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流年》 第220章 来旨 辽国上京,全称上京临潢府,矗立于潢水(今西拉木伦河)北岸,背倚大兴安岭余脉,面朝广袤草原,乃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于神册三年(918年)亲定都城,历时数十年营建而成,也是辽国早期政治、军事与文化的核心。 整座城池依契丹习俗分为南北二城,北城称 “皇城”,南城名 “汉城”,中间以一道城墙相隔,既保留了契丹部族特色,又融入了中原城池的规制,极具特色。 契必力把陆子扬一行人护送至南城的使馆门外,便回去复命了,接待他们的是一名辽国汉官,一袭青缎圆领袍,腰束银带,若非耳垂上那枚细小的金环显出契丹旧俗,乍看几乎与汴梁士人无异。 见陆子扬下车,忙上前拱手见礼:“陆大人远道而来,风雪跋涉,辛苦了。在下萧德文,奉礼宾院之命,负责照料宋使一行在京起居。” 陆子扬拱手回礼,等诸事安排妥当,陆子扬见其就要出门,忍不住问道:“萧大人,不知萧后几时安排我等召见?毕竟这是惠及两国百姓的大事,耽误不得啊!” 郝崇信也急忙附和道:“是啊!我等从汴梁出发至今已一月有余,满心想的都是促成宋辽互市,也好早日给两国百姓一个交代。若能早些见到萧后,把互市章程定下来,也能让边境的商户安心。” 萧德文闻言,面露难色,随后歉然道:“两位拳拳爱民之心,在下敬佩不已,只是这召见一事,恐怕要延后了。” 陆子扬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与面露错愕的郝崇信对视了一眼,他强压下心头不安,追问道:“萧大人此话怎讲?莫非是我等哪里做得不妥,或是互市之事有了变故?” 萧德文连忙摆手道:“陆大人误会了,两位有所不知,十月上旬是我大辽国最重要的节日,祭山仪,这是太祖皇帝传下的旧制,每年此时,圣上需率宗室、部族首领前往木叶山祭拜天地与祖先,祈求来年草原丰美、国运昌隆。” “而今年,因圣上龙体有恙,因此今年由皇后娘娘亲自前往主持仪式。这段时间,皇后娘娘一直在准备祭山的祭品、仪仗,还要与北府宰相商议祭拜流程,每日从清晨忙到深夜,实在抽不出半点空闲见客。” 郝崇信恍然道:“是了,在下倒是忘了贵国这桩大典。陆大人,看来我们得在上京多耽搁些时日了。” 陆子扬原本还想着明日就可以觐见,谈判好了马上就打道回汴梁,哪知道偏偏又遇到了这样的事,顿时有些欲哭无泪,随即不死心的问道:“那我等什么时候可以召见?” “三日后就是大典首日,祭山仪需持续七日,所以最快召见,也需等到十日以后。” 这么说自己至少还要在上京待上半个月,陆子扬闻言,只觉得心头一阵发沉,但事已至此,也只有耐心等着了,陆子扬勉强一笑,正要说些感谢相告的话,就听到院外一声唱喏:“皇后娘娘懿旨到……” 这声唱喏来得突然,陆子扬与郝崇信皆是一愣,下意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随即跟在萧德文身后趋步出厅,立于阶下俯身听宣。 一名身着紫貂锦袍的女官立于台阶上,手中捧着一卷用鎏金托盘盛放的明黄圣旨,神色严肃地展开,宣道:“敕谕:宋使远道而来,诚意拳拳。今祭山仪乃我国盛典,念宋辽两国欲结秦晋之好、共促互市,特召宋使陆子扬随行观礼,以观我国风土,以彰两国通好之诚。三日后卯时三刻,着礼宾院引至木叶山南麓,不得迟误。钦此。” 待女官走后,陆子扬脑袋还有一些晕乎乎的,回过神来后急忙抓住欲离去的萧德文道:“萧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我一个外国使臣,去参加你们祭祖这样的事,好像不合适吧?” 郝崇信神情有些焦虑,附和道:“不错,萧大人,祭山仪乃贵国宗庙重典,向来不许外人观礼,在下请问,是否有此先例?” 萧德文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此人身为礼宾院副使,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面上不露半分疑色,微笑道:“二位莫急,这个先例嘛!确实没有,不过萧后此举必有深意,陆大人,您可以反过来想想,萧后下旨邀您随行观礼,这不代表萧后对此次与宋国互市的重视吗?” 这是什么话,难道说不邀请自己,就是对我大宋的蔑视?陆子扬忧虑中暗暗翻了个白眼,见他也不知道,也就不再为难他,又寒暄了几句,等萧德文离开后,陆子扬忧心忡忡的问道:“郝大人,你说萧后此举是何意?我去了会不会有危险?” 萧后不会把自己当成祭品献给他们的祖先吧?陆子扬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玛雅人的祭祀仪式,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窖,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郝崇信不知他心里所想,见他脸色发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以为是天冷所致,也就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下官虽不知道萧后是何意,但我们刚到上京,萧后就命人前来传旨,更是让您一同前去观礼,看来,她是真把大宋放在眼里,也真心想促成此次互市。您想啊,祭山仪是辽国最隆重的典礼,能让外国使臣随行,这在以前从未有过,若是不重视,怎会破这个例?” “至于危险,您更不必担心。萧后若真想对您不利,完全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直接找个由头把您扣在上京便是。如今让您去木叶山,身边不仅有礼宾院的人随行,还有北府宰相照应,宗室就算有不满,也不敢在盛典上胡来,您只管安心观礼便是。” 见他没有get到自己的点,陆子扬索性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我不是怕别人刁难,我以前在…… 在一些杂记上看到过,有些异族祭祀会用活人做祭品,祈求祖先保佑。你说,萧后会不会借着祭山仪,把我当成祭品献给他们的太祖啊?” 这话一出,郝崇信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咳了两声才忍住笑道:“大人您这是被杂记骗了,辽国虽源出草原,却早已受中原礼制影响,祭山仪的祭品历来是牛羊、丝绸、五谷,哪有用活人的道理?” “真的?” “千真万确。”见他还有些不相信,郝崇信急忙拍着胸膛保证。 陆子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心里暗道,这次一定要让青姨随时待在自己身边,还要挑几个武功最强的侍卫随行,这样心里才踏实。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1章 欧阳迥 南城一座占地颇广的府邸,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静谧而幽深。高墙之内,回廊曲折,灯火稀疏,唯有东厢一处窗棂透出微光,映照着窗纸上人影摇曳晃动。 田伯身着一件黑色长袍走在回廊下,负手不急不缓的向东厢走去,白雪发射出的微弱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一道道深如刀刻的皱纹,眼神沉静如古井,却隐隐透着一丝无奈。 此时已过子时,万籁俱静,田伯来到亮着的烛火门前,叩了几声,声音虽轻,却觉得刺耳异常。 门内很快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门闩拉动的轻响,一条缝隙缓缓拉开,随即露出一张极为儒雅的老者脸庞,要不是右脸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年轻时绝对是一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此人正是当年的蜀国丞相,明萱的父亲,欧阳迥。 他随意的招呼田伯坐下,又亲自给田伯斟了一杯茶,才叹了口气,问道:“公主睡下了?” “嗯,这不今日李继琮要去木叶山提前布防嘛!特意前来给公主辞行,哪知道他站在院外等了两个时辰,公主不知为何,就是不愿出来相见,等他走后,还埋怨我把他放了进来,我这是两头不讨好啊!”田伯喝了一口,苦笑的说道。 欧阳迥也面露愁容,劝道:“田老,你是公主身边最亲近之人,你的话,她还是会听的,你回头劝劝公主,既然答应了与沙陀族的婚事,就不能对李继琮如此冷漠,李继琮可能不会在乎,但他手下的人会怎么想?以后我们还怎么与沙陀人打交道?” 田伯只能无奈的点点头,随即又有些疑惑的自语道:“平时公主情绪都很稳定,与李继琮相处虽说算不上热络,却也礼数周全,这几日不知为何,情绪极为反复无常,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发脾气,这确实有点古怪。” 欧阳迥‘嘿嘿’一声冷笑,脸上的疤痕如同一蠕虫在蠕动,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他冷声道:“田老,你这些时日足不出户,当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宋使陆子扬一行人已经到了上京,住的地方离这里还不远呢!” “什么?”田伯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了然的点点头,脸上的愁绪又加深了些:“公主肯定是掐着日子算到了陆子扬这几日会到,才变的这样,哎!怎么公主走到哪里,这个陆子扬就跟到哪里,躲都躲不掉,还真是一桩孽缘啊!” “哼!既然是孽缘,就一定要斩掉,而且还要干净利落。田老,我这么晚找你来,就是因为此事。” 田伯见他满脸杀气的样子,不由地眉头一皱,迟疑道“你是想让我出手?不行,我答应过公主,不得伤害他,如果被公主知道,公主岂不会恨我一辈子。” “田老您误会了,我怎会让您违背对公主的承诺?我已经打听到陆子扬也会在三日后到达木叶山,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想让你劝说公主也赶往李继琮大营,让公主亲眼看着陆子扬死在‘耶律沙’的人的手中。”欧阳迥眼睛阴鸷,似乎对陆子扬有着刻骨的恨意,缓缓的说道。 “哦,此言何意?”田伯顿时坐直了身子,虽说自己答应了公主不对此人出手,但自己也对陆子扬屡次破坏自己的事极为不满,甚至朱令赟就是死在他的手中,闻言,急忙问道。 “本来,我准备在陆子扬刚踏进辽国就准备动手,哪知道不知为何有大量的辽军护送,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杀了此人,不仅能为翁席报仇,而且以赵匡胤对此人的重视,如果他死在了辽国,那宋辽两国将再无和解的可能,这对我们百利无一害,我正在苦恼之际,机会终将是来了,就是这次木叶山之行。” 见田伯面露不解的看着自己,欧阳迥眼睛眯起,犹如一条毒蛇,道:“你也知道,这次萧后奉耶律贤的旨意离京前往木叶山祭祖,这对耶律沙极其党羽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一定会动手。