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穿成薛蟠了!》
1. 穿越
“我的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呜呜呜……”
“你们一个个的都说不知道。以为可以瞒得住我。我告诉你们,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无人,以为我不知道外面的事,就拿瞎话来支吾我,等我给我在京城的兄长和姐姐写信,不把你们这些没王法的东西好好治罪,我王家就白当这个九省检点了。”
一道女声响起,言语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的退让。
下方跪倒的一众奴仆们只得不停的叩头认错。
“夫人饶命,小的当真不知啊,夫人饶命。”
四周的吵闹声钻入薛磐耳中,她有点烦,谁看电视放这么大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薛磐想拉过被子盖上耳朵继续睡,却无意间碰到脑袋,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即席卷而来。
“哎哟!”薛磐喊了一声,将那女声的训斥之言打断,转而过来关怀起了自己。
“我的儿啊。”
“你伤成这样,要娘怎么办啊,呜呜呜……”
“娘你先别哭了,徐太医来了,快让他给哥哥看看伤。”
薛磐躺在床上,她只觉得头疼的都快炸了。偏偏还有一个女高音在自己身边不停的叫喊,她想让人闭嘴,但始终说不出来话。
周遭吵嚷的厉害,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好不容易分出神来,又被身上的伤带的疼了起来。
“哎哟,好疼。”
“哥哥,娘,哥哥醒了。”
一直哭嚎着的夫人终于停下她的声音,
薛磐只觉得自己身边塌陷下来,那妇人似乎坐在了自己身边,用手帕擦拭着自己额头的冷汗,在妇人身上带着的熏香安抚下,她迷迷糊糊的又睡了回去。
只是陷入昏迷前,她好像听见有人喊“宝钗”。
薛磐从小到大,因为取了这么个名字,被人嘲笑了不知道多少回。
就因为他没什么文化的老爹,看见电视上演红楼梦,觉得薛蟠虎头虎脑家里又有钱,刚巧自己孩子出生,就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字,虽然改了个字,但是读音一摸一样。
偏生薛磐还是个女娃,人人都笑话她,为什么不叫薛宝钗,而要叫薛蟠。而薛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名字的影响,从小就是孩子王,有人笑话她,她捏着板砖就敢上去敲人脑袋。
倒真有点红楼梦中薛霸王的样子。
现在听见有人喊宝钗,薛磐还能在心里偷乐,难不成她老爹终于想清楚要给她改名字了?
不对啊,刚才还有个女声喊她哥哥呢,她不会真成薛蟠了吧。
*
苍天无眼!
薛蟠在丫鬟的服侍下缓慢的喝下汤药,喝完后又躺倒在床上,苍天无眼啊,怎么就让她一个女人穿成了薛蟠呢?!真是。
如今他就是红楼梦中的薛蟠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穿越回去。
红楼梦虽好,但是人还是想回到自己家去啊。
薛蟠躺在床上两眼发直,秋穗知道自家少爷的性子,是从来都耐不住的,只是偏巧这次伤了头,太医看了感慨还好没再伤几分,要不然就变成傻子了。
现而今只能在床上躺着,夫人发了话的,再想出去,起码两个月后。
“大爷躺着也是无趣,我让铜锤出去给爷买几个话本子回来看打发时间可好?”
薛蟠缓慢的眨眨眼,这也就是薛蟠了,给身边小厮取名字要叫个铜锤,铁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铁匠铺呢。
挥挥手,“罢了,我如今这样,看了书反而晕。”又吩咐了一句,“天气冷,你让小厨房今日中午准备点暖和的点心来了,吃着心里也舒坦些,别的我也吃不下。”
秋穗哎了一声,让人看着薛蟠,自己往小厨房传话去了。
见周围人都不敢往前凑,秋穗心中还笑,这要是按照大爷以前的脾气早摔了不知多少东西去了,哪还能好声好气的说话。这冯秀才一个花瓶要是给大爷砸的改了性,她才真是要去烧香拜佛了呢。
*
薛蟠这几天躺在床上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躺了几天总算觉得身上的伤好了许多。
总算能把精力放到周围环境上。
他刚清醒那天,就被薛蟠这绣花床给震惊住了,倒不是男子不能用红粉一色,但薛蟠的屋里就像那个暴发户一样,金的红的乱堆砌,晃的人眼睛疼。薛蟠一醒叫人将多余装饰都给挪出去,这才好受些。
薛蟠打量了周围一下,对着角落一个小丫头招了招手,“你过来,爷问你些话。”
兰芯四处看看,见果真叫的是自己,又不敢磨蹭,忐忑不安的,“爷有什么事?”
薛蟠看着面前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浑身发着抖还要强压镇静,一时有些无语,薛蟠在书中写的无非就是混账了些,怎么周围人这么怕他。
“我问你,这屋里其他的大姐姐们呢?”
薛蟠醒来往身边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他好歹是一个成了年的男子,不光说像贾宝玉那样,屋里十几个大丫头的放着,最起码也有四个大丫鬟,不至于让秋穗一个人支应着,周围全是小丫头。
回想一下那天太太在屋内的威严,薛蟠也能猜到几分。
兰芯咬着牙,屋里姐姐们被拉出去打板子的时候,嬷嬷让她们都去看了,只说伺候不好大爷就是这个下场,如今姐姐们还在下人房里养伤,等着太太发落。
只是,看着面前面色平静的薛蟠,兰芯还是没敢不说,“春芽夏柳冬梅姐姐,还有雪柔雪晴姐姐都被打了板子,钱嬷嬷吩咐了让我们先伺候大爷。”
薛蟠叹了一口气,又装作不经意间问,“你知不知道我这伤的情况?”
薛蟠脑子里有原身从小到大的记忆,但是对于受伤当天发生的事情,反而有些模糊了。
他依稀还记得是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有人牙子上前推荐,只说是手里有一个十分绝色的佳人,只配送给薛家大爷的。
哄的薛蟠高兴的,连人面都没见到就叫人去接了,如今想来这女子应当正是被拐子拐走的香菱。
可等薛蟠叫人去接人时,接了半天又接不回来,等了许久才有鼻青脸肿的下人回禀说是有人捣乱。
薛蟠在金陵城中长这么大还不没见过几个不知死活的人呢,听了这话当即老大不高兴。
带足了人马跑去现场,那人牙子早跑了,薛蟠只看见一个容貌不俗的女子被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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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
上去就准备摆谱,谁知道一个花瓶砸下来,把薛蟠原身不知道砸到哪里去了,让异世而来的“薛蟠”占据了身体。
薛蟠仔细回忆着经过,按照书中所说,薛蟠带着人去分明是他把冯渊打死,如今居然反过来让他被冯渊砸了脑袋。
兰芯虽然怕,但为着年纪尚小,又喜欢打听。见薛蟠问话并没有往常姐姐们说的那么可怕,便随了自己那颗八卦的心。
那天太太问话时,她在外间,小厮们顾忌着太太和小姐并不进屋,反而让她听了个完整。
兰芯说起八卦来脸上的神采都多了几分,“那日跟着大爷去的薛瑞说,大爷被人抢了东西,带了人去讲理论,谁知道对方不理会不说,反而出言不逊,还动手打了大爷。用了那么老大个花瓶,”
兰芯两只手圈起来比了个手势,“当时就把大爷砸晕了,薛瑞说他着急带大爷回来看伤,便没有与人多争辩,恰好巡抚许大人家的公子也在,帮忙照料着大爷回的家。”
薛蟠皱眉,薛蟠是什么性格,他养出来的人又是什么性格,断不可能就这样简单放过冯渊的。
薛瑞是薛蟠他爹的大管家的儿子,祖祖辈辈都在薛家,还赐了薛姓,要说他有私心藏着掖着了点那是肯定的,但要说他不忠心那是不能够,除非那天薛瑞遇到了个比他还硬的硬茬子。
薛家虽然是个皇商,但其实也名存实亡,薛蟠能在金陵城中横行霸道那也无非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更在权力中心的看不上他不计较,比他低的又不敢招惹,再加上薛蟠对外始终嚷嚷着国公府的姨夫和九省检点的舅舅,一般人受了气也只有打落牙往肚子里吞。
薛蟠曾有个呆霸王的称号,想来实在做的最恶的事情也就是打死冯渊的事儿了,按照原文还因此勾了名,销了户籍,按照户籍记载,薛蟠因为此事是“死”了的。
薛蟠的头又疼了起来,这件事情不解决,他始终觉得脑袋被悬在空中,“你帮我出去传话,让薛瑞进来,我有事要问他。”
兰芯见薛蟠的眉毛皱起来,面上又浮现出几分凶横的模样,这才略微清醒,慌忙的哦了一声,就忙着往外跑。
“等等,”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慢慢去。”
“桌上这点心爷不爱吃,你拿下去吃了吧,别成天摆在这了。”薛蟠指了指床榻旁边小几子上的点心。
兰芯走回来,傻愣愣的,“爷不喜欢哪一盘啊。”
“……”
薛蟠往上一瞧,小几子虽然小,满打满算四个碟子一个碗,闭上眼一挥手,“都不喜欢,你全拿下去吧,别忘了给爷传话。”
见兰芯连捧带拿的将五个碗端了出去,薛蟠都怕她绊在哪里全摔了。竖着耳朵听了一刻钟都还没听到东西摔碎的声音她才放心。
哎,穿成了薛蟠始终不是个事儿,他都忘了叫人先拿个镜子来看看,究竟现在长什么模样。
药效开始发作,薛蟠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又要睡着,分神去想,薛宝钗长得就不错,作为一母同胞的兄弟,他起码不会太难看吧。
不过这也难说,你看贾环,和探春一个爸妈,偏偏就一个貌美如花,一个猥琐成性……
2. 事故
“大爷,薛瑞来了。”
“大爷?”
薛蟠突然从梦中惊醒,这人生了病就是不能乱想,他方才在梦中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猛男,但是脑袋又是她自己的原本的模样,那形象,只能勉强说要形象也是个男人了。
薛蟠不愿面对,薛蟠不得不面对。
薛蟠睁开眼,
……
又被房间模样辣到了……
你等着,等我好了,我肯定给你重新装修!
