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挽歌》 第1章 灰蓝的底色(1/4) 在新王建国的第七年,王庭向劳伦家族寄出了一封密信,收到信的是家族里最小的女儿海莲娜。 海莲娜从那书桌里取出蜡烛点亮,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桌上花瓶中插着的玫瑰即使谢了依旧带着些许余韵,香气围绕在房中,待她看清信上的内容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洁白羊毛包裹的纸张上只有堪堪一行字,却让她沉思良久… “小姐。” 昏暗的书房中,卡罗尔的呼喊让她回过神来。 “卡罗尔,你不问问信上写的什么吗” 看不出表情,卡罗尔只是淡淡道:“那是小姐的秘密,我只听您的吩咐。” “那劳烦我的卡罗尔…告诉我她的小秘密”海莲娜在黑暗中伸手抓住卡罗尔,食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叹了口气,“你不该出这个头的,我不能保护你一辈子。” “小姐,我对你没有秘密。” “你说谎。” “我没有,那封信是伪造的,我揍那个贵族是因为他侮辱小姐你…” 海莲娜睫毛微颤,又想起卡罗尔的回答,坏笑道:“没有秘密?那我问你,那天你在花店和那个叛党说了什么?” 卡罗尔盯着小姐酒红的眼睛,第一次觉得那双眸像是烈酒一般,灼烧着她的身体。她的小姐是在怀疑她… 卡罗尔怔愣的片刻,也让海莲娜想起了些往事: 她的出生并不幸,她的诞生带走了她母亲的生命,好在海莲娜遗传了她母亲的某些特征,那双酒红色的眼睛。 家里待了几十年的老管家望着襁褓中的婴儿时思索良久,那双眼睛他太熟悉了,和她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每当看到海莲娜时管家就能透过她的双眸看到年幼时的夫人…那个明媚鲜活的夫人。 很久以后老管家才惊觉,何止是模样啊,就连性子也像的不像话。 夫人死后,伯爵大抵也是伤心的,但海莲娜从来没看见父亲在他眼前露出过悲伤的神色,海莲娜也从未主动提起过母亲,不只是母亲的事,她总是学着自己解决麻烦… 在海莲娜度过第六个圣诞节后家里来了位新的女仆,彼时窗外正下着雪,她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借着炉火翻看最新的话本。小女仆年纪与她相仿,刚进庄园的时候躲在老管家身后,悄悄的将脑袋探出,好奇的打探着整个房间,明明是入冬的时候却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布衣。离得近了小海莲娜才看清楚,那不是白色布衣,只是深色的衣服硬是洗的发了白。 “喂,你叫什么名字…”,海莲娜从壁炉旁站起身,打量这这个陌生的面孔,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饼干渣。 小女仆并没有回答她,她也不恼,在厚厚的粉色里裙里翻出了几颗糖向小女仆递去,水果味的糖果用蓝灰色的糖纸裹住,使这几颗糖看起来没那么好吃。 小女仆抬头看向老管家,在他点头示意后小心翼翼的接过糖果,然后迅速揣进破布衣里。 “小姐”她小声的对海莲娜说,“我叫卡罗尔…” 今年的冬季比以往温暖,庄园的湖甚至没有结冰,卡罗尔陪着她的小姐钓鱼,打蛇洞,累了就我在壁炉旁,听小姐读着那一本本书里有趣的故事… 海莲娜已经半年没见过父亲了,听说父亲晚上要回来的消息开心了一早上,连最讨厌的洋葱都狼吞虎咽的吃下,然后去书房检查她最得意地雕刻作品,那是一个士兵,不得不夸赞海莲娜在艺术上的造诣,所有的木雕都刻画的栩栩如生,而这个士兵是她最得意的作品,她要把它送给父亲。 海莲娜抚摸这她心爱的木雕,傻傻的笑,她想着这次父亲肯定又会像以前一样,夸赞她,然后将她高高举起,轻吻他的额头,即使没有母亲,海莲娜依旧能感受到来自这个家的爱。 “小姐,您该去练习钢琴了。”门外响起卡罗尔的呼喊。海莲娜迅速将木雕放进了箱子里,拉开了房门。 “请进!” 海莲娜走到钢琴边做下,也给卡罗尔腾出了些位置。卡罗尔坐下时,海莲娜闻到了她身上沾着的百合花的香味。 两个月的时间,卡罗尔不再如刚来时那样瘦小,也比刚来时精神,倒是真像那温室百合花似的。 “冬天花早该谢了吧。”海莲娜望向卡罗尔笑到。 “因为小姐喜欢,所以要更用心一点照顾。” 难得出了太阳,冬季暖洋洋的光照在书房里,卡罗尔靠的更近了些,让海莲娜觉得很舒服,她弹的是新学的曲子《阿莱城的姑娘》,平缓柔和的前奏曲想起时,她又闻到了花香味。 “卡罗尔…” 海莲娜唤着,双手仍在黑白的琴键间跳跃。