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早死神兽?不要慌,先挑衅天道》 第1章 诞生,渡劫 某条巷子里,一帮人和一个十九岁左右的少女对峙着,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那帮人里领头的那个脸已经气成了酱紫色,配合猪头般的脑袋显得越发丑陋,他刚刚被对面的女孩嘲讽而尖锐的问候了祖宗十八代。 南希拎着一根刚抢来的棒球棍,顺手掂了掂,脸上写满了不耐。 “谁欠你们债找谁去,别到时候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21世纪了还搞父债女偿那一套,我再说一遍,那傻缺老头的钱你姑奶奶我一毛都没碰过。” 她瞅准时机,趁对面那群傻冒愣神的时候“窜”的一下跑了出去。 领头人察觉,一时气极,抄起家伙扔向巷外,旋转的棍子呈抛物线飞出,刚巧不巧偏向突然出现的小学生。 “碰!” 南希怀里搂着那小孩倒了下去,眼前金星直冒,阵阵黑暗袭来,闭上了眼睛。 哭声交杂着惊呼。 “杀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是夜,月明星稀。 玄泽界,绝睚城郊外某一处荒林,山洞间。 月色涌动,漆黑的山洞里钻入几缕月光,白雾升腾像绢丝一般向洞中心汇集,一道不甚清晰的人影若影若现,白雾环绕于身躯,渐渐的,虚幻的人影分为半虚半实的散开状,时间游移,最终凝结为一只白色的梦魇幼兽。 别的神兽降世要么天象异变、要么百兽齐鸣,就这梦魇降世悄无声息,倒是有趣。 谢一顾叼着一根破草,乱糟糟的头发显示出此人已经许久未曾打理过个人卫生,他的眼睛细长眼尾微勾,眉心一点妖艳的红,若是好生撺掇必然是个难见的美男子,只可惜此刻这人眼含黄点,瞳孔泛着血丝,满面尘土,一股闲散流氓的地痞气质,一身廉价的衣服泛着旧色,下摆被爱惜的揽在怀里,已经蹲洞口三天了。 目的,就是为了这刚诞生的神兽梦魇。 南希懵懵懂懂的睁眼,一阵顿悟了般的灵感从头顶死命往脑子里钻,梦魇一脉的传承记忆争先恐后的送给了刚出生的幼崽。 南希接收着记忆,宛如裂开的大脑告诉她,她没在做梦,她穿了,玄泽界,梦魇,她穿入了她熬夜看的一本叫《绝代无双》的大女主爽文里。 女主南宫无双因为无法觉醒天赋自小被送往偏僻小城绝睚城,偶然间的机遇触发绝世血脉,在绝睚城被屠城后一路寻找凶手顺带登顶玄泽界坐拥美男后宫收获同门崇拜的故事。她看到了女主要发现反派线索的那里。 但她没想过自己会穿书啊,穿成了一直默默守护女主的同门师兄男三谢一顾早死的契约神兽梦魇。 坏了,小说里没细说,梦魇,也就是她好像会死在那场绝睚城屠城里。不行,她才不要早死,什么谢一顾,赶紧滚远点,不行,她绝对一步都不要去什么劳子绝睚城。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她绝不会就这么葬送了。 南希刚诞生时长出的小毛毛炸了起来,鼻子朝天哼的一声,朝天空发誓。 不过,现在她在那里?望着周围空无一物的山洞,南希发了个呆,咋和人家穿书完全不一样,她连个人都不是,甚至都看不到人“咕噜噜~~” 他来了,顺手擦了擦眼中之物,咧开一个无害的笑容。 “饿了吧,要不要和我走。”谢一顾带着狼外婆的笑来了,眼里兴奋跳动着一百八十个算计。 啧,像那个喂大郎喝药的潘美人。 南希仅仅用零秒就辨认出眼前这人绝对对她有所图谋,她自小就生活在那种人渣家庭,人对她都有无图谋、有什么程度的算计她靠闻都能感觉到。 眼前这家伙有算计没恶意是真,但心里的眼估计不少,还不爱搞卫生,南希吸吸鼻子皱眉断定。 谢一顾蹲在她面前笑眯眯的,其实心里早就诧异上了,嘿,这神兽比想象的要不同。 没想象的那么好骗,貌似聪明一点。 不过~老江湖表示不慌,这只神兽无论如何他是要带走的,心里的算盘劈里啪啦的直打。 奈何人算不如老天变脸快。 轰轰轰,莫名其妙的雷声鼓动着云层响起,来得这么迅速?谢一顾笑眯眯的眼神微微变化,也不过多纠缠,麻溜的闪身躲开。 坏了,南希预备溜开的脚步一顿,是雷劫,梦魇一族乃天地孕育,出世需经过七道雷劫,活下来才算为天地承认,她的雷劫居然没做任何延迟,刚出生就劈下来了。 不行,不能在待在这里了,待会雷劈下来,她没被劈死就先被埋了。 南希窜出山洞,全力朝着荒林深处奔去,劫云滚滚,时不时有电光闪过,照得南希头上忽明忽暗。 没过多久,她还在奔跑,第一道雷以不可阻挡之势劈了下来,滋滋滋,南希顿时四肢着地被劈得失去了行动力,皮毛下电流乱窜,身体抽搐。 疼死姑奶奶了。 嘶—— 不过雷劫可不会等人,第二道蓄势待发,南希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嘴一张就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要人活又要人死,早说是精神分裂啊。” 第二道雷人性化的扭曲了一下,当机立断以抽叛逆子孙的架势朝着南希狠狠抽了过来。 天道:逆子尔敢。 噗,逆子吐出一口黑气,软倒在地,嘴里说不出话,就是那眼神骂得略脏。 第三道雷劫跃跃欲试。 轰,皮开肉绽,不是,你雷劫还当鞭子用啊,什么品种,南希心里略有话说。 第四道,碰,南希没话说了。 但远处观望的谢一顾有话说,薅了薅自己已经有点油的长发,他装模做样的抬手眺望了一下劫云涌动之处,啧啧啧,已经劈成炭了吧,也不枉费他在梦魇诞生的地方蹲了三天,他眉心的红色微亮,一抹复杂的图腾从眉间浮现,妖艳而威严。 奇异的力量勾连起南希的灵魂,南希活人微死间听到了一个貌似温柔而靠谱的声音。 “疼吗,和我契约吧,我替你担下面的雷劫。” 神兽雷劫不可替代,但有契约之人可以将痛苦和生命力平摊,只要契约,谢一顾就可以通过契约将一半的雷劫引到自己身上,将自己的生命力反馈给南希,让她安全渡过这次雷劫。 其实这也不算坏事,第四道雷劫后,雷劫就是朝着筋脉和根骨劈了,自古以来,在这道槛上活下来的梦魇神兽一只手就能算下来,要是换个正常的梦魇那估计就愿意了。 但这是个叫南希的非常态梦魇,她耳朵里只听进了那句,疼吗,疼吗,靠,这说话和潘金莲喂药一样的家伙在挑衅她。 她疼吗,当然疼,但这么能让这家伙看热闹,她疼死都不会说疼的。 这句话不就是在说她不能过下面的雷劫了吗,她偏不,谁说她自己不能撑过去了,那历史上不还活了几个吗,她凭什么不行,这契约她偏不签。 十九岁正是叛逆的年岁,她偏要试试。 一股不知名力量涌了上来,她对着劫云就抛了给挑衅的眼神,你劈啊。 轰轰,第五道雷劫劈了下来,如南希所愿,那真是骨头都要焦了。 身体四面八方穿来细密又极致的痛苦,像每根筋脉都扎入了一根带电的小银针,连呼吸都是焦炭味。 说实话,她怀疑自己已经熟了,那啥人类最早发现火就是通过雷是不,应该吧,哎呀,差点忘记自己是个不爱读书的,上辈子咋待在教室里来着。 南希的意识开始模糊。 啪,第六道雷滋滋滋的顺着脊背钻入身体。 南希猛然吐出一口血沫,五脏六腑一股要碎掉的疼。 坏了,抚掌一拍,谢一顾没想到这梦魇一族居然走的是硬骨头路线,他再不出手,这只梦魇怕不是要死在这了。不舍的扣出自己的储物袋,咬咬牙,面带心疼的摸出一个金色的果子,这本来是打算留给自己的来着,老贵了。 手颤抖的送到南希嘴边,他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灵元哗啦啦流逝的声音,抽着气,扛着余雷滋滋滋的溜开。 南希的身体里运起暖流,将紊乱的雷电之力疏导起来,不过半刻,身体里的伤便好了七七八八。 她咬牙站起,迎着最后一道已经酝酿的有些发紫的雷冲了过去,你姑奶奶我又回来了。 轰,逆子成功被揍到了地上,天道抖抖劫云,降下一阵淅淅沥沥的雨,意满离。 雨滴冲刷下,南希的伤渐渐治愈。 “咕噜噜~~” 滋滋滋,谢一顾顶着一身狼狈又蹲到了南希面前,全身散发着让南希抗拒不了的香味。 “饿了不,要不要跟我走。” 这个人的梦肯定很香,算了,姑奶奶不欠人情,南希略有疲惫的躺在焦黑的土地上,嘴馋的吞咽了一下。 “不契约,我行动自由。” “可以,帮我点忙,三个月,管饭,签个天道誓约书。” “成交。” …… “我饿了。” 谢一顾脑袋上趴着某只懒得动的神兽,头发电糊了又被雨水浇得长了起来,现在反而是干净了不少。而南希,为了防止被认出来这会化为了一只灰毛猫。两人这会都比较疲惫,于是谢一顾一人迈着疲惫的步伐准备走回家。 南希很不理解,这人明明可以就地一躺,等她吃饱休息足够后再走,反正她身为神兽不会有什么野兽啥的顾虑,还能看在盟友的份上变大给他当个人形抱枕也没问题,反正方法多得是,偏要赶紧回家,不累啊,这脑袋也晃啊。 她这么想,于是就这么问了。 谢一顾闭眼摇头。 “这你就不懂了吧,知道谢某是干什么的吗——江湖术士,你知道江湖术士都是什么时候接单吗——晚上。”语速逐渐变快“现在赶回去,还能接个单,等我接完单睡着了,你就能吃梦了,好嘞,就是这样。”谢一顾满意的打了个响指。 好吧,说话和说单口相声似的。南希颇为嫌弃的拍了拍身下的头发,她就知道这家伙是个穷鬼,一股穷味。她怎么不管在那个世界身边不是欠债的就是贫穷的呢。狗天道,改天也让她当当富豪啊。 天道逆子记仇不记打。 “喂,你叫什么。”南希漫不经心的舔毛,放弃控制自己想要舔毛的嘴一边问道。 “哦,谢一顾。”谢一顾迈步走在路上,估摸着应该迟不了到,顺手扯了根草往嘴上一叼,他的原先那根草被雷给劈了,没啥在嘴里还怪不习惯。 “你还真会吃。”南希本能挖苦。 “谢谢。”谢一顾随意一笑,答应的大大方方,羞耻是一点没有,脸上毫无自己当羊乱啃草的反思。 南希继续舔毛,这人也,不对,谢一顾! 第2章 江湖术士?干活 明亮的月光照得南希的眼睛炯炯有神,灵光一闪而过。 刚刚被雷劈过的脑子突然想起,谢一顾,天道誓约书上另一个人叫谢一顾,下面这脑袋也叫谢一顾。 《绝代无双》的男三,女主背后默默的守护神谢一顾,原书里她的契约对象,谢一顾。 南希猛然抓紧身下人的头发,圆溜的眼睛里冒火。 “嘶——”谢一顾头皮一疼,感觉自己瞬间秃了许多,悠然的表情碎裂,惊愕的眼神下意识上瞟,谁又惹她了。 她说呢,南希没管下面某人的龇牙咧嘴,一出生就蹲在梦魇的出生地,听到雷声立马就躲,还在她被雷劈的时候诱哄她契约,这家伙,不就得是原书里那个谢一顾吗。 哗,感觉自己被打脸了,叫你不爱看书,南希往自己头上一拍,蠢货,另一只爪子攥着头发越来越紧。 谢一顾疼得抽气,顺手就把南希拎了下来。 “什么仇、什么怨,说来听听。” 南希阴森森的龇牙:“你全身都和我有仇,吃我一掌。”语罢,后腿往谢一顾脸上一蹬,毫不留恋的窜了出去。 谢一顾错愕、不解,怎么回事,煮熟的鸭子飞了?啊,没事,都上了他的贼船了还想跑,他好整以暇的弹了弹嘴边的草,继续迈步,心理默念。 三、二、一 “谢一顾!!!”南希猛然窜回,那个天道誓约书上你写了什么,为什么她一走就有劫云,她都仿佛看见天道那张欠揍的脸了。 谢一顾吊儿郎当的晃了两下,无辜眨眼。难得好心的说句实话:“三月内如果想离开的话,会被视为违反誓约书,会被雷劈的。” “那我的人身自由呢”南希眼神喷火,说好了不契约,行动自由,她亮起利爪虎视眈眈的瞄着谢一顾。 这人无奈摊手:“你行动自由啊,只是不能离开再也不回而已,只要没有事情,你想去哪里去哪里。” 他欠欠的歪头,一针见血的指出,“誓约书上的内容你是一点不看啊。” 南希心虚,窜上谢一顾的脑袋狠狠一巴掌,然后趴下来腹诽,一堆裹脚布一样的文字看着就困,她就挑重点瞧了瞧,哼,阴险。 还是年轻啊。 谢一顾勾唇哼歌,连草都不含了,看来这段时间他那小破院有得热闹喽。 远处,绝睚城若影若现,从城门外某个隐蔽的地洞里钻入城,顺路到城南的张宅,接到任务后回家一躺,第二天就能干活了,小金果子的钱也能补上一点了。 夜里漆黑,谢一顾的脚步格外清晰,影子忽明忽灭,两旁的街道寂静,人们沉睡在梦乡里,只恍惚间能听到两人的聊天声。 “你钻地道还蛮有心得。”这是南希似嘲非嘲。 “小意思,夜晚夜禁,入城要交20灵元。”谢一顾伸手打了个哈欠。 …… “这么累为什么接单。” “鄙人的下一顿饭。”哈欠连天。 …… 到家了。 …… ————绝睚城,张宅。 张大帆和宋雨焦急的在屋里打转转。 宋雨眼中含泪,一把握住张大帆的手,哭道:“大帆啊,你说,你说,咱闺女能回来吗,呜呜呜。” 张大帆眼眶泛红,圆润的脸上全是难过,反握住宋雨的手:“夫人啊,小谢仙师已经答应接咱们这单了,放心,俺张大帆最不缺的就是钱,咱闺女一定会回来的,呜呜呜。” “嗯嗯嗯……”宋雨用力点头。 两人继续抱头痛哭。 第二日,晴空朗朗,万里无云。 绝睚城的人们要出门讨生活了,包括时隔三天终于洗上热水澡的谢一顾,他整理过之后倒是没了初见的邋遢和狼狈,就是气质这种东西吧,谢一顾依旧散发着一身吊儿郎当味,只是从地痞流氓。进化成了江湖骗子,衣服齐整,布料廉价却柔软,头顶上仿佛写满了三个大字——不靠谱。 总之,这会他就是这么个形象。 市集间十分热闹,一人一兽顺着街道七拐八拐,灰毛猫依旧是趴在人头上。 南希爪间握着任务单,好奇的看着:“张小姐失踪?你是专门帮人找物寻人的?” 谢一顾张开大口咬包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慢悠悠的摆手,费劲挤出一点时间回道:“不不不,江湖术士,混迹于城中各处,以接单为生,不少人略通仙门术法,故而会被百姓尊称仙师,其实不过是仙门中人不愿管这小百姓的繁琐事件的产物罢了,糊口糊口……” 让人颇有些看不懂的眼眸中闪过厉色,顷刻间又消失不见,喷香的把最后一口包子咽进肚子,舔舔手上的油,顺手将递下来的任务单揣兜里,指着一家偏僻又破烂的小店说:“咱到了,就这。” 欢庆客栈,酒曲深巷中一抹毫不起眼的灰色地带,来往的住客皆不需登记,价钱也是十分的便宜。 客栈的大门灰扑扑的,由黑色的发着吱呀声的木头制成,谢一顾抱着南希进门,灰毛的小猫缩在粗布衣裳间,变得不起眼来。 南希敏感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有一股熟悉的低迷的气氛。所以并她没有拒绝谢一顾,淡淡的青草香传入鼻孔,弓起的背也不自觉塌下,钻入臂弯后眼睛眯了眯,开始扫视周围逼仄沉闷的环境。 这家小店比外表看上去要大许多,打扫的还算干净,长长的走廊莫约能走上那么两个成年男人,走廊两边多多少少的安了几扇房门,应该是客栈的客房,尽头是收房钱的柜台。像她从前被她那个所谓的爹打出门后住的10块钱一晚的小旅店。 谢一顾径直走向二楼,南希眼前一阵七拐八绕,不久后停了下来,拿钥匙开门,放开锁间她看见谢一顾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奶糖,一下就丢入了口里,还笑眯眯的揉了揉她的头。“小猫就不吃奶糖了哈。” 舍不得灵元直说,南希翻了个白眼,谁稀罕这破糖,后腿一蹬窜入了谢一顾面前的敞开的房门。 哟,这还是个豪华套房,有窗有桌子,干净没有灰尘,南希闲庭漫步般跳上桌子,十分大爷的巡视起来。 “谢一顾,谢一顾?人呢”南希疑惑的看向门口,瞬间一身的毛炸了起来,黄昏交界的光落在脸上。 门口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昏暗,着眼细看还能见到对门抛在门口的垃圾,一个陌生的男人垂头站在门口,下巴瘦削而惨白,谢一顾不知踪迹。 窗外日头将落,男人同样一身粗麻布衣,长发乱糟糟的垂下,脚步虚浮,一步一步的走向房内。 南希脊背不自觉弓起,耳朵后贴,喉间低吼,双眼大大的看着这个家伙,目不转睛。 男人蓦然抬头,僵硬的嘴角貌似疑惑的扯出一个弧度:“猫?” 南希后撤一步,发出尖锐的一声——喵—— 面色惨白的男人伸手,黄昏的光线落在他眼中,竟是满满一片浓郁的黑色填满着不留一丝缝隙,他瘦削的下巴抽搐着,脸上的细胞颤颤巍巍将皮肤扯到嘴边,似乎,想笑一笑。只是眉目无一丝愉悦,显得皮肉不笑、僵硬而死气。 身后一道轻柔如羽毛的女声响起:“回来啦。” 靠,鬼啊!!! 南希以闪电的速度跳入房梁上阴暗处,阴冷的细风刺入皮毛下,她人性化的咽了咽口水。什么鬼地方,下面是什么鬼人,三天没吃饭营养不良,还是八辈子没出过房间不见太阳,怎么连点活人气都没有。 不喘活人气的男人很快忽略小猫这一插曲,他幽幽的移至挂着层层白布的床前,抽丝剥茧般抚开白布,南希视线间出现骤然出现一具笑着的女尸。 那男人惨白的嘴唇亲吻女尸,诡异的露出一个笑容,柔情蜜意缠绵悱恻,用手抚上女尸的脸:“娘子,我回来了。” 女尸的脸色泛着青紫,胸口处露着一个暗红的血窟窿,她轻柔的笑着青紫的脸上充满不舍,看得出生前是个温婉的美人:“相公,我要走了。” 南希忍无可忍,神兽骨子里那股驱邪的特性蠢蠢欲动,她咬牙伸出爪子毫不留情的冲着那男鬼的脑袋抓了过去。 黑气顿起,爪子扑了个空。 阴风袭来,脖颈的毛炸了又炸,凉凉的男声没有感情也没有波动。 “啊,真的是只小猫呢。”诡异而阴冷。 南希猛的转头,那黑雾却如影随形,房间的一切悄然碎裂,一双猩红阴冷的眼睛盯着小灰猫,黑气弥漫,紧紧缠上南希的身体,带至高空。 冷汗的感觉遍布,杀气笼罩全身,呼吸变得越发薄弱,小短腿扑腾着,渐渐失去力气。 忽而听见一道声音,和那时在雷下一模一样,欠揍而散漫:“笨蛋,用你的爪子抓,用你的嘴咬。” 南希清醒几分,你才笨蛋,站着说话不腰疼。前爪动弹不得,嘴也咬不到,她灵光一闪,求生的本能让她着力一拼,腹部微卷,后爪终于够到了身前,猛的一抓。 黑雾斩断,向窗外冲去。 阳光刺目,身体腾空,嗖,院内槐树处完美降落,实在是意外,这狭小又阴暗的地方居然还有院子。 咋的,又白天了,太阳也抽风了。南希用槐树枝磨了磨爪子,软软的倒在树上,脸上一片烦躁,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别怕,脱离幻境了,这家伙不会再伤你了。”哼,南希不屑,谁稀罕这家伙的话,真欠揍。 她竖起中间的爪子,比了一个谁也看不不懂的中指。谢一顾斜靠在刚刚她跳出的窗台上,懒散而莫名的一笑,竟比先前还多了几分真心,看向窗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深意。 果然,南希意料之内。 小灰猫的后颈被提起,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干净而修长,竟不知何时槐树上又多了第三个人。 第3章 男鬼,古林 那人一席青衣,简单干净,积石如玉,列松如翠[1],皮肤白皙而瘦削,血管分明。 他抬头笑道:“仁兄为何又来了,还随意进我的卧房,怕是有些冒昧吧。” 谢一顾今日束起了头发,马尾的发丝乱乱的扫落肩头,他的头向外偏着,似笑非笑,整个多了几分先前没有的攻击性。 “古林,你绑架了我家小猫,还说我不礼貌。” 古林耸耸肩,学着谢一顾似笑非笑的模样,戏谑道:“小谢仙师会在意区区一只畜生。”他拉长音。“哦,怕不是来找茬的。” 谢一顾嗤笑,“是又如何,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 古林青衣飘飘,挑衅着充满恶意,无辜偏头:“那又如何。” 依旧是先前那副样子啊,谢一顾笑眯眯的双手抱胸,真让人不爽。 古林似乎仍嫌不够,拎着南希晃了晃:“你家小猫还在我这呢,求我还你啊。” 谢一顾挑眉,南希一扭身就是一爪子,脸上全是杀气,“还敢晃你姑奶奶,找死啊。” 古林手一松,南希落地,她冲着谢一顾大喊,“还凹造型呢,收废品啊废话怎么这么多,到底要干什么快说。” 谢一顾无奈,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不过他看起来倒是莫名开心了许多,话锋一转,漠然而冷淡。 “去窗内,把你看到的那个东西拽出来。”早说,南希翻白眼,毫不留恋的又跳回窗内。 古林听闻脸色一变,黑色的瞳孔立刻染上猩红,刚刚追逐过南希的黑雾瞬间弥漫,又在阳光下发出滋滋滋烧焦了的声音,他想冲进窗内,却被翻身跳下窗台的谢一顾毫无忌惮的嘲笑了一声。 低头一看,原来脚下早已布满了法阵,细密的金线将他扯了下来,捆绑在槐树下。 