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他们都爱上了我》 第1章 枯骨 温热的鲜血挥洒在了半空中,随后又轻轻的落下。 “……” 顾雪序的脸上溅了一道血痕,薄唇颤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底下的人似乎刚回过神来,凄惨的叫喊着,纷纷跑上前。 哐当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江逢凌半跪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拼尽全力的把那把深入心口的剑拔了出来。 血窟窿再也止不住的涌着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袍。 “江宗师!”一些弟子跳上来赶紧扶住江逢凌。“快去找药宗!”底下的弟子也顾不着什么了,四处逃窜着报信,甚至忘了有传音的这个法术。 “凌…为什么?”顾雪序双手紧紧的扶着江逢凌疯狂的传输着灵力,整个人都快跪到地上了。 那双满含痛苦的眼眸直直的看着那人的脸庞。 江逢凌想要咽下涌上来的血腥,可似乎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止住。 他视线模糊的看着顾雪序,周围的惊呼声还在持续,隐约间有什么人破空而来。 清寒的风吹过,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顾雪序的手臂,留下了一个散尽尘缘的笑。 顾雪序在平世台上与江宗师下生死状,江宗师不敌致其一剑穿心而亡,四尊大怒,罚顾雪序于寒崖思过五年。 在第十年,顾雪序击败四尊者,继承了掌门之位。 第十二年,顾宗主的发丝间已经掺杂的有白发了,试炼场上未收一徒。 江逢凌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这床真不舒服,把他的身上都给硌疼了。 不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大脑似乎刚刚加载完毕,惹得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眼睛也全然睁开了。 他用手撑着所谓的床,缓缓的想要坐起来,没想到关节竟然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江逢凌扭了扭酸痛的脖子,伸了个懒腰,这才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鬼还会做梦吗?”江逢凌眉头微簇,这不是顾雪序的寝殿吗?他怎么做梦梦到这了? 他下意识的想要走出去,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居然不是床,而是一具玄冰棺。 胸口传来阵痛,霎时间脸色更为苍白。 江逢凌低头一看,好嘛,原来自己真死了又活了。 染血的衣袍不知何时被换下了,此刻他身上穿着一件画有金色铭文的白衣,地上延展的那些铭文与他衣服上的如出一辙。 他捏着下巴沉思着,有些头晕脑胀,难道是顾雪序太恨他了,于是就把宿敌留在寝殿内,每日欣赏死状吗? 江逢凌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随后又觉得十分合理。 他下意识的想要从正门走出去,但一阵阵的脚步声拦住了他的去路,只好先钻进柜子里躲着。 “承光啊,这么多年来你都未收一徒,你也该考虑剑尊的功法传承了。” 只听声音江逢凌就知道这人是谁了,他跟顾雪序的大师兄,仙门第一好人。 “时机未到。”顾雪序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丝毫情绪。 柳云殊十分善解人意,听出了自己的师弟如今的掌门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叹了一口气就跟他告别了。 “师兄,你别走啊。”江逢凌默默的在心里呐喊。 他下意识的理了理头上银色的发冠,正了正衣角。 他不要一个人面对顾雪序,指不定要给他脖子上来一刀了。 他现在只求顾雪序不要更衣,不然自己就该暴露了。 如今这一复活,他大宗师的法力荡然无存,只能凝聚出一点细微的灵力。 现在天道似乎极其眷顾他,顾雪序也跟着出门了,随后把寝殿的门狠狠一关,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江逢凌狂跳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正门他现在是不敢走了,之前一直很偏僻冷清的寝殿,不知为何,周围的声音突然嘈杂了起来。 他摸到一扇窗户,从这里翻下去,再走一段崎岖的小路就能下山了。 他还是弟子的时候就经常从这里到凡间玩耍,然后留着顾雪序给他放风。 刚掀开窗户他的手就顿了顿,没有继续进行下一步动作。 江逢凌转身从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捞出了一个大箱子,上面居然没有落灰,他美滋滋的挑了一件华贵的衣裳,完全合身。 外面春寒料峭,树冠部分的积雪还未完全融化,江逢凌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只是落地的瞬间腿有些软,他顾不得什么,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免得被大卸八块。 清风缓缓的徐来,窗边安静了下来,顾雪序的身影出现在帷幔前。 