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学校?” 说话的时候她没有看向卡罗尔,只是曲调弹的叫加快了些。 没有回应,但她明明看见卡罗尔嘴唇微动。她想,没关系,她还有很长的等她的答复… 直至傍晚,庄园栅栏被推开,管家慌张的走进门… 第2章 灰蓝的底色(2/4) 接1灰蓝的底色(1/4) 直至傍晚,庄园栅栏被推开,管家慌张的走进门… 屋子里很暖活,壁炉的将整个屋子照亮,木桌旁的单架上摆放着海莲娜精心雕刻的木雕,在最高最显眼处的自然是那个她最得意的作品,一个穿戴盔甲的士兵。 海莲娜指挥着卡罗尔,将自己亲手做的烤鸡端上桌,里面放了自己讨厌的洋葱。只是因为父亲爱吃,她觉得作为父亲的接风宴,偶尔克服一下,换换口味也没关系。 看见老管家的将大门推开,海莲娜露出微笑,转头悄悄对身后的卡罗尔谁说:“瞧吧,肯定是父亲到了,好好表现,她会同意让你陪我一起去上学的。” 实际上海莲娜并没有看见老管家慌张的神色,所以当管家身后挤入一个高大身影时,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拢,在看清来人后,她瞬间呆住。 老管家身后的人不是她的父亲! 来人脸上有深浅不一的疤痕,左脸颊上还有溃烂的脓,像是整个左脸被切掉了,右边衣袖处空洞,已然是一支断臂… 海莲娜被吓得想要尖叫,为什么一个怪物会突然闯进她家,还有父亲…父亲呢? “海莲娜!” 那是父亲嘶哑的声音,海莲娜好像做了个噩梦… … 乌鸦在窗外发出怪叫,窗帘飘动,月光透过葡萄藤蔓,撒向庄园。 劳伦庄园建立已有百年,比前王朝存在的时间还长,是个颇具历史的老家伙了。卡罗尔越过海莲娜的视线,看像她身后的书柜,月光恰好照在一个木雕士兵上,只是士兵有被狠狠摔碎的裂痕。 沉默的时间已经足够长,卡罗尔想着是该给小姐一个答复了。 “小姐,那天花店里的人其实你也认识。”卡罗尔试探的打量小姐的表情,发现她微微蹙眉后,又说道,“那是你的未婚夫,并不是什么叛党。” 这次换海莲娜沉默了,深夜的寂静的书房中,她能听到她们彼此的呼吸声。 未婚夫指的是二王子,是个十足的讨厌鬼,风流公子,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海莲娜怎么可能像嫁给那种人,更重要的是这门婚事没那么简单。 “我原本是在花店里买花,想着小姐你最喜欢那家花店的花了,碰巧遇见了王子殿下。他展现了我从未见过的一面,严肃又认真的告诉我…”卡罗尔故作停顿,好让小姐能好好消化接下来的内容,“…他告诉我,他并不打算娶小姐,他知道你不喜欢他,国王那边他会想办法的。还让你想办法离开这里一段时间,老爷过世以后,王宫里的权臣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劳伦家的产业…” 离开庄园吗?二王子认为她守不住劳伦家族?海莲娜盘算着从那群饕餮口中护住家族产业的可能性,原本她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但那封信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信上只有短短四个字:内有奸细。传达的信息却不言而喻,海莲娜的计划出了问题。 “卡罗尔,现在立刻准备马车。”海莲娜吩咐道。 “您要准备去往哪里避难呢,我的小姐。” 海莲娜瞪了卡罗尔一眼:“避难?在你眼里我是个胆小鬼吗?收拾行李,我们该去王宫一趟了,好久没见过玛格丽特了不是吗?” 玛格丽特是国王“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海莲娜的朋友。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王宫里,海莲娜受邀参加一场舞会,但她一贯不喜欢嘈杂的场所,就偷偷溜到了阳台,正巧就看见了对面房间的玛格丽特。 月光下,玛格丽特将红发高高扎起,撕碎了拖拽着的深色下裙,赤脚走向阳台,再望过去时,她已经和海莲娜对上了视线。 马格丽特指了指地面,海莲娜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快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离开那充满笑声和酒杯碰撞声的舞会。刚出大厅就吹来一阵寒风,不由使海莲娜瑟缩,她暗中发誓再也不会因为好看而买任何纱裙了。 海莲娜看着马格丽特翻过栏杆,调整位置想要接住她。 意外随之而来,少女白皙的腿跨过栏杆时因为腿短而踏空,直直摔了下来! 