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购入指南》 第1章 第一章 人不能重生两次吧 潘文昇又醒了。 他还以为自己会再次看到ICU里那些仪器并不轻柔的嗡鸣声，听到重症监护室里大夫祥和的面孔。 呃，好像刚才自己胡言乱语了什么东西，但是他也没力气让本就不清醒的大脑处理这些东西了。 潘文昇觉得头晕眼花，自己失去意识前一秒是小秘书的尖叫声和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 小姑娘年方二十岁，知道他取向不是很正常，才安安心心的跟着他到处乱跑的。她最后那声“潘总！”喊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到现在还于他的耳边回旋不绝。 不过现在一切都静谧安和了，好像他能这样一直、一直睡下去…… “文昇……” “文昇哥？” “文昇哥哥，听得到吗？” “……”潘文昇感觉有些耳熟，他坐的飞机在八千米高空处坠落失事，怎么还有可能听见自己前世喜欢的人的声音呢？ 除非他又重生了，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呢？哈哈……你看这事儿闹的…… 不对。 潘文昇一个激灵从床褥中醒来，心脏还心有余悸的颤动着。一张湿漉漉的棉帕子从他额头上滚落下来，又被身边一脸错愕的男人眼疾手快的取走。 潘文昇张开嘴不待说些什么，就见身边的人又惊又喜地伸手抱紧了他。 温暖的拥抱和熟悉的草药香，一切都让他有种想立刻后仰回去，然后重新陷入沉眠的感觉。 “文昇！你醒了！我快担心死你了……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 “……苏白溪？” 潘文昇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像自己的了，以至于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大脑还在宇宙放飞，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滚烫滚烫的，同时抱住他的那个人突然的袭击让自己的温度又上升了几分。 真的假的。他呆愣的看着苏白溪松开自己，那张如玉脂般清润漂亮的脸颊在他面前笑了起来。 真是恍如隔世啊，潘文昇下意识地抚摸他垂落在床上的青色纱衫，感觉这就像是一个梦一样。 “上次九黎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你打入悬冰天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些日子我不会再理他了。”苏白溪却在这时紧紧握住他的手，表情带有几分自责。 “他这个人太爱吃醋，分明你我之间只是兄弟之情，而你又天生没有灵力，怎么能撑得住如此疾苦之境！” 潘文昇听完此话，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他还真的重生了啊。而且是第二次。 潘文昇之所以在现代社会当一名万恶的资本家，是因为他前世就是一位资本家——万胤国东珠钱庄的掌柜，坐拥万两白银的富豪。 可惜，自己这世的背景放在现代来看分明就是一本玄幻小说，但他却是那种比天才还稀有的一点灵力都没有的废柴。 而面前可以称之为美人儿的男人叫做苏白溪，是他认识七载的旧友，也是自己一直暗自心许的对象，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是那种天生就灵力充沛的英才，如果这就是一本小说，说他是自己的白月光也不为过。 然而，他的这位白月光早已名花有主。他的那位主的真实身份还是魔界的九黎尊主，简单来讲就是魔尊，名字叫泫百昃。 他现在的这个情况，应该是自己被自己的情敌彻底弄死的前一年，他正常和苏白溪约见，结果被泫百昃抓了个正着，这位魔尊一怒之下直接把自己打入他法器内的幻境悬冰天内，也是苏白溪以死相逼为自己求情，这家伙才把自己放出来的。 这么一想，他这一世……为情活的还真是憋屈。 “怎么样，文昇。”见潘文昇一副沉思的模样，苏白溪有些急切的贴过来询问，“你还好吗？没关系吗？” 潘文昇下意识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下，却按捺住了面部表情上的不自然：“我没事，只是还有些头晕，想必是寒气入骨了。” 他再抬眸望去，不得不感慨白月光的脸依旧伟大，心肠依旧善良，他与苏白溪相识多年，实为莫逆之交，可惜错就错在自己的情敌是那样一个混账玩意儿。 那种说拒情敌就直接采用物理手段斩草除根的家伙。 “你本不应该因我遭这种罪……”苏白溪叹了口气，“那我先不打扰你继续休息了，你身子虚弱，如果有事一定要同我说，我并不缺灵药法宝，明日我会为你带些补品的。” “谢了，白溪。” 临走前苏白溪冲他笑了一下，顺手带上了门。潘文昇坐在床上，意识到了这里是自己在圩溟城内自家的宅邸之一内，也就是说他现在还在人界的最西面，魔界与人界的交接处…… 真想赶紧离开啊。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被泫百昃私自报复的那几天，东珠钱庄也除了点大事，如今在万胤国帝都的本部如今正风雨飘摇，正赶着自己拯救。 正不待潘文昇欲要起身，一阵眩晕又接踵而至。 【重要提示】 【您所欠额度：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白银。】 【额度来源：重生。】 潘文昇：“？”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眩晕的图像逐渐实体化成一个摸不到的屏幕。又眼睁睁的看着那冰冷冷的字迹还在延伸下去。 【偿还方式：将所有钱财放于您指定的空间处，系统自动扣除。】 【偿还时间：七日。】 【超时处罚：死亡。】 潘文昇：“？？？” 来不及为他还没有痊愈的身子而感伤，现在第一重要的是他身为一名资本家现在需要拿钱偿命这件事！ 前潘总裁现潘庄主一个翻身而起夺门而出，趁着苏白溪早已经出去的时候，他的目标是找自己宅邸内的管事先生。 “赵总管！”不待他提着寝衣毫无形象管理的冲过去，宅邸主管就也一脸匆匆的找上了他，这位两鬓花白的老先生赵昆发急地朝他说：“老爷，您醒了？身子如何？” “我没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潘文昇摇头，然后又连忙问道，“怎么了？是本部那边出事儿了吗？” “是呀，两位东家唐突着要撤资，事情一来二去我还说不清，都急着等您去处理。”赵昆搓着手哈着腰道。 两位东家？潘文昇一听就皱紧了眉头。他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的危机是因为多家商户汇兑出现了差错，皇庭那边也接连施压让自己不得不空出手周旋，结果这次怎么是两位东家都要闹撤资？ 但他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地继续询问：“别急，这两天我就要回帝都贏城，车马都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只是……” “怎么了？” “您也知道的，圩溟城地处人界最西处，位临人魔界交点，往返贏城至少得要五天五夜，同时路上艰险阻碍频多，没有保镖或者说有修为的修士互送，恐怕凶多吉少啊——” “我的那些贴身暗卫呢？” 赵总管神情古怪地锁起了眉毛：“您知道的，上次您去青冥殿，也带着那几位一起去了，但似乎他们并没有跟着您回来。” 青冥殿是泫百昃在人界边缘修筑的临时行宫……照这么说，他们估计已经被那位准魔尊顺手解决了，他们签的毕竟是卖身契，就算没解决，估计也早跑了。 