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假死后团宠小公主成了大将军》 第1章 久别重逢 牧晓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半个月前,她跟莫老先生出去采药,一头从树上栽了下来。 原本不会有任何事。可惜刚好被她的未婚夫接住。 而她的未婚夫,在此之前已经死了整整三年。 他的死还疑似是牧晓亲哥哥的手笔。 更不巧的是,牧晓身边有她哥派来保护她的暗卫。 现在,牧晓和她诈尸的未婚夫苏墨清,在她哥的威逼利诱下已经踏上秘密进京的旅途。 · 月黑风高,沉重的车轮碾过路面石子,发出咔咔两声闷响。 马车里内没有点灯。只有牧晓和苏墨清两人。 牧晓一身黑色劲装,腰间佩刀,抱手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叹息道:“我的未婚夫,别装傻了,我们来好好谈谈吧。进京后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苏墨清端坐在黑暗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已经这样看了牧晓一路。 刚开始,牧晓还担心他这三年是不是把头摔失忆,或者变哑巴了。不过根据她一路上对自己这位小竹马的暗中观察,苏墨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你……”苏墨清骤然开口,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却没问,而是定了定神,换成他认为更重要的问题,“我们的婚事还在?” 牧晓笑了。不过是被气笑的。 她在和苏墨清谈生死攸关的问题,苏墨清问她婚事。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确保回京后不被我那杀人不眨眼的皇帝哥哥砍头吧。”牧晓笑着说完这句,目光变得锋锐起来,“你担心婚事却不担心你亲族的安危,难道是因为这三年你有别的信息来源?你所在的山谷那样偏僻,竟然还能传递消息?” 苏墨清垂眸:“谈不上传递,只能说略有耳闻。现在再问三年前的事,也已经太迟。”他最后一句声音很低,像是在说服自己。 “是吗?”牧晓听到后笑意陡然蒸发,冷下脸,“我不这么觉得。” 黑暗反衬得两个人的目光更明。 牧晓放下手臂坐直身子,直视着自己这位青梅竹马的眼睛,垂下的手有节律地缓慢敲击着椅子表面:“我不仅不觉得问三年前的事情迟了,很多事情——十多年前的,六年前的,我都想讨个答案。” 她放慢语速,目光更深一层,继续说:“如果无人给我答案,我会自己查个水落石出。” 苏墨清不动声色地与她对视着,眼底一片平静,没有牧晓预想中可能的紧张、担忧或是愧疚,似乎有一丝忪怔和出神。 这和她皇兄倒是完全不一样。牧晓心里一松,慢慢收回目光中的压迫感,若有所思。 车厢内恢复了寂静。 从车帘外透进来侍女芒夏赶车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随行马匹的哒哒声。 穿过这片树林,很快就是京城外可供歇脚的客栈。 秋夜的风划过林梢,带起轻微的沙沙声。 树叶沙沙的响动越来越大。 牧晓没有掀开遮窗帘去看,也没有询问马车外的护卫,而是镇定自若地攥住了腰间的刀柄。 从小到大一直陪着牧晓的侍女芒夏,停止赶车,刀光闪烁挡住树林里射来的穿云一箭,同时吹出几声尖锐的哨音。 整个车队一致停下,反应速度飞快,以马车为中心,井然有序地排成防御阵型,与树林里冲出的黑衣人展开搏斗。 这是场早有预谋的截杀。也是场早被预料到的截杀。 车内不点灯的原因就是这个。 苏墨清听着外面的声响,轻轻蹙眉。 