他先前的游刃有余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下明白大势即将扭转,咬牙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不对!”他骤然反应过来,“那只猫是什么。” “是你姑奶奶。”南希叼着一根血迹斑斑的发簪从天而降,呸到谢一顾手上后,猫脸微抬,满满嘲讽,活灵活现。 谢一顾打量了眼簪子,夸赞道:“工艺上乘,原料珍贵,造价不低啊。” 古林不说话,死死的盯着簪子不动。倒是南希好奇:“你忙活半天就是为了这东西,卖出去很贵?” 虽然莫名觉得合理,但在场两人还是一起抽了抽嘴角。谢一顾抬头算算时间,倒是可以小坐一会,惬意的一屁股靠地上,支着脑袋开始解惑。 四天前,城中老是冒出老老少少、大大小小失踪的案子,卷宗在城主府堆成了山,府衙们四处奔波,却老是找不出什么关键线索,像是被鬼掳走了似的,事案频发,禀告城主,思索间怕是妖物作祟。 谢一顾扣着一只手,无奈状摊开:“于是城主府就找了我,而我正好看价钱高,就接了。” 带着灵异的视角去勘测,果然发现了端倪,这多起失踪案的线索最后都指向了鬼魂作祟,顺着就近失踪的那个人的线索,追踪着便到了欢庆客栈。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特意只在古林的房间里转悠了一圈,闲聊会就走了,今日是你看见了古林的梦,我才有把握前来对峙。”谢一顾歪着身体将目光移回古林身上,呢喃道。 也该到点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家伙没死干净的。” 谢一顾的嘴角今天遭到了抽一抽挑战,他抚额,目光瞄向古林:“他自己告诉我的。” 槐树沙沙摇晃,无风自动,隐隐约约,古林眼中的猩红褪去,复归平静,束缚他的金线也慢慢消散。 只见青衣的身影从容起身,不紧不慢的朝谢一顾和南希作揖,眉目间温润如玉,初见时那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竟也没说错。 南希耳朵后移,惊讶的看着,两个人格?真有个精神分裂的。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1]。他自然的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真诚而温柔。 “多谢谢兄阻止那个我,此番若没有你,我怕是会酿成大错啊。” 眸光专注,又朝南希道谢。“不知如何称呼,然万物有灵,古某在此谢过。” 谢一顾大幅度摆手,立马起身揽住古林的肩膀,笑嘻嘻的说:“嗨,小意思,也是为了赏钱,你也知道,我最爱那些可爱的灵元了,哈哈哈哈。” 他眼中闪着亮眼的光,“这不是,那些人呢。” 古林苦涩从谢一顾臂弯中穿了出去,面露伤感:“谢兄不必这般特意照顾我,古某是已死之人,早早就接受了现实,谢兄将簪子给我,我带谢兄去把人带出来。” 他长长的睫毛愧疚垂下:“只是我魂灵之身,除了带路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谢兄随我来吧。” “说什么话,你我何须如此见外,走。”谢一顾爽快的将簪子递了过去,走在古林背后,看着他用簪子打开槐树下隐藏的封印。 “谢兄,就是这里。”古林指着槐树下突然出现的一排人,越发愧疚的说。 “大多时候我都没有什么意识,也不知道另一个人到底做了什么,我碰不到人,谢兄,麻烦你了。” 谢一顾抚掌:“哪里说的麻烦,城主府的护卫们一会就到,把这些人带走之后,你就放心吧。” “只是我要赶紧去那张小姐家领赏,完了我怕单子就丢了,先走一步。”他挤眉弄眼的抛了个你懂的眼神,告别离开,客栈的后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他和南希一前一后的走出。 只是南希腿短,迈得要慢上些许。 “小猫。”古林的声音依旧温柔。 “谢兄的奶糖极为好吃,一定要尝尝啊。”南希猛然回头,古林却已消失不见,只留下陆陆续续赶到的护卫和逐渐转醒的人们。她眯眼,跑出后门。 后门外是一条和前面差不多的小巷,谢一顾在尽头翻着手扣死皮和欣赏指甲。 南希一个箭步冲动谢一顾面前,踩着肩膀就溜到了他脑袋上。 谢一顾悠悠向外走,漫不经心的问:“古林找你了。” 南希趴下点头:“说你用奶糖赶我去冒险。” 怎么这么直接,谢一顾挑眉:“那你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说了她靠闻也能闻出别人几分真心,几分算计。 “那家伙不是好人,日子还长着呢,你最好以后睁着眼睛睡觉。” 谢一顾把猫拎到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细长漂亮的眼睛笑出了生理性的红色,他将南希抱到面前,高兴的说:“我们天生就该合作。” ——喵——南希有点鸡皮疙瘩四起,肉垫拍上对面的脸,挣脱间蹬着某人的鼻子跳回了谢一顾脑袋上。 “别发神经,那个古林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的动作很像街边卖艺的那个假笑大婶。”南希扒拉梳理毛发,语气间多有嫌弃。 “啊~古林啊~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你是废纸篓?” “急什么,听我慢慢和你说。” 谢一顾走得不快,闲散的像是在某个沙滩上散步,九曲十八弯的小巷各有特色,烟火升腾,贩夫走卒四处跑动,邻门人家隔墙对骂,光屁股的小孩到处玩泥巴。 “啧,说起这古林啊,我是在两年前认识他的,那会他和他家娘子都还活着,就住在欢庆客栈的那个房间。” 是在一个夜晚,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他正在追杀某个凶杀案的邪祟,那个邪祟非常虚弱,连邪气都在慢慢消散,横冲直撞的寻找存活之机。 “那家欢庆客栈,你也看到了,后院种了一颗槐树。绝睚城这块地域极为特殊,据说是龙之九子睚眦的葬身之所,相传这睚眦就亡于槐树下,魂散于槐树中,当然,这也不知道是谁传的,反正绝睚城是没听说有人见过,只有些外地人会专门找那棵槐树。” 那邪祟估计不是本地的,一窜进欢庆客栈就往槐树里钻,一头撞进了古林那家伙设的阵里,当场魂飞魄散。 那本是因为古林那娘子体弱,怕其为邪祟所伤设的,哪知那倒霉家伙就那么撞上去了。 谢一顾眯眼似是怀念:“我的单子半道了结,瞧着古林诚心邀请,就索性上楼打算歇歇脚。” 得知着家伙居然也是干得江湖术士这行,谢一顾起了结交之心,古林那时正气的像棵宁折不弯的小松柏,他娘子虽体弱却健谈温柔,两人站在一处,任谁都要夸声好一对珠联璧合的佳人。 “我想啊好不容易在江湖术士这行见到个正经的,我可好奇了,所幸就交了个朋友。” 一来二去这两人不就熟了,最好的时候两人拿着荷包一凑,兴致上来就找个小酒馆拼酒,一口一杯,畅谈暴富后的幸福生活,幻想有一天灵力大增。 “那家伙最开始压根不喝酒,还是我骗他行走江湖哪有不喝酒的,哈哈哈,最后也只学了个一口闷,哈哈哈。”语气里不乏嘲笑,还有一丝涩味的难言。 不过,谢一顾哪有真难言的时候,他挂着笑脸继续讲故事,人群攘攘而两人自成一个小世界。 “大约半年前,南宫家的小小姐,那姑娘的整个城都知道,是被在仙盟的父母送到这偏僻之地来的,十五年了也没觉醒过修炼天赋。” 南希眼神一动,是女主?南宫无双? 古林接了南宫家的单子,守护小小姐的安全,那天,南宫家请了全城几乎所有名声在外的术士。 “我也去了,管饭一天还300灵元,财大气粗,令人难忘啊。”他家饭还蛮好吃,谢一顾咂嘴想念。 而那天,却没成想到,这300灵元干得是卖命的活。 [1]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出自 南北朝 ?? 无名氏 的《 白石郎曲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男鬼,古林 第4章 意外,宋雨 那南宫家是商贾之家,即使出了个出息的进入仙盟的小姐,但她也是多年不回绝睚城,就送回的小小姐根本无法修炼,居然也会招致正统修仙者的刺杀。 绝睚城地处偏僻,自世代传承的修仙世家被灭门后,修仙者变得极为稀缺,那些散养的江湖术士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我花了2000灵元的阵图开了个随机传送阵,让能跑的人就快跑。”谢一顾语气平淡,说到那2000灵元时居然没有反应,南希表示震惊。 记得数十个黑衣包围了南宫府,血气四溢,谁也不管,就冲着南宫府的活人直接杀,那会有人躲在那里避难,谢一顾激发了前几天折价买的阵图,只是2000灵元的传送图吃了便宜的亏,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还需要慢悠悠的恢复灵力。 古林那时浑身冒正气,转头就往外走,里面的人争着跑,他偏向外找死,其实也不过那么一会,但谢一顾觉得时间额外漫长。 他最终还是没管那群人谁先走,跑去了屋外。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古林那家伙的夫人居然在南宫家,还在那时愣头冲出去的古林身边,和那群人打得有来有回。” 平日柔弱的不行,当日却完全换了副样子,英姿飒爽极了。 但寡不敌众,被捅穿了胸口后就拉着那群黑衣人自爆了。 “我记得古林那时的表情可不对头。”谢一顾回想,他至今忘不了那种恐怖的眼神,还细细回想了许久。 “那种熟悉的眼神,我怀疑他知道那群黑衣人是从哪里来的,甚至同那剑法的由来者还是旧识。”谢一顾扣手感慨。 “熟悉的事物杀死了娘子应是不好受,他当场就自杀了,怨念不散……甚至不知何时分裂为了你当时看到的样子。” 谢一顾顿了顿,好像是卡词了一瞬,泄气了般,没意思的指了指张宅的方向,回归本真:“你知道吧,也就是那一次,我亏损的那2000灵元至今还没有补上,快快同我去张宅取钱,心疼啊。” 捶胸顿足,抚胸悲呼,这才是谢一顾的样子,南希舔毛,那点可怜的真心,调整的如此之快,怕是换个人都会觉得他压根就不在意这件所谓的往事吧,这种人后期居然会把女主当宝贝一样护在身后,难道是爱情? 南希看着这人吊儿郎当、缺心少肝的模样,挠头,还不如说是下了降头。 看不懂啊,看不懂啊。 算了,趴下休息会,南希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直觉是对那家伙同情不起来啊。 一人一兽走向张宅,远远间一双眼睛诡异的笑着,落在背影后默默注视。 …… 欢庆客栈。 府衙们陆续离开,客栈的门渐渐关上,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古林从槐树中飘出来,坐到了树枝上,幽暗的瞳孔看着同样张宅的方向,邪气摆动着树枝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白日晴空却也难有活跃,男声冷然,散入风中。 “别让他们跑了。” 邪气汇坐一缕黑气,隐约穿来憨厚的男声,谦卑而讨好。 “遵命。” …… 张宅位于绝睚城城西,大多富商都住在这一片,原先的南宫家也是,而张家以押送货物起家,南来北往的商路跑了不知道多少遍,其家主张大帆也多不在家,与其夫人宋雨膝下仅有一女,名张瑞。 也就是任务中失踪的张小姐,谢一顾任务单子上显眼的100灵元。 穿过一大片集市,就是城西。 谢一顾又嚼了颗奶糖。 “南希啊,到时候进了张家尽量不要离我太远哦,你要是丢了我可不一定找得到你。” 挑眉,南希晃晃猫脑袋,爱搭不理的哼了一声。 “亏心事做多了?” 谢一顾摆摆指尖,看着远处张府外的张家家主,颇有意思的笑笑:“不,是经常遇见做亏心事的人。” 他将这话丢在身后,脸上浮起见古林时的笑容,快步走张家家主张大帆。 “哎,张家主,谢某有礼了。” 张大帆憨笑,眼眶红红的,感激之情跃然纸上:“那里担得起小谢仙师的礼,倒是张某,不说了,小谢仙师,受张某一拜。” 肥肥的身躯毫不犹豫的双膝跪地,谢一顾着急忙慌的扶人。 “哪里哪里,都是谢某应当做的。”谢一顾脸上一片真心。 “我自小起,家中便与张家来往众多,您更是我父亲至交好友,我如何能受您的礼,您若不嫌弃,我叫您一声张伯如何,也算是全了父辈之间的交情。” 哦?南希慢慢的以爪梳理毛发,她记得男三谢一顾是个孤儿来着,五岁就开始过流亡生活了,可如今这模样,她扒拉着脑袋瞅向谢一顾。 此人脸上全是真诚,甚至还带点伤感和怀念。 “这些年我忙于生计,也不曾与叔叔伯伯们相交,如今怕是来晚了,张伯怕是不会认我。” 张大帆闻言脸色一僵,他没想到谢一顾居然会当众提起早已灭门的谢家,他与那谢家家主谢守巍也算不了至交好友,甚至说谢氏作为曾经绝睚城唯一的修仙世家,大部分与谢家交好的多是受谢家恩惠,曾今的谢家少家主叫他一声张伯,他数数过往曾经竟是担不起一点的。 只好讪讪一笑,挺直的身子弯下几分,做出请贵客入门的姿势:“哈哈哈,小谢仙师天纵英才,张某做梦都盼不来如此有为的后辈,可是折煞张某了,来来来,小谢仙师里面请,堂中小坐一段,我去叫账房给您支房钱。” 谢一顾不再继续说话,一副笑眯眯的毫无意见的亲近模样,张大帆暗暗松了口气,摸摸脑门,竟是一手的汗。 “大帆,小谢仙师来了啊·。” 张大帆脸色一变。 “夫人怎会在此。” 宋雨在堂中相迎,全然是一番劫后余生的表情,那红肿的眼睛被沾了冰水的帕子揉过也难消痕迹。 “小谢仙师好不容易来访,我无论如何是要来看看的。” 南希看着这张家主母,情真意切的感受到了穿书以来第一份纯粹的感情,啧啧啧,不容易啊,她暗暗看了看谢一顾和张大帆,嫌弃挪眼。 “快上茶,快上茶,小谢仙师这边坐。” 张大帆脑门又闷出了一头汗。 只见她眼角含泪,屋内屋外众人竟都不曾搭理,拉着谢一顾就往椅子上坐。 “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吃穿可都还行。” 张大帆迅速打断。 “夫人,小谢仙师舟车劳顿,怕是一身疲乏,你快去将你准备的那些礼物拿来,好让小谢仙师去休息。” 宋雨连忙试泪,盯着谢一顾,不好意思的一拍脑门:“你看我,小谢仙师,稍等。” 说罢起身,一边回头一边匆匆往外走。 “小谢仙师我马上就回来。” 谢一顾愣了一下,微笑点头。 张大帆僵硬的笑笑,朝谢一顾拱手:“张某这就去账房了。” 说罢也是匆匆转身,停都不停的跑了出去。 “你说,他是因为什么才把我们留在这里。”谢一顾撑着脑袋戏谑的看着那个胖乎乎的背影。 南希摆手,跳到桌子上,嘲讽道:“当然是为了要你的命啊。” “不对”谢一顾摇头,笑眯眯的说。 “我猜他们不止是要我的命。”语罢,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像南希看到那个亲女尸的男鬼时一样,冥冥就在原地,但一切事物都有了变化。 谢一顾起身,若有所思的说:“你能感觉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南希打了打转,皱眉考量,“这里有幻境的味道,但一切都可以触碰,比幻境要真实,出去要也要达到一定的条件。” 她回想起之前看到的男鬼,和在那个房间里的感觉一模一样,“谢一顾,我怀疑这是以幻境为基础加以改良的幻阵。” 玄泽界的梦、幻、神识皆与灵魂相关,而她梦魇一族生来就擅长这一方面。 “之前你故意让我进去的那个客栈房间,是古林和他夫人生前的居所,我看到了一个男鬼和一具女尸,那女尸明显已经死了,却还能说话,还有表情。男鬼一股阴湿味,虽然长得和古林有几分相似,但灵魂的气味压根就不一样。 我怀疑古林不是自杀后分裂了,而是根本就换了一个人,房间里的男鬼是娘子死后崩溃自杀的原古林,而我们在槐树下见到的那个是假古林,但我不明白他的相貌是如何改变的,你见过古林,不至于这都认不出来。” “是”谢一顾承认。 “接到城主府的任务后,我追查到了欢庆客栈,见了古林,一见到他我就觉得不对劲,古林那家伙就是个一根筋,他和娘子为护众人逃生而死,说实话,我不相信他会变成如今那样,但我于灵魂一道并不精通,只能隐约间感到不对。 那房间里的一切,是我故意让你去的,我无法看见但你可以,也可以让你凭借天赋找到打开槐树下阵法封印的方法。” “只是我没想过,你会这么配合我,我以为你会先打我一顿。”谢一顾双眼弯弯,瞳孔里亮着光。 “现在我很高兴遇见的梦魇是你。” 南希翘鼻子看天,憋出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赶紧说正事。” “好”谢一顾笑呵呵的转变话题,“我在去找你之前就安排过,调查古林这半年来的行踪,发现张家与他竟然有不少的来往,古林这人,如今身上迷雾重重,我在找回失踪之人后,得搞清楚他为什么抓人,到底想干什么,所幸将计就计,主动来了张宅。 看看这冒牌货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第5章 陷阱,幻阵 所以你演这么久的戏给我看,南希吐槽,反正这就是一锅大乱炖,迟早会有只狐狸露了尾巴的。 行,既然说到这了,那就先解决张家的事吧。 南希淡定跳下桌,随口吐槽,“把阵法设在家门口,也难怪那么想支走自己的夫人。”她细细观察幻阵,四肢小短腿硬生生走出了优雅的猫步。 倒是谢一顾罕见的迟疑,“你说宋夫人不知道这个阵?”他看得出来南希对这方面似乎十分敏感。 “嗯。”南希心里透亮的。“那才是个正常过日子的人。” 谢一顾意味不明的看了看大堂门,那位宋夫人离开的方向,“是这样啊。”低下头又笑问。 “那冒牌的家伙把我引到这里肯定不是请我来做客的,你有觉得这阵有哪里不对吗。” 南希懒得搭理这死装的家伙,没好气的说:“这是个多重幻阵,一层一层的解才能最后找到阵心,摧毁然后离开。” “没有生门?” 南希假笑:“魂体能走的生门,你走不,我现在就可以送你走。” 谢一顾闭嘴,也不再站着当大爷了,老老实实的逛了一圈,“这幻阵幻术和阵法结合,设阵的人造诣不低啊,我解不了了,等人出招吧。” 说罢席地而坐,继续当他的大爷,腰间布袋垂落,好不惬意。 南希默默退后几米,看着谢一顾身后,淡定舔毛,三,二,一。 “锃——” 谢一顾马尾被打落,就地狼狈一滚,从大腿边抽出一把匕首,对着他身后突然出现,现在步步紧逼的黑雾邪祟灵活攻击,还一边喊道:“你就这么看戏啊,真就不提醒一下。” 南希啧的一爪,打落了自己身边刚出现的黑雾,“说了咱们来日方丈,以后睡觉的时候记得睁着眼睛,你以为我在说笑啊。”敢故意送姑奶奶去冒险,多少要有点本事吧,灰猫脸上全是对自己的满意。 谢一顾语塞,他就说……算了,先打死这群邪祟吧,眼中暗芒闪过,“我倒要看看这冒牌货要做什么。” 场面一度是,南希一爪子抓散一道黑雾,谢一顾一匕首划烂一道黑雾,两人渐渐背靠背,良久,按死黑雾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谢一顾额间滑过汗水,喘着气道:“不行了,这把骨头折腾不起来了,这黑雾怎么这么多,过这阵不会是要消灭黑雾吧。” 南希耳朵后贴,眼睛里冒着打架时的戾气,“现在只有这些黑雾是幻术了,你再看看阵法。” “哦?”谢一顾眯眯眼,细细瞅了一圈,“嘿,还真的,我能看到阵法的轨迹了,这……好像是个练习阵。” “练习阵?” 谢一顾一锤定音,“给刚学习的小孩练习法术用的,通常是刀剑,要都打完了阵法主动就解除了。” “这个是改良版。” “所以,我们要把这群东西都打完?”南希挑眉问,“强度呢,我感觉这黑雾越来越强了。” 谢一顾表示高度认可:“嗯~我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用杀手锏才行。” 一人一兽对视一眼,南希率先跳上制高点——谢一顾头上。 收回匕首,谢一顾眉宇间的红痣渐渐变得灼热,复杂的图腾蔓延。 南希头一回见这么火红的额头,趴着谢一顾的头发差点来了个倒吊,哇,好想吃掉啊,和谢一顾的梦一个香味的东西,星星眼。 图腾逐渐扩张,遍布了整个上半脸,组成了神兽睚眦的模样。 