹤香炉吸引过去。
“这玩意,怎么这么眼熟呢?”
大蟒哥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唯独记性比旁人好使。
这个仙鹤香炉他定是之前见过的。
只是在哪儿呢?他有些抓耳挠腮的想着,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
这个香炉像是前几年德嘉拍卖会的压轴珍品。
那次他心血来潮带情人去见世面,还花了三百来万拍了个翡翠手镯哄人高兴来着。
那会儿他在台下被兴奋的情人抱着脸狂亲,很是享受了一番情绪价值。
台上的拍卖师就把这尊香炉拍出三千二百万的高价,他当时还有些啧啧称奇,没想到转头就在陈家茶室的角落里看到了这件拍品。
大蟒哥愣愣的看着那尊放在犄角旮旯的青铜香炉,炉嘴徐徐袅袅吐出青烟。
他一个大老粗,不懂香料,却也闻着心旷神怡,一品就知道是高级货。
茶室的墙上还挂着的几幅水墨画,虽然看不懂门道,但那老旧的绢本和紫檀木装裱,无声地诉说着它们的价值。
这种不动声色的奢华让他喉头发紧,比面对持枪的对手还要紧张几分。
这时,茶室的门被推开。林奈穿着白大褂走进来,一手还拿着病历本。
他看见大蟒哥,轻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陈爷刚做完检查,还在休息,今日不见客。”
林奈合上钢笔,习惯性的插进胸前的口袋里。
大蟒眼尖的发现他口袋里还多了几支不同样式的水笔,有个笔盖上甚至还贴了一张粉色的HelloKitty。
“我们坐下谈。”林奈抬手示意道。
他坐在大蟒哥对面的主人位上,他将已经泡久的茶弃掉,重新煮水取茶沏了一杯新的推给大蟒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一副上好的图画。
陈宅一楼茶室三面都是透亮的落地窗,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苏式园林的山水庭院。
夕阳绕过罗汉松的树叶,透过菱格窗棂,在门廊的青石地砖上切割出几何光影。
临窗的水边,一尾尾彩色的锦鲤悠闲自在的仿佛空游无所依。
而在茶室中的人,便置身在如此一副山水画中。
“这茶是我朋友的茶园自己产的,龙国月亮省特有的禹陵茶,那股冷矿香味最是甘醇,全手工制作,一年拢共只有几斤。蟒哥尝尝还能入口?”林奈微笑着介绍道。
大蟒的手指轻敲桌面,品了一杯后赞了句好茶,然后从手里的公文包里取了份文件递给林奈。
“我今儿个过来,除了想给陈爷请个安,还是为了给您送这个月的分红过来。”
他将一份文件推过桌面,胖胖的脸上微微带着一丝期待,仿佛是个等待老师检阅的,考出成绩的好学生。
林奈循声翻开分红报表,眼眸隐在金丝镜框下逐行扫过数字,目光在末尾的总计金额上停留良久。
“这不像是一间酒吧的业绩。”他抬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这还不都是托您的福啊。”
见林奈一脸疑惑,大蟒哥咧嘴笑开,眉眼弯弯像一只招财的猫。
“最近您少来,都不知道光是冲着您来的那帮老板们在店里的消费,都够再开三家分店了。”
他十指交叉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乐呵呵的说:
“而且海爷前不久不是还给了那张石油运输许可证……让咱们生意转型进行得特别顺利。“
林奈怀疑的神色收起。
他想起前段时间大蟒来找他的时候,提到过于海给他的这张许可证。
那会儿林奈只以为于海是为了给大蟒哥之前走私柴油的事擦屁股。
现在看来,这张许可证的价值远超预期,简直是一张通往财富帝国的通行证。
“现在该叫风神集团了。”
大蟒哥凑近些,粗短的手指点在股权结构图的某处。
“给您留的两成干股,是集团实打实的份额,不是之前说好的酒吧分红。
要是没有您当时果断出手,我哪来今天这泼天的富贵。
您啊,就放宽心收下吧。”
林奈意味深长的看着大蟒哥,他干脆的合上文件。
当初说好的只是酒吧干股,现在突然变成集团股份。
这位地下枭雄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要用真金白银把他牢牢绑在同一条船上,让他再也无法轻易脱身。
不过林奈既然能用一两个月把大蟒垫到今天这个地位,自然也不必对这些示好过分推拒。
毕竟,让大蟒站到台前,本就是为了在某些时候,能多一枚趁手的棋子。
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伸手给大蟒哥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新茶。
“那我就对蟒哥以后的表现拭目以待了。”
“好说好说,有事您随时吩咐。不过还有件事……”
大蟒哥适时转移话题。
“刘老爷子八十大寿,特意给我递了帖子,他想通过我邀请您出席。
不瞒您说,咱们集团后续的能源运输,也需要刘家的港口配合,还请您务必赏脸。”
林奈望向窗外,夕阳渐渐的没入屋檐,只留下深色的霞光披在青瓦上。
他确实需要大蟒哥这样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有些事,以他现在的身份反而不好出面。
既然已经把他托举到这个份上,也无所谓再继续添一把柴。
“时间地点发给我。”他给自己的主人杯里也添了道茶,悠悠的水雾氤氲了他的清俊的面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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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大蟒哥后,林奈在客厅中央原地站了片刻。
璀璨的水晶吊灯将光斑打在他黑色的发梢上。