窗外的春意悄悄涌来,现在已是人间三月,刚下过小雨的地面有些泥泞,地上只有花草的痕迹,大片的月盏花盛开在窗外,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江逢凌边回头看边小心的收着自己的脚步,猛地撞上了一个温热的物体。 被撞的人捂着下巴,低头看是什么人敢这么不长眼撞着他,就看见了一个极其貌美的仙人,发如鸦羽,眼眸潋滟,额头有些微红,正有些嗔怪的看着他。 “在下舒挚行,属淇南舒家是苍梧派掌门嫡徒,敢问阁下师出何派?”舒挚行的眼睛都看直了,尴尬的咳了两下,低垂着眉眼开始了自爆门派。 他的出身并不低,说话时带了些自信的语气。 江逢凌在刚撞到人的那一瞬间就易容了,听到那人自报家门的时候,眼神里满是震惊,嘴巴也不自觉的张大了。 “啊?”舒挚行听到那人疑惑的声音,有些自我怀疑了。 不应该啊,无论是在凡尘还是仙门,他应该都挺有声望的呀。 江逢凌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高的男子,居然是之前才见到的那个小团子吗? 他到底死了多少年? 当年的那个小糯米团子不到他的大腿处,他在临死的前几天还摸过呢。 江逢凌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现在是多少年?” 舒挚行眼神怪异的看着他,莫不是脑子不好?但长相挺好的呀。 于是温声的说道:“天耀二十八年。” 江逢凌感觉自己好像被凭空暴击了,整整十二年… 原以为自己最多只死了几年,他醒来后看见顾雪序寝殿内的装饰一点没变,甚至连衣服都还是那几件… 舒挚行看着眼前的这个美人似乎想要晕过去的样子,急忙召出了一张传送符,而这张符传送的地点就是万象宗中央大厅。 江逢凌看到符箓后瞬间觉得自己不晕了,连忙抬手抢下传送符,深吸了几口气,随后说道:“道友有所不知,万象宗的掌门是一个老鳏夫,他因死了爱人,看我有几分像他的亡妻,就准备强占我,我才这么小,当然誓死不从,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呀。” 说罢,他还挤出了几滴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这次轮到舒挚行站不稳了,顾宗主是那样的人吗? 好像无论是什么场合都没有见过有人亲近他。本来是在心里想的,但是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江逢凌一听,编的更卖力了:“道友有所不知,他是一个伪君子,简直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我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外门小弟子而已,根本就反抗不了。”他真的用袖子蒙住了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舒挚行看他这副模样更是信了几分,毕竟他一直对顾雪序是没有好感的,他想不通为什么要杀江宗师那么好的人。 回想起小时候见过的那几面,江宗师可谓是天人之姿,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那么的尊贵美好,甚至因为顾雪序的存在,他想祭拜江宗师,坟墓都无处可寻。 天上下起了轻雨,雨势并不大,他咬牙切齿的安抚着哭泣的美人,一边扶着他下山,如果现在冲到顾雪序面前对峙,那么两人都只能面对一起被弄死的结局。 “你叫什么名字?”舒挚行轻声安慰着。 江逢凌擦掉几滴鳄鱼的眼泪,刚才他差点笑场,于是随口编到:“迟岁。” 毕竟他迟到了这么多的年岁,也是下意识说出来的。 凡间的雨势不小,两人临近找了间客栈走了进去,店家见两人气度不凡,再看一眼穿着,这里离仙门很近他是识货的,一个明显是仙门第一大派万象宗的花纹,另一个男子的身上则是有着苍梧派标识的金缕,急忙笑脸把两人迎到了二楼的雅间。 江逢凌身上几乎是全干,舒挚行把能够避水的云衫披到了江逢凌的身上,自己身上倒是淋了不少的雨。 一壶热茶端到了两人面前,江逢凌穿着还是太薄了,没有法力护体的他,很快就有些瑟缩了。 为了维持易容术,只能把不多的法力全注入进去了,就这还只能跟原身保留三四分像的容貌。 许是想到了江逢凌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修为不高,凡间不比仙门四季如春,舒挚行从随身携带的芥子空间里面掏出了一件披风递给了他。 “顾宗主是什么时候看上你的?”舒挚行给对面看起来很可怜的十五六岁少年倒了杯热茶,便打听了起来。 江逢凌认真的想了想,最后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大概半年前吧。” 舒挚行瞬间想通了:“那你肯定是试炼场上被收入万象宗的,毕竟顾宗主没有收任何一位徒弟,也许是在那时候看上你的,怪不得他就第一天参加了。” 江逢凌嗯嗯啊啊的点着头,随意的应和着,想着自己接下来的去路。 他盘算着要先找到师兄,毕竟师兄当年也是大宗师之一,如果顾雪序在他复活后还要杀他,起码师兄能保他一命。 可是找到大师兄就必须要去万象宗,但凡撞见顾雪序,那他的易容术在对方眼里,估计跟在脸上贴“我是江逢凌”这个标签没什么区别。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江逢凌有些奇怪,自己现在是完全辟不了谷的,竟然一点都不饿,但也没有多想,开心的吃了起来。 