看见这一幕的海莲娜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里,在少女恐惧的尖叫中反应迅速的卧倒。 “啊!!!”玛格丽特闭眼尖叫,想象中的疼痛感却并未传来,而且软软的…还有些丝滑的触感? “这位小姐…趴够了可以起来了吗?”被当做人肉垫的海莲娜忍痛出声。 第3章 灰蓝的底色(3/4)- 玛格丽特这才回过神来,“对,对不起…”她看向身下想要起身,却在下一刻没了反应,呼吸一滞,不由自主的紧盯着海莲娜的眼睛,心里感叹到,这双眼睛真是比母亲珍藏的最爱的那颗红宝石还要璀璨夺目。 “真美啊…” “什么?”海莲娜被压的喘不过气,所以的确听不清玛格丽特在说什么。 玛格丽特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没,没什么。” “你有口吃吗?” “我,我才没有呢。” “…” 盛夏悄然溜走,今夜的蝉鸣如同最后的绝唱一般,纯白的茉莉在夜晚香气更盛,风吹过时带来丝丝甜意,两人所在的角落正好避开舞会的光亮,只是如果被发现指定被认为是在私会。海莲娜个子高挑,站起身足足高了玛格丽特一个头,待整理好裙摆后,她好好审视了一番同样正打量着自己的玛格丽特。 柔嫩白皙的皮肤,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紫红长发使她显得明艳,未脱稚气的娃娃脸又增添了几分可爱。 海莲娜突然低头靠近她,马格丽特想往后退却发现早已抵上了墙,于是像只受惊的小猫,露出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她想着:难道是刚刚把她压疼了她想报复自己? “你,你要干嘛?”玛格丽特最怕疼了。 看着瑟瑟发抖的玛格丽特,海莲娜笑出了声。 “你头上有片树叶。” 她轻轻拂过马格丽特的发丝,将树叶取下。 “你看。” 玛格丽特看着海莲娜的手,耳尖微红,明明吹过的是阵阵凉风,她却觉得燥热难耐… 之后她们便顺理成章的成了闺中密友,海莲娜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帮助的是一位公主。 海莲娜一眼就看出那封密信是马格丽特的写的,丑的很有辨识度。而信里没有直接写奸细是谁,说明她也只知道计划泄露了,其他的一无所知,所以海莲娜决定干脆直接去王宫和马格丽特一起调查清楚。 卡罗尔办事效率一向很高,还贴心的准备了一个餐篮,里面装着一壶葡萄酒和面包片。 她提着马灯穿过长廊,敲响木门。 “小姐,可以出发了。” 房间中,卡罗尔起身,向碎裂的木雕士兵投去最后一瞥,然后俯身吹灭了书桌上的蜡烛,随即整个书房归于黑夜中… 推开门,海莲娜看见举着马灯,一脸淡漠的卡罗尔,不满的皱眉:“你不会想穿着这身装束和我去王宫吧?快去换掉,我在马车上等你。” 海莲娜边说着,边越过卡罗尔,将她抛在身后,自己摸黑穿过了空旷的走廊,而卡罗尔着海莲娜没入黑暗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马车的帘子被海莲娜放下,隔绝了外界。车厢内被壁灯照的柔和,温暖。时间在沉默中流淌的格外缓慢,这样也好叫海莲娜能有片刻放松的机会,她喜欢狭小又温暖的地方,这会让她很有安全感。 伴随着安全感随之而来的是困意,壁灯在她掌心投下的温暖光斑,海莲娜疲倦的抬了抬眼,在快要睡去时,困意被一个靠近车窗的身影打碎。光影流淌,重新拼凑出女仆艾拉沉静的侧颜——她不知何时已上马车,正无声地整理着被夜露沾湿的裙摆。 马车终于发动,在颠簸中缓缓行驶,海莲娜闭目养神,不知不觉沉沉睡了过去。卡罗尔抚开车帘,露出一条缝隙,看着庄园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她的小姐是该出去闯闯了,虽然小姐像一只羽翼未满的雏鸟,但没关系,他会一直在小姐身边的,就像之前的每一刻,她会看着小姐慢慢成长… … 太阳初升,钟声在城堡中回荡,玛格丽特不满的将头重重的埋进枕头,想着就这样憋死自己也好过又要开启勾心斗角的一天。 果不其然,女仆刚帮自己穿上衣服麻烦就来了。 侍卫带来捷报,国王邀请她去享用早膳。玛格丽特白了侍卫一眼,嘀咕道:“烦人的老家伙。” 玛格丽特对国王总是这么不客气,毕竟她不是国王的亲生女儿。现在的女王,也就是玛格丽特的母亲其实是国王的亲姐姐,每次想到这点,玛格丽特就犯恶心,她的母亲帮自己的舅舅杀了父亲,又改嫁给了舅舅,继续做她的女王,生了三个儿子,要真有上帝,这群人怕是再早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而他们□□所产的那几个蠢货,甚至因为这件事辱骂自己是个杂种。 