想起那份烫金的请帖,林奈转身往二楼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阶梯上回响。
……
“叩叩叩~”
林奈敲响雕花木门,陈姝的书房门虚掩着。
陈姝的书房装潢与陈家整体的庄严中式风格不尽相同,松弛中透出几分随性。
一侧是沉木条案与卷帙堆叠的书卷桌,窗边却安置了一张柔软的沙发,一看就是专为阅读小憩设置的。
陈姝正临摹《兰亭序》,宽大的长案上悬着明亮的条灯,将满室映照得明亮而温暖。
狼毫在洒金宣纸上行走如飞龙,墨迹淋漓,气韵生动。
听见敲门声,她只微微抬眼,笔下却未停。
“刘老爷子的寿宴,缺个女伴,不知大小姐能否赏光同行。”林奈靠在门框上,语气随意。
宣纸上的“永“字正写到趯(tì)锋,陈姝手腕微顿,一滴墨在纸上晕开。
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恶,只是有些淡淡的问道:“你的那些红颜知己呢?“
“我哪有什么红颜知己?“林奈轻笑一声,走进书房。
“我刚来深港没多久,这人生地不熟的,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还得靠大小姐引荐。“
陈姝收起笔,在哥窑笔洗里轻轻一涮,氤氲的墨迹在清水中染开成一副自然的水墨画。
眼眸间含着一股傲色,直直的看着林奈问道:“我凭什么陪你演戏?“
听着她的质问,林奈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挑了挑眉。
随即好看的桃花眼绽开一抹温暖的效益,他语气温柔的讨好道:
“听说大小姐最近在收集姑苏园林的微缩模型。”
林奈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递出一只精巧的盒子。
“最近偶得一套拙政园的,不知大小姐是否入眼?“
陈姝精致的眸光望向盒中……
只见三十六座亭台楼阁以白玉雕成,廊桥榭舫无不精妙,连窗棂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她的目光在模型上停留片刻,忽然抬眼直视林奈:
“没想到林奈医生不光医术好,就连这份投其所好的本事,也是顶尖。“
这话像根针扎进林奈心口,他的喉咙微微涌上一点苦涩。
那年为了救她,他耗尽心血,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寻觅良方,只为了发明治疗她海啸病的“愈复安”。
而时过境迁,他站在她的面前,她却毫无察觉。
她对他的小心翼翼的示好视而不见,只剩下冰冷的交易与试探。
“行吧,就当还你上回的人情。”
陈姝合上盒子,指甲在丝绒面上划出轻响。
“还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林奈望着她离去时裙裾翻飞的弧度,恍然陷入回忆。
……
那年海啸过后他孤身站在礁石上。
尽管救援人员皆数散去,尽管遇难者遗体已被妥善安置。
而他依然等在那里,一直执着的等着不知是否会有的最后一班船。
冰冷的海风吹透了他,那是渗进骨子里的冰寒。
而月光下,是小小的陈姝手脚并用的爬上陡峭的礁石。
温暖的小手拉起冻僵的他说:“小鸥,回家吃饭吧。”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她给予他的温暖,是他心中最刻骨铭心的柔情。
从那天起,陈家就是他的新家,陈爷和小姝就是他的家人。
他伸手触碰她刚写就的字帖,墨迹未干的“永“字在指尖晕开,像化不开的旧时光。
……
15. 第15章 赴宴 第十五幕立威
第15章
刘家寿宴当晚,无数的豪车在进山的盘山公路上排成长龙。
就连深港靖察司也出动了通衢所的靖卫们前来指挥交通。
半山庄园灯火通明,宛如一座漂浮在夜色中的宫殿。
不似陈家中式园林的庄严,刘家的宅邸是欧式庄园的豪奢。
各路名流政要淑女名媛们盛装出席,纷纷前来恭贺这位深港“船王”的八十大寿。
宴会厅里,穿制服的服务生穿梭如织,将美酒佳肴为客人们奉上。
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人流穿梭,觥筹交错,精致的菜肴却无人问津。
所有人都在忙着互相交际,好一个人声鼎沸的名利场。
站在入口处迎客的是刘家长子刘承轩,他手里端着的那杯香槟许久未动。
只是有些机械的笑着和前来赴宴的嘉宾们一一寒暄。
而在他身后,三个弟弟早已在宾客中游刃有余地周旋。
他们或是和远洋货轮的船长们热络交谈;
或是围着几位港口管理局官员谈笑风生;
连最年轻的四弟也在与国际航运公司的代表交换名片。
刘承轩望着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的景象,指节微微发白。
他这三个弟弟最近在家族事务中都活跃得紧,暗戳戳地挑衅他这个大哥的权威。
而且老爷子的健康状况和从不在继承人这件事上表态的暧昧态度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们几个兄弟彼此暗中厮杀。
在尘埃落定之前,谁都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在深港这座掌控着世界贸易的咽喉城市里,刘家作为航运龙头的地位举足轻重。
任何一点细微的风声都能引起外界一片震动。
……
陈姝挽着林奈出现时,满场目光瞬间聚焦。
她穿着墨绿色缎面长裙,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晚香玉,在璀璨灯火中散发着冷艳的光泽。
而他身边的林奈,乌黑的短发利落的拢在脑后,一身笔挺的西装衬的他长身玉立。
胸口一枚墨绿的胸针与陈姝的礼服交相辉映,整个人神秘又矜贵。
“哟,这不是庆隆集团的陈大小姐吗?”