谁要截杀他们? 他自己当下应该没有任何身份和价值才对,截杀大概率不是冲着他来的。 京城近在咫尺,天子脚下,还有人敢截杀当今皇帝唯一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昭灵公主?截杀昭灵公主除了引来杀身之祸和诛九族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墨清思绪纷杂的同时,马车外刀剑乒乓声逐渐稀疏,几声哨音响起。他猛然一惊,下意识伸出左手,单手接住牧晓抓出来扔给他的一把剑。 牧晓深深看他一眼,丢下句:“待在这里,别再死了。”然后提刀飞身出去。 苏墨清低头看向手里的剑,却看不太清。车内太黑,他只能凭着触觉辨认。 剑身剑鞘很显然都被精心保养过。原本已经碎裂的玉牌也被补了起来。 玉牌上的裂纹斜斜穿过三个字的剑名——不平事。 人间太多不平事。说不清是为自己不平,为他人不平,还是人间本就不平。 这是他的剑。三年前本该遗落在西南战场,那个改变了他们和许多人一生的地方。 苏墨清摸着玉牌上的裂纹,一直平静的面容也出现一道裂痕。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弯腰起身,长发顺着肩头滑落,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神色。 马车外已经安静了下来。车队慢慢点起一盏盏灯火。 苏墨清下车环顾四周,意外地发现战况其实并不激烈。 昭灵公主和她的卫队如砍瓜切菜般拿下了这群“劫道人”,并且没有下太狠的手。 火光侧映在牧晓带着冰冷笑容的脸上。她正用滴血的刀尖挑起瑟瑟发抖的俘虏的下巴左右端详,瞥见苏墨清下车了,收了收略带讥讽之意的笑,随手掏出一块黑色的帕子擦干刀刃上的血,利利落落收刀入鞘,接着快步走到苏墨清身前。 她的侍女加亲卫队指挥芒夏,偷偷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轻咳一声,提醒她周围还有很多不该出现的人在场。 牧晓在众人隐隐探究的目光中,抬手一刀柄轻敲在苏墨清脑门上,轻呵道:“外面凉,不是让你好好在车上待着吗?怎么,你肩能扛手能提吗?几年前伤得不够重,现在又想帮我砍人了?” 苏墨清被这一敲敲回神来。这一记力道刚刚好,打散了苏墨清有些阴郁的神色,也打散了两人之间许久不见的最后一丝隔阂。 牧晓在说话间越贴越近,最后左手给芒夏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处理好现场后继续赶路,右手自然地牵起苏墨清,把他拽上马车。 芒夏瞪大眼睛,有点激动又有点震惊地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 要是现场有瓜子和西瓜就好了。芒夏一脚把地上扭动成蛆想逃跑的劫道者踹晕,略带遗憾地想。 · 第二日。 天色微明,城门渐开。 几名官员快马从城内飞驰而出,直奔京郊客栈,半路上正遇车队。 牧晓掀开车帘,见几位官员都是老熟人,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为首官员:“我真够有面子。这位是礼部的姚尚书吧?姚尚书别来无恙?能骑快马,看来这几年我不在京城碍您老的眼,日子舒心不少。” 接着,她转头看向左侧官员:“段御史,我在西南时久闻您初心不改,依旧不断上书弹劾我。”她礼貌微笑,抬手抱拳,“感谢您的教诲。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几位官员下马后,还未曾出言,便在行礼时听到这熟稔的话语,嘴角微抽。 唱完先声夺人这一出,紧随其后的是先礼后兵。 