我会在混乱之时,安排一些人乔装成耶律沙的人,趁乱杀死陆子扬,你再让李继琮当着公主的面再剿灭这些乱匪,田老你说,是不是一举两得?” 田伯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对陆子扬曾今帮过自己这些人铲除王全斌的事顿时忘到了脑后,心中只有对此人忠于大宋的愤恨,拍手赞道:“欧阳大人果然足智多谋,好,劝说公主的事就交给老夫,必定不会让你失望。只要陆子扬一死,公主的心结一去,绝对会把所有的精力转移到复兴蜀国的事情上,相信很快就会与李继琮成亲,到那时,我蜀国就后继有人了。” “不错。”欧阳迥眼中闪过一丝热切,道:“陆子扬死在辽国,不管是谁动的手,赵匡胤一定会雷霆震怒,说不定很快就会领兵北上,到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田伯也一扫刚才的愁绪,满脸笑容的连连点头,随后又有些担心道:“欧阳大人,沙陀人已经答应,如果公主生下男孩,就立为太子,这事不会变卦吧?毕竟如今李继琮已经娶了辽国贵族之女,才获得了辽国的支持,这,老夫还是有点担心啊!” “田老无需多虑。”欧阳迥不以为意的呵呵笑道:“李继琮见公主的那份痴恋,几日不见就像丢了魂魄似的,哪会真把那个辽国贵族女子放在心上?他娶那女子,不过是为了他和他的部族在辽国站稳脚跟而已,哪会有几份真情,说到底,不过是场权宜之计而已。” 见田伯还是面露忧虑,又道:“将来我们在西川举兵,他的三万骑兵在汉中一带策应,还有夏州党项人也会乘势割据,与宋国分庭抗礼,呵呵!到那时,这天下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而且,李继琮已经在我面前立下重誓,只待将来夺了天下,就效仿汉光武刘秀之举。” 刘秀当年虽娶了郭圣通为妻,却仍立阴丽华为后,且独宠阴氏一脉,生下的儿子刘庄更是直接立为太子,宠溺无比。这些田伯是知道的,闻言,放心了不少,随即撂下狠话道:“好,我就暂且相信,若是将来公主受了一丁点委屈,不管是李继琮,还是你欧阳大人,都休要怪我田伯不念旧情,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让负了公主的人付出代价。” 说完他阴冷了看了欧阳迥一眼,手中的茶杯只轻轻一捏,瞬间化为了齑粉。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2章 大劫 木叶山,位于辽国上京南部两百余里处,坐落在潢河与土河交汇处的冲积平原上,山势不算险峻,却因是契丹始祖诞生、部族发源之地,被辽人奉为圣山。 上京与木叶山之间被七老图山余脉阻隔,这余脉恰好卡在两者必经之路的南侧,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余脉自北向南蜿蜒百余里,虽不似燕山那般巍峨险峻,却也层峦叠嶂、林深谷幽,山涧中暗冰遍布,稍不留神便会坠入深谷。 这一日,初冬的阳光透过层层松枝,照在山间浩浩荡荡的队伍身上,队伍中有骑着高头大马浑身包裹的如同铁塔一般的铁鹞军,有手持鎏金仪仗的宦官,还有连绵不绝的马车,队伍前后绵延数里,旌旗猎猎,声势极为浩大。 陆子扬乘坐的马车在队伍稍稍靠后的位置,他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外面银装素裹,阳光照在白雪上,闪烁着这五彩斑斓的光芒,天地间一片澄澈辽阔。不由地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对着对面闭目养神的青姨道:“青姨,我让你一起跟来你还不愿意,你看外面的风景是如此的漂亮,你不觉得只看一眼,就是人生一大快事吗?” 青姨的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语气冷淡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就是一麻烦精。” 陆子扬呵呵一笑,不以为意的摇头道:“青姨此言差矣,您和我们来了一趟辽国,可能有那么一点危险,但可以领略沿途的壮丽风光,不比您一天窝在墨轩楼有趣的多?再说,您是修道之人,道家讲究道法自然,这般冰天雪地、山河壮阔的景致,不正是体悟自然大道的好机会?” 青姨猛地睁开眼睛,随后又眯着眼睛盯着他,冷笑道:“你还挺能说会道的,怪不得小屏儿对你死心塌地,你这么一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陆子扬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急忙转移话题道:“我都离开汴梁这么久了,不知道屏儿过的怎么样了?她如今还怀着身孕,一想到这里,心中真不是滋味。” 见他神色黯然,青姨夹在指尖的一根银针悄悄收了回去,眼神也柔和了几分,她先是狠狠瞪了陆子扬一眼,才道:“放心吧!这些年她一个人在外面闯荡,精明的很,我又教了她一些武艺,不会有事的,你如果真的关心她,以后就不要惹出这样的事情来,她稀罕你当官吗?她要的是你的陪伴。” 瞧见他老老实实的点头,青姨突然叹了口气,神色凝重的说道:“小陆,你知道我明明不愿来,却还是跟着你出使辽国的原因吗?” 陆子扬本想说是因为屏儿求情,但见她神情郑重,便知道此事不简单,连忙问道:“是因为什么?” 青姨盯着他,缓缓道“小屏儿应该和你说过,我是希夷先生的弟子,我七岁上的华山,师傅他老人家见我颇有悟性,不仅在武艺上多加指点,而且在卜卦相术上也倾囊相授。” “小屏儿在那天晚上求我的时候,我就有些心绪不宁,待她走后,就算了一卦,你知道卦象显示的是什么吗?” 见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神情凝重得让人心头发紧,陆子扬心头一沉,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卦象…… 显示了什么?” “是‘坎卦’,水洊至,险在前也。卦象直白得很,你此行辽国,命中将有大劫,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说着,青姨苦笑的摇了摇头道:“我本是修道之人,最不想沾惹的就是别人的因果,如果是旁人,我绝对会袖手旁观,但你偏偏是小屏儿的夫君,她是我在这俗世中唯一的牵挂,我怎忍心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就这么付之东流?” 怪不得这一路上她对自己冷言冷语,一副极为嫌弃的样子,陆子扬还以为她更年期到了,原来是这个原因。陆子扬脸上有些发白,心中沉重无比,他不由的攥紧了手掌,问道:“青姨,那次劫有没有办法破解?” “能破解的还是劫吗?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万事一定要小心,凡事都要留个心眼。我估计如果真的有人要对你不利,一定会在这次观礼的途中。” 陆子扬郑重的点了点头,心里苦苦思索起来,自己这次来到上京,有谁要置自己死地呢?萧后,不太可能,耶律沙,好像也不对,难道是辽国那些反对互市的顽固派? 陆子扬想了半天,硬是没有一点头绪,心中不由地越发焦躁起来。 队伍终于走出了山间,前方是一片开阔的雪原,一座最高的山峰顶上,突然出现几名高大的身影,目光冷冷的注视着远去的队伍。 这几人的装束与辽国服饰极为不同,上身穿着兽皮短袄,下身是粗布长裤扎进兽皮靴中,腰间挎着磨得锋利的弯刀,背后还背着牛角长弓,鬓边插着彩色羽翎,乍一看去,犹如未开化的野人一般。 “勇士们,此次与耶律喜隐合作,我女真部精锐尽出,各部族共抽调了一千勇士。” 站在最前方的头领模样之人缓缓收回目光,声音冰冷,“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我女真部将有灭族之祸!” 身后的几人对视了一眼,皆神情凝重的抱拳道:“请大头人放心,我等就是把性命全部埋在这深山中,也定砍下萧绰的人头。” “好,此处山高林密,正适合我们行动,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准备,只待祭祀的队伍返程经过这里,便从两侧山涧设伏,用滚石封死前后通路,然后随我直扑萧绰的銮驾,哪怕人都死绝了,也要撕开铁鹞军的防线,绝不能让其回到上京,明白吗?” 几人齐声应和,忽然有一人面露担忧:“大头人,萧绰回程时,还会有这么多人护送吗?” 大头人呵呵低笑一声,抬手拍了拍腰间的弯刀,信心十足的说道:“放心,有人早就在木叶山等着她了,等她知道上京有变时,肯定会马不停蹄往回赶,那时护在她身边的人马绝对不会超过一千,就凭一群惊慌失措的溃兵,还能挡得住我女真勇士?” 几人听的大喜,急忙齐声低吼道:“大头人英明。”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3章 相见 经过这两天跋涉,傍晚时分,队伍终于来到了木叶山下,只见山脚下已经搭起了连绵不断的毡房,青色、白色的毡帐依山而建,顺着山脚一直延伸到河谷边,远远望去如同一片铺展开的云朵。 因心存心事,陆子扬晚饭草草吃了几口,正欲歇息养神,以备次日观礼,忽闻毡房帘子被轻轻掀开,上次传旨的女官迈步走了进来。 陆子扬一怔,急忙整理了下衣衫,拱手道:“不知大人到访,有何见教?” 女官没有了上次那副公事公办的生冷姿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盈盈回了一礼才道:“陆大人无需多礼,娘娘有令,让您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什么,萧后竟然现在要见自己?陆子扬吃了一惊,他看了看漆黑的外面,脸上有些惊疑不定,随后吞吞吐吐的说道:“萧后召见自己,在下自当遵从,只是在下能不能,能不能再带一人前去?”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犹如蚊子的嗡嗡声。 自从陆子扬听到自己会有生死攸关的大劫后,一直有些疑神疑鬼,感觉刺客随时都会冲出来结果了自己,只有青姨待在身边,自己才感到安全。 女官一愣,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即掩口‘痴痴’笑了起来,道:“陆大人还真是风趣,这样的要求,奴婢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奴婢想,娘娘是不会答应的。大人跟奴婢来吧!”说完,又笑了几声,才转身走了出去。 陆子扬站在原地狠狠地跺了一脚,才不情不愿地抬脚跟上。 来到一处格外高大的青色毡帐前,帐帘以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两侧立着四名身披重甲的铁鹞军卫士,手握长刃,寒光凛冽,气势逼人。 女官上前低语几句,卫士们目光锐利地扫过陆子扬,才掀开车帘示意他进入。陆子扬对几人颔首示意,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迈了进去。 帐内暖意融融,地上铺着厚厚的兽皮地毯,正中的矮榻上坐着一位身着明黄锦袍的女子,发髻高挽,仅以一根玉簪固定,她手中握着一本书卷,正在低头入迷的看着,听到轻轻脚步声传来,才抬起头来。 陆子扬来到她身前不远处站定,正要拱手行礼,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顿时惊的大脑一片空白,许久才语无伦次道:“你……,你就是……,怎么会是你?” 