这次轮到舒挚行叹气了:“我本想把你带到苍梧宗,然后与师尊商量过后揭露这件事,但这样的话,顾宗主会把仇撒在你的身上,他现在的修为是仙门第一,而且万象宗也是大门派,很可能会牺牲你这个外门弟子,我在想有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 江逢凌嚼着口中的糕点,配着热茶咽下去后说道:“你今天能够搭救我,我就很感激了,这件事你不用参与,只要我走的够远就行了,我相信顾宗主也没有那么非我不可。” “但愿吧。”舒挚行眉头依旧皱着,直到面前的茶水放凉,也没有舒展开。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江逢凌就开始追问舒挚行这些年来仙门发生的事情。 可惜的是,这人完全不感兴趣,就挑了几个活动讲给了江逢凌听,不一会儿就把他说的昏昏欲睡了。 直到江逢凌第八次栽跟头,舒挚行才说:“你先睡吧,我明天再继续给你说。” 江逢凌嘴里嘟囔着:“没事,你继续,挺助眠的。” 舒挚行无奈的给他扶到床上盖好被子,外面已经放晴了,街上的人流多了起来,叫卖声也不绝于耳。 今日他本想去万象宗摘一些月盏花,留作种子种在苍梧派,这种花是江宗主生前最喜欢的,至少可以用作缅怀。 第2章 第 2 章 “你死了,这天下就没人能奈我何了。” 光怪陆离的梦不断地复现,江逢凌额头冒着冷汗,双眼紧闭,掌心死死的抓住被子,陷在了梦魇中。 一阵冰凉的源泉涌入身体,那些画面不断的被击碎,梦里又恢复了温柔祥和。 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线被吞没在了暮云中,江逢凌睁开眼时,整个房间都是漆黑一片。 他扶着额头,竟然对梦里发生的一切毫无印象唯留下那一抹清凉的感觉,像跋涉时找到了方向,整个人神清气爽。 客栈的灯被点上了,江逢凌这时才发现桌子上压了一封信,不出意外估计是舒挚行留给他的。 “门派有事将我召回,明日早上回来,勿念。”落款人斐桐。 江逢凌看到后一笑了之,随手就把信封又放在了桌子上:“斐桐吗,这人的表字真有趣,一看就是林行州取的。” 在自己的印象中,门派中的师兄师弟大多数用表字称呼以表尊敬,自己跟顾雪序则是各称其名,或者羞辱训斥对方的时候喊表字。 不过他的尸体不见了这么多时辰,顾承光居然还没发现,这宗主当的真废。江逢凌在内心默默吐槽,门突然被敲响了。 “客官,您点的膳到了,请用膳。”小二恭恭敬敬的敲好门,把膳食放到了一旁的板子上,叩拜了一下才离开。 江逢凌取过膳食,没想到斐桐那小子还挺厉害的,居然能够点中他爱吃的,值得表扬。 房间内的镜子虚化成了一片漆黑,江逢凌一边干饭一边看着房间内摆放的话本,边看边笑又自言自语,丝毫注意不到镜子的异常。 顾雪序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居然诡异的透露出了温情,把旁边随行的谢星跃都吓了一跳。 谢星跃是四尊之一的渡厄尊新收的徒弟,年仅十一岁,此次前来是他师尊不放心一个人待在门派,于是就托付给了顾雪序,被沉着脸的顾宗主拎下了山,一路上都没有给他一个好脸,搞得谢星跃以为顾宗主是面瘫呢。 “那个漂亮哥哥是谁呀?”谢星跃看着宗主的脸色变好了,于是大胆发问。 四周鸦雀无声,顾宗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眼也不眨的盯着镜子。 “。。。”谢星跃沉默了,这一路上把他话唠的风格都给治好了。 于是他也不再自讨没趣,起身鞠躬告别后,一溜烟的跑到了三楼,以倒挂金钩的方式,垂在了江逢凌的窗户前。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好像都只是一个法术不入流的人,估计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或者是道行太高了,需要顾宗主来镇压,顾宗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谢星跃直接从三楼跳到了街上,大摇大摆的闲逛了起来,身上的装饰叮叮当当的作响,就差把“我很有钱”写脸上了。 江逢凌用完膳后,就体力不支的躺在床上,那道剑伤这么多年了没有痊愈,持剑人的修为太高了,他现在修为几乎散尽,完全止不了疼痛,只能蜷缩在床边,捂着胸口,尽量压着。 江逢凌打开窗户,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感觉身体的血液变得好冰冷,感官近乎麻痹,月亮的清辉洒在了他的身上,仿佛欲要飞升的仙人。 眼皮在昏沉着打架,或许我的复活只是一场侥幸,要回到本来该呆的阴司去了,如果…如果,他想见一面顾… 他的思念一如既往。 枯竭的身体中涌入了大量灵力,冲开了堵塞的经脉,但不过瞬息间又闭合了,心脏的疼痛被压制了下来,整个人再次舒展开了,宛如枯树绽出了新芽,迎接了新生。 无数次的离别,构成了无数次的相见,顾雪序紧紧的拥抱着怀中的人,一滴热泪洒在了江逢凌的脸上。 冷硬的外壳被彻底击碎,他感受着怀里的温热,看着那人的脸庞。 法力的枯竭致使易容术也维持不了,无意识的窝在他的怀里,纤长的睫毛轻颤,泼墨般的长发流泻下来,面冠如玉似静水深流,像无数个日夜那样安静的闭着眼。 顾雪序轻叹了一声,不舍得松开手,走到镜子前又忍不住再次回头,才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江逢凌才被剧烈的摇晃给震醒。 他睡眼惺忪的睁开眼,一边嘟囔的说道:“还早,还早,再睡一会,等会儿到课你帮我先拖住师尊。” 舒挚行喊到:“醒醒,快别睡了,万象宗的人马上要到这边来了,不想被抓到的话就跟我赶紧走。” 江逢凌本来还处在昏沉恍惚的状态,一听到万象宗这个词就条件反射的打了个激灵,瞌睡瞬间被吓没了。 他就猜到顾雪序晚上肯定回寝店睡觉,发现仇敌的尸体没了,肯定会大怒的。 