“大爷,您找小的有事儿?”薛瑞听人说薛蟠一醒就找他进来问话,心里打紧的不自在。虽然他在太太面前编了点瞎话,但在大爷面前是瞒不过去的。他当即就给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子,让他多嘴,现在惹出事儿了,还不知怎样呢。
揣着小心翼翼进了屋后,见薛蟠一脸神秘莫测,与往日大不相同,跟着又面带恼怒之色,两腿一软就顺着跪了下去,“大爷啊,你可算醒了,当日那姓冯的小子叫来他姘头,奴才等也不敢肆意妄为啊大爷,如今您醒了,小的也就放心了。”
薛瑞用袖子往脸上使劲擦了两下,他干嚎半天掉不出一滴眼泪,那就只能用力把眼睛擦红装一装。
薛蟠将眼睛一瞥,这薛瑞的骨头软的跟面条似的,他什么话都还没问,薛瑞就先嚎上了。“行了,闭嘴,别吵我。”
薛瑞抽噎了一半立即停住。
“说吧,那天后面来的是谁。”
薛瑞不敢隐瞒,将那天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倒了出来。
原来冯渊是一个只爱男风的,见着了香菱就说喜欢,还往外放出风声说从此就改了性只爱女子。其实是与他契兄弟在人前起了龃龉,一两句话不对付,两人拌嘴,故意放出话来醋他契兄弟的。
偏偏那牙子当了真,原本只是白收冯渊的钱,再把人卖给薛蟠,没想到冯渊做出样子要正经纳妾了才使人给薛蟠传话,又不敢真告诉薛蟠他一人两卖,只能假意说有人要抢薛大爷的人。
却不等薛蟠带着人到,冯渊那姘头先到了,把那人牙子打了一通不说,还把在场的薛家人打了一顿。
冯渊见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一时恼怒之下,拿了花瓶出来,准备装样子和他姘头闹个鱼死网破。说是闹,但也不忍心真的动手,只是想拿着花瓶出来张扬一下,表示他冯渊并不是没有血性的。
可谁知就那么寸,冯渊拿着花瓶绕着脑袋转了一圈,正装腔作势呢,薛蟠刚好从人群中钻出来,冯渊手一滑,一个花瓶正中薛蟠脑门,当即鲜血就撒了一地。
一旁在场的正是巡抚许大人家的公子许林,听说他这些日子正由家中做主办了婚事,这才闹的冯渊和许林两人不愉快,原本也是他俩之间你追我闹的家事。
不想跑出来一个想钱想疯了的人牙子,又来了一个呆霸王薛蟠。
见自家大爷刚来就被人一个花瓶砸在脑袋上,薛家人立即炸了窝,他们还是知道家中就靠着薛大爷耀武扬威呢。
薛瑞和薛蟠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干正事儿,但多少有些感情在,当即就跳了起来,要找冯渊算账。
许林见状冒了出来,将身份表露出来,又着人将其与薛家人恫吓住,只说这件事他来做主。
薛瑞知道巡抚家大人的公子爷不敢乱惹,又加上自家大爷的伤势要紧,就只能先配合着许林的安排。许林看见冯渊身后跟了个漂亮的女子,就知道是二男争一女闹了起来,心中就不爽快,立即将香菱喊出来塞给薛瑞,让人先带薛蟠回去治伤,还让自己家小厮去请了太医。
薛瑞不敢贸然行动,这才先熄了火,带着薛蟠回府。他跟着薛蟠上上下下的,将金陵城绕了个遍,自然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故而顶着薛太太的质问都不敢说出实情。
薛蟠听了之后心道果然,跟着又觉着有些滑稽,原文之中薛大傻子可是因此打死了冯渊又害了香菱的一生啊。
说起香菱,薛蟠回想方才薛瑞说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带回府中了?”
薛瑞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来,还好他熟悉自家大爷的性子,原本他是准备如果大爷要找他问罪的话,他可以用那女子顶上。
“那女子叫香菱,小的带回来之后又不敢往内院里送,如今是让我妈在看顾着呢,还有个小丫头伺候着,爷只管放心。”
薛蟠看薛瑞那神情就知道他揣度着曾经薛蟠的意思,以为薛蟠刚一醒就想着美人呢。
顿时有点无语,这呆霸王是有多呆,连一时半刻的伤都忍受不了,在下属眼中就如此急色。
薛蟠叹了一口气,如今自己穿越过来了,定然是不能再纳香菱做房里人了,只是香菱从小被打怕了如今连自己家人都全然不记得了,就算她想要帮着香菱找到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说不得最终还是要先送到内院去,让他娘把香菱收做个干女儿,也不枉费自己穿越一场,好歹救了一个薄命司的女孩儿。
正想着,外面有人传话,“大姑娘来了。”
薛瑞不便多待,听薛蟠说让他娘把香菱收拾好之后过几日带进来,忙点了头,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不一时,薛宝钗带着人走了进来。
薛蟠心说她还没看到自己的长相,就先看到了薛宝钗的样貌,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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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会儿对镜子揽更加伤怀可怎么是好。
薛宝钗如今也只有十二三岁,年纪尚小,但神色老道,一眼看去就知道这姑娘心中十分有主意,连脸上都显露着聪明相。
薛蟠对自己这个多出来的妹妹还是很有好感的,薛宝钗在书中的描写是任是无情也动人。她仿佛对身边的人都不会显露过多的情感来,一切都以利益为上,相处之中带着盘算,但饶是这样,她还是依旧能和林黛玉并列成为十二钗之中的翘楚。
薛宝钗一露面,薛蟠便不由得又对自己的模样产生了些许憧憬。
只见宝钗缓步走进来,脸上未施粉黛,但仍旧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小巧的鹅蛋脸彰显出端庄和福气,眼如水杏一般,大而明亮,清澈有神,透着聪慧与沉稳。
宝钗容貌不俗,但穿着十分简便,随意在头上挽了一个发髻,略插了几只珠花。穿了一件蜜合色棉袄,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只觉得稳重朴实,不显奢华之色。
见妹妹穿着朴素,身上只带了两个翠玉镯子在手上,年纪小小的,却依旧显露出了不属于她年纪的暮气,薛蟠忍不住劝了一句,“妹妹也该打扮鲜亮些,如今正是韶华之年,家里又不是没有首饰给你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薛家没钱了呢。”
薛宝钗原本就不愿来看哥哥,刚一进门,她还没有质问这次受伤的缘由呢,倒叫哥哥先喧派上了,心中不由得压了一口气,“哥哥怎么又关注女孩儿家打扮上了,我倒说你该在仕途经济上多用点心思,但凡你能立的起来,我和妈也不用在家中为你操心。”
“如今又不知去哪里闯了祸,那日着人抬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你但凡当真关心我关心娘,就该知道保重自己,保重薛家。”
薛宝钗心中只觉得苦闷,若是她能与哥哥调换一下,说不得如今都不会是这样的场面。
从小她因天资聪颖多受父亲宠爱,家中藏书和族中兄弟几个看了个遍,知道了许多治世的道理。偏生亲生哥哥却是个头大无脑的,日常又被母亲溺爱,仗着家中有些资产在城中耀武扬威,没有一点行事作风。
父亲去世之后,家中没有依靠,母亲又重男轻女,薛宝钗不得不为自己多上心思考,这年头的女孩儿家,只有出嫁这条定下命运的道路。
可薛宝钗又不愿一身才学藏于闺阁之中,只能央求了母亲给她报选公主参赞,万幸经过挑选后可以入宫看选,若此时此刻哥哥闹出事儿来,她的未来可能就只能困在闺阁之中了。
故而薛宝钗看见薛蟠之时,并没有多少关怀之色,光听小厮回禀的一二情节,她就猜到了哥哥又在外惹事了。
3. 改过
面对美人妹妹的劝告,原来的薛蟠会不屑一顾,说两句“你一个女孩儿懂什么男人的道理。”
但现在面对薛宝钗的是刚刚穿越过来的薛蟠,薛蟠只会对自己有诸多要求,并不在意别人怎样。况且在她眼中,薛宝钗的要求,无非是按照这个时代的男性来说最好的一条路。
只不过、
薛蟠叹了一口气,“妹妹,并不是我不想用功,而是咱们家这皇商的性质就已经决定了我无法科举取士,咱们家就是做到头也无非和咱们老祖宗一样,是个皇家买办,皇家要用你时,你是一个顺手的工具,要甩开你时,也只不过是个小玩意儿而已。”
薛宝钗愣住,倒不是她没见过聪明人,只是她从没有在薛蟠口中听到过如此有道理的话。
薛蟠间将薛宝钗镇住,抬头看向窗外,装作一脸高深莫测,“自从我小时看透这世事人情之后,便觉得人生无望,若皇上还瞩意咱家的话,我们家又何至于如今连个皇商的名号都名存实亡。”
“既然如此,人生苦短,还不如及时享乐。”
“我知道你心高,但你也要想想,咱家一个富豪之家都有如此多的掣肘,就算让你嫁去豪门贵族,又能让你一个人做的了多大的主?”
薛蟠的一番话撕破了薛宝钗一直以来心中的渴望,她的想法原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她曾经是想过。
在母亲受到京城国公府姨妈的来信的时候,她曾想过如果她能够和姨妈一样,成为国公府的太太,那又会是如何情景。
薛宝钗自问有理家的才能,若是能夫妻和顺,治家有方,丈夫官场得意,她又喜得麟儿,那她这一生该有多畅快啊。
可是现在却被她一直心中瞧不上的废物哥哥给说破了。
人若没有志向又该如何生存呢?
薛宝钗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我不心高,难道眼睛长在鼻子上,却要往脚底下看吗?哥哥若早有心,努力奋进振兴家业,我和娘又如何会在后宅为你担心。”
薛蟠若是真的有才能有想法,又怎么会到处惹事,还让人打的一身伤回来?
薛蟠苦笑,这不都是原身薛蟠惹出来的祸事吗,结果如今还要让她来给薛蟠擦屁股找借口。
薛蟠掩住心中所想,当着薛宝钗的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这次挨打才让我真正明白了人生的道理。”
在薛宝钗的狐疑眼神之中,薛蟠装腔作势,“妹妹,其实太医没有告诉你,这次我是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趟,阎王爷看见我后,说我作恶多端整日在金陵城中闹的人仰马翻,但我祖宗在天有灵,庇护我等,我又有寡母幼妹需要照应,家中若少了我,你们娘俩肯定日子难过,这才放了我回来。”
“我知道我平日里给你们没有带来过什么好处,只顾着自己享乐,现在生死关头倒让我悟出些道理来。”
“人生苦短,虽然要及时行乐,但那乐趣得要自己拼搏而来,而不是依靠祖宗的基业,家业总有败光之时。最起码的我都要维持着现状,让妹妹你风光出嫁,让娘安享晚年才是啊。”
薛蟠用手在被子里悄悄掐着大腿,用力之深,让她的脸一下子扭曲起来,奋力在眼中挤出两滴泪水,这才让一直对她保持怀疑的薛宝钗神情松动。
“哥哥,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想的……”
薛宝钗走上前,坐到薛蟠旁边,用手帕擦拭着薛蟠额头上的冷汗。看他脸上的痛苦神色不似作假,薛宝钗心中忐忑,难道真的是苍天有灵,让她哥哥醒悟了不成?