在陆子扬面前的是一张高贵又冷艳的脸,眉如远山含黛,眼似寒星凝霜,鼻梁高挺,唇色如樱,正是两年前在汴梁自称是萧颜的那名紫衣女子。 萧后对他这副惊惶的样子很是满意,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明黄色的锦袍在烛光下泛着沉静而威严的光泽,衣襟上金线绣的凤纹仿佛随她动作微微振翅。她唇角微扬,笑意盈盈道:“陆大人这是怎么了?两年不见,当年能言善辩的你怎么变成结巴了?” 萧颜?萧燕燕?怪不得韩德让会对她如此的恭敬呢!陆子扬想起当时她说的那番豪气干云的话,顿时有些恍然大悟,也只有手握大权、胸有丘壑之人,才能说的出来。 只是她身为一国之后,千里迢迢跑到汴梁去干嘛? 萧后见他脸色不停变幻,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负手笑道:“本宫酷爱亲自收集情报,这些年不仅太原去过,而且府州甚至是夏州都去过,因为本宫相信,要征服一个国家,就要了解其山川形胜、风土人情,更要摸清其人心向背、朝堂虚实,这样才能做到未战而庙算胜。陆大人,你以为然否?” 陆子扬看着眼前睥睨世间的萧后,一时间竟也被的豪气所感染,真情实意的拱手道:“萧后巾帼不须男儿,外臣佩服不已。” 萧后神色一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突然上前几步,幽幽的开口道:“不知为何,回来之后,我一直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心中时不时的想起你,这两年,你过的好吗?” 两人一下子挨得极近,陆子扬不仅能够闻到她身上的幽香,甚至她暖暖的鼻息都喷到了自己的脸上,陆子扬脸上微微一红,急忙后退了几步,拱手道:“多谢萧后挂念,外臣一切安好,不知萧后召见,是否是相商两国互市之事?” “不是。”萧后回答的十分干脆,又上前一步继续问道:“你和王姑娘已经成亲了吧?” 身后就是一张紫檀木座椅,陆子扬已退无可退,见她步步紧逼的样子,不由地心中有些不忿,沉下脸来,道:“这是我的私事,我和萧后之间只有公事,我们还是谈一下互市的事情,这毕竟是关乎宋辽两国的大事,片刻耽误不得的。” 萧后突然袖子一拂,转身几步坐回了软榻上,冷笑一声道:“陆大人,你扪心自问一下,你们宋国,真的有互市的诚意吗?” 陆子扬心中一震,不动声色的回道:“萧后何出此言?外臣如果不是为了互市一事,为了两国百姓能够得到实惠,为何会千里迢迢来到上京?只要萧后在此承诺,我大宋收复伪汉之时,贵国不再像前两次那般派兵救援,外臣可以马上与萧后订下互市之约。” 萧后轻轻的鼓起掌来,神情一片冰冷,与刚才有些哀怨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她呵呵一声冷笑道:“说起正事,你倒是挺伶牙俐齿的,不过,本宫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本宫不同意。” 说罢,狠狠的拍了一下软榻旁的紫檀木案几,案上的青铜油灯都跟着震颤,灯花溅起一串火星,她指着陆子扬厉声道:“他赵匡胤还想和本宫商讨燕云十六州的归属问题,他以为平定了唐国,统一了南方,就有了与我辽国叫板的底气?他那是没有见识到我辽国铁骑的厉害。” “三十年前,晋国的石重贵何等嚣张,扬言要‘生擒契丹主,荡平塞北’,结果呢?我辽国铁骑轻轻松松就踏破了汴梁,将他掳至漠北,晋国江山顷刻间土崩瓦解。你回去告诉他,收起那些非分之想,不然,他就是第二个石重贵。”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4章 耶律斜轸 大帐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陆子扬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强势,话中也没有留下一丝回旋的余地,他看着神色冷厉、气势逼人的萧后,仰天哈哈大笑几声,随后冷声道:“我大宋没有这样的底气,那不知萧后的底气又来自哪里呢?你们辽国即将内乱,烽烟四起,到那时,如果我大宋攻打伪汉,你觉得,你们真的有能力救援太原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萧后见他得意的样子,心中不知为何莫名的有点想笑,怒意也消散了些,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回怼了他一句。 陆子扬见她风轻云淡的样子,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妙,难道她真的对即将发生的反叛毫不在意?还是说,她早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陆子扬的脸色不停地变化,不知为何,心中已经笃定她绝对有手段能够快速的解决耶律沙一党,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良久,陆子扬脸色难看的问道:“既然萧后一开始就不打算与我大宋谈判,那为何不直接拒绝,还要传令给韩德让说你对互市之事很感兴趣?让我等白白来到上京一趟?” 萧后眼中闪过一丝有趣,淡淡道:“你猜?” 陆子扬有种被戏耍的感觉,脸上变得更加难看,突然,想起赵匡胤的目的,顿时失声道:“你是在拖延时间?” “你脑子倒是挺好使的,不过只猜对了一半。”萧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道:“后面几天我会有点忙,除了明日观礼,你就乖乖的待在帐中,知道吗?” “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既然没有谈判的诚意,那我明日就打道回府,告辞。”陆子扬哼了一声,脸上满是对她的不满,拱拱手就要转身而去。 “你这么双手空空的回去,就不怕赵匡胤治你的罪?” 陆子扬根本就不怕赵匡胤治罪,把自己一撸到底更好,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归隐了。不过想起郝崇信说的那番话,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不仅对不起赵匡胤的信任,也对不起郝崇信、徐靖晟这些天的努力了。 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陆子扬顿时站定,转身正色道:“萧后还请明言。” 见他明知故问,萧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只听到帐外那名女官轻柔的声音响起:“娘娘,耶律斜轸大人说有要事求见。” 萧后神色一正,瞬间恢复了那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周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她淡淡瞥了陆子扬一眼,道:“你先退下,记着这几日莫要胡乱走动,大典之后,本宫自会与你细说互市之事。” 随即高声道:“宣。” 陆子扬行礼告退,刚要走出大帐,帐帘便被人掀开。一名身着黑色甲胄的中年武将大步跨入,身形高大魁梧、虎背熊腰,甲胄在帐内灯光映照下泛着森冷寒光,腰间悬挂的锋利长剑随步伐轻轻晃动。 他只淡淡扫了陆子扬一眼,便几步走到萧后近前,躬身行礼道:“臣耶律斜轸拜见娘娘,愿娘娘圣体安康,辽国基业永固。” 等陆子扬退出了大帐,萧后才道:“不必多礼,请坐。你来此,是发现了耶律喜隐等人的动向?” 耶律斜轸正色回道:“回禀娘娘,正是。耶律喜隐昨日傍晚悄然溜出上京,直奔木叶山而来。据探子回报,几大部族首领已秘密集结近两万大军,如今已在木叶山南麓整装完毕,明日大典之时,极有可能突然发起袭击。” 萧后神色不变,继续问道:“上京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耶律斜轸脸上有些犹豫,见她凤目满是威严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凛,急忙道:“回禀娘娘,现在上京已经流言渐起,说,说陛下已经…… 龙驭归天,还说,还说陛下是被娘娘所害。臣估计,这样的谣言明日将人尽皆知,这会对我们十分不利,请娘娘早做打算。” 萧后呵呵笑了起来,神色没有一点慌乱,良久才道:“这些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跳出来了,很好,本宫这次要一劳永逸,彻底解决掉这些麻烦。” 瞧见耶律斜轸神情还是有些凝重,她淡淡笑道:“斜轸,那些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不过是风中残絮,一吹即散。而且本宫告诉你,陛下龙体康健,更甚往昔,回京之后你自会见得到圣颜。现在本宫问你,这次为了引蛇出洞,只带了五千铁鹞军,你有没有信心,全歼来犯之敌?” 耶律斜轸闻言,顿时心中大定,急忙起身抱拳道:“请娘娘放心,耶律喜隐等人虽人多势众,不过其仓促成军,各部族兵士互不统属,上了战场只凭勇武而已,如何是我铁鹞军的对手,这样的乌合之众,便是有三万之数,也不足为惧。臣有信心将他们就地全歼。” “很好。”萧后满意的点点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眼中一片肃杀,道:“既然是叛军,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本宫不要一个俘虏,一律就地斩杀,让他们去跟辽国的列祖列宗去忏悔。” 耶律斜轸神色一凛,急忙称是。 萧后轻轻地哼了一声,道:“耶律喜隐自以为是太祖的直系子孙,四年前就预谋反叛,要不是陛下仁慈留了他一命,早就身首异处了,他不仅心怀感恩,这次更是与耶律沙密谋造反,这次本宫绝不饶他,定要他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这涉及到皇族之间的争权夺利,耶律斜轸顿时如老僧坐定,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垂在身侧,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帐内一时静了下来,只有青铜油灯的火苗偶尔 “噼啪” 作响,映着萧后冷冽的侧脸。萧后看着他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心中对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还是颇为满意的。 身为臣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想起刚才陆子扬的话,萧后眉头一蹙,站起身来在帐内踱了几步,然后道:“这次内乱平定后,你就前往燕京接替耶律沙的位置吧!本宫估计宋国很快就有不少动作,有你和耶律休哥在,本宫才能放心。” 自己如今不过是统领铁鹞军的一名将领,一下子直接担任了南院大王的高位,这可谓是一步登天了,耶律斜轸脸上因激动泛起潮红,猛地单膝跪地,微微哽咽道:“承蒙娘娘如此器重,臣此生定肝脑涂地,以报娘娘知遇之恩。”