神奇的是,那群黑雾也真的不再靠近,像是被其中的神兽威力镇压了,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火红的灵光四散,照得张宅的背景一片通亮,让南希这位红旗下长大的问题儿童也不禁感叹,“哇,红得人想立正。” “神兽睚眦嗜杀喜斗,性格刚烈,嘴衔宝剑,怒目而视,刻镂于刀环、剑柄吞口[1]。”谢一顾抚掌大赞,“莫不是这睚眦的神兽之气镇压了这群邪恶的邪祟黑雾。” 像是为了迎合这番话,周围的场景居然就真的就那么崩溃了。 “哦,是真的啊,不愧是神兽睚眦啊,威力居然如此之强。”谢一顾差点没当场放个炮庆祝,面上皆是被大奖砸中的惊喜。 显得范进中举的喜色是那么的真诚。 张宅虚幻的大堂像地震时滚落的山石,一块一块的坠落,只留下漆黑的黑幕。 由远及近,由虚化实,星星和月亮爬上了无寂的黑暗,夜幕降临,晚风猎猎。 周围场景渐渐变为了一座血气弥漫的小院,时不时的求饶魔音入耳,风吹打着府邸被打落的牌匾,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那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大字。 南宫府。 南希实在是受不了谢一顾这夸张的表演了,垂下脑袋,忍无可忍的跳到了南宫大门口。 咳嗽两声,猫脸上全是一本正经。 “这?是第二重阵法?” 谢一顾严肃说道:“是南宫府。” 南希眼皮一跳,又要飙演技了,她也严肃起来。 “是,那个南宫府?” 古林的娘子死的那个南宫府,谢一顾失去好友的南宫府,谢一顾2000灵元的阵图绽放光芒的南宫府。 刚刚聊天里的南宫府。 气氛一时有些尬尴,幸亏府内还算热闹,谢一顾勾勾嘴角,勉力笑笑:“走吧,这一关应该就在这个府内。” 南希窜上脑袋,静悄悄的趴在头顶,灰猫的鼻子偶尔触动,显得隐晦。 谢一顾脸色淡淡,带着南希翻过某个围墙。 鲜血的气味呈指数式的冲入南希的鼻子中,敏锐的嗅觉让她下一秒仿佛就要倒下,现实远远比讲述来得更加有冲击。 绝睚城几乎所有名声在外的江湖术士会有多少呢,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南希有一瞬间的反胃,她这个人生来就习惯暴力,也不是没见过血,但现在确实有些接受不了,主动缩入谢一顾的臂弯,想让青草味中和一下血腥味。 谢一顾自然抬起手,像没事人一般走过被人堆满了的小路,配合远处不时传来的求饶和惨叫,这个过程中还灵活的避免踩到某位仁兄的身体,脸上依旧淡淡。 南希此刻已经被血味冲得有些眩晕,恍惚间看着谢一顾,这人如今真的完全在演戏吗。 风吹过尚能飘起的衣物,谢一顾衣服后摆微扬,悄悄靠近已有人声的里屋。他跳上房顶背面,隐于一处阴暗中,这里极为隐蔽,不知道这家伙这么找到的。 那群黑衣人离房门尚有一阵距离,被挪开的瓦片下是多名逃到里屋的江湖术士,南希向下看,零散的人群中有一个拿着阵图的少年。 是半年前的谢一顾,脸上沾着残血,在一群人中被挤得东倒西歪。 几名看样子是领头的术士拎着南宫家老爷的领子,恶狠狠的逼问:“你这老头,我看你发那个所谓的任务就是为了让我们来送死吧。” 那些人都是修仙者,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修仙者会关注南宫家,说保护南宫家的小小姐,本以为顶多是些厉害的邪祟,反正他们人多,大不了就不救,没想到赔了这么多力量,那些人本以为这南宫家的300灵元他们要定了,领头的几个面露凶光。 定是这南宫老头故意隐瞒情况,“快说,你家那贱人是怎么走的,不然我杀了你。” 原打算逃跑算了,但那群修仙者居然穷追不舍,只能狼狈跑到这间里屋,结果南宫家那小妮子不见了。 领头几人中有一绿袍者,尖嘴猴腮,含胸驼背,倒三角的眼睛盯着南宫志,“我可仔细看了,那妮子在开战后就直接往这里跑了,而这四下找不到,定是跑了,说,你们南宫家还有什么退路。” “不然我杀了你。” “哼,多亏二哥多长了个心眼,你这老头还不快说。”绿袍边有一黄袍和一白袍,他们是绝睚城术士帮的领头人——白义、绿耳、黄叁。说这话的正是黄叁,他一脚踹到南宫志胸口,一连串逼问。周围的人多有赞同,少数不语只是目光热切的看着。 白义扯开两人,蹲下去和声和气的讲:“南宫老爷,我白义最讲义气,你告诉我们怎么走,我保证我术士帮绝不找麻烦,如何。” 南宫志躺在地上睁眼,冷笑:“义气?那你白义是怎么走到里屋里来的,难道不是把你所谓的兄弟们垫在身前跑来的,你怎么不告诉你的兄弟们往里屋跑。” 人群一静,白义道貌岸然的脸上出现裂痕,他阴险的看着南宫志:“今日是你南宫志将我们带到这,我那些兄弟死了也是怪你,如若不是你不知好歹惹怒了仙人,怎么会让仙人大开杀戒,这累累血债自然要你来偿,我白义看在仁义的份上不找你麻烦,既然你不领情,也休怪我不义。” 他站起身,甩袍冷哼,拿出一副卷轴,南希看见人群里的谢一顾明显顿了顿。 白义嚣张的说:“知道这个吗,谢家书阁的搜魂术,被搜魂者轻则痴呆,重则死亡,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南宫志咬牙:“你居然还敢拿谢家的东西。” “慢着”,南希看见谢一顾悠悠的插进人群,他假笑的脸上全是疑惑。 “白帮主知道搜魂术怎么用吗,就敢在这威胁。”笑眯眯的递上卷轴。 “传送图,不走吗。” 白义看到谢一顾顿时下意识后退一步,“谢……”。 “不走吗”,谢一顾歪头又问一遍,做势要收手。 白义一把抢过,“走走走……” 谢一顾懒得理他们和地上面色复杂的南宫志,晃悠到古林身边。 “古兄,不如去抢一个名额。” 古林半蹲在地上,右手捂住左胸的伤口,滴滴的血砸落,喘气摇头。 “谢兄那阵图怕是一次性过不了那么多人。”他偏头看已经隐隐有反目之势的众人,直起身体,高声说。 “古某认为就此混战只会合了那黑衣人的心意,诸位,若有愿意者同古某前去阻拦一二,更多人逃生才是真理。”说罢,毫不犹豫的往外走。 谢一顾一把扯住他,难以置信的说:“你在做什么,你娘子还在等你回去。”早知这孩子是个一根筋的,但没想到他还能干出如此自寻死路的事。 古林反握谢一顾:“谢兄,我现在出去或许还能再救几个人,你是阵图所有者,你应该第一个走才是。” “谢兄,保重。” [1]来自百度搜索“睚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陷阱,幻阵 第6章 过往,友人 谢一顾张口闭口,语言冒着酸水卡在喉咙里,梗住说不出话。 罢了。 人各有命,他的目光和南宫志隐隐对上,呼吸凝涩了一瞬,南宫志被丢在房间的一角,躺靠在家具上,不见急色。 又看看争吵的人群,白义、绿耳已经出去了,剩下的人仿若无事般继续为下一个出去的名额争得面红耳赤,也不想多说,所幸就去外面看看也不错。 转身之际,心中默念。 三—— “小,小顾仙师。”南宫志停顿了一瞬,轻声叫住谢一顾,走到他身边,右手搭上他的肩膀摇头。 “不要出去。”左手拉住手臂,对峙间,悄悄地,谢一顾手心被塞入了一个圆圆的木制小筒。 “如果遇到危险,不要犹豫。”南宫志低头,悄声嘱咐。 这个过程隐晦而迅速,有心人一扫而过,怀疑又被权衡压过,转身又回到了争抢的行列里。 这片位于南宫宅的某一间里屋其实并不大,屋内是忙着逃出的一群人,关上里屋向外走是青衣持剑的古林,黑夜无声,但有屠夫杀人。半年前的谢一顾站在里屋门口,握着南宫志塞来的小筒。 半年后的谢一顾蹲在屋顶,撬开的某片瓦片,身边是一天前刚认识的南希。 而总体来说,这一切不过是有心之人设的一个幻阵。 无论局内人还是局外人,现如今都只是微不足道的看客。 “那是什么东西。”南希问身边人,她的视角下正好可以看见整个过程。 “是阵心。”谢一顾垂眸看着下面的人群,“谢家世代镇守一方,以阵术见长,其中杀阵最为擅长,那个东西是谢氏无归阵的阵心,杀阵内无归物,此阵可以吸收阵内的灵气、邪气、已死之人未散尽的灵脉中的灵力,甚至于献祭持阵人的生气,利用阵内一切可利用的东西,杀死除持阵人以外的阵内所有活物,是谢家人搏命的底牌。” “那他为何把阵心给你。”南希望着谢一顾,如果最后跑不了了的话,这个阵心将是活命的底牌,如果没有南宫家那个走了的小小姐离开的东西,那么古林死之时,就是屋内还留下的所有人的死期,包括南宫志自己。 谢一顾想起,梦魇的传承记忆里或许并未提过。 “南希,谢家的无归阵是需要时间的,在整个南宫府设置无归阵更是要有准备。”年少时的他曾经就见过父母长辈们在谢家设置各种阵法,这个南宫府的无归阵显然是早就设好了的,在这些江湖术士来之前,甚至更久,他甚至对这个阵还隐隐有熟悉之感。 南宫志和谢家…… “就连那个2000的随机传送阵,南希,那个原价要4000以上,材料稀少,有价无市,凭什么会有人正好让我捡这个漏。”谢一顾拿出一粒奶糖在指甲摩挲,抛入口中。 所以,这是一个阴谋,一个目标是江湖术士们和黑衣人的局。 “布局的人是南宫志。”他将绝睚城那些他想除掉的江湖术士集合到家里,引得要了杀掉南宫府所有人的黑衣人杀掉那些江湖术士,再通过无归阵送黑衣人下地狱。 借刀杀了江湖术士,又可以随便利用江湖术士的遗体充当无归阵的养料,杀了黑衣人,对不知情者来说这无非属于同归于尽。 其中心思可见一斑。 南希顿悟,此局看似简单,实际操作却要花费不少心思和钱财:“他必是早有准备。”利用了这些黑衣人,又解决了后顾之忧,如果愿意他们南宫家甚至可以宣称家中人已死绝,从此隐性埋名。 而作为女主南宫无双的爷爷,他很可能早就料到了有黑衣人来的这一天,并提前做好了计划,但,为什么呢? 难道说原书里的屠城其实就是冲着南宫无双来的? 大胆设想。 南希心里浮现出一个个猜测,或许女主体内的绝世血脉并不是意外触发,原书中南宫无双被送到绝睚城是权宜之计,甚至就连南宫家那所谓了抛弃亲女的小姐——南宫袅或许都和原书中描述的不一样。 早年的大女主爽文一般走的是什么路线来着,挠头。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本书的世界有更多她还没来得及发现的隐藏剧情。 晚风吹过毛发,月色更深,寒露更重。 她盯着谢一顾,眼神中有怀疑、猜测、考量、深思,总的概括起来汇成了一句话未曾吐露出来——那谢一顾,这个局你又知道了多少呢。 “那谢一顾,古林……”是在南宫志的布局下死的?南希面上不变,毛茸茸的脑袋像是沉浸在了此刻的故事里,正疑惑的向知情者讨论谜底,嘴中斟酌着,思绪探索着。 轰——耳边传来建筑物倒塌的声音。 半年前的谢一顾早已带着小木筒出了里屋,此刻正侧身躲在一扇半月门后,门前是半跪着的古林。 “古兄,你娘子。”话间是藏不住的愕然,你不是说你娘子体弱吗。 半月门连通里边的里屋和一处大花园,此刻秀木奇珍、假山怪石都被无情的扫落在地,白衣猎猎,是一名持剑的纤细女子。 她的眉目比平常更锐利,剑锋所指之处必是一片艰难的抵挡,佳人似水,静时温柔无波,动时波涛汹涌,挥剑间强大的威压压得人甚至直不起身。 英姿飒爽,人间绝色。 南希的话断在嘴边,眼睛黏在了远处的身影上,爪子无意识的拍拍身边人的胸膛。 “谢一顾,这是我在欢庆客栈的房间里看见的那个女尸,她活着的时候好漂亮,比那阴湿男鬼和精神分裂好看多了。” “嗯”谢一顾赞同点头,在拿到南宫志的那个木筒之后他是决定出门救人的,“但我动不了了。” 啊?南希愣神,偏头转向屋檐下的方向,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个半月门。 古林单膝跪地,谢一顾在门后侧身不动。 不动?南希顿时一激灵,圆圆的大眼睛中闪过一道白光,灵力流转间,她看到了远处门前门后两人的“气”,其实就是威压。 “那姐姐的威压是冲着你们来的。”南希脑瓜子迅速转动,眼睛看着那白衣女子。 蓝色的剑光在高处的观察下划分出了一道渐渐清晰的路线,“她要引那群黑衣人去那里。”南希有点破音,这么漂亮的人,不会这么快。 哦,对,记起来了,初次见面,这个漂亮姐姐就已经是尸体了,她还上去抓了一爪子。 南希蹲在屋顶,眼睛里恍然,这是在幻阵里,结局已经注定。 “谢一顾……”南希咽咽口水,收回所有外露的动作、情绪。 “嗯,很漂亮。”谢一顾从那白衣的姑娘出现起眼睛就没挪开过,他的瞳孔微微放松,眼尾柔和,神色间含着淡淡的怀念和悲伤。 南希记得谢一顾说过,两年前他因为一个邪祟被邀请去古林的房间喝茶,从而结识了古林,成为了能一起喝酒谈天的熟悉好友。在去喝茶的那天,古林的夫人也在。 “这姐姐。” 谢一顾点头:“虽少见,却是友人。”是在悼念她时,只有她本人的君子之交。 而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友人了。 剑光带着锋利之美,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也给了地上无法动弹之人冲出限制的机会。 古林半跪在地上,手上剑尖颤动,鲜红从嘴角流淌到下巴,惨白而瘦削,挣扎间,他的发冠散落,青衣上染出点点红梅,长发散乱,渐渐直起身体。 “古林!”谢一顾焦灼着想说写什么,嘴巴和身体却牢牢的被硬控住,动弹不得。 古林回头一眼,漆黑的眼睛直接看去仿佛能直接看进瞳孔的底端,灰蒙蒙的一片,剧烈收缩着,嘴角流露出不可置信的弧度,眼神痛苦而置疑。 算是告别。 他僵硬的转回头,一步一步朝着他的娘子走去。 谢一顾眉心不易察觉的红光闪过,自身的威压渐渐减轻。 终于能抬起头,古林已经走了一段路了。 蓝色的剑光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剑式,渡月剑法九式,月下落花。 碰———— 要追出去的步伐被强行倒退几步,数不清的灵光化做花瓣的形状,飘向半月门。 大多围绕着古林,亲昵而温柔。 像是平日里的嬉闹。 乘着晚风,一片悠悠飘落在谢一顾掌心。 然后,渐渐消失。 自爆了。 谢一顾瞪着远处,只有瞳孔还在活动。 许渡月,自爆了。 “娘子,娘子……”古林想握住那些飘散的花瓣捞回怀里,他家娘子体弱,从前最擅长的剑术现如今却是催命的凶器,要护住他们,只能燃烧自己,自爆而已。 这一切都错了,他不应该来这里,他不该那么迟钝,早早走了多好,不告诉娘子多好,娘子啊,你怎么能留我一人。 古林四周冒着黑气,眼中黑红交错,邪气与眸光切换。 “古林,你怎么回事。”谢一顾才注意到古林的不对劲。 就让他结束一切吧,古林对着许渡月自爆的方向,狠绝的摸了脖子。 鲜血溅出,南宫府的一切落下帷幕。 南希两人脚下的场景也阵阵裂开,就在古林倒下的地方,黑雾升腾,怨念肆起。 “呸,是那个精神分裂的气味!”南希躲过一道突然袭来的攻击,做出恶心的表情。 风雨欲来,不过一瞬间,暴戾的黑光化作利刃,除了古林倒下之处四周皆遍布了危险。 “这精神病想干什么?” 南希的爪子震生疼,到底是还未成长起来的神兽,爪子、躯体远远没有成年神兽的坚硬,不过南希何许人也,刚出生就敢硬刚雷劫的硬茬子,最不怕的就是这种硬核打击,小命一条就是用来干的。 眼睛里冒出白光,凭借本能锁定灵魂的位置。 “那孙子在那里,干他。” 漂亮姐姐死了,那古林状态也不对头,这货肯定脱不了干系。 第7章 假古林,顾木 “南希” 嗯?后腿已经蹬出去的小猫又听见了那个脑海里自动出来的声音。 谢一顾又要搞什么鬼?这是南希的第一想法,这个同行了一日一夜的家伙出于某种目的,一直在试探、搜索某些东西。但刚刚对他来说,两位好友逝世的情形却是实实在在的,在这个时候他也在算计吗。 南希鼓足了力气,一爪子两爪子锁定了那精神病的位置就不断的攻击,直到气喘吁吁,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古林站着的那一块,黑雾渐渐褪去,复杂的符咒自脚底蔓延开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困住了南希的全身。 “你它丫的,放开我,这是什么东西。”南希挣扎着,被缠住的感觉越来越紧,终于她想起了谢一顾。 “谢一顾,你在干什么,快来帮我,这些该死的符咒是怎么回事。”停下身体,决定不再折腾自己了。 “哦~他好像帮不了你了,你要不然朝我求救吧。”假古林笑眯眯的脸凑到了南希面前。 开始自说自话。 “你这只小猫,像是成了精,是妖吗?”假古林托着下巴做思考状。 这家伙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又欠扁又欠揍。 “呸,姑奶奶是你祖宗。”南希嘲讽值拉满,实在是不想陪眼前这傻子玩了。 “啊”,假古林后仰一下,拍掌顿悟:“哦哦哦,一身逆骨,口吐人言,你是妖吧,修灵魂一道的妖精吗,自古就有传闻,猫可通灵,难道是真的?” “玄泽界众妖与修士分居多年,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多年未曾在修士的地界里见过妖了,看你样子,嗯,是只小奶猫,是意外被抛弃的吗,啊,还是故意被捡回来的,这三天谢一顾找到了你,啊,刚出生的妖兽确实会亲近先看到的人,嗯,你是那一族的妖呢,我放在阵里的龙兽骨居然对你毫无影响。” 古林的青衣染上黑雾,眼眸里红光闪烁,半是猜测半是肯定。 “小猫,你的血统应该不低吧,这身灰毛,妖界猫类妖兽,你是鬼猫一族?” 南希翻白眼,眼里**裸的不屑,这精神病在自说自话什么。 “哦,这个眼神。”假古林顿悟,“莫不是王族,听说他家的王后是来自百步族的一只灰白猫。” 嗯?灰白猫生灰猫?南希莫名奇妙的笑了一下,嘴巴一抿,好歹没把嘴巴翘上去。 但这却让古林好似抓住了什么重要线索,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南希看着对面的精神病笑,有点憋不住,挠挠头死死压下,白眼都快翻烂了。 这却让假古林更加肯定了南希的异常,越发自信。 你说不是,人但凡少点想象力这世界都会少不少故事,这不,假古林立马换了一副样子:“小猫,我知你与谢兄情谊深厚,但他只是一个活不长的人类,你可别一出生就选错了对象,我知道,妖界尚强,你们妖骨子里尊重的都是强者,而你选择我才是上上之选。” 什么玩意,搞传销? 南希简直莫名奇妙:“你不是个人?” 假古林眉毛一抽,假装没听到这句话,而是手上缠绕着咒语神色逐渐癫狂:“不不不,你看到这个咒语了吗,我不过是一介残魂,但你们都反抗不了我,知道为什么吗,是它,它可以让人变得更加强大。” 他的语气急促而诱惑:“它可以给人力量,那些人甚至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你看你身上的符咒,感受到了吗。”假古林青衣飘飘,盯着南希身上的符咒。 “你感受到它的力量了吗。”狂热的笑容绽放。 “如此强大。”抬手转圈。 “它可以给人成仙的力量,它能助人成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假古林的笑声直窜耳膜,忘了情,已不知天地为何物。 呃,南希难得被咽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种念头,干传销如果都是这么一个套路,这搞邪教的找得到教徒吗。 这假古林疯了吧。 她用一种无法理解的语气问道:“难道你绑架那群人是为了拉他们一起加入你的邪教……啊呸,嗯,传习?这种符咒?” 假古林不笑了,眼神冷冷的,看着南希诡异抬眉。 “不,他们还不配,怎么。” 假古林打着转到了南希面前,居高临下的低头说:“你不心动?” 气氛凝滞了一瞬间,南希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不屑,叛逆得一如既往。 “你现在在我的手里。” 南希冷哼,“那你最好绑紧一点。” 假古林却一秒温和,“不愧是猫族王族,宁折不弯,不过,你其实和谢兄交情不深吧。” 他落座在椅子上,悠然的说:“就在四天前,谢兄来找过我,我知道他是因为那些被我绑过来的人,啧。” 说着间他眼里冒起厌烦:“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家伙泄露了消息。” “不过,不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四天前谢一顾的消息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他身边有哪些人,家里那些死了的人,我都知道。” 