薛蟠闭着眼睛,用力的咬牙忍受。
他虽然只有在额头上有个重伤,是冯渊那个花瓶砸出来的。但他摔倒之时,身上有好些被花瓶碎片割伤的小伤口,虽然细小,但架不住伤口深,一碰就是钻心的疼。
正不巧,天杀的,薛宝钗一屁股坐在他的伤口上了,怎么薛宝钗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吗?薛蟠只觉得自己都快疼晕过去了,额头上一个劲的冒冷汗。
“我的儿!”
王淑卿走了进来,远远看见薛蟠面露痛苦,心中更是怜惜非常。
万幸薛宝钗看见亲娘跑进来,连忙赶上去搀扶,让薛蟠逃脱了这酷刑。
方才王淑卿接到了国公府姐姐的来信,与薛宝钗明里暗里的说了两句,话里意思无非就是提及姨妈家那个衔玉而生的儿子宝玉。
王夫人给她来信是说她家中小姑子的女儿林黛玉如今住进了国公府中,想着与妹妹也多年未见,在金陵住着不便,听说薛家生意不兴,还不如带着家人到国公府来,一家子亲戚,相互帮助,薛家起码也有个依靠。
王淑卿知道丈夫去世之后,儿子撑不起门楣,早就打了主意想往姐姐家去。
这可算是打了瞌睡来了枕头,拿着信就去找了薛宝钗。
无非是借着机会给薛宝钗说和,他们两家都是亲戚,王夫人又是自己亲姐姐,如果宝钗嫁给宝玉,那正是天作之合,婆媳之间也都融洽,谁知这丫头居然转头就走人了。
下人回禀说薛宝钗往薛蟠屋里去了,王淑卿只怕女儿去打扰到儿子,一路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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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却在门口听到儿子一番肺腑之言,王淑卿老泪纵横。
她这一辈子只得了这一儿一女,怎么会不为儿女打算呢。无非是这世上男子为主,女儿为客,家中的门楣要蟠儿来抗。
她为女儿攀附上姐姐国公府最受宠的宝玉,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
当初她与姐姐在闺阁之中时,并不是没有比较过贾家和薛家。
姐姐嫁的贾二公子一心一意科举,连个功名都没考上,更何况他家里爵位还有哥哥继承。故而王淑卿只觉得自己的婚事要好些,虽然薛家是商贾之家,但薛勝是家中独子,是能撑起薛家的掌门人。
谁知时移势易,薛勝早死,薛家皇商之名名不副实。反而姐姐如今,倒隐约有了国公府当家人的模样。
还是家里有爵位才有依靠……
没有爵位,就只能依靠家中男丁顶立门楣……
故而她只能将希望都放在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身上。谁知道原来她真的没坚持错,她的蟠儿就是人中之龙,从前只不过是左了心性,现在靠着先祖保佑,就要浪子回头了。
“我的儿啊,娘没有看错你。”王淑卿哭成了泪人,这些年来因儿子受到的委屈仿佛一扫而空,“我就知道你是有出息的,好孩子,等你振作起来,咱们薛家靠你扬眉吐气,你妹妹以后也就有个好依靠了。”
王淑卿一手牵着薛蟠,一手牵着薛宝钗。只觉得自己的一双儿女如同天上的仙童仙女一般,论人品相貌,各个都是这么的出众。
人人都说她溺爱子女,但从王淑卿的内心深处来说,自己的孩子自己怎么能不疼爱呢。为人父母,少不得为子女多操心。
宝钗从小主意就多,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情,王淑卿已经习惯了让宝钗帮着想办法,所以面对时常闯祸的薛蟠,就不自觉的放多了更多的心思。
王淑卿想到曾经,想到丈夫离世之前的嘱托,一时之间不由得悲从中来,拿了手帕就开始擦泪。
薛蟠看见薛宝钗方才亮起的眼睛又重新暗淡下去,心中只叹了一口气。
千里冰冻非一日之寒,想要劝说薛宝钗也不能只靠简单的一番话。
可他实在做不到让一个年华正好的小姑娘,就这样一点点深陷下去,成为书中那个任是“无情”的薛宝钗。
反正他现在穿越成了薛蟠,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还不如帮着改变一下现状。
【已接收到宿主念力:改变薛宝钗薄命司命运】
【系统启动中……】
薛蟠:?????
4. 拜访
短短半月过去,薛蟠身上的伤就已经基本上养好了。
就连来看诊太医也觉得奇怪,如此快速的痊愈,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他将薛蟠的脉象诊了又诊,还是未能发现半点踪迹。最后也只能是将这归咎于薛蟠身体好的缘故。
说来薛蟠身体应该是挺好的,这么多年花天酒地,身体居然没有半点的损耗,反而中气还越来越足了。
薛蟠坐在水中亭上,用手往水中扔着鱼食。其实是借着水面的倒映反复的看自己的模样。
他要是一直在屋里照镜子看来看去,那才容易让人产生怀疑呢。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自己现在的模样。
索性的是,薛蟠本身的样貌并没有辜负薛宝钗同胞哥哥的名号,剑眉星目,容貌也算俊俏。原本薛蟠因为常年风花雪月,脸型吃圆了些,看着就十分里带了八分的傻气,因此被人叫了个呆霸王的称号。
但是为着现在病了一场,薛蟠又吃不太惯家中的吃食,人整一个消瘦了一大圈,脸上的棱角也出来了。将原先三分的俊俏发挥到了八九分。
再有他现在的神态举止也与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薛蟠笑时总要带着三分傻气,现而今反而收敛了许多。王淑卿虽然心中感慨儿子不再如往日般亲近,但也着实有些喜欢儿子如今表现出来的成熟。
这时候的薛蟠收敛了眼中神采走出去,只怕往日他那些狐朋狗友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薛蟠在水中看够了自己的模样,这才将手中的鱼食一下撒到湖中,起身拍了拍衣裳,往书房走去。
薛瑞远远的看见自家大爷在湖中亭上坐着,并不敢上前打扰。等薛蟠往书房走时,才立即跟了上来。
自从他家大爷伤了这一回,听夫人从内院传出来的意思,大爷是不再游戏人间了,难怪他如今面对大爷时,总是心中没底,只觉得大爷高深莫测的样子。
薛瑞在心中再次确认了一下打好的腹稿,凑到薛蟠身边道,“爷,您想知道的信息都打听好了。如今金陵城中官场变动,已是周大人走马上任,许大人要调离回京了。许公子收了您送去的礼,十分受用。今日去拜见的帖子也收下了,只说大爷上门即可。”
薛蟠随意拿了一个玉手串放在手中把玩。
自从那日他在脑海之中听到了系统启动的声音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系统的消息了。
但他确定没有听错,而且他身体的痊愈程度也十分的奇怪。
薛蟠依稀还记得系统是收集到他想要改变薛宝钗薄命的命运时才出来的,他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但还并不敢确定。
但他穿越成薛蟠,如果真的要改变薛宝钗的命运,那肯定还是要从薛家的命运开始改变起。
只是薛蟠平日里交往的都是些狐朋狗友,身边要不就是和他一样的混混二代,要不就是连二代都不是,混在他们身边占便宜的。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那个许公子可以结交一二。
虽然他们相遇的时机和事件并不和谐,但总的来说,薛蟠是受害者,天生拿捏了许林一个人情。在这金陵城中,结交到了许林还怕结交不到旁人吗?
故而薛蟠让薛瑞按照他的意思去寻找给许林的礼物。
要送人礼物,那就要投其所好,薛蟠知道许林和冯渊的关系,也知道自己一向的形象都是个混不吝,便也不在乎脸面了,让薛瑞去找人专门给许林花了一个精装版、精画版的龙阳春宫图册。
果然,前面送去的礼物都打了水漂一个声都没传出来,这本图册送出去立即就有了回应。
但是谁料与许林消息一同回来的是许大人离任的消息。
许家一家都要跟随许大人回京,那薛蟠这半个月的打算算是白干了。只是薛蟠舍不得自己千辛万苦打出来的关系,最后还是定下去拜访许公子。
用过早饭,重新换了出门的衣裳,薛蟠揣着个折扇就出了门。
*
到了许府门前,想是许大人卸任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
往日总是被挤的满档的许府门口如今也是门可罗雀。薛蟠挑了挑眉,虽然说人走茶凉,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吧。许大人是调离回京,又不是罢官不做,至于这么果断的抛离关系,就不怕得罪人吗?
薛蟠下了马站在原地,着薛瑞去传话。
旁边突然凑上来个人,这人也面熟,正是薛蟠往日里结交的狐朋狗友之一。
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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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然笑嘻嘻道,“蟠大公子,许久没见你出门了。怎么今日居然在这里。”
薛蟠冷着脸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扫下,“有事说事,没事别打扰爷。”
孙洲然也是个二世祖,只不过家里没有像薛家那样从本朝开国年间就传承下来的家世。孙家原本只开了一个酒楼,为着孙洲然的姐姐嫁给了学政老爷当小妾,一下子在金陵城中红火了起来。
那些世家子弟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和孙洲然打交道,也就薛蟠这样的呆霸王,身边人有一个算一个,来了就是好兄弟,什么也不计较。
只是孙洲然家中暴富,又靠着姐夫横行霸道,做出的事情比薛蟠还不着调。薛蟠人虽然横了些,但始终有家学渊源,见不得孙洲然的作风,二人逐渐也就远离了。
谁知道这时候撞见。
孙洲然见薛蟠不待见他,露出个冷笑,“人都说你挨了打改了性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方知人说是真。不过啊,”孙洲然用手在鼻子上往上拉做出了个手势,“不过啊,也只是猪鼻子插大葱,装样子罢了。”
说这孙洲然又用眼睛去瞟许府门口,“难得你也来抱许家的臭脚,只不过你来得不是时候。许之衡被人参奏,朝中无人支持,正是风雨飘摇之际,人人躲避不及,你还巴巴的跑上门来。”
“我当你看不上我,换了什么厉害的人物结交呢。哼,如今看来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孙洲然摇摇晃晃的走了,他才去刚到任的周大人家吃了接风酒。他身份尴尬又怎样,在这金陵城中,他姐夫地位稳固,虽然被人喊二世祖难听又如何,这些人还不是要与他一同饮宴。
……
薛蟠没有因孙洲然的话改变来意,只是心中多了几分了然。
孙洲然人品虽然不行,但消息灵通不假。
只是……
若许家当真风雨飘摇,许林还会因为他送上的春宫图而心动吗?
薛蟠将手中的折扇砸在手中,有意思,看红楼梦时他只觉得许多情节看不分明,要细细咀嚼回味数次之后才能看懂其中奥秘。不曾想,如今这些官司直接摆在他眼前。
任由他去探寻,这不比胡乱看书来的更有意思吗?