玛格丽特也不惯着,冷笑的做出回击:“知道市民们在背后都是怎么评价你们的吗?你们生下来没得什么遗传病倒是幸运,不过也不一定,蠢成这样说不定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看着他们被怼的涨红脸,然后愤然离去,玛格丽特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 。 至于新国王,他的舅舅,在物质上倒是从来没有亏待过玛格丽特,对她十分客气,这让她有些意外,不过不妨碍玛格丽特对他的厌恶… 侍卫帮忙推开餐厅大门,玛格丽特快速扫了一眼,国王坐在主位上,母亲的位置暂且空着,左侧大王子凯文端坐着,优雅的涂着果酱,衣冠禽兽;二王子布兰德散漫的用叉子玩弄水果,糟蹋食物,吊儿郎当;小王子依旧表面天真烂漫,装货;玛格丽特在心中将在场的人吐槽了一遍… 第4章 灰蓝的底色(4/4) 同一时间,海莲娜拉开马车帘子,阳光投进马车中,她闻着风拂过麦香带来的味道,卡罗尔适时的递过一杯葡萄酒。 “小姐,要尝尝吗?” 海莲娜接过,抵唇抿了抿,初尝了一番甜意然后猛猛灌下一口,热流在喉腔中滚过,直抵胃部。 离王宫还有一半的路程,传闻这里原本是片贫瘠的土地,西塞亚人被战乱赶到了这里,经过历代族人开垦,流过无数的血汗,才让秋天的阳光也能洒向麦田中。 海莲娜靠在车壁,侧身看想车外,风追着马车卷起,将麦浪一层层的推向她,风间满是麦子的气息,是有着泥土翻新,碾碎的草汁的青涩。 她想等这次回到庄园后就是冬天了,麦竿就会瑟缩这不再生长,连风也带不走一点东西。 卡罗尔也靠在车壁,但她坐在更深的地方,所以比海莲娜看的要更多些,她的视角里有一半是海莲娜。海莲娜刚喝过葡萄酒,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金发像阳光下的麦田一样闪耀,酒红的瞳孔中映出丰饶与光辉。 于是在卡罗尔眼中就有了两片麦田。 风吹的大些了,将小姐的几缕发丝吹起,小姐下意识的颤了颤睫毛,脸上还挂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笑意。 笑的真美啊,就像她第一次和小姐见面时一样,在递给她灰蓝色的糖果时,小姐也挂着这样的微笑。 [灰蓝的底色] 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马车急刹… “对不起小姐,车轮断了…”马夫赶忙下车,来到马车后面查看。 看来路程又要耽搁了,也不知道玛格丽特现在如何。 海莲娜跳下车,思考了一下道:“附近有很多木屋,我们分头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帮忙吧。” “小姐您还是车上等着吧,我们去找就可以了。”卡罗尔温柔的说。 “不,卡罗尔,我和你一起。”海莲娜回答着,就已经迈出了步子走进麦色中,“刚好我也想在麦田里走走。” 卡罗尔没有应声,快步跟上。马夫望着一前一后的两人,大声提醒到:“小姐小心别迷了路!”,随后向相反的地方走出… 阳光斜照,光线被无数麦芒切割成亿粒细碎的金子。海莲娜伸出手,指尖划过沉甸甸的穗子,触感微痒,干燥。卡罗尔看着海莲娜的背影 ,白色裙子在麦浪下,格外刺眼。 她们之间始终隔着几步距离,两人沉默的走着,小姐似乎很高兴,是啊,小姐从前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庄园里的。 海莲娜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风瞬间带着她的金发和裙摆吹起。 “卡罗尔。”她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飘忽,“你听。” “什么?小姐。” “声音…只有风的声音,很安静,庄园里也很安静,但没有这么…这么舒心的安静”海莲娜像是因为有些不确定现在的感受,声音渐渐变得柔软和哀伤。 说完后,她们又陷入了沉默中,走在前的海莲娜多了分心不在焉。 木屋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而马车消失在了那片金色海洋之中… [王宫的餐桌上] 玛格丽特在焦黄的面包片涂上厚厚的黄油,刚准备送入口中,布兰德就开始发难。 “大姐还吃的下早饭,我可是听说你和叛党余孽劳伦家的长女走的最近了呢。” 