他笑着,斜靠在椅子上,把玩着腰间的系带。 “但三天前的事情我却根本打探不到了,这城中能阻止我的人不多,但城外,你背后的妖界猫族倒是可以。” 南希觉得他的猜测越来越离谱了,不由吸吸鼻子,心理吐槽,这么这谢一顾还没好。 “但不对,妖界不会插手修士界的事情,即使你是王族,也不一定会有那么大的能量。”假古林摇头。 “而你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口吐人言,能知幻术,甚至还能看得清人心,必然是有传承记忆,非妖界尊贵血统不可,猫族的王后……最近并未生子,莫非你是私生。” “你不是说那王后是只灰白猫。”南希觉得这人精神病又加重了。 假古林咧嘴一笑,“不过是随口一言,看看你的反应而已,反正谢兄那还有得一段时间,聊一会也没关系吧。” “不过前面我都是真心的,你要不跟了我吧,谢一顾那家伙不能给你什么变强的东西。” 南希看着眼前的家伙,不知道他那来的脸,连猫都拐卖。 “你很以你的符咒为荣啊。” 假古林摆摆手,“唉,不想入伙就直说嘛,套话算是怎么回事。” 他似乎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你那么想知道,要不就听我来说说吧,加上,谢兄。” 他若有所思的对着张家大堂的某一处,恶意的笑道:“谢一顾,你很敏锐,能猜到我不是古林,能意识到南宫志并不简单,也能感觉到古林之死另有原因,那你知道具体是什么吗。” “其实你们在幻阵里说的那句话没有错。” 假古林爽快点头:“是,我不是古林。” “我的真名叫顾木。” 南希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本空空如也的大堂骤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阵法,那是幻阵,谢一顾漂浮在其中,无法睁眼,像是进入了一场幻梦。 顾木轻描淡写的说:“我是古林的大哥,你说的古林熟悉的目光,应该是认出了我的下属。” 谢一顾挣扎着,眉间红光闪动。 顾木满意勾唇,语言间全是恶意,“古林认出我来了,我派来的人杀死了他的娘子。 对了,你知道我亲爱的弟弟为什么带着他那惊才绝艳的娘子跑到绝睚城这个小地方来吗,因为不想和我作对,我亲爱的弟弟为了那所谓的骨肉亲情宁愿背井离乡跑到这偏僻之所,也不想和我同流合污。 你说,如果他没有出那扇门,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你努力一点说不定可以拉着他的。” 说到重头戏,顾木的语言中的险恶之意越加明显。 “就像你原本能救你的家人一样,当年谢家灭族,你应该有想过,要是拉住了你那往外走的父母,你也不至于彻底成为一个孤儿吧。” 感受到谢一顾的灵魂终于出现了想要的变化,顾木满意点头,那张南希看着无比厌烦的嘴继续叭叭: “哦,对了,你应该想知道我的灵魂为什么和我那亲爱的弟弟长得一模一样吧,因为我吃了他,只留了一点点残念,你好奇我的符咒吗。” “就是绑住你的小猫的这个符咒,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不然血脉相连的弟弟这种大补之物,我还得不到呢。” 那天是个阴雨天,有个术士在追杀着顾木,他偶然间看到了一颗槐树。 “没错,你和古林的相遇让我们两兄弟重逢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的存在,但血脉相连,我到底在古林的身体里寄存下来了,知道那一天南宫府吗,我亲爱的弟弟意识到我的存在了,想拉着我同归于尽呢。” 顾木脸上闪过痛恨,“那种软弱的家伙居然让我受了重伤,不过好在他的灵魂还是补的,我只用了半年就修养好了,哦,就是用这个符咒。” 顾木指了指南希身上的符咒,感慨道:“怎么样,有没有又想和我一起了,我还可以传给你哦。” 他又转回谢一顾的方向,由嫌不够般补刀,“听说那南宫志早年与你祖父有旧?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但我想南宫府那次是南宫志故意做的吧,把难得的传送图半价卖给你,是想让你看着那些蝼蚁去死?哇,谢一顾,那群江湖术士很你有仇?” “不会吧不会吧。”顾木故作惊讶,“那不是令尊守护了许久的百姓之一吗。” 他在刺激谢一顾,南希心里疯狂喷射脏话,好贱啊,什么东西。 没办法,只能祈祷谢一顾其实是靠谱的了。 她看向显露出来的幻阵,那家伙估计没在里面看到什么好情景。 骤然间,谢一顾脸色惨白。 南希顿觉不妙。不会吧,谢一顾,你翻车了? 第8章 恶起,符咒 南希看着幻阵里的谢一顾,浅浅的白雾不易觉察的一闪而过。 这个幻阵在破坏谢一顾的灵魂稳定? 简而言之,在诱导他的心魔发散,不行,这家伙要是玩脱了,南希直觉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大脑转出火星子。 这个顾木在第一层幻阵的时候召唤了黑雾邪祟来攻击,看谢一顾的表现,是为了逼出谢一顾脑门上那个很香的红光。 那会谢一顾说什么来着,睚眦,神兽睚之气,南希心离给自己鼓掌,对,难怪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这个人的梦肯定很香,必然是因为他体内有睚眦神魂,神兽同源,所以她才觉得带有睚眦气息的谢一顾的梦很香。 那,这顾木,是为了确认谢一顾身上有睚眦之力? 也对,作为一个江湖术士,年幼孤儿,睚眦之力确实会成为谢一顾的底牌。 那谢一顾的表现,是早就知道,那他来张宅说探寻顾木的目的?是为了知道到顾木嘴里的这些事,还是……这个符咒。 南希眼睛瞟向缚住自己的符咒,这个东西不简单?顾木前面说的它的作用,不是在吹嘘? 如果顾木是冲着睚眦之力来的,那么就是想从其拥有者身上获取睚眦之力,要得到睚眦之力就需要将残余的睚眦之魂从拥有者身上剥出来。 首先,要趁谢一顾神魂不稳之际下手是最佳选择,顾木是在平时找不到谢一顾这家伙情绪不稳,神魂激荡的时候吗?修炼时也找不到? 想想他那啃草,嚼奶糖的悠闲样,南希哽住,可能还真没有。 那现在顾木是在刺激谢一顾?谢一顾还身处幻阵,这必然是顾木要趁着古林和许渡月之死好好动摇这家伙。 谢一顾如若早有预见,那从欢庆客栈到张宅这段路,他是故意提的和古林相关的事,南希就说那家伙那会真心不多的样子,哦,还是在演戏,这人不会从去欢庆客栈开始就开始演戏了吧,故意透露与古林和许渡月有旧,引得顾木从这方面下手? 南希忍不住看向幻阵,既然早有准备,那为什么她看现在他的灵魂确实有震荡? 这人没想过会玩脱?他又不擅长灵魂类的术法,是想干嘛。 南希回忆刚从幻阵出来的那一瞬间,这家伙传音说,“等等” 等等是什么意思,拖延时间?南希看看对面已经舒服得有点飘了的顾木,这需要拖延,这人压根就没表示出什么好吗。 要她帮忙?不对,他亲眼看见南希昨天才出生,就算是神兽也是刚出生,南希连传承记忆都还在慢慢捋,甚至就连先前说那个什么阵的问题都是她现场直接接收然后分辨的,不应该。 就,真等等? 南希心里骂骂咧咧,有计划还不说,死了也不关她事,哼,反正挣也挣不脱,干脆梳理传承记忆,等谢一顾彻底没了她好找到方法跑路。 南希又瞅了瞅紧紧闭眼的谢一顾,摆烂。 顾木就更淡定了,只见他出神的望着大堂门外,太阳一点一点的西下,这布满符咒的地方竟诡异的有几丝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过,风雨欲来而林愈静,没有人真的认为这是岁月静好,而是积蓄力量,顾木在等待些一顾灵魂最不稳的那一瞬间,南希也在等一个人给她一个答案。 死脑子快学啊,南希无力的睁开眼,谁敢想这种大战之前她居然搞了一下午的学习,救命,落日的余光穿入大堂内,南希心里怒吼。 丫的,来个痛快吧。 嗯,等不了了,正好领悟了点新东西,是时候试试手了,让我看看这阵里面到底是啥。 梦魇伴生技能——魇瞳。 …… ——红光刺眼,直直刺入了南希睁开的瞳孔中。 时机到了! 顾木眼孔震动,贪婪和兴奋再也不加掩饰,一串串的黑色符咒从他身体中蔓延出去,他的手上出现一片青白的斑,脸上皮肤也逐渐皲裂。 顾木的灵魂带着古林的模样从一具尸体里飘出,眸中猩红。 “只要吃了睚眦之魂,我的肉身就能重塑了,哈哈哈哈,谢一顾,你算计那么多有什么用。” 顾木咧嘴,灵魂兴奋的颤动,黑雾遮住了大堂的光线,只留下谢一顾额头上渐渐浮现的睚眦图腾和红光。 顾木大笑:“哈哈哈哈,谢一顾,从那天南宫府我就感觉到了睚眦的气息,还真是你,天助我也,成为我成仙的养料也不亏,哈哈哈,毕竟你会成为玄泽界这千年来唯一的仙人的垫脚石,哈哈哈,荣幸吧。” 南希不忍直视,明明最开始看见这家伙时这人还挺惊艳的,现在只剩下神精了,她看看幻阵,心里嘀咕。 到点了,你要不醒过来我就打算跑路了。 “真是不巧,唉,非常抱歉,谢某暂时没有当石头的打算呢。” 这么会,顾木失声怒吼:“你明明就要陷入心魔了。” “啊,你是说那些在我精神里乱画的符咒吗。”谢一顾顺手一捏,幻阵碎裂,他吊儿郎当的一笑。 “我拆了嘞。” 他偏偏头,灵力包裹在手指上,动手把南希身上的符咒拆散了,黑色的雾气化做灰,消失于空中。 “你你,你怎么可能。”顾木后腿半步,“你怎么可能拆了这个!你不过是一个运气好点,获得睚眦之魂的江湖术士,睚眦主战,你怎么可能” 谢一顾面上委屈,他看着南希说,“我谢家阵法传家,能以符文绘阵,擅长分析组合,写咒文这不是很当然的吗。” 南希撇嘴,装上了,她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是原书里女主靠谱的师兄来着,实在是这人……和书上描写差异过大,她就说男三怎么可能就这么挂了。 “啊,对对对,您阵法天才,对面那个不长眼。” 谢一顾满意点头,对顾木回以散漫又挑衅的一笑。 “没想过我谢家家传还能传下去?也太小瞧我了吧,我等了你好久啊,你们当年毁了谢家藏书阁,又吞噬我的半边灵魂,就认为完事无忧了?告诉你们老大。” 谢一顾冷下眸光,一股从未展示的强大力量压下,顾木灵魂顿时透明许多,“我谢一顾等着他。” 南希睁眼看热闹,咋的,这股力量?半年前还没有? 顾木眼中骇然。 谢一顾又向前一步,冷冷一笑:“当年,你们领头的那坨黑东西就是被我阿娘劈散的,不记得了?哦,那时你们只想灭了谢家,没注意到我阿娘的招式?近些年才开始寻找睚眦残魂?” “认不出来吗,哦,对,你们领头的那个好像死了吧,你们所有称得上战斗力的存在都死在了我谢家无归阵,剩下的你们根本接近不了战场,因为太弱了,啊,多亏了你,阿娘留给我的力量我才能用呢。” 顾木咬牙又不自觉的往后飘。 “这种程度,不对。”顾木摇头。 “根本不可能是残魂能带来的力量!” “没错。”谢一顾脸上骤然一松,随意瞧了瞧自己的指甲。 “你们应该相信了绝睚城曾有睚眦陨落的传说吧,那你们为什么不能想想,还有睚眦存活。” 谢一顾看向屋顶,“当年我家被毁后几天,天空上出现了睚眦图案,你们被我谢家打到魂散,就想寻找睚眦之力,直到半年前才从我身上得到了突破口对吧。” 他笑笑:“你知道为什么我身上为什么有睚眦气息吗,因为我阿娘就是绝睚城传说里陨落的神兽啊。” “我是睚眦之子啊。” 谢一顾回想家里出事那一天,阿娘抱着被吞噬了半边灵魂的他,以身为祭保住了他的性命,又将他从小因为混血而动乱的睚眦之力封印,好不容易送了出去。 阿娘走了后,睚眦之魂散在了空中,绝睚城上空出现了睚眦灵魂最后的残余,睚眦图案,她给谢一顾献祭之后就回到了阵中,去找阿爹,而谢一顾,从出生开始就受到混血血脉的睚眦之力的折磨,阿娘献祭以后就有了控制力量的时间,混乱的力量被大半封印,平常人无法感知,除非是谢一顾主动使用。 那天谢家尸山血海,无归阵的阵光闪烁,谢一顾被人带走,摇摇晃晃间,他见到了他阿爹跪在阵中央,平日眼熟的叔叔伯伯们,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哥哥姐姐们躺在血泊里,身体亮着微光,一点一点化为空气中的尘埃。 离别前。 他阿娘抱着他说:“你是谢家最后一个人了,好好活下去。” 然后只留下一个背影,无归阵带走了他所有的亲人。 他从谢家少家主变为了江湖术士谢一顾。 “当年,你们被重创,整整十五年无处可归,直到十年前开始寻找传说中的睚眦残魂。” 谢一顾淡淡说。 “于是就有了今天对吧。”他继续发问。 “只是我有些疑惑,你们为什么会变强了,于是我将计就计,我猜你们会对我用那种奇怪的力量。” 谢一顾抬手,歪头。 “终于,我找到了,找到你们作恶的根本,找到了你们的目的。” “为了所谓的成仙,你们已经踩在了许多人的尸骨上,对吧。” 谢一顾在张宅大堂转了一圈。 “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们的势力为何会包括到张家,按理来说,张家家主虽然贪婪怯懦,但做事一般不会牵连家里。” “你们绑了百姓,却没对他们做什么。” 谢一顾又回到顾木身边,好奇的说:“你能告诉我吗。” 他的手上亮一个奇怪的阵法。 在场几人看去,谢一顾冲着南希安抚笑笑,似笑非笑的说:“谢家研究出来消灭邪祟的魂杀阵,会一点一点的磨掉你的灵魂,嗯,灵魂的伤,应该挺疼的。” 谢一顾瞅着顾木,眼里没有笑意。 南希靠在一旁,一场陈年旧事徐徐展开。 第9章 张宅,张大帆 魂杀阵闪着红色的光,灵力流淌间,杀气弥漫,很显然若是有邪祟不小心被魂杀阵罩住,那估计是万般讨不了好的。 南希觉得现在这刺激的生活和场景仅适观摩,默默退到了靠门那边的柱梁边,静静看着这连灵魂也不放过的刑讯现场。 顾木的灵魂已经能透得看见大堂后面的墙壁了,但令人惊奇的是,这个为了所谓成仙变强就敢草芥人命的家伙此刻面对灵魂消散连轮回都不会再有的威胁,竟选择了嘴硬。 谢一顾调戏般的语调中参着丝丝冰冻般的寒意:“看来背后的人还不简单啊。” “我这魂杀阵,自谢家除祟起就不曾真正发挥过作用,今天,你看,算是有缘吧。”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戾气而讽刺的弧度,就像当年他五岁时在灭他家满门的人身上看到的笑一样,一刻不犹豫的将阵笼罩向顾木的位置。 此时的顾木已经退无可退,谢一顾不知何时已经将这张府阖府用阵锁了起来,在对方的阵里,跑也没太大用处,顾木咬牙,该死,他试了所有能用的东西,竟毫无结果。 眼看魂杀阵逼人的红光立刻要落到自己身上,他终于忍不住灵魂颤动,大叫一声。 “我要死了你们也交不了差,还不快来帮我。” 锃——一阵黑雾裹挟着符咒从张家大堂门前显现,这个符咒比顾木先前使用的符咒更为复杂,实力更加强大,黑气弥漫间,一个胖胖的身影缓缓走进来。 先前见这个人时,他还被谢一顾暗中挤兑得心虚尬尴,现在却全然一副从容和淡定的模样。 来人正是张大帆。 只见他弯腰躬身,朝着谢一顾做了一个恭恭敬敬的揖礼。 虽然在南希眼里这个礼比先前张大帆在张宅门口行的还要虚伪。 所有人不经意间,她身上飘出淡淡的白雾,顺着大堂门溜了出去。 仿佛先前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张大帆直起身体,踱步到谢一顾不远处,加上顾木的方位,他们的占位形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 三方对立,一方弱势,一方强势,一方胸有成竹,两边长而一边过短,三角不成形,则两方尖端摩擦不可避免。 “不知小谢仙师能否听我一言。”张大帆依旧憨笑,笑得南希都不想看他。 谢一顾侧身歪头:“哦,张,伯,父,想说些什么呢。”他随意的调整了一下身体方向,不经意间把后背留给了南希那边。 张大帆继续憨笑,那张脸让南希讨厌,“不如小谢仙师留些余地?毕竟这符咒之力小谢仙师也是看到了的,您虽然在江湖术士里翘楚,也有了新的力量,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不如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某愿以40000灵元相赠。”他还意味深长的笑笑,“小谢仙师有兴趣的话,符咒之力也可共享啊。” 这人什么心理?这是南希第一个想法。 然而现场一片寂静,她马上得到了答案,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的张大帆后背浸出一层薄汗,隐晦的他慢慢偏过头,那双眼睛混沌,眼角一动一动,轻微抽搐间有诡异的期待、卑劣的渴望、掩饰不了的心虚……说不清道不完。 当然不怎么样。 谢一顾冷然旁观,半垂的眼角显得攻击性十足:“看来张家主甚是阔绰,只是。” “谢某清贫惯了,暂时还学不会给邪祟留余地呢。” “哦”他恍然大悟般,随手勾起一丝头发,皮肉不笑。 “莫不是张家主不常与邪祟打交道,已经忘记邪祟是个什么东西了。” 好奇怪的腔调,南希打量着两人一魂,这谢家灭门莫非还有眼前这位张家主的手笔? 应当是忍耐不住了,张大帆虚伪的面具破裂,依旧是那个怯弱而贪婪的商人,他以憨笑作为伪装,现在却显得额外的让人厌烦。 没有心虚、没有惶然、眯起的眼里毫无波动,张大帆诡异一笑:“那,小谢仙师,我只能请你闭嘴了,这个魂张某就带走了。” 他身周更为厉害的符咒飘起,嘴上说着救顾木,但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谢一顾,那可是睚眦神兽,既然顾木那家伙没福气,他就不客气了。 顾木眼睛一动,心中暗骂,这胖东西想和他抢东西。 谢一顾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胖乎乎的张家主,真是,好久没见过这般垂涎的目光了呢,依旧让人厌烦。 说迟不迟,红光与黑雾符咒对撞,睚眦之力主战,凶猛而锐利,红色的力量翻腾,带着横扫千军般的气势,黑雾符咒像一串串黑色的锁链,阴狠而透着贪恋的凶光,没有对战般的凌厉,却像暗处的老鼠,一点一点的蚕食周围的力量。 如果说顾木的那一串符咒能炼化灵魂,剥夺认主灵物,那张大帆这个要更加厉害些,不但炼化灵魂作为自己的力量,还能直接剥夺血脉之力,强了顾木不知道多少倍。 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灵魂,吸了多少其他人的血泪,才让多年前一个从商的普通人有了比正经修士还要强大的力量。 谢一顾记得刚见面时这张家主还没有起家,准确来说还是个平头小老百姓,和自小议亲的邻家姑娘宋家小妹宋雨成亲不过几年,粗茶淡饭,清贫如洗。 那时他大概四岁,体内半身睚眦血脉的原因天生自带的传承记忆,也记得自小的事。 因为半身人类血脉力量混乱,每日都十分痛苦,尽管家中人轮流教他控制力量,但谢家除一城邪祟,自己熬过的时日也不少。 有一次,家中长辈皆去除祟,他偷偷摸摸的跑了出来,房中空气憋闷,他经常疼得冷汗直冒,浑身无力,只有偶尔吃了药,或者被阿爹阿娘,叔伯们找来相适的灵物才能好一点,也是这出生便体弱,导致家中几乎不会带他出门。 这次他身体稍缓,便自己溜了出来。 大街小巷,小摊小贩,绝睚城的治安在城主府的治理下向来不错,也有爹娘带着孩儿一家几口出门逛街,谢一顾那腿短得不行,抡起来迈都去不了多远,但这娃自小就机灵,家里某个他爹平日里随手炼的阵盘被他偷藏了起来,他骑着这飞轮阵,可以去平常没见过的远处。 “嗯……去,去。”小谢一顾托腮盘腿,坐在飞轮阵上,思考要去那,鬼精鬼精的脑瓜一转,发现自己那里都没去过,除了院墙外和极少次和长辈们外出的经历,他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嗯,算了,阿娘说过,选不中就看命运,东南西北,小谢一顾闭眼乱指。 “就那里了,走!”睁开眼睛,小手一指,这小孩就不管不顾的蹿出去了。 …… 这是……小谢以顾看着某个小院一脸懵,身下的飞轮阵死一般的安静,他随便指着到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怎么办,还没同外人怎么交流过的小谢有点慌。