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5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陆子扬心情沉闷的往回走,想起刚才在萧后帐中的一幕幕,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想不到自己无意救下的竟然是大名鼎鼎萧燕燕,这实在是难以置信,他又喃喃自语道:“这不对啊!如果是因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萧燕燕才没有遇到意外,这不是说自己的一个无意举动改变历史了吗?这应该怎么解释?” “难道是因为自己突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有意无意的改变了一些人的轨迹,就是说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萧燕燕才去的汴梁?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自己,萧燕燕根本就不会去?” “也就是说,自己只是因,而所有人的结果早已经注定?”陆子扬想到这里,突然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一种对宿命在宿命面前,不管自己如何挣扎也改变不了什么的无力感,让他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这所有的一切都快要尘埃落定时,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也将再也没有任何牵连,同时意味着,自己是不是就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一想到屏儿和还未出生的孩子,两年前自己费尽心思想要的东西,陆子扬在这一刻,却拼命想要逃避。 他神情痛苦的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鼻尖闻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淡淡幽香,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来,瞬间愣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林念薇,还有一名三十余岁极为英俊不凡的男子,陆子扬见他有些眼熟,随即想起就是那天领着铁鹞军,与自己错身而过的那名辽国将领。 林念薇一身辽国女子打扮,发髻高挽,缀着银丝缠花钿,外罩一件月白色貂裘,衬得她肤色如雪,眉目也更加清冷。 她看见是陆子扬,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又见他神情痛苦,语气不由地带着关切道:“陆公子,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不舒服?” 陆子扬猛地回神,感觉双腿有些发麻,站起身来揉了揉,勉强笑道:“我没事,只是感觉有些乏力而已。林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念薇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下,转头对那名身着银白色甲胄的将领道:“表哥,你去见皇后娘娘吧!我就不去了,如果她问起,就说我偶感风寒,请她见谅。” 那将领闻言,看了陆子扬一眼,了然的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来帮林念薇拢了拢貂裘的毛领,满脸爱意的对着她道:“好,那你记得不要在这里待得太久,天寒地冻的,可不比成都暖和,我就先走了。”说完,对陆子扬微微颔首,就往远处大步而去。 等他走后,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话可说,最后还是陆子扬打破了沉默:“他是谁?” 林念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色彩道:“他叫李继琮,也是我,将来的夫君。” 虽然看见他们之前的亲密动作,陆子扬隐隐就有一种猜测,现在听到她亲口说出来,还是心中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在这种痛苦中,又感觉到一种轻松,似乎看到了云瑶不在怨恨自己,甚至带着微笑和自己挥手告别。那些与她的一切过往,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通通撕成粉碎,融入到了时间的长河中,再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林念薇见他痴痴傻傻的样子,眼中的色彩似乎更浓了一些,在昏暗的夜色中熠熠生辉,她轻启朱唇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不开心?” 陆子扬他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长长的舒了口气,带着释然的笑容道:“不,我很开心,只要你能够真正的幸福,就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这是你的真话?” “绝无虚言。” 林念薇见他神情真挚,脸上带着释怀的笑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中甚至感到一阵害怕,只觉得,他们这少的可怜的缘分,过了今夜,就将彻底断在这营地的风雪里。 她感觉到眼眶有些发热,急忙偏过头去,她很想挽留什么,但绞尽脑汁也没有找到一个理由,再说,她高傲的性子也绝对不会让她这么做。 许久,她才轻声道:“夜深了,我就先走了,你珍重。”说完,掩着嘴唇向远处疾步而去,身上的月白色貂裘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粉色的衬裙,犹如一只蝴蝶,在雪地里高傲的翩翩起舞。 陆子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眶也渐渐湿润,心中轻松的同时又感到深深地疲惫,站在原地良久,直到青姨不放心找到了这里,才一起离去。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木叶山南麓。 呼啸的寒风卷着积雪,在空旷的山谷间打着旋,却吹不散密集的营帐与甲胄碰撞的冷响,近两万军队在此集结,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 主营帐内,一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锦衣大汉坐在主位上,那拿着一只烤的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羊腿大口啃着,下首左右处坐着十余人,皆是身着部族服饰或甲胄的首领模样,这些人并没有吃喝,只是神色各异的看向锦衣大汉。 等锦衣大汉放下手中羊腿,端起桌上的酒囊猛灌一口时,一名浑身甲胄的将领起身抱拳道:“喜隐大人,你刚从上京赶了过来,京师的部署没有问题吧?” 主位上的锦衣大汉正是耶律喜隐,他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第三子耶律李胡之子,虽贵为皇孙,却因父系一脉早年争位失败,长年被朝廷猜忌压制,所以一直怀恨在心。 四年前,他趁景宗初即位、朝局未稳之机,暗中联络旧部,密谋举事,却因心腹叛变而功败垂成。后耶律贤念他是皇族嫡亲,也为了稳住当时的朝局,没有杀他,只是将他圈禁在上京祖宅,削去部分爵位,可这份 “仁慈”,在耶律喜隐看来,却是莫大的羞辱。 天上的雄鹰,生来就该搏击长空、俯瞰万里山河,岂能被锁在金丝笼中,日日啄食嗟来之食? 两年前,耶律沙突然联系上了他,并言明只要除掉萧绰,逼耶律贤退位,就拥立自己登上皇位,这对耶律喜隐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两人一拍即合,随即签订了反萧盟约。 耶律喜隐闻言,哈哈笑道:“放心,明天上京的大街小巷就会传言,陛下已经被萧绰谋害,那些留在京师的群臣肯定会请求进宫见驾。如果到那时,陛下还以身体不适为由搪塞,我倒要看看满朝的文武重臣答不答应?”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6章 谋划 众人纷纷面露喜色,交头接耳起来,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变得热烈躁动,帐内的炭火似乎都因这股兴奋劲儿燃得更旺了。 左侧一名满脸横肉的部族首领眼中满是愤怒,起身行礼道:“喜隐大人,一个月前,你秘密给我们几大部族传信,说陛下很可能已经遭遇了毒手,这事是不是真的?”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 “唰” 的一下全聚在耶律喜隐身上,帐内的喧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人之所以要举兵反叛,除了这些年萧绰削弱部族权力、重用汉臣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那就是辽帝耶律贤很可能已经驾崩,这让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大辽是耶律氏与各部族共打天下的基业,她萧绰一介区区妇人,想牝鸡司晨,窃据朝纲、独断乾坤,他们如何能忍? 耶律喜隐缓缓站起身来,故作沉痛之色,道:“如此大事,我怎会信口开河?诸位都知道,自从今年春猎时陛下偶染风寒,这大半年来,早朝就时断时续,这三个月更是一面朝臣都未曾见。” “我当时就起了疑,花费了很大精力终于收买了一个宫中内侍,内侍传话说,一个月以前,宫内突然神秘的消失了很多人,换了很多新的面孔,特别是陛下常住的延庆殿,所有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你们说,萧绰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 众人顿时愤怒的嘶吼起来,那名满脸横肉的首领更是拔出腰间的弯刀狠狠地劈在案几上,“咔嚓” 一声脆响,厚重的木案竟被劈出一道深深的裂痕,木屑飞溅间,他双目赤红地怒吼:“还能为了什么,定是陛下已经遭了她的毒手,她换走所有人,就是怕走漏风声,这毒妇,连陛下的寝宫都敢动手脚,我萧海璃绝不放过他。” “不错,我们明日定要将她碎尸万段,为陛下报仇。