牧晓给苏墨清打了个不要下车的手势,自己从车上缓步而下,话锋一转:“此次进京有皇兄手谕,车马并未逾制,沿途并未声张,还拿下了劫道贼人。不知二者前来,所为何事?耽误了行程,可不好向皇兄交代。” 姚尚书正色上前一步:“遵圣上旨意,特请昭灵公主与驸马从东城门入京。文武大臣已在道旁等候多时。宫内也已设宴,静待二位入宫。”他并未管车上不曾下车的另一个人。 居然不是来找麻烦的。牧晓略感意外。 密诏中原本要求秘密进京,现在倒好,面上说迎公主和驸马,实则是以迎亲王的规制大张旗鼓,极尽重视。然而,明明有更和善的人选,却派几位与她有过节的官员相迎。 牧晓眸光一动。看来自己这位皇兄又有新打算。 她按规矩接旨行礼后,把旨意在心里嚼几遍,想到什么,笑着询问姚尚书:“驸马?皇兄承认车里坐着的是我的正牌驸马了?” 马车内的苏墨清听到此话骤然睁开眼,缓缓扭头看向车外声音来源的位置。 姚尚书面不改色:“先皇密旨,昭灵公主可自主婚嫁。这份旨意公主自己早已声张过,何必再问老臣。至于当今圣上的意思,臣不敢妄加揣度。” “姚先生。念在我们曾经的师徒情谊上……”牧晓收敛笑意,斟酌称谓再次开口。 “实在不敢当。当今朝野,谁敢自称昭灵公主之师。”姚尚书弯腰行礼,在牧晓上前扶她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他叹口气,眼神往段御史的方向一滑,又装作无可奈何、受宠若惊的样子摇摇头。 牧晓读懂了这份暗示,不再强求,沉默地转身上车。到车内总得和苏墨清先解释一番,免得他一头雾水。 没成想,她还没开口,苏墨清倒是先压低声音开口打趣:“所以我现在的身份,原来明面上是驸马,实际上是王妃吗?牧二小姐好生厉害。” 牧二小姐,这个十多年前闻名京城的称呼,放在现在于礼不合但听起来倍感亲切。十几年前的牧家就不是男女分序,而是混序。只有大少爷和二小姐。十多年来事过境迁,这个称呼早已掩埋于京城烟云,不再被经常提起。 干脆利落能文能武的疯批昭灵公主×白切黑茶里茶气的淡定美强惨驸马 牧晓×苏墨清 · 古言,解谜探索爽文,双洁he 青梅竹马结界,双向救赎互宠 两人相当坦诚长嘴,双向奔赴的爱情和病情 纯架空,胡编乱造。寄存脑子勿考据,但欢迎提建议 ·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朋友。 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久别重逢 第2章 家宴 牧晓着实没想到,他的接受速度能这么快。 经苏墨清这么一打趣,气氛缓和许多。牧晓扑哧一声笑出来,摆摆手,轻描淡写道:“还不至于。不过是在西南略有功绩,朝廷又一时间没掏出合适的人选,才这样惺惺作态。这些事你慢慢就会清楚,不急在这时。” “说好的秘密进京,现在却百官相迎。”苏墨清挑眉看向今早身上就穿好的驸马服制,又看看牧晓身上的公主觐见服制,“你早就预料到了?” “我哪有那么料事如神?况且我皇兄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得透呢。”牧晓的手指绕着腰上的玉佩玩,“不过我能猜到,今日皇兄迟早是要见我们的。用这两身衣服摆出明面上的身份,要是他还想因为三年前的事杀你,我也有话好应对。” 牧晓坐到苏墨清的身边,玩心大起,申手勾住他的下巴:“看,我为保住你的命如此殚精竭虑,怎么回报我?以身相许怎么样?你是愿意当我的公主驸马,还是回去当你的苏大公子?” 苏墨清看着她的眼睛,坦然回答:“要我选,自然是你的驸马。这个问题,我早就答了数遍。答案始终如一,到现在也不曾改。” 牧晓听到心脏咚咚跳了两声。先出手调戏的人是她,但苏墨清每次都如此直接,到最后先脸红的也还是她。 牧晓用手背试了试自己发烫的脸颊,同手同脚老老实实坐了回去,决定无视苏墨清唇角那压不住的笑意。 