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响起。 他下意识就操纵着阵盘躲了起来。 接着一声“吱呀”的开门声,门后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小婴儿哄着,“瑞儿乖,阿爹待会带好玩的回来哦。” 像小谢一顾小时候就没见过他娘这样,他娘喜欢在他面前练剑,虎虎生威,豪气万千,他爹就爱讲笑话给他娘听,偶尔顺带叫他也见识一下,能听懂全靠传承记忆还算完整。 这种轻声细语哄玩的姿态,他从未见过,一时好奇心过旺,伸着半个脑袋就这么看了下去。 二伯所言不虚,外面世界果然多彩。 那女子抱着小婴儿哼歌,哼得小谢一顾也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的往脚脖子垂,飞轮阵也隐隐有飞回的架势。 “娘子。”一个胖乎乎的身影轻轻走过后门,轻声呼唤着那女子,小谢一顾秒醒。 哦,这就是她家阿爹。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眉间红痣小小一点,谢一顾又对他的偷窥大业起了巨大的兴趣,新角色出现了,像婶婶的话本一样。 肉手托起圆嘟嘟的脸颊,继续看。 他听见那女子仰头说:“大帆,你回来了,快看瑞儿,她终于睡着了。” 夫妻俩都有点激动,挤眉弄眼的交流着,一片岁月静好。 谢一顾撇嘴,他阿爹阿娘也这样,可话本里说不是所有夫妻都会挤眉弄眼的,嗯,他小拳头垂手心,他顿悟了,于是下结论。 按照婶婶的话,这是叫举案齐眉,夫妻和睦,嗯~他点头再一次对自己表示肯定。 婶婶还说,偷窥别人家幸福的小鬼都阴暗,小谢一顾猛的摇头,不行,二伯说他是个阳光小孩,他不能再看下去了,于…于…啥不益来着,算了,大伯古板嚼字的腔调,婶婶说不用记得,走了走了。 就在小谢一顾准备换个地方溜达时,耳后却传来恐惧的惊呼。 转头一看,是一个附在小狗身上的邪祟。 那邪祟其实并不算很凶,很厉害,甚至放在如今半桶水的江湖术士面前也是挨打的份,但奈何两普通百姓依旧没有还手之力。 两夫妻颤抖着,男人挡在妻儿身前,女人抱紧孩子,步子不住的后腿。 不管如何,孩子总要送出去的,宋雨绝望的想,那邪祟附生的狗眼睛冒着血光,腥气布满整个院子,她的脚好像被一个无形的力量握住,无法动弹了。 孩子…… 张大帆这时看起来还年轻,圆润的身体怕得快要站不住了,却还是挡在宋雨两人的面前,抖得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那邪祟操纵着身体扑过去。 小谢一顾躲在一旁,心口剧烈跳动,他也怕这丑东西,第一次见到这么臭又坏的家伙,他几乎瘫倒,但心口隐隐发热,那半身睚眦血脉面对邪祟逐渐沸腾。 一阵巨大的红光射出,邪祟当场消散,小谢以顾也倒下,被飞轮阵送回了家。 望着眼前大堂里黑红的力量对撞。 谢一顾记得当天回家,他的力量变得更加不稳了起来,身体也远远比从前还要疼。 黑雾符咒化为囚笼的形状散开,一条条化出的符咒朝着他袭来,他眉间发烫,神兽之血容不得这不容于天的力量。 红光铸成屏障,恍惚间,谢一顾回味起了当时的心情。 阿爹说他救下了三个人,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让他痛苦的这身力量,还有其他的用处。 好的,话本里的英雄那样的,阿娘的剑那样的,让人渴望的力量。 碰—— 大堂里的家具碎成齑粉。 现实的斗争依旧。 第10章 张宅,一家 黑雾符咒像一只只盘旋而上的触手,灵力张合间显现出对力量无尽的渴望,谢一顾踏入了欲念的沼泽,垂眼间从前初见那张焦急的属于丈夫和父亲的脸逐渐和眼前扭曲的贪心者重合。 灵力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黑雾护在张家大堂的脆弱之处,一场争斗在狭小的屋子里不断粉碎着可见的事物。 黑红交错,谢一顾依旧打算拆解这个所谓升级版的升仙符咒。 ——魇瞳,第二重,回忆复现。 南希早早就缩到了一处可退可进之所,眼前两人一招一式,于她而言都化为了一处诉说回忆的眷眷过往。 …… 绝睚城的城西有一条昌平街,贩夫走卒、来往商人皆住于此,是城内最接地气的交易街,张大帆一家便是前门开着杂货坊,后屋住着一家三口,商住一体,最是方便不过。 听邻居的闲聊之言可知,他们在这一处安家已久,就连那屋子都多带了个小院。 家主是个年轻憨厚的男人,今年不过二十又五,五年前娶了媳妇,去年得了个小闺女。街坊都传闻他家媳妇是个难得一见的贤惠娘子,小到操持家里,大到拉货揽客,无一不做的井井有条,事事顺宜。 那妇人叫宋雨,小雨的雨,人声再苦再难于她而言不过一场小雨,雨过则天晴。 宋雨站在院子里,麻利的收下悬挂的衣服,一手轻轻摇晃着身边的木具,她家小闺女正躺在里面,粉嘟嘟的小脸肉乎乎的,一看便知被养得极好。 她收下衣服,依稀间天空稍暗,怕是马上就有雨水将至。 “哦哦哦,瑞儿乖,阿娘带你回屋里哦,咱们去找阿爹。”宋雨将东西收拾回屋,抱着小婴儿来到前堂。 张大帆在忙着收拾店门外的杂货用品,转头见到妻儿,那稍显肥胖的身体窜得一下回到她们身边。 他小心翼翼的抱过女儿,娴熟的哄着,那张圆润的脸上满是慈爱。 腾出一只手继续收拾,一边冲着宋雨说道:“娘子出来做什么,来来来,快放下去休息一番,这些东西我一个人来就够了。” 宋雨眉间含笑:“不了,月子过去后我也才活动不久,正好许久没管过店里的事了,你让我忙会。” “唉,好,那我先去做饭,今天啊,老李送了几条鱼,咱今晚就吃红烧鱼。”张大帆嘿嘿一笑,放下手里的活,突然一拍脑门。 “哎呀,你说我,这怎么回事,这今天早上生意好,我忘记去给闺女买糖人了。”张大帆一阵懊恼,他家闺女自从见到糖人过后,就拍着手吵着要,那小嘴“阿八阿八八”哄得张大帆一口就答应下了。 “唉,这可怎么办。” 宋雨一边将货物按序排好,一边安慰:“今个你那木摇床刚做好,瑞儿正得了新玩具,还新鲜着呢,先不急,明个早上你一早去,再买回来就是。” “唉。”张大帆抓抓头发,表示赞同,转身就去做饭了。 …… 第二天一早。 张大帆左右手各一个糖人,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子,轻声呼唤。 “娘子。” …… 张大帆挡在宋雨和女儿身前,那只被邪祟夺了控制权的狗身上透露出丝丝邪恶的威压, 他的大脑空白,顾不上周围如何,只得在心里不断祈祷。 神啊,他的娘子还年轻,女儿还小,让她们活下去吧,求求天神啊,他愿意付出所有代价啊。 在那邪祟扑过来的瞬间,张大帆心里透凉。 难道天要绝他一家?他安分了一辈子,上天何其无眼。 他悲呼着,绝望着,身体颤抖着,在一切不可挽回之际他仿佛见到了一阵耀眼的红光,温暖而强大,徒徒让沙漠迷路之人燃起新的希望。 …… 再次睁开眼,他躺在床上,娘子抱着女儿守在床边,两人共渡生死,再次相见,一家三口更是哭做了一团。 张大帆担忧而心疼的询问娘子她身体可好。 宋雨笑着摇摇头,此生遇夫君如此,是她宋雨之幸。 她感慨道:“若非谢家相救,你我怕此次难过此劫,大帆,咱要好好感恩人家啊。”难道红光过后,谢家家主就到了昌平街,处理了那邪祟的事宜。 张大帆不断点头,哽咽的说:“我张大帆必不忘恩情,以后凡谢家所召唤,必是全力以赴,以报大恩。” 夫妻两带着孩子抱头痛哭,在庆幸重新得到的新一次生命。 …… 看到这里,南希还比较疑惑,怎么恩人反变为了仇人,这谢家莫非也做过什么不得了的坏事? 屋子已经毁得只剩下黑雾包裹的墙面了。 很显然,张大帆再也没有先前的从容,他身上的黑雾渐渐消退,赤红的眼睛散发怨念。 “怎么会,还是不够,还是不够。”即使是修炼到了这个地步,这些黑雾符咒的力量依旧不够他来使用。 谢一顾抓紧机会,包含灵力的一拳狠狠揍了过去。 “噗——” 张大帆倒飞至墙壁之前,用尽全力才堪堪在离墙壁一线之隔之际停下。 谢一顾不停,迅速靠近面前,又是全力一拳,这一次,他冲着张大帆的面门。 不要,张大帆瞳孔微缩,后脚不自觉想要后腿,却在靠近墙壁之时惊觉,已是无路可走。 “碰!”张大帆捂脸跪倒在地,谢一顾上来就是一脚,将张大帆踢到了原本大堂的中央。 发冠散落,自此门前尬尴、心虚,大堂内卑劣、从容的张家主便只狼狈的倒在了满是家具齑粉的大堂之上。 谢一顾这次一点水都没放,一脚补上去,张大帆彻底失去了行动力。 意外顿至,角落观战的顾木却趁谢一顾和张大帆打架的机会化为一道莫测黑烟,在两人忙着打架的间隙寻找到谢一顾法阵的薄弱之处,立即溜了出去。 倒是跑得快,南希冷眼旁观,眼神微动,跳到了刚刚休战的谢一顾身边。 “这家伙刚刚没躲。” 她提醒道,方才谢一顾那砸向面门的一拳怕是放了水的,这家伙宁愿被揍趴下也不愿意让谢一顾砸碎他当时身后的那堵墙。 南希若有若无的叹息道。 “怎么,是害怕吗。” …… 自从认为是谢家救了自己的妻女,张大帆便一直盘算着要去谢家道谢。 今天天气好,全家上阵,赶着租来的马车行至谢府,谢府坐落在城南,背靠目冠山,占地甚大,不论谢家修仙除祟的本事,他们家也是绝睚城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张大帆扶着妻女下车,私以为天时地利人和,该是好好抒发自己一腔感恩之情了。 宋雨抱着小张瑞,张大帆脸上堆笑,朝着门口小厮作揖。 “我是城西昌平街张家杂货铺的老板,先前为谢家仙长所救,如此特来登门拜谢。” 小厮面上淡淡,不咸不淡的回了个礼:“哦,原是张家老板,敢问可有拜帖。” 宋雨连着张大帆一愣,这……他们绝睚城本就不是个重礼的地方,像他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只知道大户人家见面要通传,哪知道还有什么拜帖的事。 张大帆尴尬一笑,左手不自觉压了压虎口,低头恳求:“这位大哥,咱不过是一户小人家,平日里随意惯了,也不知道拜帖这回事,您看,我们带的这些谢礼,都是上好的吃食,自己家里做的,看,还有那来自中心城的葡萄,想是送上门给恩人尝尝。” “咱也不见恩人,就想把心意送到,您看,您要不收下吧。” 小厮见着这一家三口,眼里闪过无奈,这主人家整日在外忙着除祟,送来府上的谢礼一个比一个丰盛,但这可是谢府,能差这点东西。 不免有些安慰的话出口:“唉,张老板啊,快回去吧,谢家帮这百姓除邪祟从来就不图收礼,您这么客气做甚,还是回去吧。” “是啊。”周围有离谢府近的,那见过呼天道谢的人不知凡凡。 “这谢家高在云端,那里会差这点子东西,好好感恩人家就是了。” 邻里邻外七嘴八舌,这谢家在城南,离城主府和城东富户区都远,平日里也忙,和百姓之间交往自然不多。 就是逢年过节也送些好东西给邻居作礼,在百姓心里啊,那是高洁又慷慨的大户人家哦。 “这不成。”宋雨正色制止,面上不卑不亢。 “诸位居于谢府附近,恐是不知邪祟可怕,于我们一家而言,谢家再生之恩,不论如何,这份谢意是要送到的,大哥不如通融通融,收下这些礼吧。” 周围人被宋雨的话堵了回去,给自瘪嘴回家。 那小厮顿了顿,这他又不能做主,他不过是个守外门的小厮,连工作都是谢家主看他可怜给的,他能如何。 这不,看着面前一家三口,只能去找了府里的管家。 这位是正宗谢家家生子,祖上跟了谢家很多代的,能做主之人。 天气晴朗,张家一家三口守在门外,被小厮带到了等候的门房处。 这里也是设计得颇有巧思,一进入里面,外头燥人的热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个大人面面相觑,只觉得神奇不已。 管家事忙,府里到处打转,小厮也是在一堆事务里将人请了出来。 管家和宋雨客套着,感谢的收了他们拉来的礼物,而张大帆只记得当时那个精神的中年人身上布料、装饰,够买他带来的那串中心城葡萄很多筐。 最后,他们一家坐着马车有回去去了。 张大帆掀开马车的窗户,看了谢府浩然正气的门口许久,才觉得这院墙、这大门有多么的宏大。 呈得他们一家都如渺小的蝼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张宅,一家 第11章 张宅,开端 生物的世界往往千奇百态,张开翅膀飞向远空的、迈开脚步奔向大地的、摆动尾巴潜入深海的,种种大路分小道,人们踩着脚步,逐渐站在了不同的方向。 平凡的生活就像一处平静的湖面,偶尔投入一粒石子,惊起一阵涟漪,待到水波散开又变回了原来不擅动的平面。 收货——整理——上架——售出 从店面到里屋,从十日前到十日后,生活并没有因为那只邪祟而发生什么变化,水过无痕,只有那天高高院墙的砖瓦入了张大帆的心。 夕阳日落,昏光撒满长长的街道,绝睚城的夜市繁华,昌平街作为百姓们的交易街,通宵达旦者也未尝没有。 张大帆搬着板凳坐在店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看得眼花缭乱,货郎挑起扁担走街串巷,张大帆那串葡萄就是在一个熟识的挑货郎那里买的。 “葡萄,买卖,灵元……”他嘴上不断的呢喃,已经出了神,连宋雨的呼唤声都没有听见。 “大帆,吃饭了……大帆?”宋雨手上拿着一碗米饭,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丈夫。 那天从谢府回来以后他就一直是这样一副表情,魂不守舍的。 “大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宋雨秀美的脸上流露出担忧,莫不是受了邪祟的影响,这精神头都不怎么样了。 “啊。”张大帆如梦初醒,下意识接过碗笑到,“没事没事,娘子莫担心,我就是在想事情。” 他的脸上露出既忐忑又期待兴奋的表情。 “娘子,你说我们要不要考虑换个收货方式。” 嗯? 宋雨的眼睛弯出一个疑惑的弧度,“收货方式?” “嗯。”张大帆搓搓手,详细而热切的介绍起他这两天冥思苦想的结果。 简而言之,就是中心城的葡萄在中心城其实并没有多贵,但到了绝睚城就高出了好几倍的价格,由此可见,不同地方的物价是不一样的。 “倘若我可以去别的城市把当地不是很贵的东西收到咱家的杂货铺来,一方面,咱家杂货铺就有了别的店没有的东西,另一方面我们也能提高价格把进来的东西以更贵的价格卖出去,低买高卖。”他猛地站起身子,念叨的说。 “咱隔壁那两家不就是往外面进中心城葡萄的吗,我可是费了大力气打听的,那进价比这售价可是便宜了三倍不止,你说,我们要不和隔壁家合作可好,你看……。” 宋雨认真听着,从来回的车马费到打听各城的物价高低,昌平街的实际情况等等,这一考量。 “还真行。”她眼睛一亮,正想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却见张大帆已经拔腿跑到隔壁那两家去了。 “不,吃饭了吗。”宋雨愣了愣,无奈一笑,将饭又端回了灶台。 从那以后,张大帆一改从前踏实经营杂货铺的模样,开始跑商,合资,谈合作。 他也算有几分头脑,开窍以后生意也慢慢做了上去。 一开始是往家里的杂货铺进货,宋雨看着家里,张大帆四处奔走,后来越做越大,虽然起起伏伏也是波折,但也竟然创出了一番规模。 等到张瑞到了跑跑跳跳,四处惹祸的年纪,张大帆在昌平街甚至城西这一块也算是有了点名声。 …… “娘子!”张大帆又一次从外头回家,这一去也是去了将近一个月,他将衣服丢到一处,抱起前来迎接他的妻女,兴奋的述说这一次又赚了多少灵元。 “这次,我们往北走了,整个商队……”他滔滔不绝的讲着,直到突然发现四周陷入了安静。 原来是夜晚降临,孩子已经累得睡着了。 他将女儿抱到床上,和夫人一起到了堂屋里。 两人一前一后,陷入沉默,张大帆久违的仔细观察夫人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 “娘子,可是想同我一道走走。” 宋雨是张大帆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朋友、家人,是彼此相伴已久的爱人,所以张大帆知道,他家娘子面上看着柔弱,其实骨子里是坚强的。 或许,他经过奔走瘦了不少的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牵着宋雨的手坐下,说道:“娘子,这两年我组建起商队到处走南闯北,规模愈大,我想建立一个总局,但我又信不过其他人,也没多少时间做详细的选址、管理,娘子可否帮我。” 宋雨微微一愣,转而出现笑容,“当然。” 张大帆看到面前骤然亮起的双眼,变得黝黑的脸上咧开嘴,嘿嘿一笑,“那便谢过娘子了。” 两人双手交握,夜色更加深沉。 —— 南希控制着从张大帆神识中探索到的画面逐。 白色的雾气像一幅铺开的画卷,徐徐展开。 —— 张瑞十岁了。 张大帆和宋雨将张家经营得有声有色,连住宅也换到了城东的富庶之地。 张大帆摸摸脸上的汗珠,数十年的奔波让他疲惫而老练。 即使队伍越来越大,涉足的地域越来越广阔,但他依然想要更多,数年来,他见到了谢家的灭亡、更多的仙长、更凶恶的邪祟。 但护送商队的依旧是那些江湖术士,在这个世界真正的棋盘上,张家依旧渺小得像一只蝼蚁,甚至蝼蚁踮起脚站到了更广阔的地方,只能惊觉原来高高的院墙比想象中的更高。 他躺在营地旁的树上,悄悄拿出一卷玉简,这是谢家灭亡时他得到的,他只是非常好奇,修仙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或许,可能,万一,他也可以修仙呢。 拥有强大的力量,拥有更多、更多。 营地篝火的火光远远照来,他的脸隐藏在光暗之间,没入更深的阴影,打开玉简,一行行奇异的文字带着微光浮现,一个谢字在封面变得清晰。 “看不懂啊。”张大帆死死抓紧玉简,面上一片属于商队老大的八面玲珑的微笑。 明明是一起拿的玉简,为什么白义那帮人就能摸到仙长的门槛,他们之前明明不过是群乞丐,蝼蚁中的蝼蚁。 目光明灭,显得那张在商队中历经风霜的脸庞透出诡异。 他明明就比那群人强得多。 不知过了多久,营地里传来包含烟火的热气,一道粗狂的男声传来。 “张哥!大伙准备吃饭了”笑容不变。 张大帆起身,招呼着一群人赶紧吃饭,商队的伙计一拥的靠近,大家勾肩搭背围坐一团。 “唉,大伙辛苦了,咱这趟跑完发奖金啊。”张大帆大手一挥,商队发出一片欢呼,他穿梭在营地上,时而帮忙烤肉,时而和大伙喝酒。 酒到酣处还聊起家中妻眷,语气里是瞒不住的自豪和炫耀。 热热闹闹,插科打诨,惊起周围一片生灵的好梦。 …… 第二日醒来,他们也将踏上归程。 一行人整理妥当,货轮咕噜咕噜转动,大约三天,他们就可以抵达绝睚城。 这一路上坎坷险阻,养大了人们的心,也养倦了人们的魂,张大帆嘴上不好说,但心里却知道,每一次返程,他期待着下一次出发,也眷恋着能和娘子多待上片刻。 身边凑过来一个壮汉的脑袋,这家伙一溜烟滚上张大帆的货车,搓手打哈哈。 张大帆斜着眼听了许久,终于算是听舒服了,于是爽快的拍板,“我的话你不相信,但夫人的话总信吧,她说你们最近辛苦了,这趟回去就发奖金。” 嘿,夫人开口了,那壮汉合掌一拍,恭恭敬敬的下车,又一窜跑回后方的人群,压低了声音。 “嘿,夫人发话了,唉,稳了稳了。” 悉悉索索的碎语,张大帆不在意的抠耳朵,反正商队也做起来了。 “这铁公鸡这回不会装大方了……” 张大帆看着周身无人又拿起了那个带有谢字的玉简,但这回他不像前九年那般一无所获。 因为就在昨晚他久违了听到了一道人声,没有面孔,像是突然出现。 他双手握住玉简,激动的小声道:“仙人,是仙人吗,可传我仙术。” …… 一阵浅浅的黑雾包裹住那辆车,在众位同行的伙计眼里,一切都如常进行着,并没有什么变化。 良久,车边的草丛落下一张画有黑色图腾的白纸,普一落地,就无火自燃,散在了风里。 一切回归平静,只有张大帆胆颤心惊的坐着,任后背的冷汗风干。 —— “我猜这一回,你并没有向这位仙人学习所谓了仙术。” 南希迈着猫步乱走,又跳至谢一顾面前,白雾托起她的身体,与面前人平视。 “谢一顾,你猜是不是。” 谢一顾顺着她的话往下走,“嗯,当时应该是没有学习这种东西的胆量的,邪咒伤人,一般人是不敢碰的。” “嗯~那是什么时候呢。”谢一顾自问自答,“该不会与夫人相关吧。” 