5. 许家
进了许府,丫鬟上了茶之后,就只有薛蟠带着薛瑞两个人在会客厅呆着。
薛蟠看了看四周,果然是这时候的贵族家庭,雕栏画栋,屋内陈设虽然简单却透露着一种天然的质朴,没有黄金器皿,但是每件物件都昭示着主人家不凡的审美,和低调的奢华。
许家随意摆在会客厅的一樽白瓷花瓶,拿出去都能叫的上大价。
薛蟠没有空喝茶,他背着手在厅内转悠,此时正仔细看着这白瓷花瓶上的釉色。
薛瑞有些站不住脚,他往四周看了看,门外并没有什么人,丫鬟上了茶就走,这许府分明是把他们主仆两人晾在这儿了。
“大爷,咱们难道就在这干等着吗?”
薛蟠心中可惜不能亲手把这白瓷拿起来细细端详,又走到隔壁的博物架上看木雕摆设。
闻言只说,“怎么着,你还想爷我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了?”
薛蟠拿起一个核桃雕刻摆件,这时候的手工艺真是了不得,还能在核桃内部雕刻出宾客宴会图来。“本大爷被人晾在这,晾一刻也是晾,晾一个时辰那也是晾。既然毫无分别,那又有什么等不得的。况且这厅内这么多好玩意,上外面还找不着看的呢。”
薛瑞微叹一口气,他家大爷自从受了伤之后,这爱好美人的习惯是改了,只是从美人身上改到其他地方去了,要他说,还是原先那个呆霸王。
只是、
薛瑞看了看四周,他能感觉得到,在许家和在薛家的不同。
薛家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虽然先前老爷还在世的时候,家中规矩严苛些,但也没有许家这种感觉。他是下人,自然更能够懂得下人们闹起来乌烟瘴气的样子。
许家家规森严有度,主子命令一下,可以说是令行禁止,外头那些传言许家要倒的人家,只要进许府的门就知道那都是谣言,偏偏谣言产生之后或是忌讳或是避嫌,没有一个人再敢上门。
薛瑞看了一眼自家大爷,大爷这是心里知道还是撞了大运呢?现在的大爷真是捉摸不透。
主仆二人在会客厅又等了一个时辰,薛蟠从瓷器看到木器,又去书架上翻书看,总算等到了个小丫鬟上前回话。
“薛大爷请稍等,我家二爷听老爷教导,这才从书房回来,二爷说请薛大爷慢坐片刻,他换了衣裳就来。”
总算知道许林的消息了,薛蟠点点头,毫不客气道,“我不急,只是我早上来的着急,没怎么吃早点,你们家有什么点心先给我上点,我垫垫肚子。对了,我不爱吃芝麻的,其他的你看着挑吧。”
小丫鬟有些错愕,薛蟠坐回座位上,说的口渴顺手喝了一口茶,又补充道,“对了,早饭我不爱喝茶,你让小厨房给我准备点温水就行,要是没有,牛奶也可以。”
绿芸这时候早已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是,奴婢这就下去传话。”
只是等走出门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薛蟠吩咐了早饭心情正好,又凑到那樽白瓷面前背着手细看。
绿芸回头时只看见薛蟠半弯着腰,歪着头。薛瑞在后面着急的左右踩脚,要不是还顾及着在许府,早抓耳挠腮了。
绿芸忍不住捂嘴轻笑,她本是听二爷的话来传话的。只是心中还存了分好奇,给他家二爷送上龙阳春宫图的到底是何等模样的一个人。
今日一见果然呆傻。
许家这会客厅建在湖边,为了透风看景,屋内的窗户都是开着的,东南面有几个阁楼,能把会客厅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故而薛蟠的动作早就被许家人看在眼中。
许林今日临时被许老爷叫走,本想着薛蟠要是等不下去,等他自己走人即可,却没想到薛蟠比他想象中的更能坐的下去,还十分不见外的叫了吃食。
见绿芸不掩笑意,许林也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薛家人回去之后怎么给薛蟠说的。
原本也只是为了不让事情闹大,牵扯出别的事儿来,他才去解围。没想到倒让薛蟠找着给他联系的机会了,今日一个古籍明日一个古董的往家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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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林原本也不想多管,却没想到薛蟠这傻子,居然给他送了一个龙阳春宫图进来。
那图从外院又送到书房来,叫水沐看了个正着。逮着他笑了三天,至今都还没过去。
原本他是想着叫薛蟠上门把这件事说清楚,彻底做个了断,没想到,看绿芸的样子,反而更生出了事端。顿时间脸不由得又黑了三分。
水沐也没想到从许之衡那边回来遇到的第一件事儿就有关那个薛蟠。
伸手拍了拍许林的肩膀,“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既然你叫薛蟠来了,到底去把事情了解了。左右你我无事,我就陪你去走这一遭,看看这薛大傻子到底如何。”
许林的恼怒之中原本也有几分装样子,见水沐毫不在意只当个笑话看,自然愿意配合。只是嘴中还是犟了一句,“我看分明是你想去看我笑话。”
二人一路说笑着往会客厅而去,到了地方,却没想到薛蟠正吃着呢。
许林拿手指着薛蟠,虚点了好几下,“你你你”了几句,到底是没说出话来。
薛蟠也没想到许林来的这么快,他刚点了饭食,按理说许林原本就是要换衣裳,听到他叫了饮食就该知道要晚些来,怎么恰好赶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来了呢。
许家讲究规矩,过时不食。自然不会给薛蟠上些早点粥饭什么的,只是上了些点心,什么绿豆百合酥,牛乳糕,桂花糖蒸等等。
薛蟠是真的饿着了,自从穿越过来,变成了一个大男人,他的胃口只大不小,况且许府的糕点自然精致好吃的。
便坐在桌前,左手喝鲜奶右手吃糕点的。
没想到许林带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就这样走了进来。
许林的样貌已经是说的上不俗了,没想到他身边那男子更加俊雅,目若朗星,眉如墨画,更难得的是仪度雍容,举止间自有侯门风范,一看便知家世不俗。
薛蟠在心中芜湖了一声,又为着冯家公子叹了一声。
放下手中糕点上前拱手行礼。
6. 误会
薛蟠怎么说也算是家世渊源,举止礼仪并不差。只是原先的薛蟠气度欠缺,如今芯子换了人举止之间倒有些沉稳。
拱手行礼之间半分随意半分礼待,却更显气质,有一分逃脱世俗的不凡。
只是……
水沐将眼神定在薛蟠脸颊边沾染的糕点碎屑,轻笑出声。
薛蟠还在心中感慨许林有了新人往旧人,就被这美男子盯着嘲笑了,他拿眼睛去看,许林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薛瑞则在二人身后用双手来回的比划,往脸上指,又拿袖子擦。
薛蟠用手去一摸,摸到了一脸的碎渣子,心中也有些尴尬。顺手抓了抓脸,接过一旁绿芸急忙递过来的帕子,把脸擦干净。
“咳咳,是在下失态了。没想到贵府的点心这么好吃啊,哈哈哈。”
薛蟠想给自己解个围,却没想到这话一说出,许林又是瞪眼睛不赞成,那美男子刚收好的眼睛又弯了回去。
许林觑着水沐心情不错,便也不好讲分明。“旁的也不多说了,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有何事?”
薛蟠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想顺着许府的门路开辟金陵的商市而已。
只是许府现在处于风波之中,无论真假,到底不便出面给他开路。但薛蟠并不愿意就此放弃,许林的关系运营好了,能给他薛家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呢,说到底还是要从许公子的爱好出手。
薛蟠将自己一路揣来的折扇递给许林,“许二哥请看,这是我寻访了数日才找回来的珍品。前些日子小弟受伤,多亏了许二哥救我,否则,我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薛蟠样貌不俗,就算笑的有些谄媚,但也不让人讨厌,话又说的软和,“许二哥不知道,我家中如今就只有我娘亲和我妹妹了,要是我受了伤,还不知家里要为我掉多少眼泪。许二哥那日救我正是救了我全家。”
许林老神在在。这薛蟠还真是不见外,送了几回礼,头一次上门,他就成了薛蟠的许二哥了。但听着他说的可怜,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往日里听说你常在外胡闹的,”许林话还没说完,就让薛蟠抢白。
薛蟠噌的一下站起来,“许二哥说的是!往日都是我呆傻,被人诓骗了去,为着家父去世,家世衰微,伤心在怀不知如何排遣,才让人带坏了。成日里以酒水麻痹痛苦,那日冯公子当头一砸,倒叫我醒悟了来。”
薛蟠摆出姿势,以四十五度看着屋外,做的一副伤怀的表情,“往日里我总觉得凭借自己的能力无法振兴薛家,还不如诗酒纵兴。可躺在病床上这半月实在是让我想明白了。这世上痴心人无数,可一心人难得。我薛蟠少年英才,不能将我一身才华辜负。让国家少一个栋梁之才啊。”
说完,薛蟠转过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许林。仿佛说的都是真心话,并没有自吹自擂。
许林却一脸无语。
伤怀在心喝酒排遣????
栋梁之才??????
薛蟠你说这话你不违心吗?
……薛蟠还真不违心。话说多了自己就相信了。对着许林一心一意的瞪眼睛凹造型。
许林用折扇将薛蟠凑近的大脸挪开,“瞧你这话说的,你吃喝玩乐都是旁人带累了你,你幡然醒悟就成了少年英才。这天底下的话都让你说尽了。”
薛蟠依旧认真的笑嘻嘻,“这不更表明我都是据实说话的么,许二哥真是懂我。”
真是油盐不进。许林白了薛蟠一眼,将视线放回手中的折扇。正要打开之时,却又被薛蟠拦了一下。
薛蟠看了一眼周围,又看了一眼许林旁边的水沐一眼,“许二哥这折扇要不还是回去再打开细细欣赏吧。”
许林被他说的有了一丝好奇,转过头去看水沐也露出了几分探究的神情。
便随意摆摆手,只说,“你沈三哥不是外人,叫他看见也没什么关系。”
薛蟠又在心里嚯了一声,再次为冯公子抱不平,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问旧人哭啊。怪道许林这些天都没出门,原来是有新欢在怀,旧人就完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便也不再阻挡许林的动作。
许林缓缓的将折扇打开,他家中也收藏有许多折扇,唐伯虎的扇面也有几柄。只不过都放在他爹的书房之中,轻易不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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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薛蟠送来的也不乏古籍古典,古画什么的,画中都是山野意象,看了只觉心胸开阔,倒是有些意趣。
今日他亲自送来的,肯定是更妙的。
可等折扇打开……
许林:……
水沐:……
薛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哈……”水沐实在没忍住,用手点了点薛蟠又点点许林,笑的爽朗。
许林见薛蟠还一头雾水,只想将这折扇扔出去,臭骂薛蟠一场。只可惜水沐还在,容不得他放肆。
心中这口气憋了又憋,薛蟠还凑上来问,“许二哥不喜欢这折扇吗?我专门找人画的,和前些天送给你那个图,一个作者。”
看薛蟠那模样,端的是无辜,仿佛心中藏奸的反而是他这个好色之徒。
许林怒不可遏又要藏了声响,“是谁给你说我爱好这个的!你整天瞎送些什么东西。”
薛蟠心说你真难伺候,恼羞成怒干什么,方才他明明说了让许林自己回去一个人看的。
水沐还笑着呢,一边笑一边摇头,薛蟠只能跟着尴尬一笑。
外头突然有小厮传话,许老爷叫许林去书房一趟。
水沐正乐呵,见许林看他,随手将手摆一摆,许林又瞪了薛蟠一眼方去。
见许林走远,薛蟠正想将那折扇收起来。水沐却抢先一步,将那折扇展开看了一眼,又合上,笑意不减。
薛蟠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寒喧,反正薛蟠的固有印象是呆霸王,没关系没关系“沈三哥,我,我这礼是不是送错了啊。”
水沐摇摇头,露出一脸神秘的模样,“说不得,你是送到许老二心坎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这沈三哥爽朗的笑声,回想起许林二人方才进来之后,许林频频看着沈三哥的眼色,再看看这春宫图。
薛蟠悟了,难怪方才许林恼羞成怒呢,难道???!!!