马车外芒夏又干咳两声。 离马车最近的姚尚书已经在吹胡子瞪眼了。 走在前方的段御史什么也没听到,听到姚尚书的粗重呼吸声,本着对同僚的表面关心和尊老爱幼的基本道德询问:“尚书大人是否需要问路旁农户讨口水喝?别在半道突发恶疾误了时辰。” 姚尚书听到这话,倒是习以为常:“御史大人,是否需要我家工匠帮忙?墨水瓶子漏了,溅自己和旁人一身可不雅。最好把口拧紧些。” 两位大人都轻哼一声,不再与对方交谈。 牧晓和苏墨清都不太在乎旁人的看法。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早就习惯了。在车里久违听到两位官员的斗嘴,好笑之余,多了些儿时的亲切感。 京城无论如何都是他们真真实实的故乡。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试图离开这里,又在外乡的狂风暴雨中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离开。 虽说京城势力纷繁复杂,但到底是谁的主场,还不一定呢。牧晓发出一声轻笑。 觥筹交错,阴招绊子,往事秘闻,浮名浮利。一桩桩一件件,他们早就验证过,不去主动探究,也会被命运迫不得已追到跟前。这次不如顺水推舟,借力打力。 牧晓当初离开京城,和她皇兄算是不欢而散。 不知道皇兄现在如何?身心可皆安否? 是想继续利用她这个妹妹,还是把她收回笼中? 东城门缓缓出现在视野之内。 天已大亮。 二人下车,在众位官员一下子炸开锅,在姚尚书的主持下又安静下来。 在所有人的隐隐打量与小声议论中,他们并肩坦然进城。 最没规矩、还有能耐有背景的二位,终是回来了。 “公主殿下圣安。”文昌帝身边的纪公公来迎,“皇上已经在家宴上等候多时了。二位,请吧。” · “臣妹/臣参见陛下,恭请陛下万安;参见皇后娘娘,恭请娘娘万安。” 说是家宴,竟然真的只是家宴。与东门外的大排场不同,这场宴会并不铺张,没有把所有皇亲国戚三宫六院都聚在一处,而是只有文昌帝和余皇后两人。 就像从未有过这几年的分别,牧晓顺顺利利与苏墨清完婚,在平平常常的一日,选择入宫与皇兄皇嫂小聚一般。 “坐。先吃饭。”文昌帝和余皇后都没有多说什么,态度也和善。 就是这样,才让牧晓如坐针毡。当年牧府还在,牧晞还是她值得信任的好兄长,余长欣还是能陪她上蹿下跳斗嘴耍宝的余姐姐。她太了解他们了。按他们的性格,应该不能轻轻揭过自己三年前闹的那场才是。现在越平静,等会真的算起账来可能越难过。 而且牧晓隐隐觉得,在吃饭前漏了什么步骤。 在场的三人谁都能察觉出她的局促。这几年离经叛道、凶名在外、上天入地的昭灵公主,抛开朝局权谋,在他们几个这里,本质上都是牧府中那个娇生惯养的妹妹。 但她的这份局促没有持续多久。大家都在沉默吃饭的时候,牧晓想通了。 既然现在不涉朝堂也没有别人,凭什么不安的是她? 在座的各位,身边这个死而复生、功过难料、身份成谜;堂上的两位,一个杀父杀母杀弟妹杀大臣,一个前朝旧臣之女,论起离经叛道来牧晓得称一句师傅。而她,望门寡远赴边疆守国守城,京外还能遭遇截杀,实在是全场唯一正道。怎么看该愧疚的都不该是她才对。 牧晓把自己哄安心,再回过神来,饭已吃完,碗筷都已撤下,纪公公带着所有太监宫女无声出了殿门。 该来的还是要来。总不能躲一辈子。 牧晓觉得还不是和文昌帝谈三年前老话题的时候。这次见面她一定要把苏墨清安全带出去,就当过明路。于是她率先开口,试图把氛围拉回正轨:“臣妹在京郊遭遇歹人截杀。恳请陛下彻查。” 坐在高位上的牧晞没有看她,拿起茶盏平静道:“抓到的人移交刑部,明日朝会,特许你上朝,到时候再议。在京期间,正事按亲王规章走,私事直接和皇后说。你三年前问的那些,许你放手查,分寸你知道。查到什么都不能透露出去,直接来问我,否则后果自行承担。” “皇兄……哥。”