方才的回忆里,张大帆的夫人虽然面上看起来柔弱,但敢接商队总局的事务,应该是位不输男儿的铁娘子形象才对。 “可方才一见,宋夫人不像经常在外活动啊,难道商队管理者信息不通吗。” 他盯着蜷缩的张大帆,突发奇想,“南希,你说宋夫人知道张家主的实力吗。” “枕边之人,应该不陌生吧。” 南希哼笑一声,“问问不就知道了。” 这张大帆宁愿被揍趴下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怕是在躲着夫人吧。 南希收回之前放出的白雾,控制着昏迷的宋夫人,一步一步走来,她的语气莫名。 “张家主好本事,自家夫人去拿给客人的礼物,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第12章 玄泽界.江湖术士[番外] “罗袄华宴贱妾舞,醇酒佳酿冻死骨” 夜晚,月明星稀,玄泽界的南部,矗立着一座悠久的古城,地处偏僻、人口稀少,商贸不繁但风景绝佳,交通不便但也自给自足,光看历史就知道这地已经经过了多年岁月洗礼,没繁华上去,也没荒废下来,时光沉淀间便发展为了一座养老的好去处。 绝睚城像是个散漫惯了的地方,到了夜晚居民就好似不爱在外头乱逛了,是以夜色朦胧时这片城池之处就显得额外寂静。 偶尔有些极少的响动,那不必多想,不是那群该死的盗贼就是要讨生活的江湖术士了。 前方尚说绝睚城是个没发展上去的偏僻小城,离众仙家门派自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夜间魑魅魍魉、邪祟鬼怪、灵异传说这多年来也是不缺的,自从八年前城中修仙独苗苗谢家被灭门,城中就再无人专管这烫手又要命的事了。 你问出了事怎么办,总不能让百姓就这么被全吃了吧,城主府那是抓秃了头。向远方的仙盟求助吧,又有那个正儿八经想成仙的会住这事多偏僻又没什么灵气的破地方。仙盟说想想办法,最后了了也只能施舍一笔小钱,叫城主府撺掇撺掇,争取用灵元招到几个实在贫穷的冤种,但无奈,城主府穷啊,那帮仙长即便是散修,那有点水平的都不会太穷,玄泽界那么大,缺仙家坐镇的城池何其多。 比钱比不过,比灵气也比不过,光留着满城妖魔鬼怪也不行啊,这绝睚城上文不也说没荒废下来吗。 原来是当年的绝睚城主,看着一城的乱象,不知道怎得灵机一动,干脆把某些谢家遗留下来的仙术共享了,就张贴在城主府外的告示上,听说连谢家仅剩的那个独苗也去看过。 嘘,咱绝睚城不兴谈这个。 还是谈谈那看过谢家仙术的人们吧。 那些人但读着读着,好歹养出了一帮没人教但会自个瞎琢磨的家伙,那个不会这个不会,降妖除魔全靠运气,名字不知道,那个术法的感觉来了就丢那个,打得过就拎到雇主家领赏,打不过就脚底抹油快跑。 运气不好的走火入魔,喂了邪祟的也常有。 也算是勉勉强强遏制了一番城中妖魔乱象。 自此周围的小城纷纷效仿,江湖术士这一行逐渐兴盛,会仙术的半吊子,这就是玄泽界的人们对江湖术士们的印象。 第13章 张宅,结束,开始 张大帆抬起头,手死死的扒在地上,眼神疯狂而焦灼,“你们想做什么,我夫人什么都不知道,你冲我来。” 谢一顾也不掩饰,假笑着扣扣耳朵,指尖一弹,“啊,想知道张家主这个强大的符咒呢。” 张大帆挪向双眼无神,呆呆站立的宋雨,“夫人夫人,没醒啊,没醒来。” 他继续挪着,宛若疯状,看着谢一顾两人,厉声尖叫:“具体是怎么样,你们不是在看吗。” —— 依旧是六年前,张大帆的记忆。 那天运货回家之后张大帆已顾不上日常活动,整日脑子里就只有那天出现的那个声音,磕磕绊绊的工作也总出些岔子,甚至让手底下的人都认为老大中了邪。 身为一个见识过广袤天地的凡人,他越来越不甘,凭什么他就不能使用那股非常人的力量,凭什么他费劲力量、走过那么多坎坷险阻,无数次逃出死亡之地,那尽在咫尺的修仙之路却迟迟不向他敞开。 他又想起那天在车上听到的那个声音。 以灵魂为祭品,掠夺那些高高在上之人的天赋。 区区天赋又怎么能阻止他。 掠夺、吞噬,这些词抓心挠肺的沸腾在全身中,血液觉醒了一处久久被压抑的细胞。 强大,渴望强大,崇拜强大,都不如自己强大,张大帆活得越久越不愿意放手。 明知道那个谢家功法早就不该攥在手里,但迟迟不愿意解脱。 白雾之中的张大帆就在精神折磨中过了一日又一日,终于,病倒在了床上。 多年在外跑货的经历让他经历了不少坎坷,尤其是身为一个普通人在一个以修仙为尊的世界里,这样的行走无非是在搏命。 生活中、漂泊中所有的失去、获得都会不知不觉堆砌成他执念的养料,从幼苗种下就无法避免。 或许,从他想向外面的世界迈出步伐的那一刻开始,心脏隐秘的的地方就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就像璀璨的烟火绽放后,谁知道那底下又有多少种各异的人心。 …… 张大帆虚弱的躺在床上,大夫说陈年累月的旧伤已经无法支撑他一次又一次的外出,身体已经有了巨大的亏空,好好疗养才是王道。 于是,张家搬到了张宅。 心燃烧着,身体却在枯萎。 宋雨额间挂着漂亮的额饰,她幼时起就爱这独特的美丽,这些年她在幕后管理、调度,支持着张家这份打拼的事业,早就能唾手可得这以前只能远远观望的东西。 这些都没有张大帆重要。 她支撑起张大帆的身体,细心的喂药,“大帆,以后咱们就好好在绝睚城修养,你带出来的那帮兄弟早已能独当一面,这些年打通的关系、人脉,零零散散的经营,也足够子孙富贵,大帆,别到处跑了,好好休息吧。” 宋雨的眉间似乎是放下了什么,这十年来,她经常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如今总算是可以求得了几分保障。 她用手帕擦拭丈夫瘦了许多的脸庞,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你看你,比从前瘦了许多,还黑了不少,可没刚成亲时得我心意了,你以后可得好好养胖,好好做个富贵家主,免得人说我叫夫君在外头跑,还克扣他饮食。” 张大帆望着她眉眼间渐渐散去的忧愁,喉咙梗涩又心里翻腾,他让夫人担忧,而这忧愁的来源他却放不下。 愧疚,但又不甘心,夫人啊,你眉间散去的,是扎根在我心里的。 —— 南希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一句话,也没藏在心里,“笑容不会消失,它只会转移。” 略有不礼貌,但,总结得不错。 谢一顾轻轻笑笑,顺手给自己又喂了颗奶糖。 —— 张大帆好了,大病一场也不在出门,身体也逐渐圆润回去。 张宅里,十岁的张瑞四处乱窜,她不爱读书,只爱钱财,按夫妻俩的话来说,他家闺女每天眼睛一睁就到处鼓捣,美其名曰“寻宝”。 这不,自己家里张瑞也当成了“寻宝地”。 仆从们跟在她身后,“哎呀,小姐,这利器锋利,您可别伤了自己。” “不不不,你们不懂。”张瑞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大铁铲在仆从们心惊肉跳的眼神下随意挥舞,“本姑娘是在练习技能,等以后出去了,就能熟练寻找各界珍宝了。” 突然,她把手上的宝贝一丢,眼前一亮,“爹爹。”活蹦乱跳的扑到张大帆面前。 “爹爹爹爹,在和我讲讲故事,你出去的时候的故事。” 张大帆无奈抱起闺女,一阵沉甸甸的,唉,终归是伤到身体了,连抱他们家闺女都吃力,但他依旧笑得开心,毕竟距离上一次已经许久了。 父女俩走向院子,张宅的某片地方种满了各色奇异的花,听说是上一任院子的主人留下的。 “哎呦,正便宜了咱家,走着,爹爹带你边看边讲。” “嗯嗯嗯。”张瑞顺脚就够到了地上,反手搂住张大帆的手臂,“我来扶爹爹。” “好好好。”张大帆咧嘴笑开,两人其乐融融,亲密无间,谁不道一声羡慕。 仆从们停在不远不近处,相视一笑,也放松了许多。 日落西山,张大帆独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张瑞是个闲不住的,故事一讲完就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唉。”张大帆摇头,呵呵地含笑拍拍肚腩,准备开始自己久违了的家庭生活。 “这就放弃了。” 谁!张大帆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不祥的预感浮上心间。 “不是想修仙吗。” 黄昏盛景刹那间阴雨密布,乌云笼罩,不详降世。 黑雾凝聚为人形,露出一双嗜血的双眼,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坚持了十年,这就放弃了。” 黑影环绕在张大帆周身,喃喃道,“你不知道吧,你可是修炼我逆天决的好苗子啊。” 张大帆呆立之际,黑雾的声音宛如贯入脑中,“你可是天才啊。” 黑雾离开,似是轻轻一叹,“唉,若是换别的蝼蚁来,周身无灵力护体是无法在我这一身逆天决灵力下毫发无伤的。” “你看” 张大帆顺着指示的方向看向那一团团黑雾,嘶哑的声音随行,“你没事呢。” “……会伤到,没有天赋的凡人……”张大帆的声音颤抖着。 黑雾得意又诱惑道:“是呢,没有天赋的凡人会被重创,三魂七魄离体…”话还没说完。 张大帆失声大喊:“娘子,退开!!!不要过来!!!” 黑雾蓦然转头,宋雨拿着张家曾经高价购置的驱邪符已经站在了黑影身后,“这是,谢家……” 黑雾猛地窜到一旁,瞳孔不自觉颤动,并不是为了宋雨手上那个半成品驱邪符,而是看着她腰间那个小小的阵盘。 “啪!”阵盘碎开,十年前,谢守巍在谢一顾离家那天送给宋夫人的那个小礼物就此粉碎。 黑雾的灵力早就布满了整个亭子,阵盘碎裂的瞬间,宋雨手中的驱邪符飘落,薄薄的一张符被微风吹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碰。” 张大帆摔倒在地,接住宋雨魂魄已去的身体,生机迅速流失着。 “娘子!!!娘子!!!”他目眦欲裂,冲着黑雾尖声大喊。 “我娘子,你快救她!!!”“救她!!!” 黑雾化作更为凝实的人体,诡异的露出一个笑容,“命中注定啊。” 张大帆猛地扑向黑雾,“什么东西,你快救人,救人!!” 黑影怜悯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出,“我可救不了她,这是逆天决啊。” 张大帆抖着手,不敢置信的质问:“怎么可能,这是你做的,你肯定知道,求求你。” 他伸手抓向黑雾,不断恳求,“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你刚刚说命中注定,你想说什么,求求你,只要你能救我夫人,我什么都答应。” 天空阴云密布,黑沉沉的雨水气息一寸寸压下,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一个凉亭,一个一如往常只能仰望天空的蝼蚁。 —— 白雾散去,一片寂静,而张大帆已经撤去了所有和逆天决有关的符咒,死死压在体内,一丝不敢泄漏。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那个人告诉我,被逆天决散出的魂魄只能靠修仙之人自己一个个寻回,魂魄飘荡越久,回到身体里的变数越多,我夫人早就不是那个掌握管理整个张家总局的宋夫人了。” 那天之后,他修习了逆天决,苦苦追寻的力量在最不想要的时候自己送到了手边,何其可笑,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敢找那个教他的人,“让他给个交代,我去找个麻烦,夫人现今如此,都怪我啊。” 他想反抗,却依旧够不上那高高在上的仙人,邪魔、正道,于他而言有什么区别。 谢一顾并未多说,而是用灵力托起地上那团烂泥一样的中年男人。 他嗤笑一声:“是啊,你自认为蝼蚁,也认为其他人也同为蝼蚁,若高高在上的天梯塌了下来,也是老天开眼,不是吗。” 逆天决修炼到这个地步,张大帆手下必定也握着不少“蝼蚁”的生命。 张大帆偏头,眼中漩涡复杂,在仙术面前如此怯弱,在力量面前如此贪婪,抗争一辈子的东西最为惧怕,渴望一辈子的东西害了最爱的人。 但他偏偏也想活,带着夫人一起活。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倒豆子般毫无保留,“逆天决是一处以献祭他人为代价,提升自身实力的邪术,献祭得越多,实力越强大,顾木身为死去的灵魂,心怀怨念化为邪祟,也能凭借逆天决重新修出真身,而我这个地步,如你所见,更为强大,顾木需要多为准备的对睚眦的吸食,我根本不需要。” “逆天决有一个很庞大的组织,截杀你,是组织下的命令。” 谢一顾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实际上他比所有人知道得更多。 顾木实力受损,需要睚眦之力修补,而这个幕后之人不希望他这个谢家的漏网之鱼还活着。 只是意外的是,居然在六年前这些人就有了重新活动的实力。 真是意外啊。 张大帆运货,人脉广,接触多,探查消息也方便,是那些人不想放过又无法信任的边缘人。 事已至此。 “你知道,我会把你带走。” “当然。”张大帆眼神一厉,突然以和顾木类似的方法窜逃出去。 “都不追?”南希好整以暇的看着。 谢一顾摇头,失笑道:“都会再见的。” 他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只要他们再用力量,我就能顺着气息找到他们了。” 所以,单单一个无法使用力量的中年男人和被削到只有薄薄一层的灵魂可做不了什么事,还能,成为一个钓鱼的鱼饵。 南希耸肩,张家剩下来的事,她猜会有她先前见到的那些城主府护卫来处理,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跳出谢一顾身边,蹿向远方。 谢一顾并未阻止,只是笑着看着,声音传向南希,“去哪里。” 根据条约,南希在没有彻底离开的心的条件下,拥有人身自由。 “别管,有事你再说。”南希丢下话,消失在眼前。 他站在原地,依旧,笑着,看着。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14章 屋顶,渡善坊 虽然一切都进行得猝不及防,但……南希望着渐渐暗下去的日光,正式迎来了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第一个黑夜。 嗯……昨晚不算,南希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为了庆祝第一个夜晚,她应该寻一处好去处,南希盯着城中最高的那座酒楼。 嘿,昨晚见到第一眼就想了,那么高的地方,风肯定大,视野也一定好! 轻盈的猫步迈出鬼魅般的影子,闪身间就到了顶端,这是她学会的第二个传承技能——鬼魇步。 加上昨天的雷劫,直至今天下午,南希拥有了血脉技能——梦,还学会了两个传承技能,魇瞳和鬼魇步。 神秘的灵魂诞生的梦精灵,操控着幻雾,行驶天道赋予的权力。 但权力拥有者本人并不知情,她又在舔毛,没办法啊,梦魇本身是个半虚半实体,这化为实体不就要参考一下人家实体的行为——喵——,绝对不是她自己想吸猫,南希摆手,继续舔。 ——灰猫慵懒的伏在酒楼屋顶,一双猫瞳散发着幽光。 虽然猫晚上就是幽幽的眼光,但南希此刻心里是真的有事,风大视野广,正是思考的好地方。 “啊哈。” 南希率先打了个哈欠,抖抖毛发。 嗯,她,穿书了,对,没错,然后,三个月不能离开决睚城,没错,主要是不能离开谢一顾身边,没错,也就是说,这三个月谢一顾不离开,她可能就要直面原著小说里的早死情节了,而她对这如何死掉的情节一无所知,完美。 “轰——”回想作为梦魇诞生的那一日。 早在被雷劈的之前,她就已经被人算计入了局,估计还安排好了棋子的地位,说是偿还人情,但其实是救命之恩,在这天道下已经被承认为了不可更改的因果,干脆就顺水推舟,以这次的棋子经历了结因果。 新生的代价她隐隐猜测,神兽天道孕育,逢事而出,在危难来到之前,南希并不想留下什么,无论是欠的还是被欠的。 可谁知道,她的新生居然就是小说?绝代无双?里的梦魇,史诗级栽坑!这种前期剧情不比路人甲多多少的角色原书压根就没怎么提,轻轻的一句早死就决定了一切,在知道自己的命运被预言的那一瞬间,想轰了天道的心都有,当即毁约跑掉,也不过是一次试探,既然被无形的力量按到了剧情上,那她也没有什么好躲的了。 逃不过就干,她南希也不是轻轻松松就活到这么大的。 如果是为了摆脱前生的那一切,开启下一段人生,她南希认就认了。 可按照?绝代无双?里的剧情,就连对女主本身都没有过多的在绝睚城生活的描述,南希自己的金手指几乎为零。 书中对她有效的信息,只有谢一顾的契约神兽梦魇死在绝睚城被屠城之时,女主在屠城之下活了下来,后面拜入师门遇见了身为男三的师兄谢一顾,总是在危难之际救她于水火之中不求回报自行消失。 和她见到的谢一顾,嗯……默默奉献、不求回报、沉默离开,沉稳可靠、让人拍手叫好的好师兄,不说完全不同,只能说豪不相干。 她现在亲眼见到的才是决定后方策略的唯一标准,如果原书会有剧情的力量,恰好梦魇的剧情不多,幸好梦魇的剧情不多。 而现在,她能肯定的是原书中浅浅带过一笔的“梦魇死在绝睚城”极有可能是一个伏笔,比如说明男三谢一顾为什么一直守护女主,触发男三的故事好让女主把这位配置也不错的师兄收入后宫什么的,哈哈,纯属猜测。 可惜,这本书还没完结,还断更了三天,南希眯眼抿嘴磨牙。 脱离剧本,但好在,这几天的亲身经历也让她掌握了更多的消息,比如男三谢一顾确实是和女主南宫无双有过往经历的联系,谢一顾出身被灭门的绝睚城谢家,而且不算是秘密。 在屠城剧情后拜入师门的形象一定是和在绝睚城的形象不同的,骚包的欠揍鬼到哪里都会散发讨债的气息,必然是处于某种原因,或者目的。 回想谢一顾的一举一动,行为举止捉摸不透,威胁魂的手段轻车熟路,套话试探谈笑间一气呵成,还有对那一看邪祟不已的符咒就有所了解,身负家仇,好友丧命,活得也是不甚大方,灵元阵图都缺。 总而言之,心思多,城府深,身世惨,过得一般,还和那种诱人迷途的邪术有所交集,虽说有家仇在身,但也恰好仇恨迷人眼。 对于她的立场来说,好坏无法确定。 屠城…… 还是消息不够,都怪那原书,南希凶巴巴的在空气中挥了两下爪子。 女主前期的经历说得少,屠城也只描述了女主悲痛大哭,为人所救,觉醒血脉,然后积攒实力,可用的东西甚是片面。 没啥子用。 哎呀,烦。 南希瞪了眼不存在的空气,现如今只有两条大概能尝试一下的路。 和已知的剧情唱反调,然后最大限度的获得消息。 已知的剧情,一是和谢一顾契约,这个她能做主,绝对不可能;二是死在屠城之时,这个……呃,有待操作。 唉……脑子疼,南希挠头,这事情吧,还得从谢一顾入手。 反正人就在身边,先吹吹风,南希伸了个懒腰——喵—— 圆圆的猫眼俯瞰下方的绝睚城,话说,一座城池的晚上居然能安静成这样。 此时已不是太阳刚落山的模样了,夜幕降临。 趴在酒楼顶的这回,南希仿佛看见一群群流向某处洞穴的蚂蚁,一个一个排着队回了家,街上随着日落变得空空荡荡。 极少数地方的屋子里透出几丝灯一般的光,那应该叫宅子,南希摸下巴,最亮的当属两处。 南希瞅瞅旁边,又瞅瞅脚下,城主府,和这座酒楼。 城主府她倒是明白,这个世界邪祟盛行,一城城主的府邸有足够的护卫,有那个本事当个显眼电灯泡。 嘶……但……这酒楼,猫爪子人性化的摸摸下巴,是她知识少吗,为什么也如此明亮,虽然在城主府边上……嗯,莫不是城主府自家开的。 想想谢一顾今天干完那两件事后收尾的护卫,城主府……嗯emm…… 下去瞅瞅。 南希猫尾巴一扫,劈落一只黑色的灵智不高的小邪祟,踩着瓦片,溜入了下方的酒楼。 —— 渡善坊已经开在城主府边上许久,从一个小酒坊开到大酒楼,算算该是第十五个年头了。 南希顺着大窗户窜入,定睛一看。 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里边竟是别有洞天。 和刚刚楼顶所见,可谓为两个世界。 说他最高,这酒楼里的七层可是一点不虚,“绝睚城特产睚眦面具、绝睚城特产猪肉、绝睚城江湖饼……” 南希一层层快速跳跃。 从饮食到服饰,从手工到书籍,一层一层,应有尽有。 