许林才是下面那个??!!
看见薛蟠的眼色,水沐的笑容卡在嗓子眼里:……
7. 机会
薛蟠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什么之后,连忙转过身来坐下,以掩饰自己脸上快要遮挡不住的表情。
虽然早知道古代人玩的花,但实在没想到这么乱啊?!
不过也是,看贾宝玉就知道了,他们似乎把性当作喝水吃饭一般普通。有需求了就解决,遇到合适的人也可以试试。
贾宝玉小小年纪就和袭人琪官有了关系,男女通吃。更别说许家这种大族人家了。
但像许林这样,喜欢比自己健壮的男子,还是比较少见的。
薛蟠看了看自己的身板,最近瘦了些,样子变得英俊了点,但是看许林对待他的态度来说,似乎并不是特别友好。还好还好,逃过一劫。
“你在想什么呢?”水沐好奇道。
方才他看见薛蟠的眼神之后就怀疑薛蟠心中想法不对。本想开口问询,谁知道薛蟠动作极快,立马就转过身去掩藏住了自己的神情。
只是他还是手舞足蹈的,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看看自己的身板。这幅样子,想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都难。
水沐不由得有些气结,他原先还嘲笑许林,没想到现在这薛大傻子就想到自己身上了。
虽然他在许府之中藏匿了真名,但他还是不愿意将自己与薛蟠的奇怪的想法牵连在一起。
此时问一句,言语之中带了些探究和压迫的意思。
薛蟠只觉得脖子一冷,往后缩了缩,转过身来,面带笑意,“哈哈哈,沈三哥,我,我是在想,许二哥好像不太喜欢我这次送来的礼物,我还是回去重新让人找些来吧。”
薛蟠说着就站起身来,预备告退。
水沐将人拦住,“你现在走什么,听你方才的语气不是要你许二哥帮忙,让你好发挥自身才能报效国家吗?怎么,现在许林走了,你就不说正事了?”
水沐面带神秘,“你怎么就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你呢?”
薛蟠眼睛闪烁几下,快速的在脑海里转动了这个念头。
他从进来起就在观察这个沈三哥和许林的关系,他也不是没有注意到许林对待沈三哥的仔细,只是最开始薛蟠以为他们是姘头,许林只是在关心自己的恋人。
但随着猜测的深入……
薛蟠眼神变质,难道他不是许林的菜,是这个沈三哥的菜?
那他现在的意思岂不就是暗示薛蟠可以靠卖身来换取发展的机会???
这个沈三哥是个什么来头啊,能不能帮到他还不好说,要是让许林知道他抢男人,岂不是反而弄巧成拙?当然,薛蟠自己并没有见色起意的意思。
薛蟠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沈三哥说笑了,咱们非亲非故的,我一个皇商之后,怎么敢轻易攀扯贵人呢。”
水沐皮笑肉不笑,“怎么,那你就敢随意攀扯许林?”
这醋味都快漫出去了,薛蟠仿佛从这句话之中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方才心中生出的警惕心又落了回去。
合着这沈三哥说了半天就是怕自己对许林有什么格外的心思特意来打探的嘛。
啧啧啧,怪不得许林这么多天没出去,看来是家里管的严,想来这沈三哥是将他薛蟠和冯公子看作一路人了。
薛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笑意真诚,“许二哥我自然也不敢随意攀扯的,只是前些日子被许二哥所救,我这不是投桃报李,顺便看看能不能为我薛家求一个发展道路的机会嘛。”
这话说的真心,水沐自然能分辨的出来。
薛蟠这人,他前些日子也挺许林说过,是个金陵城之中的二世祖,家中长辈在世时尚且有人压制。薛勝死后,薛家成了一盘散沙不说,薛蟠也彻底颓废了下去。
原本他还以为薛家从此后就无人可用了,却没想到就在他快要回京的时候,薛蟠突然冒了出来。
看他言行举止虽然粗俗了些,但眼神清亮,可见心思透纯,方才所说伤怀在心被人带偏之话也有几分真意。
他原本来金陵就是要实地探查金陵的势力范围,扶持起自己人,达到把控的目的。
太上皇总说自己分他的权,现在现有的人在这里,又是四王八公之后的薛家,任用这样一个人,太上皇总没话可说了吧。
水沐心思九曲十八弯的转,冲着薛蟠招手,“你有何能力为薛家谋求发展?据我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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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你们薛家这个皇商的牌子都已经被分了八支出去,与京城联系也不大。早是名存实亡了。”
薛蟠没想到这沈三哥居然连他家的情况都知道,这些情况也是这些天他在病床上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薛家说是皇商,但是紫薇舍人当年风采也只是当年太祖开国的时候去了,现在传下来传到薛蟠手中早被其他族亲分了好些走。
在一个大家族之中,最怕的不是外来的侵袭,而是自家的相互倾轧,因为知道彼此的真实情况和弱点,下起手来自然比外人还要狠毒的。
薛蟠的亲爹薛勝原本是嫡系中的嫡系,这族长之位自然也是落在薛勝的手中,只是没想到。薛勝死后,这族长之位就旁落到了薛蟠的族叔薛朎手中。
表面上是说,看薛蟠年纪小爱胡闹,为了稳定家宅才换了人。
但自从这位族叔担任族长之后,重新划分了家族传承。
首先就是皇商之名,原本是被拿在薛勝的手中,一切与内务府供应的商品都要先经过薛勝的审理,这样虽然能保证商品的供货,但在族中旁人的眼中,就是薛勝想要一个人霸占皇商的名号,自己一个人吃好处。
所以这位新族叔上位的拉拢人的话术就是皇商之名是属于薛家的,薛家人人可使。
虽然他上任之后想要卸磨杀驴,但还是在其他族亲的逼迫下,最后定了八家人共同使用皇商的名号。
还借此从薛蟠手中的商铺之中挖走了不少人,商铺开不起来,入不敷出,资金又周转不灵。薛蟠却还在外面傻玩。
要不是有薛宝钗在,叫哥哥及时制止了用自家存银去填补店铺亏空的行为,此时此刻的薛家就要被这些暗中的蚂蝗吸干了血去。
也正是因此,原著中的薛蟠才会在打死人事件发生之后,匆忙和王淑卿薛宝钗带着人和东西上京投靠王夫人去了。
毕竟薛蟠虽然活着,户籍却被吊销,名义上早是个死人了,那族里怎么“帮助”薛宝钗母女,薛蟠就算插手也名不正言不顺。
薛蟠知道这些之后,只想大骂薛蟠原身这个废物,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想着下半身呢,真是个大傻子。
8. 家族
此时薛蟠家中的情况被水沐一语叫破,他倒并未多想,只是以为薛家这点事儿早被散出去了,况且他家现在也就是强弩之末,有点心关注打听的都知道。
只是方才打起的鸡血有些消退,比较任谁接到这样一个烂摊子都会心生懈怠的。要是实在不行,他还是带着薛宝钗和王淑卿上京投奔王夫人吧。
虽然日子难过些,但背靠大树好乘凉,起码还能保存大部分家产,在京城之中重新来过。
薛蟠长叹一口气,“哎,既然沈三哥都知道了,那小弟也不再多费口舌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无非也就是无数个豪门贵族的缩影而已,富不传三代,人心皆是自私自利,我能保全母亲和妹妹就已是不错了。”
水沐挑挑眉,要说薛蟠这人有什么优点,那也只有重视亲情这一点了,果然是再有不是的人也有一点可以认定的好处。
如此一个商家之子都能看穿的世情,偏偏有些人看不清,或者是说,看清了却还被权利和金钱勾着不肯罢手。
水沐认真道,“你若当真有心,不必去求许林,你只求我,就能教你薛家起死回生。”
薛蟠立即凑了上去,眼睛忽闪忽闪的,只是还有些犹豫,“当真?!但是你要我付出些什么呢,我可先说好,许二哥待我不薄,我可不能把你从他身边抢走。”
话没说完,薛蟠就被水沐一折扇打在脑袋上。
水沐也露出和方才许林一般无二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是谁给你说我和许林是那种关系的?”
“又是谁给你说许林有龙阳之好的?你自己消息不灵通。还胡乱猜测。”
水沐将折扇抛给薛蟠,薛蟠小心翼翼的收好,这可是大师之作,画了两三天呢!
水沐道,“你还当许林今日叫你来是夸你的?他为着折扇被我笑了好几日,今日特意找你算帐的!”
“啊?”薛蟠震惊了,许林,许林不是冯渊的姘头嘛?
那????
薛蟠看着水沐,捏紧了自己手中的折扇,等水沐看过来时,又连忙将折扇藏在身后,“我我我我,想来我是误会了。”
误会大了!
薛蟠疯狂的在脑子里回忆这个错误消息到底是谁传来的,他那几日生病来着,消息都是薛瑞传进来的。
可当他看向薛瑞的时候,却发现薛瑞也是一脸的震惊。
薛蟠在脑子里一合计,才发现好像真是自己先误会的。
他穿越过来之后,结合了他在书中得到的信息,将许林直接带入成为了冯渊的姘头,实则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冯公子原来交往的人到底是谁。
就连冯公子是和相好的吵架才故意争香菱这件事都是薛蟠自己脑补出来的。
而去他方才还胡乱脑补了沈三哥和许林之间的关系,难怪许林方才那么生气呢。
薛蟠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有他这么求人的吗?上来就给人家造谣,送春宫图。还以为投其所好了,谁知道是被主人家叫来算账的啊。
回想着方才许林走之前递给他的眼神,薛蟠匆忙的抱住水沐的胳膊,“沈三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呀,您神通广大,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有事您吩咐,小的绝对二话不说就去办。”
许林说不得是求不上了,还好沈三松了口,再看沈三这身气质,还有许林对他的态度,说不得沈三背后的实力比许林还要深厚。
薛蟠知道自己应该抱紧的大腿是谁,此时此刻没有半点犹豫的意思。
水沐骤然被薛蟠抱住胳膊,只觉得别扭,把自己的胳膊从薛蟠手中拔了出来,但看见薛蟠的样子,又说不出来什么重话。
……这薛蟠怎么这么像狗?