我听说汉人以前有一名女子叫武什么的,当了皇帝后,就对皇族大开杀戒,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肯放过,萧绰现在的心思,跟那姓武肯定没有两样,如果等她真的坐稳了权位,咱们在座的,还有部族的老弱妇孺,恐怕都要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另一位头戴狐皮帽、脸颊刻着契丹旧部图腾的首领急忙附和道。 顿时,帐内辱骂之声不绝于耳,直把萧绰说得比狼还狠,比蛇蝎还毒。 耶律喜隐对众人的态度十分满意,他抬起手来掌心向下虚按,帐内此起彼伏的辱骂声顿时渐渐平息,所有目光又都聚焦在他身上。他脸色一正,肃然下令道:“大家说的对,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明日等萧绰上了木叶山后,我们迅速出击,把木叶山团团围住,如果铁鹞军要撕破出口,萧海璃,就交给你了。” 那名满脸横肉的首领来到帐中央,右手放到胸前行礼道:“请喜隐大人放心,我从部族带来了七千儿郎,皆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们便如雷霆压顶,截断铁鹞军退路,别说撕出口子,就是一只苍鹰想从山头飞出去,也得留下翅膀。” “不可大意,铁鹞军的战力还是不可小觑的。”耶律喜隐摇了摇头道:“我会从各部族再抽调三千勇士归你调遣,还有,如果铁鹞军只是严防死守,不得进攻。” “喜隐大人,这是何意?”萧海璃满是不解的问道。 看着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耶律喜隐哈哈大笑起来,满是得意的说道:“诸位知道我为何这么晚才赶到这里吗?因为我一直在上京等消息,耶律沙果然没有失言,他五日前已在燕京,打着‘诛奸佞,清君侧’的名义起兵了,韩德让也生死不知,你们说,这是不是天佑大辽?” “这是耶律休哥亲手写的书信。”耶律喜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用牛皮纸封缄、盖着红色印鉴的信笺,抬手掷到案几上,得意洋洋道:“信中还说,让我们放开手脚去做,他已率前锋五万铁骑北上,五日后必与我军汇合,所以我们只需困住萧绰即可,等耶律休哥一到,就是萧绰的死期。” 耶律休哥和耶律沙两人的关系,辽国人尽皆知,两人同属皇族最重要的成员之一,自从两年前耶律休哥被调往燕京担任南府宰相后,便与耶律沙往来愈发密切,不仅在政见上高度一致,更是多次在朝堂上联名反对萧绰重用汉臣、推行汉制的举措。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走上前看了起来,当看到信上鲜红的“耶律休哥”私印与那熟悉的契丹小字签名时,帐中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一些人更是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心思顿时抛在了九霄云外。 明日不仅不是反叛,而是他们建功立业,诛杀妖后的千载良机。 耶律喜隐压抑许久的喜悦终于彻底释放,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压抑多年的狂傲与快意。 当初见那些女真人个个悍不畏死,便暗中与他们做了笔交易,本是留着以防万一的后手。如今耶律休哥五万铁骑将至,大局已定,这步棋看来是用不上了。 不过,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让他们继续驻守在通往上京的必经之路上,留个后手吧!等自己顺利登上皇位,随便打发这些茹毛饮血的野人些布匹粮食,便叫他们滚回辽东的深山野岭,永世不得踏出半步。耶律喜隐想到此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眼底满是志得意满的狂傲。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7章 李继琮此人 木叶山,乃契丹族发祥之圣山,位于老哈河与西拉木伦河交汇之处,山势虽不甚高,却层峦叠翠,形如龙盘。其主峰突兀而起,三面皆为陡峭岩壁,唯北麓有一条宽不过两丈的石阶古道蜿蜒而上,直通山顶祭坛。 祭祀仪式需要三日,首日“告天”,焚香诵祝,以牲血祭北斗。次日“祭祖”,入始祖庙奉玉帛、献酒醴,追念太祖开国之功。第三日“盟誓”,宗室诸王与各部族首领共饮白马青牛血酒,重申对大辽皇权的忠诚。 翌日,天色还一片漆黑,通往山顶的石阶上,一支高举火把的祭祀队伍正缓缓前行。队伍最前方是两名手持青铜礼器的礼官,他们身着绣着日月星辰的祭服,步伐沉稳,每走三步便停下吟唱一句古老的契丹祷词,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悠远。 紧随其后的是一身盛装的萧绰,她今日特意化了妆,眉如远山,唇点朱砂,发髻高挽,以金丝嵌宝的九鸾步摇压鬓,外罩一袭玄底金纹的祭天礼袍,行走间华光流转,凛然如神只临凡。 身后是十二名宫女,手执羽葆、节旄、玉磬与祝帛等各种礼器。再往后,就是身着契丹传统服饰的宗室勋贵们,有老有少,火把的照在他们的脸上,看起来一片肃穆。 陆子扬身着一身绯色大宋官服,与走在最后的辽国朝臣一起落在队伍末尾,一旁的萧德文见他哈气连天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道:“陆大人,你这个样子可不行,今日可是我辽国最重要的日子,你是大宋使节,若在祭礼上失仪,不止是你个人颜面受损,更会惹恼娘娘与诸部宗亲的。” 昨夜回去之后,林念薇转身离去的凄楚背影不停地在脑海中盘旋,让他心力交瘁下,失眠了整整一夜。陆子扬闻言,揉了揉通红的双眼,瞥见周围的一些人满脸不满甚至带着敌意盯着自己,顿时清醒了不少,他弯腰掬了一把路旁的积雪往脸颊上一抹,冰冷刺骨的寒意直直钻进太阳穴,顿时将残留的困意冲散了大半。 他对萧德文歉意一笑,脑中又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的情形,忍不住问道:“萧大人,有一名叫李继琮的将领你熟悉吗?” 萧德文脸色稍霁,闻言一怔,疑惑的打量了他一眼,道:“陆大人问这个干什么?” “我,我见此人一表人才,又长着一副宋人面孔,所有有些好奇。” 萧德文不疑有他,微微一笑,道:“陆大人还真说对了,李统领不仅是南人,而且还是皇族之人呢!” 陆子扬吃了一惊,道:“他是皇族?那他怎么会姓李?” 萧德文看了看四周,见两人已经落在了最后,前方的祭祀队伍正随着礼官的祷词缓慢上行,火把的光芒将众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便压低声音道:“陆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李统领是唐国李嗣源之孙,沙陀族的首领。” “三十年前,晋国皇帝石重贵狂逆犯上,被我辽国攻破汴梁掳到了漠北,晋国就此灭亡。太宗北归前,命萧翰大人留守汴梁。萧翰大人见南人不肯归附,反抗愈烈,便临时拥立了李嗣源幼子李从益为帝,也就是李统领的父亲。” “可萧翰大人也刚刚北返不久,刘知远自太原起兵南下,李从益自知无力抵抗,便开城投降。可刘知远还是以“曾称帝”为由,下令将其与王淑妃一同处死,并对沙陀族大开杀戒。沙陀族在中原待不下去了,便举族迁往了塞北,十几年前,李统领娶了我辽国皇族之女,又因其屡立战功,被破格提拔,在铁鹞军中担任了一名统领。” 想不到李继琮来头如此显赫,陆子扬心中有些感叹,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和林念薇倒是门当户对了,突然他一激灵,抓住萧德文的肩膀,急切的问道:“什么?萧大人,你说他已经成亲了?” 萧德文手臂被他抓的有些生疼,见他一副双目圆睁、呼吸急促的模样,更是一头雾水,皱眉道:“萧统领文武双全,样貌又极为出众,上京不知有多少女子爱慕他,他已成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什么奇怪的?”说完,甩开了陆子扬的手,眼神里的疑惑更重了。 陆子扬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致歉:“对不住萧大人,是在下失了分寸。多谢大人解开我心中疑惑,万分感激。” 说罢,对着萧德文行了一礼。 萧德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回礼道:“陆大人不必如此,我也是奉了娘娘之命,陆大人感兴趣之事,只要不涉及军国机密,便让我知无不言。陆大人,我们得加快脚程了,免得误了祭典吉时。”说罢,他率先加快了步伐。 陆子扬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山脚下人影绰绰的营地,眼光似乎透过晨曦的薄雾,看见了林念薇有些凄婉的脸庞,这让他心中感到一阵抽搐。 “怪不得自己感觉到她昨晚眼神不对,她一定是被逼迫的,她那么高傲的性子,怎会屈身与旁人分享一份情意?下山之后,就亲自去问问她,如果她真的是被胁迫的,自己就是拼尽全力,也要带她回宋国。”陆子扬红着眼睛暗暗发誓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到达山顶时,天色已经大亮,山顶祭坛远比陆子扬想象中恢弘,以青黑色的玄武岩砌成,呈圆形,直径足有三十丈,坛心矗立着一根丈高的图腾柱,柱身雕刻着盘旋的苍狼与雄鹰,是契丹族最神圣的象征。 坛边摆放着青铜鼎、玉琮等祭器,鼎中燃烧的柏枝冒出袅袅青烟,带着清苦的香气,随着山风弥漫在整个山顶,将 “告天” 仪式的肃穆感拉满。 萧绰率先踏上祭坛台阶,玄底金纹的祭天礼袍在晨曦中泛着柔光,九鸾步摇上的珠串轻轻晃动,与坛边礼官吟唱的祷词形成奇妙的呼应。十二名宫女手持礼器分列两侧,羽葆上的孔雀翎在微风中轻颤,玉磬被轻轻敲响,清脆的鸣声穿透晨雾,仿佛在与天地对话。 她来到祭坛中央,从一名须发皆白、拄着一根漆黑拐杖的老者手中接过一柄镶嵌青金石的骨匕,那是契丹先祖传下的“告天匕”,据传曾饮过白马青牛之血,亦曾割开太祖耶律阿保机的掌心,以盟誓天地。 萧绰神色庄重,双手捧匕,她以匕尖正要轻划左掌,突然,山脚下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如同惊雷滚地般的的声响,只瞬息之间,便如怒潮拍岸,伴随着喊杀之声,轰然逼近。 众人顿时惊疑起来,皆不约而同的向山脚下望去,只见天际处一条黑线如墨蛇游走,迅速蔓延、膨胀,转瞬之间,已化作千骑奔腾的铁流,卷起漫天风雪,直扑木叶山而来。 “报——”只听见一声长啸,随即契必力那如同山岳般的身影从石阶出飞奔而来,他单膝跪在萧后面前,微微喘着粗气道:“启禀娘娘,耶律喜隐和萧海璃几大部族首领造反了,如今正领着近两万骑兵,直扑我等而来。”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8章 交锋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骤变。望着远处如黑云压城般涌来的叛军铁流,不少人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慌乱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神色依旧从容的萧绰身上 萧绰轻蔑的笑了笑,脸上没有一丝害怕,她抬起手来,指着山下那片翻涌的叛军铁流,高声道:“诸位卿家,你们都听清了,耶律喜隐、萧海璃等人聚众反叛,妄图染指我大辽江山,践踏先祖圣山。