这不是个酒楼吗。 南希努力感受气息,不是幻境,跳出去看看,啥……渡善坊。 进来再瞅瞅,没看错,眼神非常好。 难道,是她先入为主了?这其实是个百货大楼? 真先进,不愧是修仙世界。 南希并不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反正是啥她都得尝尝咸淡。 灰色的小身影穿梭在楼层之间,魇瞳搜寻,这里灯火通明,人气甚旺,是吸引邪祟的活靶子也没错。 玄泽界通常称呼不散的鬼魂、阴邪诞生的诡物、修炼邪术的邪修等世人不容之物为邪祟。 有的夜间盛行,在晚上阴力大增;有的颇有修为,专挑活人为食;还有的七七八八的特点,常常在各处搞事。 其一最为普遍,其二最为凶险,其三最为莫测。 当然,这些都是对普通百姓和半吊子而言,修仙者……那是另一套标准。 先不说这个,脚下踩的这个活靶子,按道理来说会吸引城里绝大多数爱吸食活人的妖魔鬼怪,夜幕刚刚降临,南希准备睁大眼睛看看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竟敢如此大胆。 在此之前,“嗯~真香。” 南希麻利的窜到一楼,哇,这才像个酒楼嘛,一楼分为了两个小层。 偏下的一层边上开着不少小店铺,旁边一张张桌子椅子,中间一个大大的舞台,就像现代的美食街,只是大上许多,舞台上舞台下还有舞女作伴,好吧,南希拍掌,青楼加美食街。 偏上的一层是看台,类似于包厢,从上往下看,欣赏舞蹈的视野极佳,南希就趴在某个无人的包厢窗口流口水。 不错不错,那纤腰,那身段,南希猫肚子看了都想跟着扭两圈。 除了堂下的一群看客,视线移动,南希皱眉,吃相有些难看,演都不演一下,这酒楼素质不行。 辣眼,南希嫌弃的抬头,对面……嗯?怎么有点眼熟,那三个,啥来着,那动手动脚的尖嘴男,装模做样的白袍老怪,别以为她看不到那只没在衣摆里乱动的破手。 啧。 虽然嫌弃,但这种地方,自古皆有,动起手来,无辜的不无辜的都吃桂落,去二楼看看得了。 南希猫屁股一转,准备蹬腿。 “啊!” 猫咪灵敏的耳朵骤然被一道放大的女声刺了一下。 什么东西?在打人? 南希偏头,眼中凶光闪烁。 那看起来最大众脸的黄袍狞笑着,脚边跪倒了一个绿衣舞女。 第15章 舞女,回声 渡善坊一楼第二层。 “小美人,给爷来个舞,哈哈哈哈哈哈。”黄叁笑得若无旁人,**裸的目光如有实质般一寸寸从舞女的身体上扫过。 脸、胸、腰、腿,肌肤。 偏是不知自己丑态百出,还一副大男人的模样调戏着,尤嫌不够,还扯着大嗓门左右锻炼嘴部肥肉。 “大哥,二哥,今天这妞水灵,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看,啧啧啧。”油腻的手抬起舞女纤瘦的下巴,楚楚可怜的眼眸生生对上了一个猥琐中年大汉,好一朵鲜花被牛粪调戏的名场面。 看过的都说辣眼。 嗯,嫌弃的声音从心口泛起,他家三弟是长得丑了点,白义挺挺腰杆,不过他们堂堂仙师,这舞女也算高攀。 耗子多吃了几粒米,开始称上粮仓大王了。 “咳咳咳。”看着舞女脸上略有些勉强的笑容,白义一脸仙风道骨的拍拍自己的腿,那剩下的一只手还在另一处揉捏着呢。 “二弟啊,我当你是亲兄弟才和你说这么多少回,咱兄弟出去可不能丢了面,看看你这副样,要是换了旁人在这,饥不择食,这面都得掉好远。” 绿耳的脚踩在一个舞女的腿上,大拇指重重的碾压着,舞女细嫩的腿上一片红紫。 他龇着那张尖嘴打哈哈,那张脸时明时暗:“老三是这德行,大哥,咱出去还得靠您啊。” “老三,快,给大哥认个不是,你也不能老惹大哥生气啊。” 白义笑容半挂,只是目光灼灼。 “哼。”黄叁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牛鼻子气,“大哥就说我,我出去改不就完了吗,先爽上这一把,这可是个水灵妞。” 他一把搂过舞女,带着几分暴戾的气息一瞬间扯下半边的衣服。 “啊!”舞女被气势汹汹的超雄样吓了一跳。 “啪——”一巴掌被扇倒在了地上。 黄叁狞笑,“爷叫你跳个舞,你不跳;叫你伺候爷,居然还敢做出这副样,老子打不死你个不知好歹的台上货色。” 啧。 南希眼里凶光闪烁,白光在她眼里迅速闪过。 ——魇瞳—— 你想逃吗? …… 如此难过的灵魂,是想逃的吧。 那么,吃姑奶奶一脚。 ——鬼魇步瞬间靠近,参杂着灵力,一脚踹到那黄袍身上,“啪”。 众人惊恐之中,黄袍倒飞,劈里啪啦,包厢里的用具碎了一地。 “跑。” 灰猫大侠一脚踹飞杂碎,低吼一声。 那绿衣舞女一愣,眼里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亮光,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的随着小猫冲出了包厢门。 “什么东西!那个没长眼的敢踹你黄叁爷爷,老子打不死这不长眼的。 南希头也不回,带着舞女四处乱窜。 可能是希望作祟,舞女跑得不是一般的快,不一会就溜下楼,紧跟南希顺着后门出去了。 黄叁本要追上,那尖嘴猴腮的绿耳却拉着了他。 稀薄的灵力固于手上,黄叁挣脱不得,不耐望向绿耳,“二哥?” 绿耳摇头,细小的眼睛里透出一股精光,“她们出去了。” “嗤。”黄叁嗤笑一声,黄白的牙齿咧上眼角,恶意满满,“不知死活的货色,爷等着她鬼哭嚎狼。” “三弟,是鬼哭狼嚎。”白义双手覆上舞女的嫩脸,看戏的脸上莫名笑着。 几人又聚做一处,纵欲欢歌。 夜色笼罩着绝睚城的一片,亮光之外是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血盆大口,虎视眈眈。 “呼呼呼。”绿衣舞女喘着气跑出来,“贵人,我跑不动了,呼。”南希带着人快速拐入一处偏房。 “碰。”房门关上,猫瞳里溢出点点灵光,白色的,四散开来,如同黑夜里的星星。 “哇,贵人。”舞女眼中迸发出痴迷,她颤抖着摸向那漂亮的灵力,仿佛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稀有的宝物。 南希偏头,灵敏的鼻子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妖……? 这个女人有问题?后背渐渐拱起。 但那舞女依旧沉浸在眼前的景象中,瞳孔里星光点点,仔细一看亮得吓人。 南希也不是一个拖拖拉拉没事陪人演的性格,当即伸出爪子,瞧瞧这夜深人静的绝睚城到底给她准备什么惊喜。 绿裳沉迷在这寻觅已久的星光中,只觉脖颈一阵寒风刮过,锋利的猫爪已经刺入了皮肤。 南希眼中幽暗不明,“说吧,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目的。” 真是奇怪,那股妖的气息明显却又独特,梦魇的传承记忆里竟然也没有。 也就是说,她那活在远古时期的同类们,也不知道这种妖怪的存在。 出现在这种时候,莫非和那搞逆天决的邪教组织有关? 还是谢一顾的算计?这东西是冲着她来的? 寒光烁烁,美丽的灵光星河中,浅浅的血腥味从绿裳的颈间飘出。 但她恍若未觉,眼睛死死钉在那些大多数人此生都无法接触到的灵力上。 南希耐心告罄,爪子准备用力。 “大人,大人,等等,等等。” 嗯?那股妖气,飘出来了? “碰——”绿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南希惊疑不定的瞅了两眼,幸好,爪子没抓进去很多。 旋即转头,灰猫的身形放大,徒手抓住一只乱蹦的小妖。 硕大的猫眼眨着,“你,是什么东西。” 那小妖通体莹白,眼睛黑黢黢的,小小的身体上四肢俱在,捏起来一股阴冷的寒气从心而上。 南希一丢手,爪间飘出白雾将那玩意捆住,嘶,摸起来这么奇怪,不会有鬼吧。 “嘿嘿嘿,大人大人,别生气,别生气,别生气嘛。” 小妖狗腿的殷勤求饶,那莹白的脸上人性化的做出各种表情。 南希挑眉,哟,你说。 小妖“嘿嘿”的轻拍几缕白雾,活泛活泛身体,双手合十,学着外边讨好的模样说道。 “大人,小妖名唤铜铃,乃却凰山回声一族,现今见大人,心中。” 却凰山?回声?南希打断铜铃的奉承,“我怎么未曾听过回声这一族。” 小妖搓搓手,偏头一笑,“嘿嘿,大人没听过也正常,我族生来就与外界不通,自然不像您一样,神兽之尊,赫赫威名。” 神兽?南希警惕,这是除了谢一顾那个黑心肝的外,第一个认出她本体的人,什么来头。 铜铃一瞧南希这表情,就知道,“大人误会了,我回声一族传自上古,这活得久传承自然也多,认出您来也是托了这个的福。” 南希不说话。 铜铃瞄了瞄南希微闪的猫瞳,老实交代,回声一族诞生已久,但世间依旧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族类的存在。 “因为我们一族生来就无法得到别人的回应。” 铜铃回想自己没有遇见绿裳的时候。 —— 上古的却凰山是一个神兽栖息之所,传说当年的山神便唤作却凰,只是久而久之,神兽、神灵消失,却凰山便只剩下了些山野精怪,它们回声一族便是其中一支。 生而无法得到回应,漫漫山野中存活,其余生灵听不到它们说话,也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宿命孤独,唯有在一百年的时间内找到愿意以身为桥且具有纯灵之体的人类,它们才能以附身的形式和外界沟通,并获得一个妖怪应该有的寿命。 不然短短百年,于世界无声,遗忘于天地。 纯灵之体,生来就无法感受灵气,彻彻底底的灵气绝缘体,旁些人无法修仙或是因为资质太差,感应灵气太慢,或是因为不得机遇,迈不上真正的门槛,纯灵之体则不然,是天生就注定了无法修炼的人。 铜铃笑道,“我们都是生来为世界所抛弃的一群人,或许,这就是我们相遇的缘分。” 回声一族由却凰山孕育,山上灵气充裕时,才能偶尔诞生一两个同族,也是天生地养的精灵,只是和另一批天生地养的神兽们的命运截然不同。 铜铃诞生时还没有名字,准确来说,整个回声一族没有妖有名字,那是需要别人呼唤的标志,回声不需要,也无法需要。 高高的山林中绽放小小的回声花,通体红色,美艳而稀有,是却凰山最惹人怜爱的植被,小妖从花苞中睁眼,第一次看见的便是诸多妖怪邻居们一眨不眨的目光,上苍给予每一只回声们的怜悯就是出生时的万众瞩目。 小妖睁开眼,回声一族通体莹白,黑色妖瞳,喜好热闹。 回声诞生,回声花凋落,这种为回声而生的花,全力托举后便会迅速化为一捧灰尘,消散于风中。 小妖看着大家或是低落、或是惋惜的离开,只好悄悄的想着,“要是我是那朵回声花就好了。” 传承记忆借助血脉进入灵魂,小妖才知道,这一次回声诞生之日,只有一朵回声花,却凰山只有一只回声。 所幸物产丰富,生而隐形,小妖吃着野果露水,安安稳稳的待了许多年,在邻居们的聚会中,在见过无数面的“好友”中待了许多年。 不行,又一次与山中最美丽的花妖擦身而过,小妖下定决心去寻找那传说中的纯灵之体。 回声一族自己的求而不得。 人间很是热闹。 小妖触碰不到生灵,但可以拿到旁人家作为食物的死物,于是城中老是发生物品自己到处飞,昨天做的榨菜今天就消失了的怪事。 除祟的江湖术士来了一波又一波,连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也来过一两个,没有人能发现小妖。 看着大家随着食物到处跑的样子,就像出生时集聚在身上的目光,小妖乐此不疲的玩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在无人看见的邪祟这一恐怖故事传遍玄泽界之前,邪祟本人就找到了那传说中的纯灵之体。 第16章 二甜,小妖 “刚见到这笨蛋时,她在被群殴。” 小妖嚼着不知道从谁家里摸来的肉肠。 嗯……(嚼),这里叫……(嚼)……绝睚城。 嗯?那是啥。 小妖吊在房顶上,见到了此生的第一个人打人霸凌事件。 “啪——”一个狠狠的耳光扇在房屋下的一个脏兮兮的姑娘脸上,锋利的指尖扎进她的发间。 黎七娘要被这不知好歹的死丫头给气死了,要不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这死丫头还想做楼里的娘子? 想骂一声,又憋了回去,一脚踹上死丫头的腹部,甩袖离开。 她后面跟着的魑魅魍魉各路鬼怪,莺莺燕燕,一人上前粗浅表达了一下对不听话新人的态度。 逼良为娼,差不多就是这种既视感。 不过,小妖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下面这人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喊叫,就算是不自觉地痛呼都没有。 这姑娘是个哑巴? 等到众人退去,屋里屋外就只剩下了小妖和那个被群殴的倒霉蛋。 “喂,你……”小妖没控制好自己。 哦,这是个凡人,应该无法感知它,没意思。 算了,小妖习以为常的落到她面前,细细观察。 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哑巴呢,“唔,是美。” 尤其是眼睛,楚楚可怜下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光芒,唇形秀美,五官协调,虽然说状态不太好,但也能看得出收拾一番后必是碧玉佳人,水波袅袅。 “可惜是个哑巴,还落到了青楼。” 小妖看够了,最后将目光再次移到她的眼睛上,却惊奇的发现这人的眼睛似乎有聚焦,随着它的动作变化。 一种不可置信的想法浮上心头,回声一族寻找的纯灵之体,十万中唯有一二,还要自愿…… 不可能,不可能……万年来诞生的那些回声,几乎没有成功活过百年的。 良久,它干涩的声音响起:“你。”又闭上嘴,将手轻轻放到她面前,心情忐忑又紧张,还有像涌泉般渐渐溢出的期待。 那双盈盈波动的双眸也颤动着,瘦长的手指。 慢慢的。 准确无误的。 落到了那双属于回声的莹白小手上。 小妖如果有心脏,那此刻怕是已经过载,激动的,颤抖的。 回握了她。 一妖一人,以掌相识。 聋哑姑娘,回声小妖。 是无法听到声音和无法被听到声音的组合,也是无法传递声音的同路人。 “所以,这是你被她接受附身在了她身上,成为了她的耳朵。” 铜铃点头。 “但我妖力低微,能带给她的不多。” 而附身后,它却渐渐能在非人类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身影,绿裳让对灵力敏感之人能够逐渐感受自己的存在。 绝睚城自从失去夜市后仿佛也失去了一半的活力。 体现在青楼楚馆中,就是生意垮了一半,失去底层人民的大半订单。 黎七娘保养良好的脸上都冒了好几个痘,上火啊,这钱眼看这变少,她们这梨花楼又不是什么青楼大户,怎么经得起这种打击。 楼里这大大小小的姑娘,伙计,还有她黎七娘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 可她也没办法,只能把楼里收拾收拾,能卖了的卖了,留些漂亮的,能干的,招人疼的,紧巴紧巴过。 一年两年,越发没得过。 得找个漂亮娘子,有特色的,能招客的。 忙活了许久,黎七娘总算在城外捡了个落单的丫头,签了契就是她黎七娘楼里的姑娘了。 什么都不会,还是落了残疾。 性子也不好磨。 故而有了小妖与那姑娘相识的一幕。 可她黎七娘是什么人,大半辈子都耗在青楼里的“资深老人”,收拾收拾,总会把那丫头折服的,她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无孔不入的王八。 果然,半年后,丫头变成了绿裳。 还学会了说话。 黎七娘乐呵呵的准备数银子,漂亮的姑娘总是不缺客人的。 就连那些仙师也不例外。 城主大人边上那渡善坊不就招伺候仙师的丫头吗。 把这丫头租出去,晚上也有得多赚了。 南希略有好奇的戳戳铜铃小小的妖体,道:“嗯,你脱离纯灵之体后依旧只有对灵力敏感之人才能察觉到,而且你终归是只妖,你不帮绿裳逃走吗。” 铜铃黝黑的眼睛滑过明晃晃的难过。 “我试过了,但……绿裳又回来了。” 不管是妖怪还是人类,都不能打着拯救的名号干涉别人的人生。 绿裳小时候其实是个健全人,家里有姐妹一个,兄弟一个,爹娘一双。 住在小小的土堤山,柳家村。 和平常没见识的人一样,柳家村不把女孩当一回事。 他们只知道力气大的人更不容易挨饿,也能带着家庭走得更远,毕竟,光是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去到最近的偏僻小镇,就得不眠不休走上一整天的崎岖山路。 是靠山吃山,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 绿裳原名二甜,姐姐叫大甜,大哥哥叫叙虎,二弟弟叫叙田。 家里人都很忙,忙着在恶劣的生活条件下生出更多的壮劳力,养活更多张嘴。 大甜六岁,包揽了家里几乎所有的家务,二甜四岁,准备开始成为下一个包揽家务的丫头。 小小的身体够不到灶台,蹬着小短腿帮费力够上的姐姐拿东西。 忙碌间,看向姐姐的背影,二甜恍惚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模样。 而姐姐,会在她接手家务后,开始织布、下田,跟着阿娘,几年后……嫁人。 二甜记得那一天,她马上就六岁了,姐姐说会从山那头的小镇上悄悄给她带一朵漂亮的头花,她开心的垫着石头够灶台,挥动着小小的手。 “不要……大哥哥……阿娘……” “阿爹……二弟弟……我不去,我不做那个祭品……” “求求你们,放了我……我不想死……” 原来,今年献给山神的少女,是姐姐。 碰—— 八岁左右的大甜被绑起来,丢到那间漏雨的草房,第二天,她将被村民们一起送上山。 二甜晚上向来不敢出门,这天却悄悄扒开了草房的缝隙,那里,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八岁小女孩,哭着,绝望着,满身污垢,然后,她被看守的叔伯打了一巴掌,拎回了家。 大雨滂沱,姐姐被送上了山。 当天,二甜发了高烧,但她又见到了姐姐。 姐姐说,她遇见了贵人,二甜从没见过那么美的衣服,绿色的长裙,旋转起来会有黄色的小花绽放,长长的流苏垂下,大甜笑得像含了一块蜜糖。 姐姐—— 二甜呼喊着,小小的身影跌倒在泥泞中。 阿姐——带我走。 二甜睁开眼睛,呆呆的望着简陋的小房间,身边原本躺的应该是姐姐。 姐姐……姐姐,被贵人接走了。 二甜捂住脸,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姐姐……姐姐。” 姐姐还活着,姐姐被贵人接去过好日子了,穿着漂亮的裙子,干干净净的,开开心心的,和贵人过好日子去了。 大眼睛穿过指缝,黝黑的眼珠一转不转,良久。 二甜绽放出一个童真的笑容,姐姐去过好日子,姐姐和贵人去过好日子去了。 嘻嘻,一定是因为姐姐漂亮又能干,贵人才带走了姐姐。 嘻嘻,二甜也要像姐姐一样能干,这样,贵人也会带她去过好日子了/ “姐姐去过好日子了……姐姐……姐姐遇见贵人了……姐姐去过好日子了……” 二甜呢喃着,笑着。 翻身下床,踩着大自己许多的草鞋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二甜要去干活了。 “那天我发觉这她是能察觉到我的绝灵之体,不敢置信、愉快、惊喜,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铜铃回忆起那天,瑟缩在角落的少女眼里亮出了瘆人的光。 回声附身在这个聋哑人身上,可以恢复她的听觉。 虽然是从磕磕绊绊的适应开始,但她也能再次说话了。 绿裳悲切又激动的和回声小妖签订了契约,纤细的身体又渐渐直起来。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南希看着魇瞳传递的画面,两人各取所需,不是两处皆欢? 为什么,又回来了。 “难道是绿裳不愿意与妖怪为伍?”各色人性论在脑海里翻涌,南希不解询问。 铜铃莹白的身体无力的低头,道:“不是的,那天我带给绿裳听力后,绿裳几乎就完全信任我了,那时我才知道,她一直在等贵人,那时她就认为我是她的贵人。” 能够带她过上好日子,解脱了的贵人。 