一个刺耳的女声突然响起。
穿着玫红色礼服的李倩摇曳生姿地走来,腕间的钻石手链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她上下打量了林奈一番,娇笑道:
“怎么,又换新欢了?这位看着倒是比前几个体面些。“
她故意提高音量,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
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在林奈身上打量。
“这位先生在哪高就啊?”
李倩故作天真地眨眨眼。
“长得如此俊俏,该不会又是哪个想靠女人上位的吧。
也难怪陈小姐这么多年的眼光始终如一,都是喜爱这些长得好的……“
“李小姐,请自重。”陈姝冷冷开口,眼神如冰。
陈家这些年在生意场上,难免有些不对付的。
陈姝本就做好了应对的打算,可他们作为客人来刘家赴宴,刚进门就遇到对头,属实有些晦气了。
“怎么?我说错了吗?”
李倩得意地环视四周。
“谁不知道陈大小姐以前那个赘婿没的不光彩。
这些年她找的那些男模就跟集手办似的。个个都……“
“这位小姐,”林奈温和的开口,打断了李倩的话。
“虽然我们素昧谋面,但你看上去……眼球微凸,颈部似乎也有些许不自然的肿胀……“
众人随着他的话,视线聚焦到李倩身上,见她果然如林奈所言,一个个的在一旁小声的交头接耳。
“作为医者,恕我不得不提醒您,这很可能是甲状腺功能亢进的典型体征。”
他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眼眸温和,仿佛并不为李倩刚才的无礼生气。
但说出的话却如绵里藏针锋利无比。
“这种病除了会影响代谢,往往还会伴随情绪失控、急躁易怒的症状。所以我的建议是……”
林奈微微一顿,无视了李倩那仿佛要杀人的眼神,漂亮的桃花眼弯出一抹狡黠的弧度。
“您尽快去内分泌科做个详细检查,及时干预,对您、对周围的人都好。”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全是出于“医者仁心”的关怀。
他精准地将李倩此刻的失态归因于“疾病”,仿佛她所有的攻击性都只是病症表现。
把她从洋洋得意的嘲讽者,转变成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女人。
旁人听来只会觉得林奈医术高超,仅一个照面就切中要害。
又敬佩他为人热心负责,对比李倩的无礼嘲讽,更体现出了林奈的格局。
可他的一番话听在李倩耳中,无异于最恶毒的诅咒。
她堂堂富家千金,竟被一个她看不上的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暗示身患隐疾,甚至可能是重症?
伴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李倩的脸瞬间涨红。
刚才嘲讽陈姝时有多得意洋洋,现在就被林奈的三言两语把她精心维持的体面碎裂开来,她猛地尖声道: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林奈医生!”
一个激动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
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年轻人快步走来,他是刘家老爷子的嫡幼孙刘景明,因为自小聪明伶俐成绩优异,所以备受刘船王的宠爱。
今年秋天他以优异的成绩考进深港总医院。惹得自家爷爷逢人便炫耀家里出了个“神医”。
只见刘景明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他激动的跟林奈握手道:“您真的来了!我前段时间在深港总院实习时听过您的讲座!“
年轻人转向众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这位是林奈医生,国际上最顶尖的医学专家!绿藤集团的核心人物。
他在《青药囊》上发表的多篇论文都被列为必读文献!
我们科室主任说,能请到林医生来做一次手术示范,是整个医院的荣幸!“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李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在刚才她被这位大医生,用近乎诅咒的方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她愣在当场,喉咙里仿佛被塞了石块,冷汗涔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只见主家的刘老爷子在家人的簇拥下快步走来。
老人紧紧握住林奈的手:“林奈医生,您能来真是让我们刘家蓬荜生辉啊!景明这孩子天天在家念叨您,说您是他最崇拜的大医师!“
刘景明,也就是刚才那个年轻人,连忙点头:
“爷爷,林奈医生可是我们医学界的传奇人物!“
李倩的父亲此刻才匆匆站出来,只见他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冷汗:
“林奈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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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无知,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着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还不快给林奈医生道歉!“
李倩咬着嘴唇,在众目睽睽之下羞得无地自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引得众人暗自发笑,深港的豪门之间,人情往来,利益错综复杂,谁不是互相维持着面上热络的关系。
这李家人,在没探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就一逞口舌之快,还被人当场打脸,属实有些忒上不得台面了。