他下意识的想跑,又摸了摸头顶,还没有束发,于是急匆匆的穿好鞋子,随手用一根木簪把头发挽了起来,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了额前,平添了几分慵懒。 等到江逢凌准备完毕后,舒挚行才抱着手臂含笑吟吟的说道:“今日中洲有茶楼诗画大会,你陪我去参加。” 江逢凌懵了,擦干脸上的水渍问道:“你不是说万象宗的人会来抓我吗?” 舒挚行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是说万象宗的人会来,没说是来抓你,陪我去中洲,如何?” 江逢凌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抑制住想打人的冲动,他现在没有法力,打人等于白送,忍忍吧。 “不去。”江逢凌回了两个字,随后就半躺在了摇椅上。 舒挚行眨巴着双眼,没想到会收到这个结果:“那你好好想想,这里可是万象宗的地界,顾宗主但凡有什么想法你都逃不掉,不如跟我去苍梧派的地界。” 他循循善诱的说道,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怎么去?”江逢凌存疑的问道,传送符在凡间其他门派地界使用不了,至于其他的出行方式,那也太慢了。 “我带你御剑飞行!”舒挚行兴奋的说道,随手召唤出了配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御剑飞行至少也要飞半日,我才不要呢。”江逢凌摇了摇头,说实在的,他并不相信这些人御剑飞行的本事,往往都是人剑皆坠。 这些奇才搞的仙门早在十几年前就要求各位修士要有御剑通行令才行,而且长途不准带人。 舒挚行无奈的拉下嘴角,随后又无可奈何的说道:“好了,不逗小岁,我们乘坐虎兽车,走吧。” 江逢凌这才懒洋洋的起身,拿走了桌上的糕点,一同前往了中洲。 今天分外热闹,空中行驶了不少车辆,都是各大仙门或者凡间世家的妖兽车,熙熙攘攘的游行着。 中洲的活动是三年一度的,最早只是一个散修发起的,这么多年的演变下,也逐渐成了必不可少的活动之一,无论是凡人还是修仙者都能共同参与,比诗斗画。 两人从虎兽车上下来,已经接近午时,中洲热闹非凡,迎接的人也早已等候多时,把两人引入了天下第一茶楼。 早已预留好的雅间,能直接欣赏到赛场,江逢凌好奇的四处张望,心里不禁暗自想着:“这茶楼估计是更换主人了,品味大不如前。” 舒挚行去那边打招呼了,把他留在这里,人群中传出了惊呼声,江逢凌回眸一看,刚好跟那个人的视线撞上了。 “道歉!”一个气鼓鼓的约有十一二岁的少年说道,猛地把另一个少年踹在了地上,看身上的着装,正是万象宗的人。 原来是一个拿着鞭子的少年,想要隔空抽人,但不知怎么着,居然抽到了万象宗弟子身上,而且是脾气不好的那一挂,江逢凌正吃着瓜呢,就看见那人朝自己走来。 “喂,你是万象宗哪位尊者手下的弟子?”那人极其张扬的说道,眼神好奇的打量着江逢凌。 “你师尊没有教过你问别人名号之前,先把自己的报出来吗?”江逢凌挑了挑眉并不吃他这一套。 那人傲娇的抬起头:“我乃万象宗尊主渡厄尊的嫡徒谢星跃。” 江逢凌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渡厄尊那一脉皆温柔有礼,自己的大好人师兄就是上一代渡厄尊的嫡徒,承袭了这一尊号。 “你师尊是柳云殊吗?”江逢凌不可置信的问道,完全不敢相信自己风光霁月的大师兄会收这么闹腾傲慢的一个人当嫡徒。 谢星跃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的说道:“你刚才还说我无礼,怎么轮到你了也不报。” 舒挚行也注意到这边的闹剧了,急忙挤过来解围:“谢星跃,这是我的朋友迟岁,打听的这么清楚抄家底啊?” 见到来者后,谢星跃不满的瘪了瘪嘴:“斐桐师兄好,此次是顾师叔带我前来,我没有在宗门看到过他,但是又穿着万象宗纹样的衣服,就好奇问问。” 之前他在同辈中看谁都比他低,被师尊教育了好多次后才会喊了。 听到顾师叔三个字后,江逢凌身子有些僵硬,与舒挚行对视一眼后,就准备脚底抹油,溜到雅间包厢。 见两人要走,谢星跃有些着急,拉住江逢凌的衣袖:“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一派的。” 江逢凌回了一句:“外门弟子罢了。”就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两人刚走到拐角处,就感到一股寒气袭来,不出意外的顾雪序到了,幸好没有撞见。 台上的开场已经结束,人们如火如荼的开启了投票比拼,票数多的人继续进行下一轮比赛。 江逢凌拿着茶杯手有些颤抖,如果刚才他没看错,顾雪序进的是他隔壁的包厢,他怎么不去天字号跑来雅间了? 宗主出行通常都是最高待遇,怎么落的跟他们这些弟子一个待遇啊,难不成万象宗现在这么穷了。 江逢凌感觉自己猜的非常对,不然顾雪序的寝殿怎么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宗主都没钱装修了,果然出行经费大打折扣。 舒挚行没有察觉到江逢凌的内心戏,饶有兴致的点评着台上的画作,对旁边的诗选丝毫不感兴趣。 桌上的瓜子壳渐渐堆了起来,江逢凌也跟舒挚行争的热火朝天,两人各执一词,都看不上对方的审美。 “你的意思是黄配绿很好看?”江逢凌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吐槽着舒挚行。 “你懂什么,这可是江宗师生前最喜欢的颜色。”舒挚行洋洋得意的说道,随后又补充着:“江宗师可是仙界公认的第一仙姿。” 