牧晓错愕起身,忘了谢恩。这四句话直截了当,解决了她许多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 许多年前,她会认为这种求仁得仁是理所应当,她这辈子都会那样顺风顺水。 这些年一路失去,一路跌撞,早就学会自己筹谋算计。再遇到这样熟悉的顺利,反倒生出一丝惶恐。 “好了。还有什么不满意?我当年不是告诉过你,男女性别、贵贱出身都无妨,唯能者居之。你在西南做得不错,断没有因为是我亲妹妹就被克扣功劳的道理。”牧晞抬手示意她不用谢恩,好好坐着就行,缓缓转头看向苏墨清,“今天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个。” 牧晓绝望闭了闭眼——还不如谈三年前的老话题。 牧晞不疾不徐地继续道:“现在没有旁人。就当在场没有皇帝,还在牧府。苏大公子,说说吧,怎么回事。不是三年前的战场,是你和我妹妹,现在怎么回事,以后有什么想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牧晓和苏墨清互相交换眼神,从对方眼中看到肯定的答案。 在这件事情上,牧晓从未和她的兄长直接谈过,只是开开心心接受家里的一切安排。可能是妹妹的态度很明确,所以作兄长的从不在这件事上逼问妹妹,要为难永远都是为难苏家人。现在也一样,只让苏墨清表态。 苏墨清斟酌开口:“我一心爱慕牧二小姐。如有条件,愿入赘牧家。” 余长欣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打圆场:“我就说,你们家鸳鸯谱点得好。他们一直都这样,还问什么。现在失而复得、久别重逢,直接赐婚好了。” 现在世上只有牧晞和苏墨清,完完全全知道十多年前定这门亲事的原因。牧晓应该早就对当年的事有所猜测,只是一直未明言;余长欣作为旁观者,或许当初就看透,但当年她自身难保,现在过尽千帆,觉得只要两情相悦,这点小事无所谓。 在世人看来,当年的订婚是引爆牧家造反的导火线。没有牧晓和苏墨清两人不懂事的情投意合,牧家和苏家也不会被逼得联手造反。 但实际上,大多数人并不清楚牧二小姐和苏大公子的具体年岁。他们当时还太小,不过是整场造反中最后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两个小棋子、小借口罢了。 他们到了适婚年纪还真的情投意合,才是三年前最大的麻烦问题。 也是当年困扰苏墨清的“不平事”之一。 当初还是糊涂得要命的年纪,过了这三年,两人已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牧晞听到回答后倒是显得饶有兴致,拍了两下手,对这对小鸳鸯的情比金坚给予鼓励:“好。我不在婚事上为难你们。你们具体以什么身份地位大婚、什么时候大婚,你们自己准备。御史什么时候参你们、参到什么地步,看你们本事。”说罢,他缓缓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在场其余三人还没松口气,只听嘭的一声,文昌帝抬手把茶盏摔得四分五裂,门外的太监宫女进来,跪了一地。 牧晓意识到,终究是自己想少了。能成功把死而复生的苏墨清带出宫不算什么难事。三年前因苏家父子相继身死而烟消云散的战场细节,定会旧事重提。 离开西南战场,京城还有数不清的战斗虎视眈眈、一触即发。 “送客。”文昌帝冷冷丢下两个字,转身大步离去。 余皇后顿了顿,眼神安抚他们后,也转身离席。她清楚,文昌帝与其他人说话,从不说得这样明白。显然,他根本没有动怒,还起了培养这个妹妹的意思。故意松松态度漏个空子,给昭灵公主搅浑水的机会。 牧晓在宫人进屋时踉跄一下,仓促跪地间,听到腰间刀鞘撞击地面的声响,猛然抬头看向文昌帝和余皇后离去的方向,眼中的迷茫和愣怔一扫而空。 