“无妨。“林奈淡淡一笑,从服务生托盘里取过一杯香槟遥遥一敬。
“年轻人难免冲动,况且李小姐的情况属于情有可原,我自然不会计较。”
这句话说的体面,一个脏字都没带就指着对方鼻子骂她脑子有病。
更绝的是后者若敢反驳,就实在有些拎不清楚场面了。
这一刻,全场宾客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奈身上。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换上恭敬的表情,有人已经开始小声讨论着要如何与这位医学界的新贵攀上关系。
李倩在她父亲的催促下,灰溜溜地躲到了人群后面,再也不敢出声。
摁死极个别不长眼色的人,林奈医生带着杀完鸡儆完猴的势头陪着陈姝在刘家的宴会上开始交际。
没有人再敢小瞧这位林奈医生半分,迎来送往皆是笑脸。
伴随着一曲悠扬的开场舞曲,林奈携着陈姝随着人流滑入舞池。
墨绿色的裙裾飘扬,陈姝褐色的眼眸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流光溢彩。
鲜红的唇瓣微微勾起,凑到林奈的耳边狡黠道:
“林奈医生,今晚可是大放异彩。”
林奈挽着陈姝纤细柔软的腰肢,伴着一个节奏将她探身压倒。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溢满柔情,仿佛倒流出漫天的星光。
他贴近陈姝的耳畔,揶揄道:
“自是不如大小姐,风流多情,不知我在那堆‘手办’里,能不能排的上号。”
……
回程的车上,陈姝望着窗外流逝的灯火,忽然开口:
“林奈医生如今在深港的声势,我算是见识到了。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陈姝转头,深邃的眉眼定定的注视着林奈。
“以你现在的声望,和在绿藤的地位,为什么要留在陈家?“
林奈把着方向盘,指节微微发白:“老爷子与我父亲有旧。“
“什么交情能让你这样的人物屈尊?“陈姝目光锐利如刀,她有些厉声的质疑道:
“当年沈鸥出事,王家邦要整垮陈家。
是绿藤集团突然宣布庆隆成为深□□家代理,才保住陈家根基。
我不相信仅仅因为父辈的交情,就能让绿藤的核心人物如此倾力相助。“
霓虹灯光流水般掠过她的侧脸,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林奈能看见她紧抿的唇角,那是她固执时的习惯表情。
林奈轻轻踩下刹车,跑车在红灯前稳稳停住。
他了解她,今天如果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心爱的姑娘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现在属实不是告知真相的好时机。
于是他转头看向陈姝,唇角牵起一个似是而非的弧度。
他的声音很轻,但说出的话让陈姝瞬间睁大了双眼。
只听林奈淡淡的说:“那你知道,沈鸥是我的师弟吗?”
……
17. 第17章 立威
第17章立威
夕阳的余晖将靖察司的墙面染成暖金色,檐角飞出阴影被拉得老长。
下班的钟声刚响过不久,三三两两的靖卫们说笑着从大门走出,很快便汇入暮色中的街巷。
于海靠在院内的桂花树下,初秋的微风吹落金色的花瓣,三三两两洒在他的发丝肩头。
他没有拂去这些轻飘的落花,反而是将目光落在正从大堂缓步走出的张主管身上。
他整了整靖卫制服的衣领,看似随意地向前踱了几步,恰好挡在张主管的必经之路上。
“张主管。”于海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正要找您。”
张主管脚步一顿,眼睛眯了眯,很快堆起笑容:“小于?这么巧。”
“不是巧,是特意在等您。”于海语气诚恳。
“自从来大渔区,多蒙您照拂。今日想请您吃个便饭,不知可否赏光?”
张主管的手背在身后,脚尖在地面轻点,他微微抿嘴。
推辞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化成一声爽朗大笑:
“小于你太客气了!走走走,咱们边吃边聊。”
还是上次的那个酒楼,还是上次那个开门的迎宾。
相同的包厢里,还是只有两人。
不同的是二人之间那看似热络的表面气氛。
酒过三巡,张主管夹了一筷子鲈鱼,状似无意地问道:
“小于来大渔区这些时日,可还适应?”
“来大渔区这些时日,承蒙您的关照,一切都好。”于海举杯敬酒,目光平静。
张主管放下筷子,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那我就不跟你说那些虚的了。实话说,你是王总长亲自安排的人,这些日子关于你的工作安排,我可头疼的很呢。“
“师父派我来大渔区,就是给您打下手的。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于海也清楚张主管的顾虑,索性大大方方的跟他摆明态度。
“说起来,司里正有一桩事让我头疼。
你这两天在档案科也清楚,档案管理这块,前后换了三个主管都没理清。
你是镇安司出来的,最擅长军事化管理那套...”
他仔细观察于海的表情,继续说道:
“这项工作若交给你,想必定能焕然一新。”
于海垂眸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杯中晃动的液体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粼粼的亮光。
档案管理?明升暗降的把戏。
把他调离核心事务,丢到故纸堆里闲置。
不过,正合他意。
“承蒙张主管信任,”于海抬眼,笑容温厚。
“我一定尽力而为。”
见于海进套,张主管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举杯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于海分明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那是在笑他是个只会打仗的愣头青。
“不过,”于海话锋一转,“我刚来不久,对大渔区的情况还不算很熟悉,所以整理卷宗还需要各位同事的配合...”