潘文昇表情自若：“我知道了，但是东珠钱庄也并不缺镖人。” “问题就在此处啊，圩溟城本就地理偏僻，资金不通，经济落后，所以在此驻守的镖人本就鲜少，这两天却恰好有一笔大额客单，需要镖人护送，现如今圩溟只剩下看守剩下财库的人了，而这些人的挪用是万万不得啊。” “……”潘文昇感觉自己的表情僵住了，他保持着面部的肌肉，下意识做出了一个握扇拍手的动作，“那现在，东珠在圩溟这边的资产是？” “好在分局这边的客户并不多，挤兑并没有那么严重，大抵，是还剩两百多银两有余的。” 潘文昇：“……” 真是困难开局。 他还想挣扎着再问些什么，但很快身体的不适又把他逼的重新躺回床上。 潘文昇感觉自己其实还没有好透，高烧的感觉仍然包裹着他。悬冰天幻境给人带来的影响是深入骨髓的，那可是这位准魔尊身侧最强的法器之一。 即便泫百昃如今还未真正重返魔尊之位，但潘文昇知道，等一年后他登上这魔尊的宝座，他对待潘文昇可就不止把他打入悬冰天那么简单了。 他还记得……九重地狱火焚烧之时，眼睁睁的看着火舌一点点卷上自己的全身，感受痛苦和高温伴随而来的绝望。 泫百昃。这个家伙对待自己的情敌可真是分毫不留情，不过以他那偏激的性格和魔尊的身份，能留情才奇怪了吧？ 潘文昇又想起苏白溪，似乎只要一提及这个姓名，自己就不自觉怀念起他的笑颜。 ——他的挚友，他曾经最心许的人，以至于在现代找对象，潘文昇也会不自觉的拿他做标尺。 当然，不止他们两个喜欢苏白溪。毕竟苏白溪有很多理由值得人喜欢，赤诚、强大、善良、乐善好施、拥有一张俊秀的面庞、葱茏如玉的手指、一手好厨艺…… 理由很多，但是他自己是喜欢苏白溪哪里？ 潘文昇突然感觉思维好想迟滞了一瞬。 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他反而不是很敢确定了。 第2章 第二章 先定一个小目标 “……” 潘文昇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 他透过窗棂望向圩溟城的街角巷落，不得不感慨这不愧是人魔界的交点，代表荒芜、褪败的杂草遍地，也就这一个还算行的过去的镇落镇压于此添些人气。 再往西边去，就是万胤王朝修筑的边防城池，孤零零的好若一道矮颓的山脉。 潘文昇经过这一番沉眠后头脑倒是清醒了不少。他又另外梦见了飞机失事前的场景，他曾经作为总裁叱咤风云的光阴。 无论是在潘家遭遇那场“灾难”后重新起家，于短短十年间迅速让东珠钱庄重归荣光的潘庄主；还是在现代社会一路创业走向人生巅峰的潘总裁，都从未被现实打倒过。 如今区区为了偿还命贷的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银两……怎么可能难倒他！ “还是稍微有点难啊……毕竟以这个时代的汇率，八万多银两都能够买下整座圩溟城了。” 别人家重生是自带金手指，他重生是自带欠条。 不过，只要能够回到贏都，这些数目倒也都是小问题。 潘文昇深吸一口气，又不禁看向那个提示他死亡期限的屏幕。刺目的数字，刺目的日期。 唯一一个让他舒适一点的，还是一个额外标注的，有倒计时的小提示： 【新手体验期中】 【体验福利：无中介费享受以物换钱，商城货品无限次数刷新】 【距离体验期结束还有：七天】 新手体验期……这怎么看起来非常像无良坑钱商家旗下的游戏商城呢？潘文昇内心嘟囔道。 就在这时，他发现这些文字附近好像有一个额外的小按键。 “嗯？商城？” 潘文昇好奇的点开，发现其中竟然售卖一些东西。 【人界：九千九百九十九亿白银（限购一次）】 【魔界：九千九百九十九亿白银（限购一次）】 【仙界：九千九百九十九亿白银（限购一次）】 【超值人魔仙界捆绑包：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亿白银（单独买过任一界后，此礼包作废）】 潘文昇：“……” 先不提他快看晕了的那么多九，为什么三界都能买啊。 倒不是说他对购买本身有什么质疑，毕竟他作为资本家，坚信钱虽然不是万能但却可以创造万能。主要在于，这些东西该怎么兑现？ 似乎是商城感应到了他的疑惑，一条提示运应而生。 【您在该商店购置的所有东西将会以各种途径归于您的名下】 这样啊……潘文昇若有所思。 各种途径？难不成如果买下魔界的话，会有什么东西先帮他把泫百昃嘎了？ 九百多亿白银换一个男频爽文魔尊主角的命，似乎倒也挺值。 当然，潘文昇这个还欠着债的人当然没资格考虑买下三界这回事儿。他只能先把这些当做一个小目标。 暂时丢开这些念头后，潘文昇继续浏览这个看起来像是自己外挂的商城。 经过简单的浏览，他发现里面卖的东西几乎应有尽有，除了首页默认的三界会永久存在外，其他商品都是以每日零点刷新的方式进行上架与下架的。 由于潘文昇现在处于【新手体验期】，所以可以无限次数的更换里面显示的商品。 所以他是真的体会到了里面商品种类的繁多——从简单的灵药、法宝，到房产、城池，人、仙、魔、灵兽这些有生命的东西甚至都可以购买。 并且，全部用人界通用的货币“白银”为单位。 除此之外，潘文昇也可以将一些东西卖出，只要是他现在能够指定的物件，通通可以归为白银计算。 比如，他现在住的这座宅邸，价格是七十一银两。 ——甚至他的总管赵昆也可以卖出，价格是六银两。 潘文昇有些好奇人究竟是怎么交易的，貌似人是否归于名下是以“这个人是否对自己忠心”所考量的。 当然，潘文昇肯定不会把赵总管卖出去的，他还没有穷到这种丧心病狂的程度。 “嗯……看起来我手头没有什么能卖的资产了，还是得赚钱啊……” 潘文昇一边默叨一边慢慢翻商店里有没有什么他能够买的人手，然后惊奇的发现，要么是太贵，要么是买不起。 为了便于顾客挑选，商店还贴心的这些人才区分好了品质，堪比游戏商城定位。 普通的街头莽夫要价要三两银子，刷到的高级魔族高阶修士更是贵到了三千两银子有余。 可是前者潘文昇担心质量，后者潘文昇根本没钱。换言而之，买哪个都不合适。 就在潘庄主头疼之时，一条特惠推送宛若及时雨般闪现于潘文昇眼前。 【限时特惠：精英暗卫七天体验期，只需一两白银！】 精英暗卫？七天体验？多少钱？ 潘文昇感觉两眼发亮，在他最缺钱最缺人手的时候最需要的出现了！一两白银跟白送的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么值当，会不会七天结束后他背刺我啊……”身为前总裁，潘文昇还是得担心一下资本为自己挖坑的。 但是转念一想，等七天过去，他早去返回贏城雇好几位更好更强更厉害的护卫了。 于是，潘文昇起身摸起自己压在床头旁的小匣，从中掏出四两白银和一串刻着“胤”字的铜钱。 他捧起一两银子于手心，点击了“购买”键。 突然间，掌心内沉甸甸的感觉消失了，银两凭空消失。同时，商城系统继续为他弹出提示。 【提示：请于明天辰时前往青冥殿寻找苏白溪】 去青冥殿找苏白溪？ 他才刚被泫百昃这家伙搞成这个样，就又要去送死吗。 难不成那个暗卫也是要去杀泫百昃的，他们两个达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形成共识？ 潘文昇想着想着快被自己气笑了。他真的不该相信便宜有好货的，但是他已经买过了。 在这个现在一分钱都不敢浪费的紧急时候，潘庄主不得不挺身走险啊。 就在此时，潘文昇发现了商店里的另一件物品。 “【匿影长袍】，可以藏匿自己的气息，让普通的人和实力较弱的修士和魔物无法察觉到自己，价格是……” 潘文昇环视自己寝室四周，最终朝着自己的古玩架咬咬牙做出了决定。 看着商城界面识别出来了自己真爱的藏品的价格，潘庄主一闭眼一狠心。 “对不起了——！” 一刻钟后，潘文昇点击了购买。然后安详地流着泪躺回床榻中。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今天的钱今天先花。 …… 月形如弓。 一个敏捷如影，迅捷如鸦的黑色影子踮过圩溟城排列参差的房檐，手中的短刀在月光下冷冽无比。 他就这样跃过一处又一处，最终朝着九重崖底端的宫殿方向消失。 而在他之后，更多来势汹汹的身影紧随其后，如同鬣狗一般嗅着那个人的痕迹。 “该死……又让他逃掉了吗？” “他毕竟是十二辰的‘戌时’持有者，难抓也在意料之中。” “总之，别让他消失了，这涉及的可是整个门派的耻辱！” 那些人影晃过漆黑无色的天际的下一秒，那如同黑色鸦羽一般的身影又闪在了他们身后。 几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划破圩溟城夜空的冷冽与宁静。 再几秒后，夜色又归于沉寂，只留风声呜咽依旧。 …… 次日，青冥殿，辰时。 据说泫百昃这家伙当初被魔族认定为下任魔尊后，为了能够天天见到苏白溪才修筑了这座九重崖下的行宫。也就是青冥殿。 冥取自圩溟城，而青自则来自于苏白溪喜爱穿着青衣的习惯。 同样的，这座行宫虽然在魔界高崖脚下，却保有人界的生气。 嶙峋怪石，亭台楼阁，白莲水榭，竹影在柔波中身姿绰约，流水与鸟啼共鸣共奏。比起宫殿，更像是一座花园庭院的巨型宅邸。 ——这位准魔尊硬生生是把这片荒芜之地改造成了柔情水乡，只为了博美人开心。 当然，潘文昇自然是没心情感受情敌对自己暗恋对象的大手笔的。 他担心的只是自己偷偷潜入青冥殿一事有没有被发现。 但好在，一切进程都很顺利。 泫百昃似乎并不在青冥殿，否则以他的修为，哪怕自己现在套着有匿影功效的法器长袍，早在踏上青冥殿最外墙的的第一级阶梯就被发现了。 这个法器长袍是今早潘文昇在那个商城用一百两白银兑换的，至于白银的来头则是潘文昇把自己房间内珍藏的几件古玩卖掉得来的。 潘文昇不指望他们能有多管用，只要能让自己蒙混进来别被一般的魔族守卫发现即可。 事实上，实验很成功。 因为苏白溪喜欢清静，泫百昃并没有安排太多的魔族守卫——更何况这里还是人间的地界，甚至只要潘文昇偷偷从侧门旁的矮墙翻过去，就不会有任何阻碍的潜入苏白溪的寝宫。 只是感觉他这般偷偷摸摸，像是来偷情的。 终于，潘文昇绕至了苏白溪的寝宫。这里的环境最静谧娴雅，一处楼阁处于水榭最中，还泛着淡淡的青莲香，其中楼阁上的牌匾刻着“白溪阁”三个大字。 潘文昇叹了口气，脱下长袍叩了叩门扉。 第3章 第三章 此经一别 “是谁？”里面的人轻声回应，声线一如既往地清浅如涓涓细流，让潘文昇感到安心。 是苏白溪本人的声音。 等苏白溪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潘文昇能察觉到他眼中的讶异。 “文昇？你——先快进来！” 说着，他连忙拉起潘文昇的手让他进屋。还没来得及潘文昇说些什么，自己已经跟苏白溪入了座。 “怎么了？你昨天才刚醒，怎么今天就来找我了，我还打算今天再去看望你。” 三言两语间他很快为潘文昇沏好了热茶，望着眉眼缱绻依旧，青丝绾起垂落于衣衫上的苏白溪，他只觉得有种莫名的心酸。 “没事，”潘文昇感觉自己的声音干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病还未痊愈，他早就已经为今天的见面打好了草稿，“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苏白溪倒茶的手一顿，茶水也溅出来了几星。 他抬起头来直视潘文昇，那张白溪如玉的面孔上出现了复杂的感情：“你要走了吗？因为我……因为他？” 不待潘文昇再说些什么，苏白溪就苦笑一声：“我知道的，我曾经和九黎为同窗，但从未想到他被魔族认为下任魔尊后会是现在这般残忍无情，甚至待你如此……” “我至今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他的本性，可分明他还是对我如此之好，”苏白溪抿着唇角，“对不起，文昇，恐怕都是我的错……” 这番话潘文昇在自己的上上辈子也听过一遍，只是他当时是真心实意的向苏白溪告别，只是当初不是他亲自来找苏白溪，而是苏白溪来看望他时说的。 但是如今，潘文昇比起告诉苏白溪自己要离开，更重要的目标是为了找到自己买的那个精英暗卫，告诉苏白溪这件事只是顺便。 物是人非啊。 “不关你的事，”潘文昇轻轻摇头，“东珠钱庄出了些事，急需我回去。” “可是你的身体如今还没有好全吧，”苏白溪喃喃道，他突然起身敛起青衣，“文昇，你等我一下。” 说着，苏白溪走向了内室。 在这个过程中，潘文昇品了一口杯中的清茗，并敏锐的察觉屋内的熏香似乎有些浓郁了，苏白溪一向不喜欢这种过于浓郁的果木香味儿。 似乎他像是在遮掩什么味道…… 潘文昇放下茶盏又仔细嗅闻起来——似乎像是——有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还不待潘文昇蹩起眉头细想，苏白溪就很快地返回到座位处去了。 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精巧玲珑的镶边小匣子。里面盛放着一个金澄澄的丹药，丹药光泽夺目，一看就是上品材质。 “这是千里凝魂丹，我亲手炼成的，能够治愈部分痼疾和重伤，当然，也可以用来疗养你的病。”说着，苏白溪将匣子重新合好压到潘文昇手里。 “我基本已经要好透了……”潘文昇下意识想要礼貌推拒，却见苏白溪毅然决然的摇摇头。 “留着它吧，哪怕等什么危急情况再用也好，将它卖掉也好。” 卖掉……潘文昇极度缺钱的雷达又跳动了。 但他很快又提醒着自己注意正常的人情，然后轻咳了一声：“谢谢你，白溪。”并忙不迭的将丹药收下。 “朋友一场，就不要那么见外了。”苏白溪温和的朝他笑笑。 推杯换盏之间二人又不禁聊起来旧事。潘文昇一边提着心脏，一边又不禁沉浸与这种安和的氛围。 “对了，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救过的那些人吗？”苏白溪突然开口。 潘文昇看了他一眼，随口打趣道：“你这辈子救过那么多人，我可不一定能够记全啊。” 苏白溪笑着说：“我只是恰好会点旁门小道来医人罢了，出资出力的往往是你才对。” 之后，苏白溪又主动转移了话题同他一起寒暄了一些琐事，潘文昇自知自己不能久留，很快就向苏白溪道别。 而苏白溪也表示理解，希望潘文昇路上一定小心，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再见。 我也希望自己能有小心离开的机会啊……潘文昇叹了口气。 不过，潘文昇之后不打算再主动去找苏白溪了。 一是因为泫百昃的实力正在逐渐恢复，他越接近魔尊的位置一步，人就越疯一点，对苏白溪的占有欲就越来越浓。 第二是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多活一世的缘由，自己早就没有第一世那么爱苏白溪，如今的他只想安静的度过眼下的风波，安全的活过这一生。 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更多的在暗中支援和帮助自己的这位好友。表示自己仍旧挂念着他。 他披上隐形长袍带着丹药离开白溪阁，同时在路上查看了一下丹药的价值。 自己的拖修士熔铸了灵力的法器长袍是二百两银子，这颗千里凝魂丹是…… 潘文昇睁大眼睛。 五万？！ 整整五万？！ 不愧是他的天才好友！ 这笔数目放在之前潘文昇不会觉得什么，放在现在简直是天降横财。 还不待他心底怀着对苏白溪的感激零涕从后门离开青冥殿，行走在弯弯绕绕的水榭中的潘文昇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快要凝聚成实型的恶意。 他下意识捏住帽檐抬起头，就看见一位黑发飘散，五官近乎完美到邪异的男子正站在这处庭院的一角，他身上繁复华丽的黑金色的大氅曳地，如剑锋般锐利的眉眼中充斥着嫌恶与轻蔑。 他似乎已经注视了潘文昇良久，隐身衣的遮蔽对他似乎毫无用处。 如今终于被这毫无灵力的普通人发现后，那对儿猩红瞳孔中的恶意更甚了起来，他一撇头，耳垂下的黑色坠穗也大幅度摇晃起来。 九黎魔尊泫百昃！ 潘文昇的心一下子拔凉，但是比起寒冷，曾经置他于死地的恨意却更胜一筹。 他就这样也注视着泫百昃，似乎已经忘记了在他面前自己简直如同蝼蚁一般可以轻易捏死，直到对方别开视线冷冷开口。 “滚。” 等潘文昇再一次眨眼，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真倒霉……没想到还是撞见了泫百昃。 不过似乎因为苏白溪那边的原因，他这次并没有直接对自己动手，甚至说不定还纵容了他跟苏白溪之间的私下见面。 如果他想动手的话，自己估计在对视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死掉了吧。 潘文昇头痛的想要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被泫百昃无意间释放的威压镇的浑身打颤。 真是没出息。他骂了自己一句，强撑着还未好全的身体一步步离开。 等到出了青冥殿，并于最近的镇落登上潘家的马车，潘文昇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买的暗卫怎么还没有出现？ 潘文昇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好像被那个系统商城坑了。 如今他不仅有着七天的死期，还被骗了一两白银。钱的数目虽然不多，但是潘庄主还是觉得这是信任的问题。 不过好在从两界边界到于圩溟城的马车上下来，一路上没有任何暗卫的痕迹。 车夫在他宅邸正门处停下。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声音停顿住的那一刻，潘文昇提起绣着金色兰花纹样的华服跳下了马车。 “老爷。” 赵总管早已领着两位仆从恭恭敬敬的在门处等候。潘文昇微微颔首，面无异常的进入正堂入座。 其中一位小丫鬟双手捧举着一柄翡翠质折扇递到了潘文昇眼前。而另一位小丫鬟则屈膝半跪，递上一壶上好的菊茶。 作为潘家家主，东珠钱庄最大的东家和总掌柜，哪怕在万胤国最偏僻的宅邸处，他也能保有商贾人家最底线的生活。 潘文昇叹了口气，接下扇子却并没有喝茶：“退下去吧，我刚去探访了一位旧友，在那儿品过了好茶。” “是。”两位丫鬟行屈膝礼后，端着茶盏毕恭毕敬的退下。 “老爷，”赵总管见潘文昇没有再要说话的表示，连忙不迭地让一旁开口，“钱庄本部那边又用飞鸽传了密信来——” 说着，他连忙叫一边的下人拎着一只金质鸟笼，里面锁着一只看起来就被擒了许久的鸽子，下人有条不紊的将鸽子取出，搓下它爪子上系着的的纸条递给潘文昇。 潘文昇徐徐展开，第一眼便在内心皱紧眉头。 纸条上面是东珠钱庄二掌柜的字迹，这些天他不在贏都时，都是这个人负责一切商贸交易往来的事物—— “涉及仙家和皇室，急返。” 看来这次不仅是官府那边单方面做幺蛾子，大胤皇室和仙界那边的修士也插了手？ 真是奇怪，平时仙界那边几乎不会干涉人界的事情，更不要提及钱财资产这些尘世俗物了。 潘文昇表面仍旧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搓紧纸条抬手让它慢慢燃烧泯灭于一旁桌上的蜡烛火苗中。 他“啪”的一声展开折扇，将与精雕细琢的扇骨形成鲜明对比的朴素扇面轻轻扇动：“好，说我过些日就抵达钱庄的回信已经发了吗？” “老爷，已经做过了。除此之外，您招募护卫的通告我也已经发过。有几位体格还不错的壮士来应征，我们也都留下了，您可以亲自挑选，也可以交给下人来做。” 潘文昇“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天内。潘文昇着手处理人手和行程的事情，他做事一向会给自己留有后路，如果商城买下来的暗卫真的没有兑现，他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等死。 只是圩溟城地理偏僻，真正还留滞于城中的年轻壮士少之又少，潘文昇只得有遣人送心让途中的关系另作安排，又亲自打点将行囊准备完全。 此行凶多吉少啊。 潘文昇在下人的伺候下完成沐浴，换上寝衣决定睡下，明日启程。房间内的熏香已经点好，单论这安和的夜色可一点也让人感受不到风雨飘摇的预兆。 第4章 第四章 天上掉下来个小暗卫 透过大开的窗户，潘文昇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里珍爱的玉扇，鲜红的垂穗流连于他修长的手指中，跟随着他的思绪不断收拢又聚散。 他真的回来了。 可不知道为何还是没有回来的实感。 自己分明是重生了两次，又开了一个类似于商城一般的挂。事情却莫名其妙接踵而来。 等他回去处理完这件事情……他又该做些什么呢？ 如果说过往有苏白溪让他一直坚持走下去，那如今好像已经看清苏白溪并不需要自己这一事实的潘文昇，又该做些什么呢？ 今早那轻薄入蚕丝的隐身衣就在一边放着，这是真正的法器，就算是像潘文昇这样的普通人也能感受到其中流动着的未知气息。 “唉，分明我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现在还要考虑存在的意义这回事儿。” 大不了就攒钱买下三界之一玩玩。 这么自嘲着笑了一下，潘庄主决定起身去休憩准备好从明天开始的七日的征程。 结果他刚准备抬头，就看到窗外闪过一片阴翳。 如同漆黑的鸦羽一般缓缓从空中坠落，遮蔽住玉盘柔和的银色光辉，挡住了潘文昇眼前的所有景色。 随之而来的，是鼻尖流淌着的血腥。 潘文昇睁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影从窗户口下坠、滚落，最终倒在了潘文昇的寝室内。 与此同时，大片血迹晕染了木质地板，而地上的那个人也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束起来的黑发凌乱，夜行衣上的薄纱也像撕碎一般烂如破布，为数不多裸露的肌肤上遍处可见疤痕。 就在此时，系统商城弹出了提示。 【您购买的“精英暗卫七天体验版”已到货】 潘文昇：“……” 顾不上震惊了，潘文昇决定先一步决定检查自己这位一两银子先生的身体状况，并保证一下人先别死在自己屋子里。 他即刻蹲下身去扒开对方贴在地板上的脸，手却事先触碰到冰凉的如同盔甲似的金属。 面具？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潘文昇将他的脸掰正，看清来人被血污和发丝混合着弄脏了半张面容后他讶异的喃喃出一个名字： “段垣？” 潘文昇认识他。尽管只有曾经的一面之缘。 苏白溪救过很多人。而这个孩子也是其中之一。 之所以叫做孩子，是因为段垣的年龄的确比潘文昇小了不止一点，而且即便是几年之后，这张脸仍旧没有完全摆脱淡淡的稚气。 潘文昇决定先起手救人，可惜他并不懂医术，但好在救命的良方就在手边——苏白溪给的千里凝魂丹。 原来去找苏白溪的目的是拿这个吗？潘文昇满脸复杂的拿出那个小匣子，捏出那枚丹药后看着这弹珠大小的玩意儿却犯了难。 直接喂的话不会呛着吧？ 难不成再兑点水？ 这种半昏迷的状态水也咽不下去吧…… 嘴对嘴喂？ 潘文昇先给自己的脸上拍了一下，让自己清醒清醒。 那是不可能的，先不提他对这个眼前放在现代撑死男大年纪的孩子没有一点敢冒犯的念头，其次就是段垣——他其实也属于自己前情敌的行列。 毕竟当年泫百昃杀的可不是一个人，这孩子可是死在自己之前啊。 最终，潘文昇还是采取生硬的手段，先跪在地上扶着对方靠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艰难的掰开对方的唇边，将丹药塞入他的口中。 “剩下的全靠你的造化了，五万零一。”潘文昇默默想着。 不过如果段垣是那个自己买下来的暗卫的话，他的实力是那么高是完全合理的。 前提是他真的愿意跟着自己前去贏城吗？以这孩子的身份…… 潘文昇叹了口气，一动不动的跪坐在地上观察着段垣的状态，直到他不断往外汩汩流出的血液似乎有凝固的迹象，几乎全无的呼吸也在逐渐恢复。 潘文昇拢起段垣四散的黑色长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掀下他脸上的面具。 