江逢凌冷笑了一声:“我想如果他知道后人这么诋毁他的话,那他一定能气活过来。” 直到初赛落幕,两人也没和好,一直在冷脸嗑瓜子。 雅间内平地起风,窗外的月亮被遮掩了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到了江逢凌。 第3章 第 3 章 “小心!”江逢凌凌厉的呵斥了一声,气度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舒挚行侧身一避,躲开了那道致命的剑气,江逢凌下意识的想要召唤配剑,又想到自己法力尽失,只好尽量躲避。 数道阴狠的剑光袭来,舒挚行边打边退,奇怪的是,包房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引来一个人前来查看。 江逢凌看着周围的场景,意识到了不好,两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拉入了幻境,不破幻境就会身死,精神永远留在这里。 可眼下他也无法找到破境的阵眼,黑衣人来势汹汹,招招致命,所修的剑术是早已失传的辟邪剑法。 舒挚行顾不着身上流血的伤口,对着江逢凌大喊道:“迟岁赶紧出去搬救兵,你先跑。” 黑衣人想要尽快脱身,他的目标明显是江逢凌,舒挚行在一旁拼命的阻拦,两人明显不是对方的敌手。 也不知道江逢凌是不是脑抽了,居然一把拽下墙上的长刀,直面迎战了过去。 黑衣人也没有料想到一个根本就没有多少法力的人居然会这么勇敢,但只是轻蔑一笑,铮然一声亮响,长刀在地面划出了一条深邃的沟壑,那场面甚是诡异。 杀伐戾气如狂风暴雨般朝着黑衣人涌去,闪避的瞬间,长刀被掷出,在黑衣人的背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顾雪序猛地睁开眼,朝着虚空劈去,凭空撕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毫不犹豫的踏上前去。 谢星跃在旁边被吓了一跳:“师叔,我也要去吗?” 话音还未落,那条缝隙就紧紧的闭合了,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有条裂缝。 幻境内,舒挚行跪在地上狂喷鲜血,一袭黑色束装都给染透了,江逢凌还在跟黑衣人过招,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几乎没有任何法力的人能做到的事。 一阵寒气涌来,顾雪序一剑出鞘,剑气瞬间破空,化作千万道气浪当场刺下,一击致命。 说时迟那时快,江逢凌看准时机拿着舒挚行的配剑砍向了门扉。 幻境瞬间灰飞烟灭,阵眼的关键就是那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门,凭借着一般人的记忆跟观察力,通常是发现不了的。 佩剑入鞘,顾雪序化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男子的模样,连身上的织锦都换成了平常人的青色布衫。 “感谢阁下的搭救之恩。”舒挚行一边咳血一边说道。 房间内的血腥气极浓,江逢凌转动着酸痛的手腕,顾雪序不留痕迹的观察着他,看到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才嘴角微微上扬的点了点头。 几位弟子在处理着善后工作,这间房也被隔离开了,江逢凌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任何门派的标识,应该是一位修行高强的散修,自己死了这么多年,修真界也是人才辈出啊。 浑身是伤的舒挚行被苍梧派的弟子带走疗伤了,昏倒前还不忘喊道:“迟岁,记得来找我。” 顾雪序在一旁冷眼旁观,丝毫没有选择给予一些灵力搭救的意思,反倒是握住了江逢凌的手心,传输了一遍灵气,检查有没有内伤。 这道灵力涌入后,瞬间石沉大海,江逢凌迅速的抽回了手,想要离开这里,但刚才损耗太大了,心痛异常,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心脏似乎在渗血。 血管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冰冷,他双目晕眩的撑着旁边的桌子,终究还是倒下了。 那瞬间,他听到了众多的惊呼声,落入了一个怀抱中就昏死过去了。 沉香缭绕,高床软枕,江逢凌沉沉的睡在床上,脸上依旧维持着易容术。 “承光,袭击他们的人有着落了吗?”柳云殊匆匆赶来,他去北境稳定几个宗门的摩擦,没想到回来就听见这样的事,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中洲。 顾雪序摇了摇头,沉思片刻说道:“汲元,那不是人。” 柳云殊有些诧异的睁大双眼,来的路上,他本以为是有人早就在茶楼里设下幻境,可能是跟苍梧派有仇的人干的,他着实想不通,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人生最鼎沸的时候。 “这位小弟子还好吗?”柳云殊又关心起了还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迟岁,一个灵力极差的外门弟子卷入其中可能会伤及根本。 “无碍,你先带着你的嫡徒走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顾雪序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最不爱管事的他,居然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 柳云殊欣慰的点了点头:“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快要走出心魔了。” 