“好说好说,你是司里的副主管,”张主管大手一挥,“需要用人,直接安排便是!不必再请示我了。”
至于指挥不指挥的动司里那帮老油子,可就不关他这个主管的事了。
……
次日上午,靖察司会议室。
九点整,待所有人都到齐后。
于海端坐在上首,看着会议室里交头接耳的靖卫们神色平静。
在他宣布要抽调人手整理档案时,底下顿时哗然一片。
“于副主管,今日我还要去码头巡查...”陈骏第一个出声,语气懒散。
赵强紧接着附和:“政务署的文书还得去取。”
“城南的案子还没结案呢。”李姐抱着胳膊,嘴角撇了撇。
所有人的理由五花八门,核心却只有一个——没空。
意料之中的找借口搪塞,于海神色未动分毫。
只见周伟坐在一边,温和的解释道:“他们手里都有紧急要务,档案记录这种小活,也不是最优先的。
况且于副主管出身镇安司,想必处理这种零碎的工作对您来说也不过尔尔。”
周伟表面捧着于海,但话里话外尽是绵里藏针的锋芒。
其他靖卫纷纷附和,谁也不愿意管这些零碎的琐事。
尤其是陈骏、赵强、李姐,这几个周伟的下属蹦跶得最欢。
他们斜眼看着于海,脸上写满“能者多劳”的嘲讽。
于海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陈骏。”他沉声开口,音量不大却让喧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你入司六年,三级靖卫。”
他随即转向另一个:“赵强,八年,四级。”
“李姐,十二年,五级。”
于海每报出一个名字,语速就快上一分。
在他脑海中,记忆宫殿的大门轰然打开,心底的卷宗翻飞如雪片。
数字、年份、姓名...一行行信息流在他脑中自动归位,仿佛一台精密的仪器在高速运转。
“大渔区靖察司现役靖卫一千五百五十人。”于海的声音清晰,语气却如刀锋一般冰冷。
“除开派驻各所的,本部治安署常驻的有五百人。其中三级以上高级靖卫,只有一百人。”
他的话让整个会议室上下鸦雀无声,压迫感瞬间漫上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而同等规模的其他大区,高级以上靖卫平均一百五十人。”
他的目光如实质般压在每个人身上。
“你们接警四万余起,受理行政案件四千,刑事案件两千五百。工作量远超同级辖区……”
“那为什么,”于海一字一顿,“你们升得比别的辖区慢?”
没人回答,只有会议室里靖卫们压低的呼吸声。
随着他的话,所有人心里也都生出了这项疑问。
他们自认不比其他辖区的靖卫同僚们工作能力差,但于海的数据清晰的砸进他们每个人的心里。
为什么他们完成了同等甚至远超的工作,反而没有别的区的靖卫升得快,这不公平。
疑云漫上众人的心头,会议室里的靖卫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先说话。
于海从袖中取出几份卷宗,随手翻开一页:
“案件记录不详,办案经过模糊,功劳归属不清。就凭这些档案,你们拿什么升职?”
“啪”的一声,他把卷宗拍在桌上。“现在,你们还觉得,卷宗梳理这活,不重要吗?”
靖卫们看着上首的于海,神情却淡了一开始的敌视情绪。
于海知道,自己的话说进了他们的心里。
虽然他空降到大渔区看似是侵占了某些人的利益,但对于在场的所有靖卫来说,没有一个人不想要往上升的。
在这一点上,所有人都是一致的。
所以对于下属的阳奉阴违,他并没有正面硬刚,而是选择了一个更为巧妙的切入点——大渔区的档案卷宗管理。
这个和每个靖卫升职息息相关的核心要务,说起来,还是张主管和周伟他们,亲自递过来的圈套。
本来想给于海下个绊子,没想到被他拆了绳子,亲手编成了梯子。
他淡淡的笑了笑,声音缓和下来:“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心里不服。觉得我占了周伟的位置。”
“但我和你们没有利益冲突。”于海摊了摊手。
“我的功绩在镇安司已经挣够了。即便在靖察司一事无成,照样可以回镇安司领兵。”
“而你们,”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语气瞬间变得严肃。
“只有靖察司这一条路,连最基础的档案都做不好,怎么让上面看见你们的功劳?
而且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心怀大志,不想一辈子困在治安署,总想去政务署施展才能。
但是工作多年登不上十级,转到政务署是要从最底层的办事员做起吗?”
人群中,不少人的眼神开始动摇。
只有陈骏几人仍梗着脖子,满脸不服。
“当然了,”于海倏尔一笑,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泛起狡黠,他的手指敲了敲桌子。
“如果有人觉得是靖察司限制了才能,那镇安司例行的边防巡查,我可以打报告申请让你们去历练。”
他的目光转向看向会议室一角:“你觉得如何呢,周伟?”