玛格丽特闻声不屑的瞟了眼布兰德,布兰德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玛格丽特将面包片放回餐盘中,用白手帕擦了擦手,“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劳伦的前家主是叛党,劳伦家每年都上交所有产业盈利的三分之一作为税务,我要是你就会学着闭嘴好好讨好劳伦家的继承者,而不是没有证据就在这里落井下石…” 玛格丽特的意思无疑是讽刺布兰德连白饭都吃不明白。 布兰德冷喝一声:“我需要靠她?一个女人?” 玛格丽特听到这儿,噗嗤笑出了声,没有反驳布兰德,起身看向国王:“我吃好了,父王,您请慢用…”,父王两个自被她特意咬的极重,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鄙夷,厌恶与傲慢。 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桌。 “父王,大姐简直太无礼了!连对您都是这种态度,应该给她请个老师好好教导一下。”看着玛格丽特离开餐厅,大王子凯文开口道。 “无妨,她一直都是这个性子不是吗?倒是布兰德,这么编排自己的未婚妻确实有些不妥啊。” 布兰德听后脸阴沉了下来,随后摔下餐具道:“我也吃饱了,您慢慢享用。” 布兰德离席后,餐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银制餐具与骨瓷盘碟发出的细微声响,此刻都显得格外刺耳。凯文王子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添一把火,但在看到父王深不见底的眼神后,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国王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既没有回应凯文对玛格丽特的指责,也没有评价布兰德失礼的离席,只是将目光淡淡地投向窗外繁盛的花园,仿佛刚才那场风波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第5章 小岛歌谣(1/3) 索玛尔已经十一岁了,他还从来没出过麦田,他从小生活在这里,麦田怎么也走不出去,像片金色的大海,木屋就是他的小岛,麦田就是他的全世界。 家里住着的只有他和奶奶,奶奶总是靠在摇椅上缝着衣服,她腿脚不便多久了?五年?十年?或者更久?反正索玛尔在麦田奔跑是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奶奶也不爱讲话,所以今天索罗儿睡醒后,木屋里依旧只有咔吱嘎吱摇椅声,和黑色圆锅里传来炖肉的咕噜声。 “阿奶,我出去玩啦!”索罗尔套上布包,里面揣着他唯一的玩具,那应该算玩具吧——一个破旧的不成样的弹弓。 没有回应,奶奶从不问他去哪里,做什么 , 他从来没有迷过路,他是麦田的孩子,在麦田中漫无目的的打转最后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他一头扎进麦田中,麦秆高过……他的头顶,金色的海潮将他吞没。 索罗尔觉得今天风的味道有些不同,惯常的干燥的麦香和泥土的味道中,夹杂着虚无缥缈的陌生味道。 索罗尔扒开一层层麦浪,寻找着陌生味道的源头。 突然窸窣声透过层层的麦秆缝隙传来,索罗尔赶忙蹲下了身,他确信那不是麻雀的声音,而是更大一点的动物,这里居然还生活着别的生物!在这里,他只见过偶尔路过的马或者羊,但他知道有别的动物,那是在他最喜欢的一个绘本上看见的,上面画着形形色色的动物… 索罗斯听着窸窣声越来越进,连呼吸都放慢了,他想着,是熊?或者是老虎?噢,难道是鹿?他想他会用手中的弹弓驯服它们的,尽管书上写着那是很凶猛的动物。 十步,九步,八步…他计算着距离,手上的弹弓拉开,并且他还摸出了布包里最大的那颗石子。 五步,四步,三步… 索罗尔猛的起身,弹弓皮筋拉到了极限。麦秆向两侧分开—— 不是熊或者老虎。 索罗尔撞上了他从未见过的颜色。一双酒红的眸子正和他对视着,而这双眸子的主人身体轻颤,显然是被突然窜出的他吓到了。 “小姐!” 另一个黑发碧眼的女人出现在他身后,眼神警惕的如守夜的火把。 索罗尔还在愣神中,手指紧紧的扣着石子。 发女人轻轻抬手,阻止了黑发女人上前。她的目光落在索罗尔的弹弓上。 “你在打猎吗?”她的声音像风吹过麦田。 索罗尔松开皮筋,石子落入麦丛。他闻到了——那股陌生的味道就来自她们。像白云和溪底的石头煮开的气味。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金发女人柔声道。 