顾雪序垂着头没有说话,坐在床边继续给江逢凌灌输着灵力,已经持续一天一夜了。 红烛跳动着微弱摇曳的火光,顾雪序的目光一直都没能离开过江逢凌,两人十指相扣,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江逢凌才幽幽转醒。 床边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房间内空无一人,嗅着空气中传来的安神香的气味,江逢凌不禁有些恍惚了,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回到了从前。 “迟师弟醒来了,宗…是一位公子给您配的药,快趁热喝了吧。”一位圆脸的少年笑着说道,话锋转变的也非常自然。 江逢凌不疑有它,端起药碗,双眼紧闭的一饮而尽。 猛地吞下去后,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唇边有人递来一块蜜饯,江逢凌就顺着吃了下去,才渐渐回过神。 这药实在是好苦,舌根还在不断的回着酸涩味,索性蜜饯还是发挥了功劳,不一会儿就转津了。 那位圆脸的同门看到他喝完药后就把药碗端走了,转身离开时还不忘把门锁上。 江逢凌坐在床上,用手抵着下巴,幻境中出现的黑衣人来刺杀他绝不是巧合,但他只是刚复活,怎么就有人盯上了? 还是说他的复活不是偶然性? 这两个问题在他脑海里徘徊着,一时间竟也没有头绪,于是翻身下床,更衣束发后,房门就被推开了。 看见来人后,江逢凌嘴角荡起一抹笑容,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还是非常感激的:“谢谢这位道友相助,迟某感激不尽。” “听说这位小友师万象宗的弟子?”来人长相平平,但说的话却十分的漂亮:“幻境中小友虽然法力薄弱,但无论是身法还是剑术都非常人所能比及,想必是顾宗主的弟子吧。” 江逢凌听出了他话中试探的意思,眼波流转间就换成了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只是区区一届外门弟子而已,怎敢碰瓷顾宗主?” 那位散修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打开手中提着的盒子,从里面掏出了几碟精致的糕点,摆放到了桌子,又倒了两杯热茶。 “迟…岁。”他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带上了不同的色彩。 江逢凌也没有跟他客气,笑嘻嘻的吃着糕点,他想从这位散修大能的嘴里套出些话,但只可惜,任何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道友在这里见过万象宗的尊主吗?”江逢凌问道,心口的钝痛,一直这样不是办法,要找一个修为极高的人,能一直给他供灵力,这个人选自然就落到了他生前最信任的大师兄头上。 散修不留痕迹满眼认真的说道:“尊主倒是没见到,不过宗主来了,此次幻境发生的事情由宗主来定夺。” 江逢凌脸上差点维持不住笑意,给裂开了,这地方完全不能呆下去了,他还没有被黑衣人杀死之前,估计就要被顾雪序给活生生的掐死了。 “道友你先慢慢吃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没回来也不用着急哦。”江逢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试着推窗户,结果发现后面是假山,被堵死了。 江逢凌:“……” 他又想从正门出去,刚推开门就撞见了那位圆脸的同门,伸手把他挡下:“医师说师弟的身子还没养好,不宜见风。” 那人言笑晏晏,眼神中却毫无笑意,江逢凌握住他的手,悄悄的试探了一下,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看起来还挺小的,没想到都结丹了:”他在心中暗自腹诽,这人摆明了就是不想让自己出去。 “好的,那我进去了。” 江逢凌的话音未落,就被喊住了:“其实万象宗为仙门宝地,风水最宜养人了,师弟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回门派,也好有人照顾你。” 江逢凌的笑意未歇,望着骄艳的烈阳:“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麻烦师兄了。” 刚好顾雪序留在中洲办案,自己赶回万象宗与师兄美美相认,就算要称那个小屁孩一句师兄他也认了。 他踏上凤凰于飞时,脑海中还存在美美的幻想,直到降落到中央校场时,他才收起了笑容。 天杀的,顾雪序怎么回来这么快,凤凰于飞已经是属于最快的工具那一挂,中洲到九洲的传送阵早就被破坏掉了,怎么会呢? 江逢凌悄悄的往后退着,尽量避免被注意到,甚至还微微猫下了腰。 那位圆脸的师兄笑容满面的把他捞出来,推到了顾宗主的面前。 “宗主,这位就是在中洲受伤的那位小师弟…” 虽然师兄话里话外都是关心,但江逢凌却莫名感受到了大股的恶意,只好强撑着发颤的双腿,挤出了一抹兔死狐悲的笑。 顾雪序轻“哦”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周围人却忽然感受到空气似乎变得温暖了些。 “迟岁,自称万象宗的外门弟子。” 江逢凌也不知道顾雪序抽什么风,居然说起了他的履历,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连忙点头称是。 “我翻阅了万象宗玉碟,并没有发现你的名字。”江逢凌手心冒着冷汗,还是鼓足勇气的想要解释,就听见顾雪序的话锋一转:“想来是他们疏忽了,不如本尊就收你为徒。” 周围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更有些甚至兴奋的嘴角不住的抽搐,他们难道要见证历史了吗?万年不收徒的顾宗主,居然主动提出收徒,还是收的一位外门弟子,不用想,就知道明天九洲传的会有多疯狂了。 江逢凌被吓得直接差点跪下了,急忙摇头拒绝,要是真被收徒的话,那以后不出意外就要传出顾宗主杀害弟子的名声了。 “这件事你受委屈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尊的嫡徒了。”顾雪序丝毫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直截了当的断定,当场拿出玉碟录入。 江逢凌内心无比复杂,他对重修功课,重新背诵那些没有什么太大作用的书深恶痛绝,这是每一位弟子要经历的事,自己都熬到宗师了,如今一朝跌入泥潭,又得从头开始了,那些东西他是真一点没记。 校场周围的月盏花随着风摇曳,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师尊剑尊,凭一己之力开出了第五尊位的人,在他那里是完全不需要背诵的! 他想申请调换师尊,奈何原则在师尊手里,头上只有两个大大字——无语。 第4章 第 4 章 谢星跃震惊的张大了嘴巴,手中的佩剑都不自觉的脱落了,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难道这是幻中幻?幻境都不带这么离谱的吧!谢星跃踏着怀疑人生的步伐,跌跌撞撞的滚去练剑了。 天色昏暗,有种山雨欲来之势,苍白的天空飘着几朵乌云,清风呼啸而过,江逢凌颤颤巍巍的跟在后面,突然想到了一件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事。 他的尸体,丢失这么多天,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许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顾雪序双手背后,一股仙风道骨的味:“为师近些天来闭关修炼,未曾踏入寝殿,你作为本尊的嫡徒,就住在偏殿吧。” 江逢凌右眼皮狂跳,下意识的拒绝:“不了不了。”随后又意识到凭自己现在的身份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急忙补充道:“感谢师尊的厚爱,弟子福薄,恐叨扰师尊。” 那位圆脸的师兄,哦,不对,现在已经知道他的真名了,华箫满面笑容的走来:“偏殿已经收拾出来了,小师弟可以直接入住。” 江逢凌无力的张了张口,随后又紧紧的闭上了,一脸颓废的点了点头,他现在不仅仅是心脏痛了,而是浑身都痛了,被顾雪序发现后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凌迟处死。 遥想当年,他和师尊一起躲在顾雪序的偏殿,然后屋顶就被当时的掌门一掌掀飞,他死之前还没有修缮,估计现在也是毛坯。 那件事说来也好笑,当时的剑尊十分乐意游山玩水,四处游玩之下,竟从凡间勾搭上了一位青葱美人,本来也只是件两情相悦,无伤大雅的事,但偏偏那位美人是掌门的渡劫分身,渡的还是情劫,这就导致了掌门没有舍断凡情,硬是从飞升的临门一脚,给搞得失去飞升机缘。 这段孽缘本来跟江逢凌没有丝毫关系的,但不知为何,因果线也指向了他,就导致两人被恢复记忆的掌门追着杀。 这些年来发生的事太多了,江逢凌也搞不懂为什么一觉醒来沈宗主变成了顾宗主,自己的死对头升职加薪,而自己则从宗师降到小弟子,这身份落差不言而喻。 庭院内种着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地下的秋千上落了一些银杏的叶子。江逢凌把手放上去摸了摸,这也是他死后新种的,抬头望去,树冠枝繁叶茂,上面还挂着风铃,不住的在风的吹动下叮当作响。 顾雪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袭蓝衣稚嫩的小弟子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仰着头向上看,软软的发丝垂下来,顾雪序终究还是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 “你来了,这个风铃放在秋千旁边无论有没有风,都会跟着响动,真不错。”江逢凌满眼含笑的指着,一时间竟忘了行礼。 炽热的目光直视着顾雪序,轻雨飘落,江逢凌才像回过神来一样,赶紧行礼说道:“师尊,都怪弟子看的太入迷了,请师尊恕罪。” 久久没有听到回话,江逢凌抬起头,刚好看见顾雪序温柔的看着风铃,目光里还有抹不开的哀思。 “……无妨,爱徒可要进去看看布置。”顾雪序语气温润的说道,仿佛之前冷若冰霜,说话狂拽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逢凌如小鸡啄米般赶紧点头,生怕一会儿他较起真来自己就该被罚抄了。 说起罚抄这件事,他是深有体会,顾雪序还是他师兄那会儿,自己经常闯祸捣蛋,把整个万象宗都给搞得一团乱,而顾雪序作为自己的好朋友,自然要匀走一半的黑锅,这时候自己就会至少抄十遍清心咒外加一百遍门规,顾雪序的那份也落到了他头上。 不过到最后就会变成两人均分,毕竟不到最后一刻江逢凌是绝对不会拿起笔的。 就连自己也渐渐忘记了两人是怎么从挚友变成宿敌的,或许他也没有想过两人会有兵弋相见的一天。 