……
半个月后,青鸟岛屿。
夜色中,一群海鸟受惊腾空而起,伴着小艇突突的马达声。
沙滩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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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着冷硬的白,嘈杂的海浪声掩盖不住远处传来的交火声。
于海的声音通过耳麦传递给所有人,“注意,三点钟方向,有对方的机枪点位。”
他像一个程序严密的机器一般,冷静得听不出情绪。
而陈骏顺着他的指示望去,只见岩石后方喷吐的火舌。
那是“海蛇”团伙的阵地,这帮盘踞在青鸟海域多年的武装走私分子。
其装备之精良,行事之凶悍远远超出行动前的预估。
陈骏顿时瑟瑟发抖,这可不是辖区内小打小闹的犯罪分子,而是把脑袋栓裤腰上的亡命之徒。
在轰然的炮火声中,周伟僵硬的身体紧紧贴着礁石,他手中的突击步枪传来阵阵温热。
他确实不服于海,觉得他的十二级不过是凭借关系挣来。
所以在上次会议上,他欣然同意参与于海提出的边防历练。
随即他在私下里也对自己进行了严格的集训,就是为了在这次历练中向所有人证明他周伟的个人能力不比于海差到哪里。
只是从前在靖察司没有这么快的立功机会罢了。
但他这第一次参与镇安司的实战行动,就把他一切的幻想击碎。
与平日靖察司处理的治安案件完全不同——镇安司的战场上,空气中弥漫的都是硝烟和血腥味。
子弹呼啸着划过他的耳畔,稍不留神便会负伤。
他紧张的口水直咽,心脏狂跳仿佛要突破胸腔。
而夜色中,于海的身影在暗夜的掩护下快速移动。
他没有选择正面强攻,而是机智的借助地形从侧翼迂回。
赵强看见他抬手做了一个镇安司标准的战术指令:火力压制,掩护突进。
“烟雾弹!”略微嘈杂的耳机里传来于海清晰的嗓音。
只见镇安司炮手将几发烟雾弹精准地落在预定位置。
“嘶啦——”一声,灰白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
但在于海即将突入敌阵的瞬间,周伟瞳孔骤缩。
——在热成像显示仪中,一名敌人正借着烟雾的掩护,从于海的侧后方的盲区逼近,手中血迹斑斑的匕首闪着冷光。
“小心!”周伟失声喊道,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在他出声的瞬间,于海仿佛背后长眼,一个干净利落的转身避过刺击。
同时左手精准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右手同步拔出配枪。
消音器下传来两声闷响,敌人瞬间倒地。
紧接着,他长腿一抬,迅猛而有力的侧踢将另一个从侧面扑来的敌人踹出数米远,那人重重撞在岩石上,再也没了动静。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三秒。
……
和周伟他们以为的鏖战不同,在于海精准的指挥下整场战斗仅用了二十分钟便结束。
这时海面上传来引擎声,应是接应的快艇到了。
连作战时间都预估的如此精准,不愧是镇安司的精锐部队。
李姐劫后余生的靠在礁石上,看着于海带领镇兵们打扫战场。
月光洒在于海身上,他的那双眼睛冷淡又平静,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的一切不过只是他的一项日常训练。
这一刻,他们几个终于明白,那个在靖察司会议上用数据说话的男人,他的骨子里流淌的是真正在战场上历练出的血。
他的十二级,功绩所铸,实至名归。
“换防镇兵,到哨所驻扎。其他所有人收拾装备,准备撤离。”
于海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场激战从未发生。
在返航的快艇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尤其是靖察司的靖卫们都还沉浸在刚才激烈的战斗中。
周伟望着于海的背影,忽然理解了他在会议室里说的话。
为什么档案管理如此重要——因为在真正的战场上,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生死;
而在靖察司,那些被他们视为琐碎的档案卷宗,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战场?
夜色褪去,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几只水鸟在追逐快艇搅起的波浪。
波轮溅起的水花带着咸涩的气息,扑在快艇上靖卫们的脸上。
周伟知道,从现在起,大渔区靖察司的很多东西,都将不同了。
……
18. 第18章 约见
第18章约见
日上三竿,小鹿躲到桂花树的树荫下乘凉,人工湖里的锦鲤也缩在石头的夹缝里。
整修花木的工人和园艺师们也停下手里的活开始享用午饭。
阳光直射进陈家大宅的玻璃穹顶,照得厅堂内一片明亮。
二楼的走廊上,林奈刚从书房出来,就被一道沾满香水味的嫣红色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胡丽丽斜倚在雕花栏杆上,她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的唇印烙在滤嘴上。
真丝旗袍紧裹着丰腴的身段,开衩处若隐若现的肌肤白得晃眼,啧,这旗袍,可真大啊~
“林奈医生,”胡丽丽冲着他缓缓吐出一串烟圈,粉色的舌头在红唇间灵活的转动了一圈。
眼尾挑起一个暧昧的弧度,“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想起前些日子她在陈爷的书房里,也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勾引自己……
不过,他想到什么,并不拒绝胡丽丽的邀约。
不枉费他的耐心等待,这尾大鱼,也算是自投罗网了。
……
半小时后,他们一前一后乘车离开陈宅,随后在一家高级茶室包厢里。
胡丽丽翘着腿,高跟鞋尖在桌布的掩盖下有意无意地蹭过林奈的脚腕。
“我也不绕弯子了。”
她俯身向前,低领口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一股浓烈的香气张扬地扑向林奈。
“林奈医生的医术是世界顶级的,不知有没有……生子秘方?”