水沐虽然有扶持薛蟠的心,但具体还要看薛蟠能不能被扶得起来。
便道,“你要振兴你薛家,自然首先要整合薛家的力量。我给你半月时间,你要把薛家重新掌握回自己手中。在这期间,你要人要物只管从许家抽派,时间到时,你若完成任务,你就是金陵城之中唯一的皇商。如果你做不到……”
薛蟠了然的接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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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做不到,人也得罪了一大把了,自然在这金陵之中混不下去,灰溜溜的带着母亲妹妹去投奔亲戚,金陵城中被我这么一搅和,我这名声在外的呆霸王都只能奔走他乡,再要有人整合金陵的商家力量就会便易许多了不是吗?”
水沐挑眉,这确实是他原本的计划。现在好了,他对薛蟠更有信心了,能从只言片语之中察觉到他真实的意图和谋划,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出击之后随意的被击倒呢。
看来薛蟠对自己的自夸也没有全然都是乱说,这样一个人,从前竟然没有露出过半分马脚,水沐心中实在是好奇。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薛蟠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薛蟠收了表情,又变得谄媚了起来,说话间还夹杂了几丝扭捏,“沈三哥喝茶。”
“今日都是小弟不好,看着了点东西就妄加揣测,索性被沈三哥点醒才没铸成大错,还请沈三哥原谅,小弟在这赔礼了。”
说着就老老实实的弯腰曲背将茶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给水沐敬了一杯茶。
水沐被他一梗,方才看起来还聪明样的一个人,瞬间就又打回原形了。
看来并不是他和许林识人不清,而是这薛蟠原本就是那个薛大傻子,聪明中又带着呆气。
……不过嘛,就是这样的人才好被他摆弄。况且薛蟠又注重亲情,他那寡母幼妹便是能牵着他走的最好的诱饵。
水沐白了薛蟠一眼,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杯茶轻轻喝了一口。
薛蟠霎时间笑开怀,凑上前毫不客气的给水沐捏肩捶背,“沈三哥预备多久开始啊,要不我今日就从许家带些人手回去吧,早些了事,早些开怀嘛。”
……
许林从书房回来,走到门口时还记挂着方才薛蟠的误会,他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薛大傻子。
可等他彻底走进会客厅看见眼前的场景后,眉头骤然皱起,脸上的震惊不似作假,什、什么??
他才出去一会儿,怎么薛蟠就对着水沐动手动脚了?!!!
9. 皇商
薛蟠走出许府,只觉得浑身舒畅。
他还没忘记方才许林看见他时那格外震惊的眼神。
将折扇一把打在手中,“哈哈哈哈哈哈……”
薛蟠笑许林那副呆傻的模样,却也笑自己的误会。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层关系,说不得也不能在许家一心避嫌的时候,得到机会,进府偶遇沈三。
薛瑞老实的跟在薛蟠身后,今日他才是真的服了他家大爷了,言语之间得到了贵人帮助,这可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
“大爷,小的真是佩服您。原来咱家的情况您一直心中有数,早些时候,只是蛰伏待机,果然如今遇着机会,就一鸣惊人了啊。”
薛瑞奉承的话那是随手就来,只是曾经他只觉得薛蟠好糊弄极了,随便说两句好听的话就能把他吹的找不着北。如今这话说起来,心中还有几分忐忑。
要是大爷早就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暗地里做的那些手脚,还能继续跟着大爷吗?只是眼见着薛蟠要飞起来了,薛瑞又实在是舍不得眼前的好处。
薛蟠看一眼薛瑞就能猜到他心中想些什么。
薛瑞是大管家的儿子,那么他在下人们的眼中那也就和现代大集团中的总经理没什么两样了。
主子拿捏住性子之后可以随意糊弄。
但是同为下人,互相那些小九九,谁心里不清楚。为着往薛蟠身边凑,也为着办事顺利,下人们自然也要十分捧着薛瑞。
薛瑞在他爹的管教下,到底没有那么不长眼,但是曾经为着自己的利益,哄着薛蟠去做了不少傻事倒是真的。
就连族亲那边这么了解薛家内部的情况,说不得也有多少是薛瑞漏出去的。
要是薛家倒了,薛瑞的爹用往日的情份求着给薛家放了奴籍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薛蟠哼笑一声,“是不是爷在你心中就是一个只喜欢听奉承话的傻子啊。”
轻轻一声冷哼给薛瑞吓得身体抖了一下,大冷天里愣是憋出一身汗来。赌咒发誓的道,“要是奴才现在还有这心,只管叫奴才大冬天的掉湖里冻死。奴才往日不灵醒,犯了不少错。可奴才知道要是没有爷,奴才就是再抖那也是抖不起来的。”
薛瑞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显得认真,“奴才今日方知跟着爷有多幸运。爷如今身边还需要帮手,要是还愿意用奴才,只当奴才将功补过,弥补往日过错可好。”
薛蟠点到为止,要想计划收拢薛家势力,他身边的人那就不能不敲打。要是他在外拼死拼活,回来却发现屋里早就被偷袭了那才不妙。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薛蟠说的高深莫测,上了马将斗篷一抖遮盖住身体,腿上轻轻用力,马儿就走了起来。
薛瑞赶忙上前牵住绳子,走在薛蟠身侧,样子可比出门是殷勤不少。
*
薛蟠让薛瑞牵着马把街上转了一圈,这金陵城之中最热闹的几条街,其中有大半都是薛家的招牌。
这也难怪,薛家严格上也能算作是金陵城之中的地头蛇,发展了这么多年,总该有自家的地盘。
只是现在的薛家店铺前面有些另外添加了些字,比如什么城东皇商薛,城西正统薛。
薛蟠看着嗤笑一声,那他是不是还得给自家招牌上挂个什么皇家传承,唯一正统,金陵城第一家啊。
薛瑞看着薛蟠脸上的神情,凑上前悄声道,“大爷,城东那家是现任族长薛玲的产业,听说他家如今投了学政老爷家的喜欢,背后利益还牵扯到了甄府。咱们可不能轻易上去纠纷啊。”
薛瑞现在拿捏不准薛蟠的脾气,只能先劝慰着一句。面的他家大爷又毛脾气犯了,贸然上前,反而对他们的计划不利。
薛朎原先是跟随着薛勝办事,一直觉者被薛勝压着,心中不爽。等薛勝一去世,自然觉得天地宽敞,奈何自己一个人无法成事,只能投奔甄家,又凑着脸面拉拢学政家的那个小舅子,拉虎皮办事,没想到薛家其他人实在是不行,居然让他成功当上了族长。
薛蟠倒没现在就去生事的意思,只不过要先了解敌人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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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才好分别下手不是。
对着薛瑞吩咐道,“你回去将薛朎和其他人的店铺分布情况,盈利情况都查好给我汇报,我要详细分析分析。”
“对了,要专门找几个靠得住的小厮,守在各家店铺门前,记录来往的客人,哪种客人,分别有多少人,购买了多少东西,都要一一给我记录清楚知道了吗?”
薛瑞听的一脑袋雾水,但还是先答应了下来,大爷有时候吩咐的事情虽然奇怪,但是最后都有独特的道理,他还是只管听话吧。
这么想着,薛瑞就要牵马和薛蟠回府。
却不料道路前面突然跑出来一个女孩,看样子也才十七八岁。
她灰头土脸,穿着布衣,脸上身上满是伤痕,更奇怪的是双手被绳子捆在身前,身体也因此有些不平衡,一路冲撞着往前跑过来,还差点惊了薛蟠的马。
马儿双足跳起,薛蟠用力拉住缰绳才没能让这女孩被马蹄踹伤。
但也因此变动,那女孩身后追逐的人已经围了上来。
为首人手上还拿着一条细长的鞭子,“跑,你跑得掉吗你?大爷花了钱把你买回去的,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呢,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爷也能把你抓回去。”
田野嗤笑一声,“你要抓我回去,我就立刻自尽在这里,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也不让你占了这个便宜!”
薛蟠听着不像,看着为首的男子只觉得猥琐非常,哼了一声,摆足了霸王的款,“这是谁在本大爷面前自称爷?你们来人惊了我的马,想不赔礼道歉就走人吗?”
薛蟠摆出架势那很是那么回事,再说薛蟠在金陵城之中混迹了那么久,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他的。
立即有小厮跑到自家少爷跟前耳语,李四福听了小厮回禀,虽然不太情愿,但也还是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原来是薛家大爷,小的不知是您,冲撞您了,在这里给您赔礼了。”
薛蟠看着薛瑞走出人群,自己一个人骑在马上,眼神睥睨,丝毫不退让,“你以为这件事是你一句话就能了当吗?”
10. 救人
李四福神色微变,他家只是在这街上的一个小商户,并没有多少家世背景,和薛蟠背后的薛家相比,那是看都不能看的。只是他原本与薛蟠不熟悉,也不知道薛蟠是个什么态度,借着这件事情发作,到底是要什么……
李四福在一旁犹豫不定,田野倒是抓住了这个机会。
管他这个薛蟠是不是好人,但她今日都不能让李四福如了意!
当即对着薛蟠就跪了下去,狠狠磕了一个头,这一下将额头都砸出了血来。
田野用手撑住自己,忍住晕眩,冲着薛蟠声音凄厉,“大爷!求你救救我,为我主持公道啊!”
原来田野一家是金陵城外的佃户,全家只剩下她与田老爹一起生活。奈何田老爹年轻时劳损过度,如今体弱多病,不能为家里提供劳动力之外,还要因病耗费家中银钱。
田里家里,一切的生活重担都被迫的压在了田野的身上,但也因此造就了田野不屈的个性,凡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只是今年天气欠奉,收成不好,连交租的粮食都凑不齐。
听说地主家要让田野以身相赔,田老爹不肯拖累女儿,拖着病体投了河。
田野伤心非常,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进城卖身葬父,这才被李四福买了回去,签了卖身契。
但她在被带回时李家无意打听到,原来李家和地主家是一伙的,地主家就是李四福的舅家,李四福出城去舅家玩时,无意间看上了田野,这才心存歹念。当初地主要她以身相抵,也是幕后的李四福的主意。
万万没想到田老爹宁死也不愿女儿步入魔窟,居然自尽了事。
李四福打听到田野卖身葬父,装样子与田野签订了卖身契后,心中还愤愤不平,觉得田老爹坏了他的打算。让下人直接扔进了乱葬岗,并没有好生收殓。
田野瞪着李四福,眼睛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来,“我卖身葬父,是为求我爹安心下葬才自卖与你,你并未按契约为我爹下葬,那我又何须遵守契约?我又怎么成了你李家的人了?”