索罗尔回过神来… [王宫的一处走廊中] 玛格丽特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窗外,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她才定住脚,面对着窗户微微向左瞥了眼。 “好了,这里没有其他人的。”来人是布兰德,没有餐桌上吊儿郎当的样子,反而透出沉稳的气质。 玛格丽特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看着窗外,已是入秋的日子,天气阴沉,云将城堡上空压得严实,透不出一点暖光,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布兰德也望着窗外看了会儿,城堡的池塘还是依旧毫无生气,没有鱼,更没有什么白天鹅,布兰德找不出它和死水的区别。噢,还有池塘旁那颗核桃树,树枝粗大,掉下的果实却小的可怜,不乏还有许多是空心的… “玛格丽特,想说什么就抓紧吧,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欣赏风景。” 玛格丽特听罢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转而仰头看着身侧的布兰德,叹了口气,“父王头痛的病只能靠药物缓解,昨天早上他将所有的药都交给了城外的御医检查,御医查出了至少三种慢性毒药。” “父亲当晚就下令抓捕了给他开药的御医,严刑拷打,那个御医在被绑在刑椅上,粗糙的石头一遍遍压过他的□□,在被压碎整个小腿骨后他终于招供,说是二王子指使他干的…父亲当然不信是一个纨绔子弟有胆量做出的事,你装的很好,骗过了母亲,父亲,所有人,假装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这样出事了也好明哲保身,对吗?”,说道这里,玛格丽特冷哼了一声。 布兰德眯了眯眼,没心没肺的哀嚎道:“冤枉啊,一定是那个御医受人指使想要陷害我。” 玛格丽特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如果只是因为那个御医,我当然会像那群白痴一样相信你是被拉下水的,但我在你房间里找到了这个…一封和真正叛党的通信。”,她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张泛黄的纸,显得有些年代了,但没有一丝褶皱,纸上的笔迹也清晰可见。 原本嬉皮笑脸的布兰德在看到那封信后瞬间沉默,走廊也恢复了寂静。 第6章 小岛歌谣(2/3) 布兰德缓缓抬眼,那双总是充满戏谑的灰眸中,此刻只剩下平静。 “啊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又清晰,“是这个啊。” 格丽特攥着信纸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节泛白。他的反应太不对劲了,没有惊慌,没有辩解,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你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的?”她冷冷道。 布兰德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意浅淡,未达眼底。“你总能找到你想找的,玛格丽特。从你十五岁那年,在皇家图书馆里从一千本书中为我找出那份失传的炼金术笔记时,我就知道了。”他的目光掠过她,望向她身后幽暗的走廊深处,仿佛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情。“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把它用在我身上。” “你也不差,不是吗?当年是谁偷偷摸进**库里给我挑书?那个时候你还不像现在这样…这样…”玛格丽特微微蹙眉,努力想找一个不那么难听的词语形容布兰德。 “得了吧玛格丽特,我知道我现在就像个混蛋。” 布兰德自嘲道。 “那简直太好了,你自我定位清晰的优点还在…” “喂喂喂,这么编排自己的弟弟可不好吧!”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着实吓了玛格丽特一跳。 声音来自她的身后,她却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玛格丽特转身,在看清来人前先传来的是一股奇特的味道——玫瑰在阴雨天甜味变质成铁锈的气味。 “好久不见了,国王之女,玛格丽特公主。”女人微笑的看着玛格丽特,甜美的笑容被暗紫的唇色掩盖,亦如身上的气味一般,给人迷人又怪诞的感觉。 不等玛格丽特好好审视,女人开口,不紧不慢道:“布兰德啊,你还真是个蠢货,连张纸都藏不住,''公主发现了王子叛变,检举了王子,解决了皇室危机'',”她的眼神在布兰德和玛格丽特之间环视,最后歪头轻嗤。 “天啊?这样的剧情还真是无趣啊…” 玛格丽特此刻脑中飞速运转,猜测女人的身份和目的,既然她认识布兰德,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人。玛格丽特表面平静的看向布兰德,问道:“这是你的帮手吗?现在你们是要…杀人灭口?” 女人听后笑容瞬间收拢,眉头紧皱,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这下遭了,一个皇室出了一家子蠢货,本来以为你会聪明一点。喂喂喂,我很像坏人吗?” 这话是问的布兰德。 布兰德没有回答,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哈哈哈…”女人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声音在潮湿的的空气中打转,甜腻中带着锋刺。 “你好像有个很在意的人呢?”她脚步轻移,带着**玫瑰与铁锈味,一步步逼近玛格丽特,“叫什么来着…噢…对…” 玛格丽特感觉眼前的女人就像条吐着信子的蛇,随时会用她尖锐毒牙咬伤自己,女人伸出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指,几乎就要触碰到玛格丽特的脸颊。 “别紧张,亲爱的公主,你娇惯的生活该结束了,希望你能承受得住接下来的风暴,”她的指尖在空中打圈,最终落在了玛格丽特的胸口,“以及…那个叫海莲娜女孩,你应该很快就会见到她了。” 她猛地凑近,气息喷在玛格丽特的耳畔:“布兰德那个蠢货搞砸了一切,但没关系亲爱的,你尽管揭发他,我会为你的胜利送上一份大礼的。” 她后退一步,重新和玛格丽特拉开距离,脸上又露出怪诞又甜美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友好的寒暄。 “至于我是谁?下次我们见面时你会知道的,很快就会。” 接着她瞪了眼布兰德,向他摆手,语气轻快道:“走吧,小狗狗。” 女人转身离去,布兰德紧紧跟着,无视了玛格丽特投来的憎恶目光。而那股气息在空旷的走廊中久久未散,如同就下的诅咒缠绕着玛格丽特,令人喘不过气。 第7章 小岛歌谣(3/3) 金黄的麦田中,木屋确实像一座海洋中的孤岛,海莲娜以为在这种环境下,屋子里面会很简陋,但恰恰相反,屋子虽然很小,生活的痕迹却将它点饰的温馨,锅里传来咕噜声和肉香,阳光斜照进屋子,连漂浮在空中的粉尘也变得一清二楚。 说是孤岛,还有一个原因是这里足够安静,又不是死气沉沉的寂静,暖色的饱满填满了这里,能让人的心里也染上暖色,所以那是宁静,让人心情不自禁的放松的静。 “阿奶,我回来啦!”索玛尔稚气的童音响起,背对门口的摇椅顿了顿。 摇椅上干枯的手支起身子,并不比田里的麦秆子坚硬,看上去随时都会断掉般。 “噢,索玛尔,你回来啦。”老太太缓慢的调整身体,直到足以看到门口的三人,“噢,你还带来了两个客人,两个可爱的小姐。” 海莲娜忙露出甜甜的微笑:“很高兴认识您,我叫海莲娜,身后是我的女仆卡罗尔。” 海莲娜在这暖光填满的房间中看见了老太太明亮的眼睛,大部分上了年龄的老人都会透出故事,那是沉重的,沧桑的。但这位老人不一样,她像是融入了麦田,投去的每一个目光都是淡淡的,却不是那种孤寂的淡,而是像这里的每一缕阳光一样,是抚摸,是聆听,是若有若无的慈祥。 老太太露出微笑:”亲爱的,你们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 “诶?”海莲娜没想到是这种开门见山的提问,印象中所有的老人都会是啰嗦的,因为时间的磨合,会在遇见年轻人时唠上许多故事。但她又很快反应过来,从小生活在麦田的孩子是没有故事可以讲述的,每一天的阳光是他们变得温顺,无边的金色海浪让他们的心胸变得广阔,相对的他们再也没有了和他人争辩的能力,独自守望着的麦田隔绝了他们与外界之间的矛盾。 老太太似乎是读懂了海莲娜疑惑,声音也带着麦田那令人舒心的味道般,缓缓地说到:“乌古斯的麦田很大,外来者在某一断路上停下确实少见,你们在遇见索玛尔那孩子前应该在麦田里转了很久吧……噢,我有多久没见过像你们这般散发活力的陌生人了? ……上一次或许是索玛尔的祖父?