她记起了。 进宫前漏掉的步骤,是搜身和存放武器。 即使上次见面她大闹一场、不欢而散,多年未见,她入宫依旧可以光明正大佩刀。 她这一跪,不是给皇上的,不是给兄长的。 应是给传道授业解惑的师长。 她想起启蒙先生姚尚书的话“当今朝野,谁敢自称昭灵公主之师”。 有的。 正坐在高堂之上。 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位朋友。 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家宴 第3章 两府 从长阶上缓步而下,被日头一晒,牧晓觉得身上阴冷沉重的负累都可以先放一放。 她眯起眼睛享受着大好阳光,想到明天还要上殿舌战群儒,决定找个地方放松一下。 “炸过百官,见过皇兄皇嫂……姚姨那边我早就送过信啦,你母亲说很快就能到京。”牧晓一项一项数着。 “先去公主府换下这身正装,然后,要不要去你家看看?”牧晓想到了这个很有趣的地方,狡黠一笑,“不用和我说,我知道你名义上的家里现在没你在乎的人。有你那后母和异母弟妹在,你家这几年比京城哪条街都好玩。不好奇?” 昭灵公主府就是原本的牧府。先皇特赐。 在里面呆久了,往事就会扑面而来。 她这几日思考往事有些疲惫,现在有点刻意回避的意思。 苏墨清看出她脑子累了,怀念起动手的乐子,点头同意,但笑不语。 芒夏就在宫门口候着,见公主和驸马一起出来,而且心情还不错。她快步迎上去,故意压低声音说:“殿下,不用我帮忙抢人了?” 牧晓下意识上前,想捂住她的嘴,嘴里小声说:“姐,芒夏姐,算我怕你。没事就不提这个。宫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府换衣服,然后去苏家。”说完,她和钻地缝似的快步走上马车。 坐在马车里,苏墨清投去询问的目光。 牧晓只得硬着头皮解释:“路上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皇兄看到我们,一言不合就暴怒想砍了我们,我也得想想办法、做好防备。” “现在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牧晓扶额揉揉眉心,“我知道,皇兄的有些话可能只是帝王之术。但单凭结果,确实是我误判。这下不用着急,一步一步来吧。” 公主府的位置实在便利,马车没行几步就到了。 和芒夏同批的侍女露秋,早年受过重伤,在昭灵公主离京时便没有跟随前往西南,而是留在京城府中充当管事的角色。 府内早已准备妥当。露秋许久不见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和同期姐妹,更别说小姐还成功带回了心上人。公主府在她的张罗下,外部看不出,内部和张灯结彩过年没什么区别。 牧晓和苏墨清二人更衣后,默契地不再谈论任何朝堂有关问题,也没有闲下来,而是在牧晓和露秋保证一定回去用晚膳后,按照计划前往苏家。 说是苏家,匾额上其实是延国公府。 不过,自从延国公,也就是苏墨清的父亲苏老将军三年前离世后,延国公府里便没有了延国公。 苏老将军原配姚夫人身体欠佳,生下嫡长子苏墨清时年纪已然不小。姚夫人在苏老将军获得延国公爵位没几年,就因不明原因与他和离。 苏家是嫡庶男女皆分序。与原配和离后,苏老将军扶正了有庶长子苏墨淳和庶长女苏沁的孙氏。 苏墨清三年前死在苏老将军前头,延国公的爵位本该由已是嫡子的苏墨淳世袭。 但不巧的是,孙氏在当年被扶正后有些飘飘然,拿自己儿子苏墨淳的妻子小妾摆婆婆的款、作威作福习惯了。牧晓有次独自溜来延国公府找苏墨清,孙氏顺手也想修理这个她一直看不惯的准儿媳。 在孙氏眼里,虽然她和她儿子见到苏墨清就发怵,但不论是谁家的女儿,和延国公府的小辈定了亲,日后都得尊她为婆婆。 