当天,铜铃就开始带着这姑娘逃跑,但弱小的小妖、不被附身后就失去听觉的纤弱姑娘,铜铃看着她,也附身在她身上挨了许多顿打。 但小妖一直没有放弃,计划在一天天完善,一人一妖和黎七娘、各路莺燕伙计斗智斗勇。 最难的时候,被丢到柴房里饿了三天,每天只有一碗极为稀的米粥。 二甜瘫在地上,垂眼低笑,小妖费尽心思想让她开心一点,所幸契约让一人一妖能够思维交流。 指甲上伤痕累累,饿了许久,被关起来也无法走动。 她们是彼此被禁锢时唯一的伴侣。 恢复听力后逐渐找回的说话功能让虚弱的姑娘使用得有些不习惯。 但她轻柔的揉了揉小妖的头,道:“黎七娘让我自己取一个楼里的名字,我拒绝了,但是我觉得或许贵人可以取一个自己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小妖愣了愣,它又不是人,哦,妖也有名字,想到却凰山上的同族,它忽然觉得二甜说得不错。 那取什么名字好呢,小妖挠挠头询问二甜。 她蹙眉沉思良久,想到了楼里那一串串的乐器装饰,最后道:“铜铃好不好。” 嗯,它知道铜铃,一响起就会让大家都注意到的响亮物品。 不错,喜欢,小妖…铜铃惊喜的说:“好名字,我喜欢。” 于是小妖拥有了自己的名字,铜铃。 ———————— 其实也能叫唢呐(bushi)(南希沉思。。。。。。) 第17章 铜铃,绿裳 二甜失去姐姐的时候只有六岁,被抓到黎七娘手里时十四岁,在渡善坊接客时十八岁。 失去听力六年,也就是说,从八岁她就感受不到声音的存在了。 二甜躺在床上,向铜铃诉说着自己记忆里那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 窗外的雨敲击着每一片抬头或是低头的绿叶,少女漫不经心的看着,漆黑的瞳孔里升起死寂的暗流。 其实事情很简单,在姐姐被献祭后,她的宿命也只会是卖给某个负得起价钱的人家,重复过一段肉眼望得到尽头的日子。 所以她要跑,她要去找自己的贵人,像姐姐那样离开这个地方。 她也很能干,姐姐会的她都会,甚至大家都说她这一双眼睛比姐姐的更为夺目,就连姐姐在时最喜欢看的就是她这双眼睛。 更何况,她都准备好了。 二甜背着包走上计划已久的路线。 “可都怪那个人。”二甜刻骨铭心的仇恨映在眼底,显得她姣好的面孔也略微扭曲。 铜铃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柔弱小姑娘改头换面了,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继续默默听着。 夜深露重的,可别着了凉。 二甜回忆,那时柳家村来了一位仙师,仙气飘飘,200灵元收村里的适龄姑娘,各家争先恐后,深怕晚了一步就落不着这划算的买卖了。 那所谓的仙师一袭黑袍,一张放普通大众里一点突兀感都没有大众脸,绷着面皮好整以暇的看柳家村唱迫不及待卖女的好戏。 当真是一个活该千刀万剐的货色。 本来,二甜本来跑远了的,跨出山林小路的最后一百米又被回了山中,仙师只需要出灵元,其余的自然有柳姓群众代劳。 百无聊赖的生活需要这么一个乐子,需要看见一个蝼蚁跑出去又被粉碎希望的眼神,多带劲啊,高高在上,掌握一切。 “我本来……跑出去了的。”计划了整整两年,无数次规划,无数准备,无数心血。 那个带着兴味,平庸的扁平化印象褪去,一身符咒的黑袍男人说:“小丫头,跑出去又如何,正好让我对主尊有了交代。” 莫名怪异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扫视,扭曲中符咒缠上二甜的脖子:“那不,正好随我处置?” “呃,你要做什么。”窒息般的难受传来,密密麻麻的充血感布满脸颊,血液的流通被阻断。 她拼命挣扎着,不甘着。 突然,黑袍把她放了下来,声音变得平淡:“看来是不想死啊。” 二甜捂着被释放的脖子,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黑袍男人抬起手。 “可我也不想放过你呢。”符咒控制着二甜的身体漂浮到路边,掉下去怕是从山中到山脚了。 “那户人家说他们家丫头八岁,八岁啊,掉下去难活吧。”黑袍细细品味着她脸上绝望和恐惧的表情。 不不不,二甜无声哀求中被丢下,从陡峭的山坡上滚落。 “可是也没有人放过我啊。” “小丫头,破相了不好看,从山中到山脚,能不能活下来呢。” 黑袍在高处看着,嘴角抽搐间露出一个微笑,“该去欢迎新的‘货物’了。” 黑袍转身。 “碰——” 远远的山脚下,一棵树接住了一个小女孩的脑袋,逐渐平缓的地面停住了小女孩的滚动。 她也是实在不好运,竟真的就这么滚到了山脚下。 “居然还活着。” 进山的大娘最终还是捡这麻烦丫头回了家。 “我醒来后,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养了段时间的伤,渐渐也就说不出话来。” 二甜好绝望啊,她不会写字,听不见声音,说不了话,她该怎么办啊。 镇上药铺的大娘救了她,药铺门口挂了匾,后来她才知道匾上的字叫问心,在镇子极偏僻的地方,她待了六年。 她想大娘应该是大夫的,她不清楚,柳家村周围这一片的女人都是不准习医的,但大娘救好的人很多,包括她。 药便宜,接诊也地气,活不下去的人最后到的地方。 二甜好以后,大娘是想赶她走的,原话大概是说:她这不留吃干饭的。却又在看了她几眼后,捏着鼻子把她留下了。 指挥她干活搞家务,一天到晚从来不给休息的时间,但二甜觉得这是值的,她最擅长的就是干活了,大娘、大娘的儿子加上她一共就三个人,轻松多了,甚至为了方便她干活,大娘还会教她认字、认草药,虽然艰难、难记,但这是一个新的世界,二甜梦寐以求的世界。 二甜很开心。 重重困难也不怕,再难写的字她也瞄着唇语一点点学,再难区分的药株她也掐着手心记,她不怕艰涩难懂的文字,也不怕白天黑日的活,只要活着,总能有一天活得漂亮。 六年,二甜凭一身野草似的疯劲留了下来。 大娘也佩服,但她依旧暴躁,暴躁的照顾病弱的儿子,暴躁的祭奠早死的大夫相公,暴躁的继续教导二甜。 直到,又是那个黑袍,二甜眼里咬牙切齿。 阴魂不散的黑袍,这次没见着脸,但二甜这辈子都忘不了那股让人作呕的感觉,光是看到背影。 二甜就知道,大娘家被砸成渣的药铺就是他干的,她站着活的机会又被那该死的仙师毁掉了。 不过二甜知道,这怪不了仙术,她和铜铃说,若是仙术在她手上,她准能将那该杀千刀的家伙捆起来丢下山崖。 她痴迷的问铜铃仙术怎么学,灵力,灵气,求之不得。 话又说回那天,黑袍毁了药铺,大娘怎么办啊,她病弱的儿子受不了这番磋磨的。 二甜看着杂乱的一切,一咬牙跑了出去,再回来时带回了1500块灵元,她拿着树枝在地上写:我把自己卖了,1500灵元,还你,救人。 大娘的歇斯底里她一句没听到,但最后那几句她懂了——死丫头,你要活出个样来。 她当然知道大娘的愿望也是这个,无恩一身轻,她扭头流着泪走了。 她……会遇见贵人,她有贵人命,她……当然能……活出个人样。 这一年,二甜十四岁。 窗外的雨下了一阵又一阵。 铜铃带着她跑出去了一回,但二甜自己回来了。 这会的二甜应该叫绿裳了。 犹记得逃跑那天,二甜改名为绿裳,很是乖了一阵,黎七娘也就冷眼看着,周围的防备却也越来越少。 终于,找到了机会,铜铃仗着在场之人都不知道灵力是什么,到处撒野,反正没什么人能看见它,这小破地,楼里被搞得乱七八糟,混乱不堪,是黎七娘出门回来看到后必定会两眼一闭的程度。 造孽啊。 于是绿裳跑了出去,铜铃赶在后头,一人一妖可算是见到了外头的太阳。 但怎么说呢,这个世界一般擅长在天晴的时候把人热死,下雪的时候把人冷死,开心的时候把人气死。 狗天道。 这不,这回应该叫做黑袍来了。 快跑,跑不掉。 早在二甜也就是绿裳从柳家村跑出来的那天就跑不掉了。 被盯上了,早跑不了了。 绝灵之体,怎么说也算个天赋,黑袍人看着这丫头,意味不明的皱了皱眉。 大人说是他把人丢了的,他负责把人找回来。 但同事拉他后腿,没事毁了人恩人的屋子,这不有困难了,好在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在什么好地方。 这一回黑雾没有勒绿裳的脖子,而是仗着铜铃不在把绿裳带到了铜铃看不见的地方。 当铜铃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绿裳已经在走回头路了。 楼里多了一个叫绿裳的美娘子。 铜铃皱着眉道:“她从未和我说过逃跑那天还遇见了黑袍。” 南希沉默看着绿裳的记忆,她读不下去了,有人包裹了绿裳的记忆,比张大帆、顾林还要强大的力量,此人应该是个真正的修仙者。 而南希在这个世界只出生了两天不到,读不了。 可恶。 和那个逆天决一样的味道,她出门遇见了犯罪团伙的另一个人。 继续想没有意义,先解决眼下的麻烦为妙。 南希是个已知自己搞不好就得被搞死的神兽,所以她得掌握更多的信息,搞明白跑不跑,怎么跑,救不救,怎么救。 简而言之,南希和谢一顾的签约,真正要付出的代价是从局外人变为了局中人。 怎么做,归南希自己决定。 所以她到了渡善坊。 而绿裳就是她的突破口,虽然她突然发现她的柔弱可怜的表演对象变为了身带坑坑洼洼谜团的谜语人。 是的,她的救赎套话局变成了谜语高端局。 但往往,风险伴随着收益,风越大~~~鱼越贵。 秘密越多,信息就越多。 南希想知道那个黑袍干了什么,没毛病的话这家伙和顾林、古林、张大帆、谢一顾、城主府,渡善坊、屠城是有关系的。 最明白的办法是从绿裳入手,这个唯一线索。 南希看着昏迷的绿裳,瞥了铜铃一眼,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她为什么叫我贵人,她的贵人不是你吗。” 黝黑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荧光一闪而过,它道:“那天跑出去又回去后绿裳就变了个样子。” 如果说她之前是个倔强又心有不甘的小丫头,那么那天过后她就成为了头破血流的众生的众生中的一员,执念缠身,撞尽南墙,她内心的渴望、扭曲、疯狂被无限的扩大了。 从幻想姐姐遇见贵人那时、从新家被摧毁那时、从在雨夜向铜铃诉恨那时、从知道灵力灵气那时,绝望里滋生渴望,不甘中爆发**。 二甜不再仅仅是那个药铺里的二甜。 第18章 梦魇,逆天 喵—— 南希舔着毛当真猫,就站在渡善坊外,磨爪霍霍。 时间倒回一炷香,就在南希顺着流程问铜铃,“那,你是想要我帮你找回你熟悉的二甜吗。” 人声鼎沸,活着的与不活着的皆被掩盖在厉声的尖叫之下,无处遁形、无处可藏。 渡善坊的光息了又亮,这么多江湖术士。 他们为什么被召集在这里?权力、金钱、美色? 引诱来自于……南希瞟了眼四周唯二的发光物。 如果没猜错,是城主府? 她的眼神一动,这趟新生可真是不得闲得很。 夜幕下的空气不同寻常,一呼一吸间仿佛被堵塞了大半,沉闷、压抑,强烈的怨气混杂着鬼气,蹿上南希的鼻尖。 这是在绝睚城的第二个夜晚,不是晚风配拌嘴,是战斗和血腥。 比她当年单手拿着酒瓶子干混混差了点! 南希顺爪就是一下,黑色的雾气滋滋的冒着邪气,这绝睚城晚上就是个大灯泡,尽吸引些虫子。 群魔乱舞,若是换做普通人,确实会如那几个江湖术士所希望的那样被撕成碎片。 难怪就连追也懒得追了。 鬼魇步留下一串串的残影,南希酣畅淋漓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异世界的鬼怪。 等到战斗将尽,天边已悄悄露出几缕晨光,众人趴在地上的、靠在墙边的,皆是气喘吁吁。 不过,众人的抱怨声却不多,休息好了便径直去领了赏钱,回了家。 “200、200、200……” 南希顿觉自己亏了,人家是付费收妖,就她一只猫在这打白工,靠,有人会给猫发工钱吗。 亏了亏了,正当南希准备自认倒霉,去寻昨天遇见的那两小倒霉蛋时,一道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 “您的报酬,200灵元。” 那人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裳,头发束起,岁数已高却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只是微微颔首,随后矮身将钱袋奉至南希面前,恭敬退下。 哦? 南希挑眉,她还以为这次的慈善做定了,看来还是有人睁着眼睛呢。 她不再停留,顺着气味寻找绿裳和铜铃。 那姑娘命运坎坷却不失一番进取之心,野心勃勃但又良心尚在,现在虽执念缠身,但无论如何,她不会无缘由的甘愿留在供人取乐之地。 这地方配不上她。 南希奔跑着,一边搜刮传承记忆里的各种词汇,那就是那一次消失出了问题。 黑袍人,逆天决,绝灵之体。 ……她蓦然停下。 难道是回声……有所隐瞒! 回声,绿裳执念缠身,不得解脱,逆天决以人为祭,邪术成仙。 那群黑衣人为什么会盯上绝灵之体?想到就立马践行。 南希立马转身,风风火火的冲向谢一顾的小院。 那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 谢一顾! “逆天决是干什么用的!” 猫未到声先至,把睡梦中的谢某人吓了个够呛,血色朦胧中骤然刺入一缕让人清醒的呼喊。 南希闯入房间,跳上木床。 在睡觉,哦,差点忘了这人不是梦魇,晚上要休息,嗯—— 南希灵光一闪,对啊,今天也可以吃他的梦啊,身负神兽血脉,谢一顾的梦能抵得上旁人十个。 白雾愉快的扭到谢一顾面前,包裹住他的头。 说那时巧啊。 “呸!”这梦味道不行,绝对是噩梦!南希感受身体里涌动的力量,但觉味蕾被摧残了。 谢一顾蓦然睁眼。 一人一猫无语凝噎,这大早上的,谢一顾捂头起身,语调中略带一丝无奈:“说吧,想知道些什么。” 南希猫型一变,半虚半实的身体拉成长长的一条,脑袋靠近谢一顾的脸庞,后腿蹲在床上,表情介于虚实之间,莫名的笑笑,语调拉长:“逆天决‘吃’什么。” 谢一顾面色不变,勾唇道:“灵魂啊,之前在那个姓顾的那里不就有提过吗。” “不,你没有,没有人说过。”虽然暗示过。 南希的头侧偏,笑容浅了些许,道:“我之前就很好奇一件事,你说那帮人抓了一群人是为什么。” 她又强调了一遍:“就是张家小姐张瑞被抓到欢庆客栈的那次,你不是找到了不少人吗,我当时以为那是想吓吓他们到时候好乘他们精神虚弱之际,乘虚而入吞了灵魂,但其实不是吧。” “怎么说。”谢一顾拍拍身上凌乱的衣服,不急不慢。 “修炼逆天决的目的是成仙,在我的传承记忆里这就相当于一次力量的超级大升级,比如像我,天生的神兽,即使是从出生开始修炼了不过短短几天,能达到的实力就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江湖术士,不要反驳。” 南希回想昨天晚上渡善坊那一战,“那群术士弱得可以,只有极个别算是有威胁,这还是在我只修炼了两天的情况下。” “但这种差距又并非无法跨越,比如当时那群术士里依然有可以威胁到我的人,这句话怎么说,嗯,我的一丝灵气相当于他们一千丝灵气。” 南希又道:“在这个世界,江湖术士是一个等级,修真者是一个等级,仙或者说神又是一个等级,都修灵力,本质上就是水滴、湖泊、大洋的区别。那些用逆天决的无非是修真者,他们要从湖泊变成大洋,完全没必要吸收水滴。 像张大帆、顾林打算的那样,吃掉你那样吃掉湖泊的效率显然更高,更别说那些里面还有不少的凡人,这和渴了往水杯里放石头有什么区别,但兴师动众的抓他们不划算,如果只是说要把你引到张府,完全没必要还出动顾林,随便出个任务也完全可以,你去是为了引蛇出洞,那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南希拍手:“那群人当有别的用处,我想了又想,那群家伙关心的不就是‘吃’点什么吗,又结合绝灵之体,我总觉得有些关联。” “谢一顾,这个什么逆天决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特殊的地方。” 谢一顾这会已经穿齐整了衣服,沾水擦擦脸,垂眼说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在乎这些。” 他笑笑甩甩手:“你我的契约不过是你需要帮我做事,论常理你应当不需关心这么多,可昨日渡善坊,还有绝灵之体,那只回声,你显然想干涉更多,这是为什么呢?” “如果你不是我看着降世,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南希战术性仰头,冷笑:“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怕别人知道些什么,反正我现在想知道的事情又不妨碍你什么,你告诉我又怎么样。” 我总不能说是为了防止绝睚城被灭城,阻止我因为惹上了你这个麻烦而丧命吧。 “也对。” 像是思考又像是没思考,谢一顾停顿了两秒,随后颇为认同的点头,“多个人是多份力量。” “唉,不就是逆天决吗,你猜的没错。” 他合掌一拍,打了个响指,道:“逆天决之所以叫逆天主要就在于它的运行方式,天道以灵气为唯一的修习之力,但它却不是以灵气为唯一的力量的,这其实还和你们梦魇一族有些渊源。” “梦魇?”南希歪头,又回到了猫猫的形象。 谢一顾看着那只小灰猫,莫名奇妙乐了,身子一歪,笑倒回床上,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先前你说梦魇是天生神兽,不不不,梦魇在降世之时被天道命为凶兽,以负面情绪为食,吞噬神识、灵魂,篡改记忆等等,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 当时天道初生,灵力体系尚还未成定局,世间还存有魔力、鬼力、精神力等其余力量,梦魇便是精神力之佼佼者,且还因其特殊的进食方式,甚至让其精神力中带有鬼力、魔力的特征。 吞噬、灵魂、精神,这些特有的词集中在梦魇一族的天赋中,让其成为了早期天道眼中的一根刺,要想建立完善的世界体系,天道打定主意要去除包括梦魇在内的一大批‘挡路石’。为保种族存亡,当时的梦魇一族出了一个天才,和天道做了一场交易,具体的内容你们一族的传承记忆里或许会有,总之,交易之后,梦魇一族的诞生、力量、特性便变为了你如今所知的样子。” 南希磨着爪子,认真听着,她的传承记忆里没有提到一点与此相关的内容。 谢一顾清清嗓子,继续道:“话又回到逆天决,这东西创于天道清理‘障碍’之时,当时的魔族不愿像梦魇一样屈居天道之下,便抓了梦魇的族人,多次实验后炼出一种特殊的功法,不受灵气影响、不为天道控制,以灵魂、恐惧、憎恨等为养料,命名为‘逆天’,以表反抗。” “‘逆天’的出现最终可溯源于魔族万年来最为出色的尊者——恒渊,单论级别、威力来说确实是一部强大的功法,但也难为后人平庸者所完全掌控,比如恒渊创此功法时只吞神佛,漫天神明于‘逆天’之下疯魔、丧命者数不胜数。 而用到顾林那帮人手里,却要将符咒作为媒介、吞噬限制也麻烦许多,还吃起了普通人的恐惧,就像你说的,凡人的力量微乎其微,但他们所能产生的恐惧却是无穷无尽。不过即使是现在的逆天决,放在现今也算是个大麻烦。” 谢一顾揉揉小灰猫的脑袋,笑嘻嘻道:“还有什么问题吗,啊,我要去干活了呢。” 南希反爪就是一击,拍得这看着就一股欠抽劲的家伙手背一红,抬头道:“没了,我先走了。” 省得看这满心算计的家伙嘻嘻哈哈的样子就眼烦。 猫身灵活的窜出屋子。 身后坠着谢·满腹黑水·一身算计·欠抽·嘻嘻哈哈·一顾的谆谆叮嘱:“晚上记得回来吃饭,需要你哦~小猫咪~~~” yue—— 南希爪子硬了,要不是忙着找铜铃和绿裳,她保证给那家伙一记终生难忘的铁砂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一顾看着南希的背影,笑着,笑容消失着,最终面无表情。 他抓起外袍披上,脚下生风。 小院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袭红色的身影也在小猫的背影之后离开了这里。 终归于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