李四福从怀中拿出卖身契,在田野面前抖了抖,“白纸黑字红手印,签的是你的名,印的是你的手,你怎么不是我的人了。田野,你现在老老实实跟我回去还能落着好,要不然,你是我的奴隶,我愿意把你送到什么地方去,你就只能去什么地方。”
李四福的话中藏着满满的要挟,要不是田家如今只剩下田野一个人,他也用不着这样口头威胁了。
这个臭婆娘,给他惹了这么多事儿出来,就算他再喜欢田野的模样,带回家也只有收搓磨的份了,还想享福那是不能够了。
田野啐了一口,“呸!黑心眼的王八羔子,你以为这世上没有公道天理了吗?!我就是化身厉鬼也不让你如愿!我日日夜夜诅咒你缠着你!你且等着吧,看看你还有没有福可享。”
李四福躲闪不及,被田野一口口水吐在脸上,扬了手就要一鞭子抽上去。
只是鞭子挥舞在半空被另一条马鞭挡了回去。
薛蟠听完前因后果对着李四福更是没了好脸色,他还在这呢,李四福就敢当着众人的面打人,要是田野今天真的被李四福带回去,说不定要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反正他薛蟠是出了名的混,现在这个世道,恶人怕的只会是比他更恶的恶人。
此时薛瑞也已经去薛家店铺叫了足够的人过来,原本薛蟠和田野是被李四福的人包围在内,现在则是李家人被薛家人包围在内。
薛蝌原本在店铺之中帮忙,听薛瑞说了事之后,立即带了人来,“蟠大哥,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
薛蟠哼哼一笑,“没事,只不过这小娘子求到了我头上。我薛蟠还是头一遭遇着这样的事儿呢,肯定要帮帮场子。”
李四福颜色一变,他没想到薛蟠真的这么不给他面子,“蟠大爷,我虽然敬重您,但这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这田野是自愿与我签下了卖身契的,就是我的人,就算是闹上官府去,我自然也有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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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却不理会,让薛瑞拿了刀给田野松绑。
还是薛蝌机灵些,方才听说了事情之后,带着一众人等赶来,还不忘记带上两个在店里帮忙的仆妇,此时将田野搀扶起来护在人后。
薛蟠见人已经控制住,这才回头对着李四福笑了笑,这笑中有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哪只耳朵听到本大爷要和你讲道理的?”
“李四福,你不知道我的脾气,那就出去打听打听。在这金陵城之中,还没几个我薛蟠要不到的人,你要去官府,本大爷奉陪。”
薛蟠回想了一下原剧剧情,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只是你到时再要反悔我可是不依的。”
薛蟠原本因为打死冯渊,案件交府衙审理,按照规矩是要薛蟠以命抵命的。
可偏偏新任府尹偏偏是受了贾家推举的贾雨村,听了薛家的名和四大家族的关系之后,便罔顾救命恩人之女,随意判了刑罚。
李四福不知道这里面的九九,但他家下人有清楚的,当即拉住了自家少爷。
说到底,李四福家也只是一个小商户,薛蟠甚至不用特意下命令,知道今日情况后,与薛家有往来的商户人家都再不会与李家合作。
要是再把薛蟠得罪的深些,说不得在金陵城之中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李四福这时候才知道害怕,他平日里在自家和乡里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按照惯性的以为薛蟠会给他几分面子,又被田野气的狠了,这才没收住话头。
眼见如今已经被薛家人包围,田野也已经被人带走,李四福只能暗自吃下这个哑巴亏。
在下人的劝说下,上前道歉。
李四福恭恭敬敬的将手上的卖身契递到薛蟠面前,“都是小人猪油蒙了心,一时气急了才行事不端,还惊了薛大哥的马。小人知错了。”
“既然薛大哥为田野出了头,小人自然不敢再分辨,这卖身契还请薛大哥手下,小人这就回去让人筹备药材送往府上,还请薛大哥原谅。”
11. 大忙人
薛蟠笑道,“这还算你懂事。行了,今日我也逛累了,来人,回府。”
薛蟠从始至终都没下过马来,金陵纨绔的形象是拿捏到位的。在四周薛家人的围绕下喧喧赫赫的打道回府,并未有一个人敢阻拦。
*
回到薛家。
薛蟠下了马解了斗篷,心情正好。吩咐了薛瑞让人仔细照顾田野,再找人去寻田老爹的尸首好生安葬。
田野被两个仆妇一直搀扶着回来的,原本可以早些下去休息,但她执意过来致谢,刚巧听到这一句,原本刚强果断的田野忍不住泪流满面,
“谢大爷相助,田野自知烂命一条微不足道,大爷救我一命,又为我爹收殓。从今之后便以性命相报!”
薛蟠见不得这个,让人把田野扶起来,又把李四福交出来的卖身契递给了田野,
“我知道你自己心里是个有主意的,自己过日子也能过好。这卖身契还给你,你若是想,让薛瑞带着你去府衙消除奴籍,我再给你一笔安家费,从此后过你的安生日子去。”
“今日也是赶上了,我提供的是对我来说再微不足道的事情,怎么敢让你以性命作为回报。”
如此说着,薛蟠也是想起这个时代里面,女子单独过活也是十分不易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田野愣了一下,她今日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着给李四福得罪一个他更惹不起的人。
待她听说薛蟠的名号之后也是心有余悸,还以为跳出了狼窝又进了虎坑,只能求死了。
只是没想到薛蟠并未如同传说中那般坏事做尽,甚至还将她从李四福的手中救了回来。
……值此之际,她仍以为薛蟠也是抱着额外的目的,却没想到他居然肯还她自由。
薛蟠见田野愣住,只道,“如果你还没想好,也可以详细打算之后再来告诉我。”
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又闹了起来,薛瑞跟着薛蟠回了府还没料理好琐事呢,突然他娘找来给他传了话。
薛瑞听了还没来得及给薛蟠转述呢,那一边,王淑卿就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
*
这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多事儿呢。
薛蟠不由得有些头疼,他倒不是怕王淑卿,他只是单纯的怕王淑卿的念叨。
薛瑞跟在王淑卿身后进来欲言又止的,薛蟠懒得去猜。往椅子上一坐,“娘,这又是怎么了。”
王淑卿自认原来溺爱坏了孩子,自从知道薛蟠的“志气”之后,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一改往日的慈善和气,面对薛蟠时总是忍不住多加提点。
一改往日慈母的风格,径直变作了一位严母。
生怕自己孩子走了错路,耽误了他的天赋和志气。
她原本以为自家儿子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却没想到下人传话说薛蟠在外院养了一个极为标志的女孩。仿佛之前就是为着这个女孩和人打的架。
王淑卿一听这个消息就急了,带着人冲到外院,一见香菱就知道这定是薛蟠会喜欢的样子。
香菱在外院由薛瑞他娘林大娘照顾着,衣食用的都是极好的。原本还在拐子家时都能因为长的标志被卖二手,如今打扮起来更是显得人物风流,样貌不俗。
王淑卿一见香菱就知道,不能让她儿子再重蹈覆辙!
听说薛蟠回来了,立即又带了人找上门来。
谁知进了书房,又看见一个样貌标志的小姑娘在薛蟠屋中。
王淑卿忍不住悲从中来,见薛蟠懒怠听她唠叨的模样更是伤心,张嘴想说话,眼泪却先掉了下来。“蟠儿,你……”
薛蟠也没想到王淑卿居然来这一招,一时间被弄的有些糊涂,“娘啊,好端端的你哭什么,这是谁招你了,孩儿给你出气。”
王淑卿往薛蟠身上打了一下,“还不就是你这个混账,我以为你变好了,谁知你依旧是老样子,现在还学会瞒着我了,一个二个的标志人物就往家里带,你还记不记得你那天说过的话了。”
薛蟠满头问号,他哪里往家带了多少个女人回来了,这不就救了一个田野回来吗?
看这薛瑞在后面打手势比动作,薛蟠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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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好像确实还有一个香菱养在外院来着。
他原本想着等香菱习惯了一些,就把香菱送去给他娘认作干女儿,从此后和薛宝钗一起生活,若是能帮她找到家就送还回去,若是不能就是薛家一直养下去也无妨。
只是没想到被王淑卿先一步发现了,还凑上了田野,此时此刻闹了个大误会。
薛蟠也不不耐烦了,将王淑卿扶着坐下,给亲妈倒茶宽慰,自己再端了一个绣凳坐在旁边,给王淑卿解释了田野的来源。又让薛蝌家中随着而来的仆妇作证。
王淑卿这才信了,眼泪一下子就收了回去。只是看向薛蟠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怀疑,“那你外院里那个女子呢?”
薛蟠又叹了一口气,“娘你说香菱啊,这姑娘也是惨,从小就被拐子拐走,如今又被打怕了,连家在何方都不知道。只是你看她形容气质,应当是大家里出来的,她走丢了,父母该多担心啊。”
王淑卿听薛蟠解释,念及宝钗,心中不由得揪起来,神色也软了几分。
“我原是想着让娘你收香菱为干女儿,咱们帮着她找到爹娘,这不也是行善积德吗?若我当真有什么心思,能让她一直住在外院让别人看着吗?”
王淑卿听过这番解释,心中的疑惑担心才消。
搂着薛蟠就是我的儿,“我的儿,我怪罪了你,你可别和娘生气啊。我这不也是为着你操心吗?再说了,要不是你今天一个明天一个的带回家,我哪里会误会。”
薛蟠只得忙称是,承认都是自己往日里的错才让娘误会了。
“既然如此,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娘都知道了,这田姑娘也交给你照顾了。她恢复了良民户籍之后的去处还要娘帮着着想,我对这些不通,就都交给您了。”
这在王淑卿眼中都是小事,乐呵呵的让人给田野准备房间,看她头上身上满是伤痕又立即着人找医生。
等王淑卿带着人群回去,屋里又恢复清净后,薛蟠才松了一口气。
倒了一碗冷茶,还没送进嘴里,就又听到,“哥哥今日可是大忙人啊。”
12. 帮忙
薛蟠将一口冷茶倒进肚子里,冷水顺着食道一股脑的落到胃里,将薛蟠刺激的一激灵。
听见这声音就知道是薛宝钗,她从屋外缓步走进来,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去。
薛蟠估摸着薛宝钗的性格,那是家里大事小事没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再听一听薛宝钗的语调,知道叫妹妹看了笑话,心里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忙的转移话题,“嘿嘿,妹妹怎么来了,我倒有一件事要烦请妹妹帮忙呢,你到来巧了。”
薛宝钗却没那么容易放过薛蟠,“哥哥还能有什么事啊,那田姑娘不是都交给娘去照顾了吗?在哥哥外院的那个香菱姑娘我看也还是及早送进来吧。”
“方才娘让你绕了过去,可难免回去又想起来,倒是又要误会你了。”
薛蟠忙点头,“要送要送,妹妹既然在这那不如一会儿你们一同进去吧。反正娘也要收香菱为干女儿,从今后你们就是姐妹了。”
薛宝钗这才认真看了薛蟠一眼,她还以为薛蟠方才用田姑娘支吾娘亲是想留下香菱的。
没想到薛蟠说的认作干女儿,居然是当真的吗?