昭灵公主又怎样。婆婆管儿媳,天经地义。 未曾料到,没捏到软柿子,捏到了流星大铁锤。 牧晓当天本就心情不佳,刚开始听到三从四德什么的还在走神,后来孙氏忘乎所以,越骂越难听,又想动手又想罚她的时候,她也回过神来,各种怒火燃起,直接把孙氏和在一旁为孙氏加油助威的一双儿女都给打了,上来试图拉扯她的丫头婆子也没放过。 昭灵公主在愤怒之余还保持了一丝理智和习武人的优雅,自己一根头发丝都没乱,来者不分身份,一律痛打,专打疼却不会留太深痕迹的地方。 到最后,孙氏满院的人咿咿呀呀躺了一地,延国公府不是孙氏院里的人也不敢动昭灵公主,所有人目送着打完人消了气的昭灵公主甩甩手,扬长而去。 孙氏自己吃了亏,最后还要被各方斥责惩罚,险些被休。 最开始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得罪了昭灵公主,就是苏家人死绝了,爵位也没孙氏儿子的份。 要把爵位给其他人,孙氏又不同意。 延国公的爵位就这样空下来,暗合多方意。 · 当初的牧家离苏家着实不远。牧晓和苏墨清没走几步就到。 昭灵公主的令牌一闪,家丁管事都知道两家渊源,无人敢拦,只是飞奔进去通报,一路试探性地问:“旁边这位,真是苏大公子吗?活的?”显然,上午进城时,苏墨清死而复生的消息就被有心人传遍全城,绝对不会落下这个没有延国公的空壳延国公府。 与最早知道消息、张灯结彩的昭灵公主府不同,延国公府外围的气氛堪称披麻戴孝。 牧晓第一次和孙氏结梁子后,很长一段时间不来这边。 不过三年前,她倒是常来。 这几年延国公府在孙氏的管理下,上上下下都有点不太机灵的意思。 比三年前的延国公府好玩太多。 顺着廊道走,后院就显得不同凡响起来。唱戏杂耍的,斗蛐蛐的,跳舞的,演奏乐器的,围着花坛叮叮咚咚来了一圈。 花坛中央空出一圈,摆着整个延国公府最喜庆的花哨大椅子。椅子旁边站着一个不停说话的小厮,椅子上躺了个醉醺醺正在喝酒的人,是苏墨淳。 苏墨淳趁着酒劲,模模糊糊看到一个漂亮姑娘路过,刚想问问是哪位,揉揉眼睛再看,酒都被吓醒了,咚的一声从椅子上掉下来,瘸着腿爬不回去。旁边说话的小厮想扶却扶不起来,只能干着急。 苏墨清扫了几眼,有种事不关己的闲适。牧晓仔细端详着周围的卖艺人,自始至终没给苏墨淳任何一眼。 周围的音乐和嬉闹声一下子停了。 最好的卖艺人都被苏墨淳抓来了。表演停下,牧晓没心情在这个院里停留,继续向前走。 走进有炉子的茶室,牧晓示意苏墨清稍坐片刻。她转身去隔壁,拿了什么木质的牌子东西丢进火里。 整套烧东西的动作行云流水,应该这样做过无数次。 牧晓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再次烧掉那个木头牌子。看热闹只是顺便。 做完这件事,牧晓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她也坐下,神秘地笑了笑,开始倒数:“三,二,一” “她是不是又来了?说话呀!”孙氏歇斯底里询问女儿苏沁的声音由远及近,但在看到屋子里坐着的两个人后,像是被夹住了脖子,一下子没了声音。 “今天心情好,你们几个也学乖了。我谁也不打。”牧晓对着手抖如筛糠、快要背过气去的孙氏,笑得更灿烂,“不用再自欺欺人了。那块东西别再做。浪费。不如自己去药铺抓把药治治脑子。” 苏墨清看着自己在火中燃烧的牌位,若有所思。 火越烧越大,完全吞没了那个牌位。 他看着看着,嘴角不住上扬。 牧晓其实什么也没问,但他已经猜出她想知道什么。 苏墨清起身,快步牵起牧晓的手往外走:“苏家我不管。我不是为了这些回来。走,我们回家。” 他们把整个面目全非的延国公府抛在身后,十指相扣从灯火阑珊走向灯火通明。 与站在门口的孙氏和苏沁擦肩而过时,孙氏下意识往旁边一缩。 