上帝啊,我都快忘记他的脸了 ……” 说罢,老太太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些,海莲娜感受到了本该不属于这个老人的一丝悲伤。 “噢,抱歉小姐们,我有些多言了……有什么索罗尔能帮上的就尽管命令他吧,他有使不完的经儿。” 老太太恢复了初见时淡漠的样子,仿佛刚刚微微地情绪波动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眼神再也没有在海莲娜与卡罗尔身上停留,她就静静地坐在摇椅上,闭眼思考着什么,很快融入在了暖色调的屋子中、麦田中。 海莲娜呆呆的杵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索玛尔很快打破了宁静,他麻利的往包中塞了些破旧的木质工具,对还在发愣的海莲娜说到:“带路吧小姐,我会很快修好它的…” 是啊,索玛尔会很快修好马车的,她很快就能见到玛格丽特了,她应该高兴才对,但她好想在麦田中停留下来,或许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也不错? 走向泥路的途中,她终于忍不住问身后的卡罗尔:“你觉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选择逃跑的话,就从这里开始如何?” 卡罗尔走在前面,安静的听着,随后轻笑的回应:“逃跑吗?我亲爱的小姐啊,向往阳光下的麦田不叫做''逃跑''” 卡罗尔伸出手,示意海莲娜牵住自己,待她狐疑的搭上后,迅速扣住了她的手指,在她来不及反应时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什么感觉,小姐?” 海莲娜感受着方才的失重感,和此刻卡罗尔温暖的怀抱,眨了眨眼,老实的回答道:“令人舒适的惊吓?” 卡罗尔摇了摇头:“我读的书比不上小姐您读的那么多,但我知道那和逃跑不同…小姐…你想要的不是逃跑,那叫''自由''。” 海莲娜脑中反复咀嚼着卡罗尔说的话,这是父亲去世后她第一次思考自己以后的路,她该是怎样的?她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一直讨厌没有目标的人生,那样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她明白她应该踏出一条自己的路,而不是靠着劳伦家族的头衔。 “好了,小姐,索玛尔在后面看着我们的呢,你尽管向前走吧,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的。”卡罗尔轻声在海莲娜耳边说着,气息打在她的耳尖,“或许我比您想象的厉害呢~” 嗯,可能环境描写会很多,对,因为我写的时候会先在脑子中模拟成一部电影,所以搭建场景我认为很重要,但怕大家读感不好,大家多多提建议啊!希望大家都能真的能透过我的小说看到美景里 的每一个角色[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小岛歌谣(3/3) 第8章 疯子的旅行 [王宫的教堂] 炫彩的玻璃碎拼凑出圣经中的一个个故事,每一个故事又都浸没在月光中,明澈的蓝光透过浅色玻璃,将教堂照亮。 最尽头的是耶稣神像,被钉在高处,慈祥掩饰住痛苦,像在拥抱走进教堂的人,而神像下的木箱中,一具崭新的石膏像安静的躺着。那是爱神芙蕾雅,也是基督教信徒们公认的最美神像。 维利安在空无一人的教:堂中,轻盈又缓慢的走向木箱,高跟鞋踏击冰冷的大理石,使脆响声回荡在整个教堂中。 布兰德没有跟在她的身后,只是靠在教堂门口望着她白皙又纤细的背影像暗处走去,月光将她的黑色礼裙衬的更具神性,仿佛她是芙蕾雅的化身一般,客观来讲她比芙蕾雅还要美上几分。 少女走到木箱前停下,俯身看着神像,伸手触碰芙蕾雅洁白的眼球,又顺着脸颊下滑揉擦它的唇瓣,感受白石膏滑润的表面。但很快她又不满足这点沾染,索性整个人跨入木箱中,直接趴在了芙蕾雅身上,燥热的脸贴紧冷冰冰的胸乳,哈出热气,低喃道:“母亲…我亲爱的母亲啊…现在只有您能安抚我燥热的心了…” 她的喘息变越来越急躁,用力挽住石膏的身体,像只想要得到安慰的可怜兔子,乖顺的蹭着神像。 布兰德在远处望着,嘴唇微动,小声说出两个字: “疯子!”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个邻国公主的下限了,既然能如此亵渎神像,虽然他不信教。 布兰德原本以为自己勉强能看懂她的行为逻辑了,现在看来,她根本没有行为逻辑,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