在半张清秀面庞的衬托下，那半张脸更是让潘文昇在意料之内地倒吸了口凉气。 将段垣扶至自己床上，潘文昇重新倚靠回了书桌前的黄檀木椅内。 现在他需要等待这孩子苏醒，然后进行一番合适的“沟通”。 …… “文昇。” “嗯？”潘文昇从颠簸中抬起头，望向马车车厢内的另一个人。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青衣依旧，笑颜如水，他的眼神浅淡温柔，正是那个自己熟悉的苏白溪。 “从刚才就见你一直在发呆……现在恐怕已经出万胤国国界了吧，”苏白溪面露担忧的摇了摇头，同时扭头望向马车帘外的一片焦土与倒颓的房屋，“我没有想到鏖拜边陲竟然是如此破败萧条之景。” 潘文昇不甚在意的望了眼车马后紧随的护卫，几十人组成的黑压压的护送团队宣召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安全与实力。 他轻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回复着挚友：“这里毕竟是鏖拜国。纷争不断的同时，黑市交易、烟花柳巷、杀人行当、见不得光的钱权交易应有尽有，对于我这种商人开说，是可以大展身手的天堂。” “能将商路扩展到这里——我还真是有个不得了的朋友。” “那当然，我在鏖拜的都城买下了几座酒楼和一座大房邸，到时候你想住在哪就住在哪。” 苏白溪朝他咯咯笑了笑，旋即微笑着不再说话。二人保持了一阵沉默后，潘文昇主动打破了话口：“我知道，你此行跟我一起出来，是为了躲他对吧。” “果然，”苏白溪轻轻摇头，“还是瞒不过文昇你的眼睛啊。” 他如柳的眉眼变得忧伤起来：“我感觉……百昃他越来越奇怪了，似乎自从上次我们从圩溟的遗迹出来后，他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残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他的身世我调查过，”潘文昇合起折扇，语气逐渐慎重，“——十分古怪，他十四岁之前的经历几乎都被抹除掉了。” 苏白溪苦笑了一声：“已经到如此地步了，我也无法……不过没关系，我们也很久没有像这样单独相处了对吧？” 潘文昇垂下眼帘，用扇首轻叩手搭着的椅沿。他只是看着苏白溪用那只白皙的手撑着帘子，哀悯地望着窗外。 在车马不知行进了多久之后，苏白溪的神色突然变得凛然，他立即开口呼唤潘文昇，语气焦灼。 “文昇，麻烦叫车夫停车，前面倒塌的建筑里有人！看样子是个少年！——” …… “……” 段垣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左面正被什么冰凉的药物包裹着，同时夜行衣紧绷的感觉也被柔软的布料所替代。 望着头顶上床榻的纱幔，似乎一切疼痛与残杀都像是一场梦境般光怪陆离。 但他的精神很快下意识紧绷起来，段垣几乎是“刷”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一转脸就看见坐在床边扇着扇子的潘文昇。 “感觉如何？还记得我吗？” 段垣看着面前贵公子打扮的俊美男子，不禁翕动嘴唇，低下头似乎正在回忆。 潘文昇注意到他还是不是很想跟自己说话的样子。少年没有被绷带盖住的半张面孔清丽却瘦削，肤色则是一种毫无血色的病态白，垂下头让额前黑发遮挡住他半张脸的时候，更是衬得整个人阴沉而凌厉。 潘文昇见他没有吭声倒也不介意：“我记得当时你的两只眼睛都还健全……怎么现在一只眼睛瞎掉了……总之，算了，身上还痛不痛？” “……是你。” 段垣终于开口了。眼底里凝固一般的那抹深黑却仍旧看不到有融化的迹象。 “还记得我啊，”潘文昇合起玉扇，“倒让我意外，我还以为你就光记得惦记白溪了，毕竟我当时只给你提供了一个疗养的住所。” 似乎是因为潘文昇提及了那个名字，段垣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潘文昇用扇尖轻易的止住。 扇骨冰凉的翡翠玉蜻蜓点水的触在段垣裸露出来的胸口肌肤处，年轻人所独有的柔韧胸肌被崭新寝衣轻薄的绸缎所笼的若隐若现，其中触目惊心的疤痕并不在少数，而一道从腹部延伸上来的瘆人新伤也在其中。 “想走？”潘文昇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你走哪去？再找一次苏白溪？” 似乎是被发现了想法，他一下子将阴冷的目光转移到了神态自若的潘庄主身上。 “我知道你去过青冥殿找过一次他，”潘文昇翻手又用折扇触了触自己的鼻尖，“我的嗅觉还是蛮灵敏的，当然，脑子也不差。” 联想起昨日清晨他去找苏白溪的时候察觉到的异样和他的好友所提及的话题，潘文昇不难想到段垣先他一步去找过一次苏白溪。 “泫九黎身边很危险。”躺在床上的少年嗓音低沉。 “谁都知道呆在魔尊身边会有危险，”潘文昇刷的一收扇子，“但你现在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自己危险不危险？” 段垣尝试起身，刀裁般的眉峰却下意识轻皱了起来。 “疼吗？疼就对了，”潘文昇淡淡的开口，“你的身上肋骨至少断了四处，腹部几乎完全被锐物剖开，身上大大小小创口二十一处，丹药都差点救不回来，不是重伤，而是濒死，懂吗？” 第5章 第五章 情敌的情敌是 提起这件事，潘文昇就不禁头疼的想起今天早上迷迷糊糊的从椅子上睡醒，还做了个关于以前前往鏖拜国的旧梦，结果一扭头就发现床上的少年的病情似乎更加一步恶化了。 而他头疼的点还是在于——他不懂医术，以段垣的原本身份又不方便去找医生。 无奈之下，潘文昇只得半路摸黑到自己这座宅邸的库房再去卖点珍藏，又去商店买了【诊疗书卷】这一可以在卷轴上显示病人伤势和病情的物品。 因为这个东西在商城中值一百两白银，暂时没钱的潘庄主掏不出来。 最后看完段垣总共伤势有多么惨烈的潘庄主更是两眼一黑，于是他又自费掏了一百两银子在商店买了其他的伤药，并想着救都救了干脆救到底算了。 在这之后潘文昇又为他亲手额外更换了崭新的睡袍，并为他在那溃烂的半张脸上覆上药糜与绷带，精心照料了快整个晚上。 “所以——我救了你两次，一次间接，一次直接，你就不打算报答我点什么吗？”潘文昇眯起眼睛，“匪寐。” 在他说出这个称呼的同时，段垣神色一凛，刹那间一柄指刀被两只修长的指夹着抵于潘文昇的脖颈间。 “恩将仇报啊，”潘文昇面色不改地挪动视线，上下扫视了段垣一遍，“真稀奇，我都快把你摸遍了也没发现你身上竟然还藏着利器，是放在哪的？” 没有注意潘文昇略带暧昧的说辞，段垣毫无感情地开口，声音冷到像是能够结冰： “你知道我的身份？” 他的身份——人界最难以寻觅踪迹的刺客组织，“十二辰”中的十三影者之一——“戌时”的持有者，匪寐。 十三影者行踪难觅，各个手下亡魂不断，三界都传有他们每人负责一个“死亡时辰”。雇请他们杀人的价格更是能够达到天价。 所以潘文昇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会理解为什么如果让他来做暗卫的话，绝对不会有一点问题。 潘文昇叹了口气。其实如果没有第一世的话，他是不会知道的，以“十二辰”那出色的保密程度和行事风格，除非他追着段垣咬，否则他这辈子估计都查不到一分一毫的消息。 可惜潘文昇曾经有过并不愉快的第一世，如今的他自然知晓段垣的真实身份，也清楚的理解到——情敌的情敌，那就是盟友。 “你当时被苏白溪救下来的第一次时，我早就留了个心眼。身为潘家家主，你猜我有多少渠道？” 潘文昇有意暗示自己是靠东珠钱庄庄主的渠道打探到段垣身份的，他接着解释道：“如果我有意害你，我早可以在你刚才半死不活的时候动手，不是吗？” 段垣沉吟了一会儿，两只手指灵巧地翻动，于倏忽间收回了指刀。 潘文昇表面仍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微笑表情，实则内心早落了一滴冷汗。 好险……差点就被这孩子顺手杀了。 “总之，”潘文昇正色道，“我救了你，你欠我一个人情。” “需要我做些什么？” 潘文昇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段垣认清事实后来的这么直接。 “既然你知道了我是谁，那你也应该知道‘十二辰’的死誓，”段垣起手拆下自己脸颊上重重包裹的绷带，让它们缓缓飘落在床上，“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你的目标是谁。” 这么果断？还有他好像以为自己是要杀人。 还不等潘文昇开口，段垣就提前打断了他：“如果是泫九黎，那我暂且做不到。” 暂且？也就是说你还真的考虑过杀掉泫百昃？想到第一世段垣的死因，潘文昇发现还真的是。 段垣纤长的睫毛颤动，于自己仅剩的那只深邃黑眸处打下一片弧状阴翳，又接着补充：“他的身上的谜团很多，远不止于‘下任魔尊’那么简单，我能告诉你的仅仅是——他很危险，能够给三界带来巨变的那种危险。” 潘文昇紧缩起了眉头，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泫百昃的事情绝对不是现在都自己能够干预的，只得将话题扯回正道。 “并非如此，我是希望你护送我回贏城。” 段小刺客的脸色似乎闪过一丝疑惑，不知道他这一刻是在考虑这个任务是过于简单，还是在思索潘文昇是否还有别的深意。 对于“十二辰”来讲，“护卫”的任务虽少，但也并非没有，但是大多是九死一生，上刀山下火海的危急情况才来找他们，或许单纯从圩溟城到贏城这段距离确实有些大炮打蚊子了。 潘文昇又不疾不徐地补充道：“——在此期间，你需要贴身保护我，确保我的性命安忧。” 对方似乎斟酌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回答。 “好，”段垣道，“从今日算起？” 潘文昇望了一眼窗外渐起的曙光：“是，今日就启程——”他顿了一下，旋即又试探道：“这会占用你很久的时间。” 对于“十二辰”这种层次的存在来讲，贴身保护这种长期任务可谓是繁琐无比，而且他们几乎不会接取类似的委托。 “……我知道，”段垣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了一些，“但是……这没有什么，如果是你的话。” 商城发力了？ 潘文昇挑了挑眉，又补充着询问：“你还需要额外休息吗？” “不用了。” 看着即刻就要起身的段小刺客，潘文昇拦住了他：“但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偏卧就在隔壁——” “不必。” 看着执意要出去的段垣，潘文昇内心浮现了属于长者的道德谴责，他伸手抹了一下段垣刚刚躺过的被褥，诧异的发现并没有留下什么温度。 干他们这一行的心冷身也冷吗。 顾不上这么多了，困倦到极点的潘庄主翻身就倒在了床上。 他可是整晚三个时辰没睡，如今一想到今天要启程，更是头脑昏昏沉沉。 ……真希望七天的行程不要出什么大岔子啊。 …… 翌日清晨，宅邸前。 车马，准备完毕。 钱库内所有白银，准备完毕。 古玩珍宝、奇书异画、名贵草药等能随时卖出去当钱的物什准备完毕。 食物干粮准备完毕。 其他打手也—— “不用准备太多人手，”就在此时，站在一旁房屋阴影中看着赵总管打点物什的段垣冷不丁的对一旁的潘庄主开口，“也许还有人在追杀我，带太多无用的人只是拖累。” “？”潘文昇的脑门上浮现出了一个问号，他看着换掉那身破掉的夜行装、转而换上普通镖人所着的甲胄布衣的段垣。 即便是如此打扮，独属于少年人的清丽感也仍旧遮掩不住，昨夜散落一地的凌乱长发被玄色发带高高束起，利落干净，黑铜面具也重新佩戴回脸上，短匕定于腰间，上面邪异花的天狗食月纹路栩栩如生。 但是这幅靠谱的模样碍不住雇主对保镖的疑惑。 “是我上一个任务，”段垣简单回答，“具体情况我不方便透露。主要追杀的人基本都被我解决了，但我的伤来自于那晚被不相干的人重创……我不清楚他会不会告诉这些人，或许概率不高，他一向厌恶多数人类。” “泫百昃？” “嗯。” 潘文昇看了他一眼。回答的倒是老实。话说他和段垣还真是同病相怜啊……两个人被一个家伙折磨成这个鬼样子。 潘庄主又扭头望向那些打手，下有十六岁儿童上有五十岁老汉，歪瓜裂枣的有，拿着木棍棒槌跃跃欲试的也有，每一个都对挣佣金保有期待，每一个都带着“不靠谱”的标签。 聚集在这里的原因，纯纯是因为瘸子里面挑将军。 算了……潘文昇旋即招呼赵总管过来：“把他们先遣散吧，作为补偿事先说好的定金照发，留下一个车夫就好。” 赵总管虽然疑惑，但是看着自家老爷身侧那个看起来就来路不明却有着深不可测气质的年轻镖客，他还是点头哈腰着答应下来。 看着这些歪瓜裂枣老弱病残们各自拿到了一串铜钱后纷纷满意的离开，潘文昇不禁担忧的望了一眼段垣。 他还记得昨夜自己替他更衣的时候，从他的衣服里除了短匕外还摸出了大量的飞镖、暗箭、吹筒、毒瓶等武器，看起来轻便的行装就像一个小型武器库般。 如今段垣虽然更替了伪装的衣束，这些武器潘文昇却也全都交付给他了，靠谱是靠谱，但…… 老实讲，他对这个孩子的了解并不深，照现在都这种情况，如果段垣在半路反悔离开，自己必死无疑。 对于潘文昇来讲，唯一的能让他安心的条件也只是“十二辰”的死誓。 ——“十二辰”的十三影者不擅自接客，多为自由身活跃在人界。除非雇者能够拿出让影者动心的相应筹码，他们才鲜少出面一次。 钱在他们眼中只是最不起眼的报酬，有的位高权重者为了让十三影者答应接下任务，甚至会付出一座城池的报酬。 而一但答应下来雇主的条件，十三影者将以命相抵，若任务失败，影者必须自戕，绝无反悔的可能，否则事情若被其他十二影者知晓，整个组织都会对该违约的影者进行追杀。 而潘文昇给段垣的交换条件，大抵是“救命之恩”吧。 虽然也不知道这先救再算账的条件到底算不算，但是段垣既然答应了下来，大抵是没关系的。 第6章 第六章 启程 乘上马车后，车夫甩动缰绳催促两匹马不疾不徐的行驶起来，车厢内的潘文昇先是确认所有珍贵的财宝都被压在马车座位下的暗箱中，然后环视四周，发现竟然空无一人。 “段垣，你不进来吗？” “不必，”没想到段垣的声音竟然自自己头顶传来，“我在外面更能随机应变。” 潘文昇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什么，只得揉了揉眉心。 “你先进来吧，我有话对你讲。” 眨眼间，马车在行驶过程中侧门就被轻而易举的拉开，身着镖人衣服的段垣闪身坐在了潘文昇对面，半张脸依旧面无表情，就像是在等候指令。 “我来找你聊聊天。”潘庄主尝试和善地笑了笑。 “如果你是担心我会违约，大可不必。”段垣似乎直接看穿了潘庄主的想法，他闭上眼睛，音色清冷而笃定： “‘十二辰’的‘虚时’在最初创立这个组织的时候就立下了将这个准则刻入了的骨髓中的规矩。这对我们而言，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虚时’？”潘文昇若有所思地开口，“那位代号‘鳞影’的人？” “是的。”段垣轻轻颔首。 他是唯一一个代号广为人知的十三影者，就算‘子时’到‘亥时’这些十二影者如何死亡更迭，他都在这个位置屹立不倒。 还有将规矩刻入骨髓……按照他们这个行当的作风，恐怕是真的割开皮肉血脂去刻吧。 “你应该知道吧，马车一路行到贏都需要整整五日，途中要经过千仞峦、溟水与瑜城，”潘文昇有意无意的扯着话题，“在抵达瑜城的过程中，除了路上几家既定的客栈、一座小小的村庄和山里的劫匪，可是一点人烟也遇不到。” “还有车夫。”段垣没有感情地打断他。 潘文昇看着这孩子一脸冷漠的反应又开始头疼了，但他还是神态自若的将话题自然的带了下去：“我知道，我自然会跟他对话，但是你，段垣——” “你同我并没什么可聊的，潘庄主，”段垣未被面具遮盖住的那只眼睛直视着他，黑色的瞳孔似乎不会游移般空洞而渗人，“这对你我而言都是浪费时间。” “哦？”潘文昇似笑非笑，“有啊，当然有。” 