看着自己牌位被烧还笑的,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 真是活的?不会是恶鬼借尸还魂吧。 他俩原本和恶鬼也没差呀。 直到听苏墨清说不管苏家,孙氏恍惚之余,喜上眉梢。 这是好事。 这下,延国公府也要开席了。 · 昭灵公主舟车劳顿,明日又要上朝。公主府内便没有闹得太厉害。 公主府的侍从很多都是当年牧府旧人。 体谅公主和驸马要早些歇息,两人也肯定有许多话想私底下关起门来说。 想亲眼见见公主和驸马的丫头婆子管事小厮们,聚在一起一合计,决定摇筒抽签。 于是,在牧晓视角里,就成了门外一阵一阵飘过一个一个熟人。 他们看似有的手里端着东西,有的扫地,有的擦窗台,有的给花浇水。 实际上,为了偷偷向里面望一眼,端的东西洒了,扫地的出场;扫地的一头撞在窗台上,又跳出来一个擦窗台的;擦窗台的碰掉了一片花叶子,跑出来一个给花浇水的。 “这些招式还是我当年教他们的。”牧晓托腮微笑点评,“叶子掉了来浇水,有点刻意。” “西南会安生一段日子。我会在京中多待些时日。来日方长,用不着和我只在这里住一晚上似的。”牧晓侧头和公主府管事露秋说。 牧晓知道,为了让府里热闹些,露秋默许了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游戏。 如果是平时,她会和他们玩上一玩。 但明日朝会还得做些准备。 “我和苏大公子有要事相谈。清一清屋子周围的人。”牧晓吩咐道。 “是。”露秋正色。这是要把明里暗里的人都清退的意思。 两声特制轻哨,周围骤然寂静。 “按皇兄的意思,明日朝会主要解决那场截杀,但保不齐会有人因你的归来重提三年前的玄岳关之战。”牧晓指节轻敲桌面分析道。 “今日你看到了。我无意瞒你任何事,也无意把你藏起来。即使这样做能省去很多麻烦,我也确实想过。”牧晓抬头,坦诚且认真,“若你有什么一定要瞒着的,给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也不介意。” 苏墨清平静地开口:“我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但很多事现在只是我的猜测,我还需要更多京城之中的细节。玄岳关之战,与真相有关的信息,我并不比你们知道的多。即使我是局中人。” “不过我可以保证,我的死亡非我策划。后续的假死也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推测按主谋的意思,我本该真的死在西南。” 玄岳关之战,胜了,也败了。 重创西南入侵部族,大周自身伤亡人数不多,本应是场大捷,能保西南边境多年和平。 但在班师回朝时,出现了问题。 第一日,捷报传到京城,朝野振奋。 第二日,苏小将军身死的消息到京,朝臣还能痛惜天妒英才,计划替代人选。 第三日,苏老将军身死的消息到京,朝内一片哗然。 西南边防军中威名赫赫的苏老将军和苏小将军,在一场至关重要的大捷后相继死去。千里之外的京城和西南当地一时骇浪滔天。 最初,朝内虽然震惊,但认为苏氏父子并非不可替代。 但当最精锐的将领无法从别处调离,朝中能派出的将领竟只能顶住一时。 西南顷刻间失去了核心凝聚力,不再是铜墙铁壁。 短时间内还算平静,但明眼人都清楚,长此以往定会出现问题。 牧晓轻敲桌面的手,沉默地攥紧成拳。 思索片刻后,她道:“那明天我去上朝处理京郊截杀,你先梳理玄岳关的事。京中事问露秋,我在西南查到的事问芒夏。你知道,她们不是普通侍女。要是漏了什么,我回来补上。” 苏墨清没有任何异议。但想到京郊截杀,他话锋一转:“对于京郊截杀,你好像提前知道,也并不担心。” 感谢看到这里的所有朋友。 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