耶律稍,你是当朝惕隐,掌宗室政教、纠察宗族,你说,此等逆贼该当何罪?” 那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重重顿地,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怒火,躬身行礼道:“回禀娘娘,耶律喜隐身为太祖嫡孙,不思报国,反蓄逆谋,萧海璃等人身为后族,不守忠节,竟敢率部犯阙,此乃大逆不道、十恶之首。按祖训,凡宗室谋反,当削籍除名、焚其谱牒、夷三族。” 萧绰闻言,嘴角微扬,缓缓点头,随后衣袖一扬,语气冰冷的下令道:“契必力,传令给耶律斜轸,铁鹞军全军出击,就地歼灭这些叛军,除耶律喜隐外,其余叛酋,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由于他们说的是契丹话,陆子扬一句没有听懂,看见远处万马齐喑的景象,想起还在山脚下的林念薇,顿时心急如焚,见契必力就要领命而去,急忙挤出人群高声道:“契将军,你等等我,我也要下山。” 契必力看了萧绰一眼,见其没有任何表示,转身就走,几步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陆子扬正待追去,就听见萧绰冷冽的声音传来:“陆子扬,你就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 萧德文来到了他的身边,急急地拉住他道:“陆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叛军很快就会到山脚下,你此去不是很危险吗?” 陆子扬脸色一急,正要挣脱,却瞧见萧绰凤眼含煞的看着自己,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直刺得他心头一凛。他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喉间滚动了几下,道:“萧后,山脚下营地尚有随我而来的侍卫,叛军作乱,怕他们恐遭波及,我需去确认他们的安危。” 萧绰冷冷的盯了他一眼,才道:“放心,叛军不过些乌合之众,是攻不破营地的,你身为大宋使节,若有闪失,两国邦交恐生变数,所以,你好好的给我待在这里。” 陆子扬正要说话,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就听到青姨的声音响起:“小陆,她说的没错,山脚下的营地似乎早有准备,辽军不仅整装待发,而且还准备了大量的绊马索与陷坑,那些叛军讨不了好的。” 陆子扬闻言,顿时放下心来,转头欣喜道:“青姨,你怎么来了?” 青姨白了他一眼,恼火道:“明知故问,我从你上山就悄悄跟着你了,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了。”说完颇感兴趣的打量了萧绰一眼,喃喃道:“在汴梁初见时就觉得此人极为不俗,想不到竟然是辽国的皇后,看来,我的墨轩楼也算是蓬荜生辉了。” 萧绰似乎也记得她,见她有些肆无忌惮的的打量自己,也没有生气,反而友善的颔首示意,随后又看了陆子扬一眼,不满的哼了一声。 说话的功夫,山脚下奔腾的铁流也越来越近,那 “轰隆隆” 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得人心头发麻。漫天风雪被骑兵卷起,化作白茫茫的雾霭,裹挟着 “诛杀妖后” 的嘶吼,气势极为骇人。 眼看着叛军就要把木叶山团团围住,山脚下营地大门突然洞开,身着厚重铠甲的铁鹞军如同出鞘利刃,列着整齐的方阵冲杀而出,士兵们没有嘶吼,只听得铠甲碰撞的 “铿锵” 声与‘隆隆’的马蹄声,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直往飘扬着耶律喜隐大旗的方向冲去。 两股洪流不断逼近,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山顶上的众人瞬间屏住了呼吸,连耳边呼啸的风声都仿佛变得清晰起来。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如同两座山峦猛然相撞,铁甲与骨肉、刀锋与盾牌、战马与战马在刹那间绞杀在一起, 铁鹞军如黑铁洪流,以楔形阵势狠狠凿入叛军前锋,长枪平举,寒光如林,瞬间洞穿数排敌骑。叛军虽人多势众,却阵型散乱,被这雷霆一击瞬间冲得七零八落。 “杀——”直到此刻,铁鹞军才齐声爆发出一声低沉如雷的战吼,声浪震得山石簌簌滚落。 叛军人数是铁鹞军的四倍之多,见前锋被凿穿,后续骑兵立刻如潮水般涌来,试图将这股黑铁洪流彻底吞没。 身披重甲的萧海璃挥舞着弯刀,在阵中嘶吼道:“给勇士们我杀,每杀一个铁鹞军,奖励十头牛、百亩草场,活捉耶律斜轸者,封万户、赐金帐。” 他声如狂雷,双眼赤红,策马率先冲去,身后密密麻麻的叛军紧随其后,竟以血肉之躯硬生生顶住铁鹞军的冲锋之势。叛军骑兵如疯虎般扑上,或攀马拽甲,或滚地斩蹄,一时间,喊杀震天,血染雪原。 铁鹞军前排倒下,后排即补,阵型虽被挤压变形,却始终未溃。耶律斜轸横刀立马,冷眼扫过敌阵,忽然高举左手,三声短促号角自阵后响起。 “变阵。” 话音未落,铁鹞军骤然分裂为两翼,不再与叛军正面硬拼,转而朝着敌军后方疾驰而去。位于叛军后方的耶律喜隐见状,心头一紧,急忙下令分兵两路前去阻拦。 可就在叛军援兵刚刚与铁鹞军两翼接触的瞬间,铁鹞军竟又迅速合拢,宛如一柄利剑,径直朝着耶律喜隐所在的中军凿去! 从分兵到合围,不过短短数十息的时间。铁鹞军两翼如雄鹰收喙,根本不与叛军缠斗,只以疾风般的速度绕过其主力,精准地插进中军的空隙,不给叛军任何反应的机会。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9章 歼灭 此时耶律喜隐身边只有区区不到三千人,哪里会是如狼似虎的铁鹞军对手,只一个交锋,仓促成型的战阵就被冲散,他见回援的萧海璃骑兵被铁鹞军后队死死缠住,前锋的寒光又离自己越来越近,退意瞬间涌上心头。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硬生生掐灭,自己和耶律休哥有过约定,如果自己连五天时间都没有坚持住,让萧绰回到了上京,以后在耶律沙面前还有什么脸面提及皇位之事。 况且今日是他唯一的机会,一旦失败,即便能活着脱身,往后也只剩苟延残喘。上一次耶律贤能饶他,可心狠手辣的萧绰,绝无可能再留他性命。 想到这里,耶律喜隐眼睛变得赤红,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大声吼道:“勇士们,太祖的在天之灵看着我们,全军随我出击,诛杀妖后,保我大辽,杀。” 话音未落,他竟亲自策马冲向铁鹞军前锋。身后残部被他的决绝激得血性迸发,齐声怒吼着再度聚拢,如困兽反扑般化作一股狂潮,紧随其后。 耶律斜轸望着直冲阵中而来的叛军,耶律喜隐那高大的身影在乱军中尤为显眼,心中不由惊奇。他本以为此人会趁机逃窜,届时生擒还要颇费手脚,没料到他竟这般不怕死,主动撞上门来。 耶律斜轸神色一凛,对身边将领沉声道:“传令下去,不必再隐藏实力,一鼓作气拿下耶律喜隐。” 指令刚落,号角长鸣,如龙吟九天。原本沉稳如山的铁鹞军阵列骤然提速,如猛虎下山般迅猛突进,整支铁骑不再是防守之态,而是化作一柄淬火百炼的巨刃,迎着耶律喜隐的冲锋狠狠劈下。 两股洪流轰然相撞。 山上的众人如同看大戏般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定山下那场生死对决,只片刻后纷纷露出兴奋之色,只见手握长枪的铁鹞军如同死神般不停地收割叛军的生命,叛军虽也悍勇异常,不畏生死的奋力抵抗,但终究不是武装到了牙齿的铁鹞军的对手,不过半炷香工夫,叛军阵型已彻底崩裂。 铁鹞军长枪如林,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蓬血雾;战马铁蹄踏过之处,雪地尽染赤红。耶律喜隐虽率亲军左冲右突,却如困兽陷网,身边亲卫一个接一个倒下,他自己肩头中矛,仍咬牙挥刀,却被数名铁鹞骑士以钩索拖下马背,重重摔在泥雪之中。 见耶律喜隐被擒,山顶上顿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萧绰冷艳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这还没完,紧接着铁鹞军突然转向,向着紧追不放的萧海璃等部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此时战场上还有一万五千的叛军,人数虽众,但阵型已乱,士气更是如雪崩般溃散。 萧海璃眼见耶律喜隐被拖走,心知大势已去,却仍不肯束手就擒,嘶吼着挥刀砍翻一名铁鹞军,高呼道:“勇士们,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回应他的是铁鹞军更加凌厉的攻击,铁鹞军如同人形坦克般在叛军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一片哀嚎,雪地里的血渍越来越密,仿佛将整片雪原都染成了暗红色。 见己方士兵一片片倒下,部分叛军终究抵不住心中恐惧,开始四散奔逃,更有人直接丢下弯刀跪地求饶。可铁鹞军毫不手软,马蹄踏过,将求饶者碾作肉泥,转而朝着溃逃的叛军猛冲而去。 陆子扬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心潮澎湃,热血上涌,对辽国铁骑的凶悍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明明铁鹞军比叛军人数少的多,却面对数倍于己的叛军,却能如砍瓜切菜般将其歼灭,这不仅是士兵本身的悍勇,更是某位指挥才能极为出色的将领运筹帷幄、调度如神的结果。 “看来这次回去,一定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详细的回报给官家,辽国人才辈出,战力极强,绝不可有一丝轻视。”陆子扬暗忖道。 “陆子扬,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萧绰来到了他的身边,见他皱眉沉思的样子,一副心情大好的语气问道。 陆子扬急忙收回思绪,打着哈哈道:“回禀萧后,我见贵国士兵如此神勇,看的有些入神了而已。” “你这人还真不老实,在我面前谎话连篇。” 萧绰嗔了他一眼,眼底却无半分怒意,反而笑道,“你昨晚还想跟本宫谈条件,如今见了这一幕,还敢这么想吗?” 见她得意的像一只高傲的孔雀,凤眼都弯成了月牙,陆子扬好笑中也有些奇怪,压自己一头,而且也只是在言语上,有必要这么得意吗? 不过想想,她今年也就二十三岁,这要在后世,不过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褪去皇后的光环,她终究也只是一个年轻女子罢了。 这般想着,陆子扬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打趣道:“我怎敢还那么想,萧后特意让我来观礼,不就是想让我看到这一幕,以后在你面前夹起尾巴做人嘛!如今,你终于如愿了。” 