他不知又从哪个衣袖摸出了那柄玉折扇，潘庄主自在潇洒地翘起腿，笑盈盈地看向段垣：“比如——苏白溪？” 看见他一直如同深潭一般没有任何涟漪的黑眸闪过一抹亮光，潘文昇内心知道有戏。 老实说，作为一名资本家——而且还是两世的大资本家，潘文昇深谙人才的重要性，如今自己身边最缺打手，此等和数一数二打手打交道的机会，潘文昇怎能放过？ “我同苏白溪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潘文昇轻轻叹息，“同样，我也知道你自从被他救过后，就一直惦念他的救命之恩。” 坐在潘文昇对面的段垣脸色未变。只是紧抿着唇角，始终保持着警惕与边界。 “所以……” 潘文昇勾起唇角，用手指撩拨开垂于他浅金色领口上的几缕青丝，那对儿可以醉人的桃花眼也带上了几分轻佻。 “你难道不好奇关于他的更多事情，等某日你有机会杀掉泫百昃，跟他有更进一步相处吗？” 段垣：“……” 第一次，潘文昇从段垣如同小型冰山一般的脸上读出了“困惑”这两个字。 “并非如此，”他冷不丁地开口，“我对他的感情并不像你对他那般，心有欲做友人以上不轨之事的妄念。” 感觉莫名其妙被骂了的潘文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第一世的这之后苏白溪曾经有一段时间逃脱过泫百昃几乎变态的控制欲，而那段时间段垣一直暗中保护着他，直到被泫百昃杀死。 那段时候潘文昇也跟他打过交道。那时段垣如同烈性犬一般，望着他的眼神抱有浓烈的敌意，但是在苏白溪面前，他又会露出温顺听从的一面。 如果这都不算没有感情，那还有什么理由来解释这种忠心？ 段垣平静地回答：“我将他视作恩人，仅此而已。” 潘文昇“嘶”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他这时候还没有跟苏白溪相处到那种地步？ 潘文昇手指屈起轻叩座位：“那你冒死去找他是因为？” “是意外，我于追杀途中意外闯入那座行宫，”段垣只是作出如此回答，“而撞见泫九黎则是不幸。”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如果是真的的话……那还真是大不幸。潘文昇听着段垣继续说下去： “他原本想拦住那位即将复苏的魔尊，但是失败了，也正是因为泫九黎对我出了手，我才意识到他了更危险的一面。” “更危险的一面？”潘文昇紧锁眉头。 “这并不是你我现在能够干涉的，”还不等潘文昇再问些什么，段垣就站起身来冷冷的丢下一句，“失礼了。”随后他的身形就如一抹黑影般闪过，马车侧门便在一瞬间打开又关闭，仅剩下空荡荡的对座与潘文昇面面相觑。 真冷漠啊。 潘文昇摇摇头，望向窗外的荒郊野岭。 ——不过还好，毕竟旅程还长，他和段垣谈话的机会还有很多。 入夜，马车停靠在了距离溟水约二几里远的一个地方驿站暂歇。 似乎是看见潘文昇气貌不凡出手阔绰，又携带着一位高挑寡言的玉面随从和私人的马车与车夫，老板很是客客气气的安排了酒菜和住宿，而潘文昇也分外知情达理的摸出一两白银搁于桌上。 “客官看起来从远方来的啊？”驿站的老板拿了额外的小费后脸上更是喜笑颜开，他用手巾将那亮闪闪的银子抱在怀里搓了又搓，转头就去招呼店内打杂的，“小二，再去开两瓶好酒来！” 潘文昇礼貌性笑笑：“是去圩溟做了些生意。” “我有听说官府又和私商合作在圩溟那边开了片银矿，老爷可是忙那件事的？” “看不出来这儿消息还挺灵通。” 老板边亲自为潘文昇斟酒边陪笑：“哎呦呦——说笑了说笑了，这片地界虽然在我大胤边儿上，但是碍不住来往的行客不一般，这客人多了，一来二去的，消息就打通咯。” 潘文昇举起酒盏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的体质其实比较特殊，不太适合喝酒。 但是少喝一点还是没问题吧？ 潘文昇小酌一口，清辣的口感弥漫口中，初入口感还好，细品倒是不太经的起推敲。 不过酒并不重要，他需要的是老板的态度与回答。 “还不错。”潘文昇随口赞许了一句。 “小店简陋，拿不出来衬您身份的佳酿，见笑见笑，”老板低下眉眼看向潘文昇腰间别着的水色玉佩，嘿嘿两声，“看客人您一路向东南去——是要回贏都？” “正是。” 潘文昇同驿站老板对话的同时，眼神不自觉的偷瞧了一直没有发话的段小刺客——段垣坐在木桌的另一角安静地低着头进食手中的干粮，始终一言不发，像是进食这件事本身对他而言就像一项任务。 他并没有选择食用饭馆提供的菜品，而是从马车的储粮内选择了些粗食，潘文昇还看见了他用银刃试了毒。 与此同时，段垣也察觉到了潘文昇望来的那抹视线，正当潘庄主想给他递过去一碗酒想问问他能不能喝时。段垣就起身欠礼，转瞬间消失在了驿站一楼中。 唉……潘文昇无奈的放下碗沿。 “那我可不得不插一句嘴了，最附近的溟水村可是出了件大事。” “哦？” 老板压低了声音，还神经兮兮的用眼神环视四周：“好像是牵扯到了皇族那边。” “皇族？” “好像是皇族的一位公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跑到了这蛮荒的西北之境来了，”老板连连惋惜的摇摇头，“就在那溟水村，这公主不管不顾荣华富贵，委身于那么小一个地方，没想到啊，没想到。” 公主？潘文昇细细回忆万胤国最近失踪了哪位公主，很快便有了眉目—— 万胤国的七公主，姝月公主。 现任万胤国帝王的膝下一共有不少皇子公主，除去那些私生的不被认可的血脉，正统的皇族继承人一共有九位。 而姝月公主是一位不受宠的妃子所生下的孩子，所以，她继承下来的则是一样不受宠的待遇。 “我倒是听说，她好像是为情私奔，”潘文昇在斟酌后开口，“但是众说纷纭，很难拿的太准啊，怎么？这位公主出了什么事儿吗？” “那可是大事儿！”老板吊着嗓子，挤眉弄眼地拉长音调，“这公主死在了溟水村！并且还成了冤魂！” 死了？ 潘文昇倒是略有疑惑。姝月公主在这个时候就死掉了？这跟他的第一世完全对不上。 第一世的她，好像后来被皇族抓了回来，并且死在半年后的九子夺嫡中。 潘文昇内心在冷静的思考，表面却仍然是一副好奇打探信息、甚至还略带点震惊的模样：“皇族那边应该收了尸吧，龙脉死在如此荒凉破败的地方，这可是皇室丑闻。” “奇怪就奇怪在这一点啊，”老板啧啧道，“贏都那边并没有派多少皇族的人，公主的尸体也没有找到，不过，他们倒是请了仙家的一个掌门来镇压亡魂，但是出奇的是，这位掌门在两天前被杀了！” 仙家……皇族……潘文昇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两个词。 东珠钱庄的危机好像也是因为仙家和皇族，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第7章 第七章 打探情报 “总之，这位公主是怨气颇深，听说那里的居民如今还能夜夜听到她的哭嚎呐，”老板将手摆来摆去，长吁短叹着，“但偏偏要回贏城，还不得不路过溟水村，客官你可一定要小心啊，能绕则绕，不绕也得注意冤魂缠身！” “多谢告知了。” “哎，不客气不客气，客官您只要之后做生意而且有机会的时候，多多照拂些小店就好。” 潘文昇在之后就起身去了二楼的住店处，这所小楼里客房简陋，打扫的却十分干净，潘文昇对此还算满意，毕竟自己可没有大富大贵人家对于环境挑挑拣拣的臭毛病。 段垣在意料之中拒绝了单人客房，这个架势，看起来就像是要在外面的屋檐守个一整夜。 或许这样的日子对于段垣来讲都是家常便饭，只是原来蹲屋檐是为了取别人项上人头，现在是为了防止别人取潘庄主的项上人头。 潘文昇在房间内踱上几步，又扭头望向窗外。古时和现代的夜色最有差异的便是每夜都能见到满夜星辰与明月，如今已到秋末之际，清冷的月色倒是看的让人觉得孤冷。 潘文昇站在窗前月影下，冷风无情的吹过面颊，那双桃花眸也不自觉的微眯起来。 他这一辈子，该怎么过才好。 “段垣。” 不知为何，潘文昇下意识又喊了这个名字。而在两秒之后，少年单薄高挑的身影又出现至自己的眼前。 那被束起来的墨发迎风飘洒，素白规整的镖客服衬上那张阴冷凉薄的神色倒是极显反差，不过或许是因为面具未遮住的那半张脸太过好看，整体下来倒是不显得突兀。 