林奈端起青瓷茶杯,氤氲的水汽笼罩上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将他的眼神隐藏进水雾里。
胡丽丽见他不语,自顾自地说下去:
“林奈医生想必也知道,陈家这位大小姐早就不能生了。
陈爷就这一个女儿,还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她嗤笑一声,涂着鲜艳蔻丹的指尖轻佻地托起下巴。
“我要是生下长子,这家产……到时候,少不了林奈医生您的好处。”
林奈放下茶杯,瓷器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而他的面上却不为所动。
“胡小姐说笑了。”声音却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波动。
“如果林奈真有这种秘方,那么庆隆医院的门槛早就被深港那帮生不出儿子的阔太给踏平了。”
胡丽丽的自信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不过...”林奈话锋一转,透过镜片上烟染的水雾,目光落在她精心描绘的眉眼上。
“深港总医院的刘医生,在辅助生殖领域很有一手。最新一代的试管婴儿技术,成功率相当可观。”
他的眼神藏在雾气之后,朦胧的看不清晰。
而他的话却让胡丽丽的眼睛瞬间亮了:“试管婴儿?”
“只是给胡小姐多一个选择。”林奈将沾了水雾的眼镜取下,抽出一张镜纸,漫不经心的擦拭着。
“毕竟,陈爷年纪不小了,自然受孕的几率...你懂的。”
随即金丝镜架回鼻梁上,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推,将透亮的镜片归位。
林奈的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指出了现实问题,又给了可行的解决方案。
胡丽丽被他说的果然心动,连连追问细节。
林奈一边从容地品着茶,每一个回答都恰到好处,一边不动声色地暗中诱导。
让胡丽丽眼中渐渐燃起了野心,仿佛明日就能成功入主陈家成为主母。
而她的兴奋落入林奈的眼中,仿佛在看一颗棋局上被精心引导的棋子。
这场谈话持续了一个小时。
临走时,胡丽丽已经迫不及待要预约刘医生的门诊。
送走胡丽丽后,林奈独自在茶室坐了很久。
夕阳透过竹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想起当时和陈姝站在走廊上的情景。
——“我爸都那么个年岁了,她想要生就让她生吧,
陈家也确实需要这么个”太子“来继承香火了。不是吗?
林奈医生,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现在,棋子已经就位。
接下来的半个月,根据随侍在胡丽丽身边的佣人汇报,胡丽丽果然频繁出入深港总医院。
她拿着林奈给的名片,顺利约到了刘医生的特需门诊。
各种检查、调理,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积极。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某天晚上,她穿着真丝睡袍,偎在陈爷怀里撒娇。
“医生说...我的身体状况很好。”
她的手指在陈爷胸前画着圈,“就是……”
她的话在嘴边没有说全,只是含混道。
“自然怀孕有点困难。但是可以做试管...”
陈爷沉默片刻,粗重地叹了口气:“小姝她...”
“大小姐不能生,您总不能绝后啊。”
胡丽丽泫然欲泣,漂亮的脸上滚下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好似琼瑶剧里的女主角一般。
“我要是生了儿子,以后也能保护姐姐……”
她的这句话确实戳中了陈爷的心事。
他抚摸着胡丽丽的头发,终于点了点头。
……
第二天,陈爷特意把林奈叫到书房。
“胡丽丽要做试管的事,你听说了吧?”
陈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雪茄点燃却不抽,神色有些复杂。
林奈双手插兜站在窗前,阳光给他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边。
他不咸不淡的给了八个字:“略有耳闻,意料之中。”
“当年庆隆起家全靠你研发的‘愈复安’,没有你,就没有陈家现在的产业。
但小姝她...毕竟不能生育了。”陈爷的声音带着疲惫。
“我不能看着她以后孤零零一个人。而且家业总要有人继承……”
林奈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陈爷。
“爸你多虑了。”他淡淡地说。
“‘愈复安’虽然是我研发的,但陈家的产业没有这么多年您的费心经营,也到不了今天这个程度。而且小姝也并不在乎这些。”
陈爷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所有的家产,以后都是你和小姝的。
胡丽丽就算生了儿子,也不过是……多个吃饭的人。
再说我百年之后,小姝还是要有血脉至亲的陪伴……”
这番保证在意料之中。
林奈微微勾起唇角:“我明白。”
看着林奈对这件事居然意外的通情达理。
陈爷一面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一面又在头疼怎么做通陈姝的工作。
不过林奈不反对,这倒是开了个好头。
毕竟这两个孩子里,有一个已经点头了……
……
从陈家正厅出来时,林奈在游廊上遇见了陈姝。
她穿着一身样式普通的居家裙,站在廊下喂画眉鸟。
流光水滑的布料贴合在她的身上,显得慵懒又贵气。
阳光透过廊柱,在她披散的卷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谈完了?”她回头看他,眼里有浅浅的笑意。
林奈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鸟食罐:“嗯。”
他们并肩站在廊下,看着画眉鸟在笼中跳跃。
谁也没有再提起胡丽丽,或是试管婴儿的事。
有些计划,不必宣之于口。
远处传来胡丽丽颐指气使的做作声音,不难听出她语气里的欢快而张扬。
这个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好孕”做准备的女人,全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进别人精心编织的网中。
林奈伸手,替陈姝仔细挑出了发间陷落的桂花。
动作轻柔而熟稔,好似带着经年累月的默契一般,自从上次从刘家归来两人开诚布公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便少了那份冷漠疏离。
而现在,对二人来说棋局已经布好,只待收网的那一天。
……
两个月后的一个清晨,陈家大宅被一声尖锐的惊呼划破宁静。
胡丽丽站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手中捏着那张早孕检测报告单。
镜子里映出一张憔悴的脸——这两个月的试管手术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促排卵药物让她的身材有些浮肿变形,细看还能发现注射部位留下的淡淡瘀斑。
这段时间她经历了数次取卵手术,每天都要在肚皮上打针,身体的疼痛与激素的波动让她夜不能寐。
原本丰腴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去,眼下的乌青只能用厚厚的粉底盖住。
但比起这些容貌的损失而言……
“怀上了...真的怀上了...”她狂喜的抚摸抚摸依然平坦的小腹,随即爆发出一阵近乎癫狂的笑声。
这两个月来的所有痛苦在这一刻都变得值得。
她拿着报告单,冲进陈爷的书房,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变形:“陈爷!我怀上了!是儿子!医生说是儿子!”