萧后闻言,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香肩微微耸动间,白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是上京可能不是那么安全,把你带在身边还是放心些,咯咯!”说到最后,忍不住轻笑起来。 信你才怪,陆子扬不屑的撇了撇嘴,俗话说的好,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无疑眼前的萧绰就在此列,自诩聪明过人的他肯定不会上当。 就在这时白发苍苍的耶律稍大煞风景的走了过来,喜笑颜开的对萧后高声道:“娘娘如天之德,运筹帷幄,一举平定叛乱,擒获逆贼耶律喜隐,保全先祖圣山、安定大辽社稷,实乃我大辽之幸、万民之福!老臣恭贺娘娘,贺喜娘娘。” 众人也纷纷醒悟过来,急忙附和道:“恭贺娘娘平定叛乱,实乃我大辽之幸、万民之福。” 萧绰瞬间恢复到了往日的端庄沉稳,她虚扶了耶律稍一下,接着对众人大声道:“今日能够顺利平叛成功,全因先祖保佑,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自投罗网,也赖诸卿忠勇、将士用命。如今此事已了,祭祀仪式继续。” 看着始终镇定自若的萧后,众人无比敬佩不已,心悦诚服道:“娘娘圣明。”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0章 两副面孔 直到天色渐暗,祭祀仪式才宣告落幕。众人返回山下营地时,几堆巨大的篝火早已燃起,跳跃的火光将皑皑雪地映照得通红,稍稍驱散了夜寒与白日厮杀的肃杀之气。 铁鹞军士兵正有条不紊地巡逻警戒,营地西侧的空地上,降兵们被集中看管,一个个垂头跪坐,双手被粗麻绳紧紧捆缚,耶律喜隐赫然也在其中。 听到密集的脚步声传来,耶律喜隐抬起头来,看到人群中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萧绰,顿时目眦欲裂的嘶吼起来:“萧绰,你这个祸乱朝纲的妖后,连陛下都敢毒害,你对得起辽国的列祖列宗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众人脸色骤变,纷纷下意识瞥了萧绰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朝中早有流言,皇上已经龙御归天,是萧绰封锁了消息,不然这三个月,不然不仅当朝大臣没有见过陛下一面,就连皇室宗亲也未曾得见圣颜,每次都以 “陛下龙体欠安、需静养” 为由搪塞。 此刻耶律喜隐当众喊出这话,无异于点燃了一根惊雷,让原本就心有疑虑的众人更是人心惶惶。 虽然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萧绰的亲信,在他们心中皇帝的安危并不关心,但萧绰没有子嗣,这无疑给将来辽国的权力交替产生了诸多变数。 若皇上真如传言般驾崩,萧绰即便能凭今日平叛的威望稳住一时,也终究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宗室之中觊觎皇位者大有人在,耶律喜隐虽败,难保不会有其他人借皇位无继的由头再起波澜,到时,辽国又将旋起一番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投向萧绰,神情复杂而紧张。 萧绰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她笑了笑,看着耶律喜隐的眼神中满是嘲弄,缓缓道:“耶律喜隐,看在你是太祖嫡孙的份上,在死之前本宫就格外开恩,不让你做一个糊涂鬼。陛下不仅安然无恙,而且龙体更胜往昔,陛下之所以假装不适,不过是陛下和本宫设的局,就是想让你们这些奸邪小人自己跳出来,一网打尽。” 耶律喜隐闻言一愣,随即更加猛烈的挣扎起来,又被两名铁鹞军头朝下死死的按在雪地里,他挣脱不得,只得拼命抬头嘶吼道:“若陛下安好,为何三个月闭门不出?若真是设局,为何满朝文武都蒙在鼓里?萧绰,你少在这里编造谎言欺骗众人,你就是弑君夺权,怕被天下人唾弃,才用这等鬼话遮掩。” 萧绰也不和他争辩,抬起右手对着木叶山庄严起誓道:“我萧绰对列祖列宗发誓,你们回到上京后,如果发现陛下不在宫中,或龙体有恙非如我现在所言,本宫愿自废后位,交由宗室处置,更甘受‘五马分尸’之刑,以谢天下。” 契丹人最重誓言,尤以对祖先发誓最为重视,若有虚言,便是自绝于宗庙社稷,萧绰此言,是直接断了所有退路,如果不是真的,安敢发下如此重誓? 众人纷纷大喜,一时间涌上前去,对着耶律喜隐破口大骂,白发苍苍的耶律稍更是冲在最前,唾沫横飞,要不是有人拦着,看那架势,恨不得上前和耶律喜隐打上一架。 被按在雪地里的耶律喜隐听着此起彼伏的怒骂,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门,想起昨晚自己还是和等的意气风发,仿佛皇位近在咫尺,只不过过了区区一天,自己就沦为了阶下囚,如待宰牲畜般跪在雪地里,任人唾骂。 又想到如果真如萧绰所言,自己在上京精心安排的逼宫戏码,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自己这些天,竟像个傻子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越想越气,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噗” 的一声,一口鲜血狠狠喷在雪地上,染红了一片洁白。 他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身体在雪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一名士兵见他七窍隐隐渗出淡红血丝,连忙伸手探向他的鼻息,指尖只触到一片冰凉,再无半分气息。士兵脸色一变,单膝跪地道:“娘娘,他断气了。” 这话一出,营地瞬间安静下来。原本还在怒骂的众人纷纷闭了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雪地上的耶律喜隐,神色中满是惊愕,谁也没想到,这位昔日不可一世的太祖嫡孙,竟会在被擒后被骂的气急攻心,当场气绝身亡。 萧绰微微一怔,随即眼神冰冷的扫了俘虏们一眼,袖子一挥道:“这些人犯上作乱,罪无可赦,来人,将这些人全部处死,以告慰列祖列宗之灵。” “遵娘娘令。” 周围的铁鹞军士兵齐声应道,随即将营地西侧的降兵们团团围住。那些降兵本就因耶律喜隐的死而惶恐不安,此刻听闻萧绰要将他们全部处死,顿时爆发出一阵慌乱的哭喊与求饶。 “娘娘饶命啊!我们是被耶律喜隐胁迫的,并非真心叛乱!” “求娘娘开恩!我们愿归降,往后定誓死效忠娘娘,再也不敢有异心!” 哭喊声响彻营地,几名降兵甚至试图挣脱绳索逃跑,却被早有准备的铁鹞军士兵一刀砍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其余降兵见状,吓得浑身发抖,再也不敢动弹,只能瘫坐在地上,绝望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顿时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充斥了整个军营。 人群中的陆子扬见到眼前如此惨烈的场景,心中也一阵发寒,看着神色自若的萧绰,她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已习以为常,想起刚才她和自己谈笑的画面,不禁有些恍惚起来。 有些人好像真的有两副面孔,而且还可以自由的切换,心理学上称之为高度情境适应性人格,或更深层地说,是一种在极端压力下形成的解离性情绪调节机制。 这样的人并非没有情感,而是早年经历过足以摧毁常人心理防线的创伤,从而被迫学会将“情感自我”与“功能自我”切割开来。 简单一点说,就是的环境或事件,塑造了她这样极端的性格。 “看来她以前过的并不快乐,她表面光鲜亮丽,内心可能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痛苦吧?”陆子扬默默嘀咕道。 萧绰见他在打量自己,嘴角微微一翘,眼中闪过一抹奇光,随后转身带着众人离去。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1章 大师兄 陆子扬回到帐内换了身便服,又和青姨说了一会话,等其回到邻帐,便偷偷摸摸直往林念薇住的方向而去。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李继琮的位置,相信林念薇也肯定在那里。 陆子扬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一处黑色的高大营帐,旁边还有一个稍小一点的灰色帐篷,隐隐还看见里面亮着的微弱烛光,在夜色下,犹如一颗藏在墨色绒布上的星子,微弱却清晰。 他脸色一喜,刚要迈步上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喝:“谁?”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袭来,帐帘 “唰” 地掀开,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至跟前。看清来人是他,身影顿了顿,沉声道:“你来做什么?” 陆子扬也被他如此鬼魅的身法吓了一跳,待看见是田伯后,才舒了一口气,回道:“田伯,我找林姑娘有些要问她。” 田伯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的看着他,道:“陆子扬,老夫在洛阳警告过你,不要和我家小姐有任何纠缠,你还真是死性不改,你……”说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把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接着话锋一转:“你,你进去吧!” 陆子扬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见其神色平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因心中着急,也没有细想,对他行了一礼,便急匆匆的拉开帘子走了进去。 田伯看了他背影一眼,神情冷厉无比,随后身形一晃,消失在雪夜中。 林念薇正在伏案画着什么,远远看去,似乎是一个人的画像,听到脚步声传来,抬头看见是他,急忙把画像藏在了袖中,站起身来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陆子扬来到她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见她一切正常,甚至还有一些羞涩和慌乱,说不出的明媚娇艳,哪有半分被逼迫的样子? 他心中不由的起了疑,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眼。林念薇被他直直的眼光看的有些羞怒,瞪了他一眼:“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再这么无理,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萧德文骗了自己?