他似乎刚在周围巡逻了一遭，手里还握着那柄名为“戌时”的短匕，匕刃的锐光蕴着杀意，分明擦的干净至纤尘未染，也能隐隐约约看出它曾取过无数人的性命。 而握住它的那只左手，则能明显的看出虎口处的茧痕，五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半掌与小指紧贴于黑色的皮质手套中，微微攥紧——这同样也是一只杀伐果断的手。 自己以前的情敌都是些什么能打的人啊……潘文昇不禁心道。 “潘庄主，有什么事？” 段垣似乎并没有在意潘文昇打量的视线，只是一如往常地沉声询问。 “明日我们即将抵达溟水村，然而那边发生了有关皇室的惨案，徘徊着公主的怨灵，”潘文昇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刺客、影卫和修真者的修行手段截然不同，反而跟魔族大同小异——你们的修行是靠‘化内’吧？” 段垣轻轻点头。 “将灵力收束体内并压制，转化为内部的驱力，却无法像魔族那样释放出来，”潘文昇一边记忆一边若有所思道，“所以，你们大多时候只能利用□□和外物，应该没有压制幽影冤魂的手段，对吧？” 段垣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毫无变化，对于潘文昇的试探，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开口：“你不用担心。” 潘文昇正想再找些什么别的话题，就发现段垣正垂眸看着他： “你去圩溟是为了钱庄的事情？” 潘文昇眨了眨眼，他倒是想不到这孩子竟然会突然问有关自己的事情。 “是啊，”潘文昇笑答，“你作为那么厉害的一名刺客，也应该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吧，像我这样身份的人，你觉得我会无缘无故跑到这种人界边缘的地方？” “我以为……”段垣的声音短暂的停滞住，甚至细到像是快要消融在风中，“你是为了去找他。” 潘庄主愣了一下，他这是吃苏白溪的醋？嫉妒自己跟苏白溪的私下交往？不是说好只是恩人之情？ 潘文昇作出了沉思状：“有一部分原因吧，毕竟其实这种事情我遣人来打理完全是没问题的。” 段垣借着月光静静地凝视着他。 “我承认，”潘文昇抬头跟他坦白，“是因为我之前打听到了他被泫百昃带到了圩溟藏了起来，才刻意往这边来了一遭的。” “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潘文昇似乎感觉段垣的声音有些低沉，就像是对这个回答不开心或是不满意一样。 “那你呢？”潘文昇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如果你在青冥殿撞见苏白溪是意外，那你去圩溟城又是为了什么？” 他赶在段垣准备转身离开前又紧逼了一步：“毕竟‘十二辰’规矩在前，我应该有权利，不，或者说有一个知道你的上一个任务是否会对我造成影响的机会吧？” 段垣停住身形，侧头看他的目光在夜幕中朦胧不明：“明日你就知道了。” 明日？潘文昇刚想再问些什么，段垣就再次消失在了他的视界里。 这孩子，来无影去无踪啊…… 但是潘文昇很快开始发觉了事情的不对，明日他们即将抵达溟水村，而溟水村又发生了那件公主死亡的蹊跷事件。 难道……是段垣？ 翌日清晨，潘庄主再次坐上马车。 看着商城界面流逝的时间，潘文昇边摩挲着手上那枚精致的麒麟木雕，边蹩着眉头闲倚在马车的座椅上思考事情。 距离给出的界限还剩五日……真不希望接下来的行程出什么问题。 那枚一看就出自上流工匠之手的麒麟木雕栩栩如生，红檀木料分明仅有五寸大小，却可以在毫厘之间看见近百枚细微的鳞片，长角、龙尾、脚踏彩云，每处细节都可称巧夺天工。 在主人手中把玩两下后，潘文昇就把它随手放到了自己座位对面。 然后潘文昇轻轻抬手，点击了商城界面的【售出】。 “哗啦”一声，木雕在两秒之间就变成了倒塌填满了整张座椅的亮闪闪的白银，潘文昇不用细数，就知道这里一共一百二十两白银。 潘文昇颇为庆幸自己有着收藏古玩的爱好，以至于他现在随时都可以拿这些东西来变现。 不过这个商城对于一些东西有着自己的价格评判标准，商品原本购入的价格和售出的价格并不完全对照，而是针对东西的“真实价值”有一定的变动。 潘文昇对此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他看中的只是商城的交易十分便捷，在这个界面，几乎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 也就是说，这跟现代的网购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潘文昇抬眸看向面前堆成小山的白花花的银子，其中有几块还咕噜噜滚到了地上，其占地面积之广令人束手无策。 “……还是有区别的。” 如果说能有什么东西能把这些银子存放起来就好了——比如说一个空间系的道具？ 不过潘文昇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据他所知，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空间系”这个能力分类。 “但是类似的物品还是有的，不过这都算仙家秘宝，并不好搞到手。”潘文昇边拨弄着自己脸边的长发边有一茬没一茬的想。 最终，潘文昇以同样的价格在商店内购入了一张【锁魂符】。满座位的白银在眨眼间尽数消失，一张轻飘飘的则符咒落入潘文昇掌心，其上纹路朱红的光泽泛着诡异的光。 看着那么沉的白银才换一张那么轻的符咒，潘文昇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揉搓着薄薄的黄纸和上面鬼画符般的鲜红的纹路，感觉内心五味杂陈。 “不过这些有灵力的道具，的确比一般的东西贵的多啊。” 不过，它应该会派上用场。 这张【锁魂咒】顾名思义，有着暂时封印和削弱鬼魂、怨灵的作用，效果具体参照于使用对象的强弱。使用的时候只需要向魂灵甩出即可。 对于完全没有灵力的潘文昇来讲，这的确是一个保命的好手段。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从刚才的颠簸转为平缓，潘文昇刚起手准备拉开车帘，就听见前方的车夫道了一句： “老爷，溟水村到了。” 潘文昇用手腕撑起帘子，发现这个村落如同他料想的一般变得死气沉沉。 他曾在半个月前路过这处村子，那时村落还保有着朴实无华的乡下特有的生机与活力，如今黄纸咒文遍地张贴，人烟也稀少了起来。 一眼望去，整条平坦的泥土大道上就仅剩下空空如也的街边商摊和裹得严实的几位行人，车轴滚过之处村中大狗发狂的叫声此起彼伏。 偏偏今日还是个大阴天，乌云蔽日遮空，同时也无形的笼着整座村子，压抑的氛围闹的人心惶惶，恨不得避而远之。 “天色也不早了，”潘文昇微微放下手，朝车夫喊道：“寻处店家先歇脚吧。” “是，老爷。” 车轱辘碾过一张又一张湿薄的黄纸，最终寻到了一处矮楼前挂着招牌的小客栈，潘文昇从马车上下来的同时，段垣早就已经候在了一边。 他仍旧是那种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的表情，只是从微微攥紧的五指上看，潘文昇感觉他还是有习惯性的警惕在。 车夫前去安置马匹，潘文昇就先拨开竹帘进了客栈。 堂内一片昏暗，除了简陋的桌台木几、挂着的大蒜辣椒与窗户缝内隐约夹着的黄纸外别无他物，潘文昇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真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哪怕连店内，看来也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