陈爷拿着报告单仔细翻看。
当看到其中有行报告写着性染色体显示为XY型时,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很好,你辛苦了,好好休息。
上个月你看好的那颗钻石已经派人给你做成了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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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让袁管家拿给你看看,可还喜欢。
还有让王妈多给你做点好吃的,你现在是咱们家里最要紧的人。”
……
得到陈爷的认可,胡丽丽迫不及待地换上最艳丽的旗袍,特意选了件腰身宽松的款式。
她罕见的脱下高跟鞋,换上了一双柔软的平底拖鞋趾高气扬地下楼,逢人便展示那张报告单。
“王妈,快去炖燕窝!现在我可是一人吃两人补。”
“小李,把这沙发换个位置,挡着我晒太阳了。”
“这盆兰花香味太浓,快搬走,对胎儿不好。”
她像只开屏的孔雀在宅子里招摇,每一个姿态都在宣告自己身份的改变。
还是在二楼走廊的扶手旁,陈姝和林奈无声的站在那里注视着张扬的女人。
只是这次,陈姝雪白纤细的手掌拍了拍林奈的手背,漂亮的眉眼绽开一抹满意的笑。
“做的很好!”陈姝看着林奈的眼睛说道。
“我保证过的,不会让你失望。”林奈走到她的背后,高大的身形轻轻的环住陈姝。
像一个保护公主的骑士,轻轻的将一吻落在了她的发间。
……
随后的日子里,胡丽丽仗着怀孕对陈爷愈发痴缠。
午餐时分,胡丽丽一边用刀叉切着顶级和牛,一边娇声道:
“陈爷,您说咱们儿子以后叫什么名字好?要不要请大师算算?”
陈爷夹了一筷子菜,“这些事都随你,需要请谁让袁管家安排”。
见他如此好说话,胡丽丽眼珠一转,又试探道:
“我想着...是不是该提前给儿子准备点产业?听说集团最近在谈城东那块地...”
“你安心养胎就好。”陈爷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胡丽丽讪讪闭嘴,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看着她面上不虞,陈爷便安抚她说:
“城东那块地牵扯集团布局,不过秀水山庄那里有个别苑,等你生下来就划给你。”
虽然没有拿到资产,但白得一套豪宅,胡丽丽也算是得偿所愿,又娇笑着贴在陈爷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胡丽丽变本加厉。
她开始以“未来少主生母”自居,不仅对佣人呼来喝去,还时常在饭桌上对集团事务指手画脚。
陈姝始终冷眼旁观,直到某个下午——
陈爷的书房里,父女二人正在核对集团的业务。
在一旁百无聊赖的胡丽丽翻着财务报表,故作姿态地皱眉:
“医药事业部今年的预算是不是太高了?我看可以削减一部分投入,反正现在利润增长也放缓了,况且还有绿藤的技术支持……”
“胡小姐,”陈姝的声音冷得像冰,“医药事业部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胡丽丽先是一愣,随即抚着肚子冷笑:
“大小姐这是什么话?我这也是为陈家考虑。再说,这产业以后总归要交到我儿子手上……”
“你儿子?”陈姝站起身,目光如刀,“医药事业部是庆隆的根基,不是你能碰的。”
“根基?我看是赔钱货!”胡丽丽口不择言,“投入那么多资金研发,还不如多投资几块地皮来得实在……”
“闭嘴!”陈爷盯着胡丽丽,脸色铁青。
胡丽丽立刻变脸,泫然欲泣地扑过去:“陈爷,我只是担心儿子以后的出路……”
“滚出去。”陈爷指着门口,声音不大却带着骇人的威严。
“记住你的本分。以后集团的事,你少插手。尤其是医药事业部的事,不许你再提一个字。”
胡丽丽咬着唇,怨毒地瞪了陈姝一眼,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捂着脸跑了出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提医药事业部,陈爷的反应居然会这么激烈。
她当然不知道,这个部门承载着陈爷对另一个人无法言说的愧疚与承诺。
当晚,林奈来到陈姝的房间,温声安慰道:
“谁惹你不高兴了,告诉我,我去对付她。”
“她不该碰医药事业部。”陈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林奈从身后轻轻环住她,指尖在她手臂上安抚性地摩挲,比起之前安抚性的拥抱,这个动作显然更加越界。
“我的大小姐,再忍耐几个月,好吗?”他的唇贴近她耳畔,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我答应你,一切会如你所愿。”
陈姝转身埋进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度。
窗外,秋末的细雨开始飘落,敲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在这座大宅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