陆子扬心中疑窦丛生,不过既然来了,还是要把话问明,不然自己今夜肯定又会辗转难眠。他缓缓开口道:“我听说李继琮已经成过亲了,这事你知不知道?” 原来他是因为这件事而来,林念薇心中恍然,见他一脸着急的样子,心中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甜蜜,她故意板着脸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 瞧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陆子扬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着急道:“你怎么如此糊涂,他既然已经成亲,难道你还想做他妾室不成?你跟我说说,是不是有人逼你这么做的?” 话音刚落,只听见帐外走进来一名身穿白色襕袍的英俊男子,身姿挺拔,腰间系着玉带,正是李继琮。他脸上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在陆子扬与林念薇之间来回扫过,缓缓道:“蓉儿当然不会做在下的妾室,在下将以平妻之礼迎娶她。” 说罢,又深情款款的对林念薇保证道:“蓉儿,暂且委屈你一下,我对你的承诺绝无半分虚假。自从第一次见到你,便知你是我此生唯一真心所系,我对你的情意,如如松柏之守岁寒,如星月之照长夜,我李继琮愿以生命起誓。” 看着低头不语的林念薇,陆子扬心中一阵阵难受,她既然没有反驳,这就说明她不是被迫的,她甘愿做李继琮的平妻,看来,他们之间是你情我愿的。 一时间,陆子扬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他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悲凉与自嘲,震得案几上的油灯都微微晃动,边笑边摇头,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我陆子扬真是多管闲事,竟跑来这里当跳梁小丑,扰了二位的好事,既然如此,我便不在这里碍眼了,告辞。”说完,像逃一样的转身飞奔而去。 林念薇看见他决绝的身影,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想要追去,又生生的止住了脚步,袖中的帛画被她紧紧的攥在掌心,边缘几乎要被指甲掐破。 李继琮见她这副模样,拿出一块洁白的方巾递了过去,叹了口气道:“蓉儿,何必呢?他不懂你的难处,也给不了你想要的。” 林念薇身形一颤,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砸在冰冷的毡毯上,溅起细碎的湿痕,想起自己的身世,捂住方巾痛哭起来。 正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娇喝之声,随即 “嘭嘭” 几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听到陆子扬呼喊声:“快来人,有刺客。” 林念薇哭声戛然而止,提起裙摆飞一般的往帐外跑去,李继琮也脸色一变,急忙跟上。 帐外雪光刺眼,几道黑影正手持弯刀将围攻陆子扬团团围住,他身前站着一名苗条的身影,赤手空拳,正是突然出现的青姨。 陆子扬看着胸口处被弯刀划破的衣服,心中一阵后怕,自己刚经过这里时,一名黑衣人突然从帐篷后窜出,弯刀直刺心口,要不是青姨突然出现把自己往后一拉,自己绝对难逃一死。 几名黑衣人听到密集的脚步声向这边快速逼近,眼中闪过一抹凶狠,举起弯刀不要命的向陆子扬杀去。 青姨脸色不变,忽的抓起陆子扬衣领,看起来娇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力量,将他猛地往空中一抛,竟然直接把他抛出了几丈之外,而且还正好落在了李继琮拉着的林念薇的脚下。 几名黑衣人一愣,急忙身形一转朝着林念薇的方向而去,青姨嘻嘻一笑,目光锁定一个方向,高声喊道:“大师兄,你再不出手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2章 满是不解 话音刚落,传来一声冷哼,只见一道身影一闪而现,正好挡住了几名黑衣人的去路,此人正是田伯。 他眼中满是错愕和怒火,在几名黑衣人发愣之时,双掌猛地拍出,掌风凌厉如刀,直取几人要害。 黑衣人猝不及防,被掌风扫中胸口,只听到几声令人心悸的‘咔嚓’声,胸骨断裂的脆响在雪夜里格外刺耳。几人闷哼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雪地上,口中鲜血狂喷,染红了一片洁白,几人抽搐了几下,便没有动静。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全场之人皆愣在了原地。 田伯缓缓收回手掌,身上的灰色长袍无风自动,猎猎如鼓,他神色怅然的看着青姨,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小师妹,一别二十多年,你的轻功竟已修炼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我竟未察觉分毫,看来,我这个大师兄是真的老了。” 青姨脸上的嬉闹之色早已褪去,眼神复杂地望着他,语气满是怅然:“大师兄说笑了,我学的不过是些逃命的身法罢了。大师兄,你当年下山前往西域游历后便音信全无,三师兄还特意前去寻你,你……” 青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抬手冷冷的打断:“以前之事,我很多已经不记得了,看在往日些许的师门情分上,这次就算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青姨看了他一眼冰冷似铁的样子,又打量了一眼正在帮陆子扬拍打身上雪沫的林念薇,眼底的复杂更甚几分。她缓缓收回目光,诚恳道:“你我都是修道之人,师傅常说‘道法自然,心无挂碍’,大师兄还是不要过于执念于世俗牵绊,乱了道心。” “呵呵。” 田伯一声冷笑,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果然不愧为他老人家的高徒,连说话的模样都如出一辙。他老人家是世外高人,如陆地神仙般,自然能抛却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但我不一样,我只知救命之恩,当以性命相报,哪怕与道心相悖,也在所不惜。” 青姨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只听到不远处一声唱喏:“娘娘驾到。”,周围的辽兵神色一凛,迅速让开一条通路,单膝跪地齐声高呼:“娘娘圣安!” 萧绰走在最前,耶律斜轸身着一身铠甲紧随其后,后面还有着密密麻麻的的铁鹞军士兵,原本颇为空旷的地方一下子变得拥挤了起来。 萧绰打量了陆子扬几眼,见他没事,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又看了看地上黑衣人的尸首,沉声问道:“陆子扬,这是怎么回事?” 陆子扬刚才被摔得七荤八素,要不是地上的积雪颇后,非得摔出脑震荡不可,他看了一眼刚才还对自己紧张万分,现在又面无表情的林念薇一眼,叹了口气才如实相告:“回禀萧后,刚才有几名黑衣人要行刺与我,幸好有人相救,不然我已死于非命。” 萧绰听完,眉头微蹙,语气中多了几分冷意:“李继琮,此地是你的属地,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该当何罪?” 李继琮正要下跪请罪,田伯突然上前拱手道:“娘娘,这些刺客行踪诡异,能悄无声息潜入防守严密的大营,在下以为大概率是叛军内应所为。还请看在李统领反应迅速,及时剿灭刺客、救下宋国使臣的份上,从轻发落。” 耶律斜轸似乎对李继琮颇为看重,也急忙求情道:“娘娘,此人之言也算有些道理,今日李继琮率众杀敌时,奋勇当先,更是一刀斩杀了萧海璃,还请娘娘念其忠勇,暂且宽宥。” 萧绰眸光微转,看了林念薇一眼,似乎并不意外她也在这里,见其也为李继琮求情后,便道:“既如此,此事就此作罢,但是绝对没有下次。耶律斜轸,看来大营的安防还是有疏漏,你马上多派些人日夜巡逻,宋使的营帐周边,必须安排双倍人手值守,绝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臣遵旨!” 耶律斜轸急忙抱拳领旨。 陆子扬回到自己的帐中,刚想把自己破烂的衣服换掉,青姨就直接走了进来,她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一个多情种子啊!可是人家好像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陆子扬苦笑一声,知道她在为屏儿打抱不平,也知这件事情自己确实做的不妥,只是自己和林念薇的关系太过复杂,自己实在有口难言。她是自己对云瑶的最后一份牵挂,如果知道她过的不好,自己怎能无动于衷? 不过过了今晚,自己也彻底死心了,既然她愿意嫁给李继琮,和她连朋友的算不上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横加阻挠?到头来,不过是自取其辱,沦为笑话罢了。 青姨见他不说话,脸上怒意一闪,随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我一个修道之人,理这些闲事干什么,我只答应过屏儿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事情,你自己跟屏儿解释去吧!” 陆子扬见她就要出去,急忙道:“青姨,先别走,我有点事想问你,你和那个田伯是什么关系?” 青姨顿时一瞪眼,怒道:“老娘没管你的事,你倒是管起我来了,老娘和他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讨打。”说着,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又上前狠狠地踢了几脚,才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陆子扬痛的龇牙咧嘴,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揉着发疼的屁股,苦笑一声道:“我这不是纯属好奇嘛!难道好奇也有错?” 其实他更是想打听一下这个神秘莫测的田伯来历,想起在林念薇帐外此人态度的突然转变,陆子扬隐隐觉得今晚的刺杀,绝不是叛军内应那么简单。可他没有任何证据,便想借着问话探探青姨的口风,怎料她反应会这么大。 “他和青姨师出同门,这么说他也是陈抟的弟子,怪不得身手这么好,只是他怎么会做了林念薇的仆人?还有,既然青姨如此及时的救了自己,说明她很可能已经跟在了自己一段时间了,既然如此,她定然知道那位田伯和刺客有没有关联,可她为什么偏偏不说呢?”陆子扬心中翻来覆去地思索着,满是不解。 喜欢宋韵流年请大家收藏:()宋韵流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