平世台上的那一剑太痛了,那场生死局是自己发起的,也算是吃了这条因果报应。 铜镜中晃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他仔细端详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把灵力全部运往心脉处了,没想到易容术还能好好保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直接瘫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感受着身下的松软,江逢凌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这种被子最舒服,跟自己生前睡的一模一样,只是深嗅之下,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冷香气息。 困意阵阵的袭来,画本啪的砸在了江逢凌的脸上,摸了摸被砸痛的鼻梁,果断选择扔下小人书,吹灯睡觉。 半夜里的动静格外的大,但江逢凌太过于疲惫了,就没有去分心注意,嘈杂声一直持续着,阳光透过窗棂直直的照射在他的脸上,一条手臂垂在眼前,一脸不情不愿的睁开了双眼。 外面格外的喧嚣,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鞠起一捧凉水扑到了脸上,房门被扣响,江逢凌发梢上还沾了一些水珠,就去开了门,门外赫然站着的是自己的好师兄。 柳云殊被巨大的冲击力扑的向后退了两步,低头一看自己师弟刚收的徒弟就这么紧紧的抱住自己,脸上还露着开心的笑容。 “迟师侄,早起这么激动有什么事吗?”柳云殊尴尬的咳了两声,扶正了小弟子的肩膀。 一声师侄,直接把江逢凌打回原形,垂头丧气的松开手,刚要开口就用余光看见了顾雪序仿佛要吃人的目光。 瞬息间,他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早安,刚才那一瞬间的气场太恐怖了,自己也不敢透露什么,只好偷偷的向柳云殊挤眉弄眼。 可惜的是自己的师兄并未理解,不计前嫌的询问着他:“师侄昨夜睡得可好,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师兄的嗓音如沐春风般传来,江逢凌眉头紧皱,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恕弟子愚钝,并未听到。” 外面的弟子来报:“山下并无异常,目前华师兄正在带领其他师兄师弟搜山,一定保证江宗师的尸体完好。” 江逢凌听到后打了一个趔趄,目光不自然的看向顾雪序,下意识的开始握紧衣袍,低着头站在一边像一只小鹌鹑。 善解人意的师兄出来解围:“你昨夜才回寝殿睡觉,发现江师弟的仙躯不见了,如今也不肯让我们进去调查,不如就用寻痕追踪法试试吧。” 江逢凌急忙大声喊“不”,又急忙找补:“不……不妥,盗走江宗师尸体的人肯定早有准备,应该不会被这等法术识破。” 顾雪序冷冷的目光扫过来:“说话切忌大喘气。” 师兄打完圆场后就离开了,亲自去下山寻找,江逢凌眼巴巴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相认再次失败。 阳光照射着地面的月盏花,这种花在白天见到太阳的时候花瓣会闭合,夜晚沐浴在月光下开放,不知为何,院中的月盏花都是完全盛开的状态。 周围一片压抑的死寂,顾雪序没有再多说什么抚袖离去,江逢凌也转身回到了偏殿,完好了头发之后才去文玑殿上课。 这节课讲的是低阶功法,适用于刚被收入内门且毫无基础的弟子,江逢凌听得昏昏欲睡,不住的栽着脑袋,讲师也好像全然没有看见一样,继续讲他的全然不顾底下的人听没听懂。 这样的环境,江逢凌也乐得自在,现在仙门弟子所修的课程都只是当年自学的内容,而习课练剑修诀,都是由师尊教导,不会把弟子聚在一处讲这些无用的东西,就算真的要讲,也只是刚入门的几天,学会引气汲取灵力。 “迟师弟,你怎么在这?”一旁路过的青衣弟子好奇的问道。 江逢凌疑惑的回过头去:“那我应该在哪?” “宗主,昨日已经收你为徒了,你是不用在这里听课的,那些都是刚升入内门的,外门子弟的衣服统一是深绿色的,内门则可以自由搭配。”他认真的解释道,目光有些艳羡的看着他衣服上绣着的花纹。 江逢凌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跟周围人格格不入,内里天蚕丝织成的内衫,外面罩着金线织就的繁复缎袍,隐含着银色的代表身份的纹饰。 这不是很稀疏平常吗,不分内外门弟子啊,现在这是什么管理制度?他在心中默默的腹诽着。 装作无辜的问道:“那内门的弟子跟嫡徒有什么区别?” 那位弟子的语气更为艳羡了:“近些年来仙门收徒不断,这也是仙盟下达的规定。” 万象宗早年单拎出来一个外门弟子,都十分能打,而现在出面的往往只是被声望高的,或者权力大的收做嫡徒的人。 而外门的那些弟子干的活,往往都是杂役才会干的,交给了他们一本功法,每日上固定的课就算完事。 听着周围人断断续续的描述,江逢凌的眉头紧锁,他拜师那会儿讲究的是缘分,无论出身,而在不断的政变中,各大世家崛起,仙门也渐渐地变得鱼龙混杂了起来。 当年,无论是收徒资格还是当师尊的资格都非常的严谨,要通过层层的考核历练,甚至有一年,万象宗还出现了师尊断货现象,只好降低了些要求,没想到现在是一降再降了。 顾雪序这是怎么管的?而且天耀的那个皇帝居然还活着。 江逢凌忍不住叹息了起来,他又思念起剑尊了,那是一位很好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