还不等薛宝钗细想下去,薛蟠打断道,“妹妹不知道,哥哥今日是当真有事想请妹妹帮忙的。”
说着便叹了一口气,装样子道,“哎,说到底都是为了咱们薛家,妹妹就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为着薛蟠方才的变化,薛宝钗才将心底的疑虑打消了些。见薛蟠果然焦头烂额的模样,软了口气问道,“到底何事?”
薛蟠扭扭捏捏的,犹豫了好一阵子,都快让薛宝钗不耐烦了,才说,“我今日去巡抚家拜见许公子,没想到让许大人撞上。他感慨我们薛家皇商之后如今居然分裂成一盘散沙,十分可惜。如今看上了哥哥我的资质,要我整合好薛家,便还把内务府的线路给咱们呢。”
“如此咱们家这个皇商的名号才又能坐稳不是。”
薛宝钗一听这话就皱了眉毛,凭薛蟠的资质要让巡抚看上,那是假的不能再假了。难道说是薛蟠找了什么由头来诓骗家里的钱财?跟着是不是要说给巡抚家送礼去了?
薛蟠看薛宝钗拧着眉毛就知道她不信,心中只恨原身薛蟠,坏事做尽了,才让家里人反复抱有疑虑,一个二个的都不相信他。
只得又继续解释道,“哥哥我走了许公子的路线,他帮我说了不少好话,我这才的了许大人的青眼。我说要振兴咱们薛家那并不是作假,加上巡抚大人原本与咱爹也有旧情。咱们如今得到帮助了,必得好好做出一番事业回报大人啊。”
薛蟠指着屋外,“妹妹要是不信,你出去叫薛瑞来问,我这养伤的半个月里,到处给许公子找礼物,这才走通了门路啊。”
要说薛家四分五裂的事情,只怕薛宝钗比薛蟠知道的还多些。
只不过碍于薛宝钗在闺阁之中的视野受限,和身份的影响。并不能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收整薛家,薛蟠在外败家又是个拦不住的。这才不得不依靠亲戚家里,将眼睛放到国公府去。
现在知道有这个机会能够将自家整合回来,纵然心中对薛蟠还有几分不放心,但薛宝钗纠结了半晌还是愿意一试。
看着薛蟠,“那哥哥要我帮你什么呢?”
薛蟠顿时乐开了,“我知道妹妹有大智慧在,眼力又好,对族中的事,店铺里的事也远比我了解的多。如今大人说了,要先将咱薛家收拢,我只有大方向,妹妹帮我想细节措施可好?”
这倒也是个法子。薛宝钗点点头。
“哥哥想从何处入手呢?”
此时热茶已经重新上了上来,薛蟠端起一杯轻轻吹去热气,抿了一口在嘴里,“薛朎这个族长之位是傍上学政才得来的。爹过世后,这族长之位原本该给我,他得位不正,又将族中的皇商之名四分五裂,商铺发展也不成个样子。既然如此,他也该把这位子还给我了。”
……
兄妹二人在屋内商议计策,直到了晚间才说完话。
薛瑞等在屋外,让人备了一大桌子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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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房里热了又热。屋内薛蟠的声音一时大又一时小,倒是薛宝钗始终是淡定稳重的样子,声线没有一丝变化。
直等到薛蟠叫人摆膳,薛瑞忙着让人上了点心,又叫小厨房将准备好的菜上桌,可以下锅爆炒的也就同时炒好端了过来。
薛宝钗平日里都是和王淑卿一起吃饭,甚少和薛蟠一起。
如今坐在一个桌子上才觉得哥哥的变化之大。
原先薛蟠吃饭时总要大鱼大肉,再配上酒水。如今倒是变了许多,桌上光是颜色都看着清淡的了不少。原先薛蟠还很不爱喝汤,如今却天天都要让备一道汤来,今日便是一道野鸭子汤,也不知是不是新进的厨子做的,汤色清亮,闻着还有着十分开胃的酸萝卜味。
薛蟠将脖子一扬就是一碗汤下肚,口中直喊爽快。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最大的幸福就是可以吃到红楼梦中的美食了。只不过江南人吃的清淡了点,薛蟠让人出去找了几家酒楼的饭菜。最后才找到这两个外地的厨师,用高价将人挖角了回来,专门给自己做各种各样好吃的饭食。
做了这么多天,居然还没有几个重样的。
再配合上原来厨子做的随季节变化而定的时兴菜,吃的那叫一个尽兴。
薛蟠自己吃的开心,还不忘记叫妹妹也多吃点饭,妹妹身板那么小巧,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多吃点呢。
薛宝钗曾经出门做客的时候被人暗讽说身型像杨贵妃,意思就是说她身量丰腴,没想到到薛蟠嘴里居然说她身板薄。
薛宝钗一时之间不知道薛蟠到底是真情实意还是故意说反话来气她的。
只是看薛蟠确实吃的香甜,动筷子时也不免受到影响,这新厨子换了之后饭食也多了几分意趣,不由得多吃了些。
走的时候只让莺儿回去给她找消食丸,说着还瞪了薛蟠一眼,倒叫薛蟠被瞪了个莫名。
看着薛宝钗走远,薛蟠摸着脑袋,他刚刚还想说个什么事儿,这会儿叫薛宝钗一眼睛给他瞪忘了。
13. 新生
等薛蟠想起来时,薛宝钗却已经走远了。
薛蟠摸着下巴摇头,不行不行,这件事还是要及早提上日程。今日天色已晚,还是明天去内院找娘一道做主。
薛蟠累了一天了,收拾完后倒下就睡,一夜无梦香甜无比。
薛蟠洗漱完就听薛瑞来回话,“大爷,按照爷昨日睡前的安排,已经将早饭摆在太太那边了,太太那边来人回话让您快些过去呢。”
薛蟠理了理衣服快步往嘉荫堂走去。
王淑卿已经和薛宝钗坐下了,王淑卿扬手将薛蟠招到自己右手边,被薛宝钗和薛蟠两个夹在中间。
“娘,昨日我就叫厨子准备好了今日的朝食,您看看可还喜欢吗?”薛蟠笑嘻嘻。
王淑卿哪有不高兴的,“喜欢喜欢,我的儿,只要你有这份心,娘吃什么都是甜的。”
薛蟠依旧笑一笑,哄着王淑卿用完了早膳。
王淑卿知道薛蟠今日作态是有事相求,吃了饭被哄的开心,直言道,“蟠儿,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娘都答应。”
薛蟠看着薛宝钗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呢,到底是薛宝钗身边的事情,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太随意的提及。
王淑卿一说,薛蟠眼睛就亮了,“当真?”
王淑卿哈哈一笑,“这是自然,你不就是……”
薛蟠冲着薛瑞招手,“那就把人牙子叫进来吧。”
王淑卿看着走进来的人牙子一头雾水,“这?蟠儿,这是干什么啊?”
薛蟠看了一眼薛宝钗,而后对着王淑卿道,“香菱不是要拜娘为干娘吗?我想着她身边需要伺候的人,家里的选几个,外头再买几个才合适。还有妹妹,身边常年都只有一个莺儿,年纪还那么小,总是忙活不过来的,我看还不如一并添置了。”
薛宝钗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自己的事情,她倒不是不缺人,只是不喜欢身边人太多。
薛蟠的理由找的恰当,香菱作为一个干女儿身边都添置了许多人,那么她这个嫡亲女儿身边要是没了人反而不合适。只是……
薛宝钗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香菱得了消息,从东厢房过来致谢。
她自从进了后院就被王淑卿安排在了正院的东厢房里,知道自己要正式被认为干女儿时,香菱只觉得心脏猛的一跳,她强忍住眼泪,胡乱睡了一夜。
等天亮了发现这并不是梦,还来不及喜极而泣,就听见王淑卿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说是大爷要给她准备丫鬟。
香菱知道因为自己薛蟠才挨了打,心中感激亏欠混合在一起,只能快速收拾了往正屋来。
进屋后,还不等王淑卿招呼,就径直跪在了王淑卿面前,双目含泪,“干娘!请恕女儿无礼,提前叫您一声娘亲,我自从被拐子拐了之后就再不敢想起家了。一是拐子总要打我,二是想起家难免伤心,故而人问起,我只说是忘了。”
香菱抹了抹眼泪,“只是我还有些许印象,我娘常抱着我给我唱歌谣哄我入睡。从今后,还不知有没有那个福气寻到亲身父母,只是干娘与兄长姐姐待我不薄,从此后,我只当是干娘的亲生女儿,愿终身不嫁孝顺在您身边,伺候您一生也便罢了。”
这一番话将在场的人都说的有些动容。
王淑卿原本也是一个心肠软的人,眼泪早就跟着香菱一起留下来了,上前将香菱扶起来,“好女儿,你吃苦了。从今后就在娘身边。也不说什么终身不嫁的话,娘身边不缺你这么一个。从此咱们拜了亲,只管乐呵,你的事娘都给你做主!”
说着拍了拍香菱的手,将香菱的心安下来。
薛宝钗昨日见了香菱,回来后也去香菱屋里正式见过面,对香菱有了略微的了解。心中也感慨香菱的遭遇,见状站起身来走到香菱身边,“往日种种都如过眼云烟,昨日你既然说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我看要不就将今日作为你的重生之日,由娘新取名,如何?”
薛宝钗这话一出,满屋人都说好,王淑卿沉吟半晌。
“冬日间万物寂寥,可我昨日在咱们家院子里看见湖中留有残荷,细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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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倒是颇有意趣。虽然人常说冬日消沉,可我却觉得没有冬日的累积何来春日的厚积薄发呢。”
说到这时,王淑卿笑着看了薛蟠一眼,眼中是藏不住的宽慰。
“你在冬日里重获新生,来年春节咱们就能一同赏春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该做‘莲笙’如何?”
香菱或者说莲笙将这名字在心中轻轻念着,只觉得这名字有说不出的熟悉。
宝钗想了一下也觉得好,“这真是太好了,莲笙莲笙,莲花原本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你虽然被拐子拐走,但依旧保持高洁的品性。笙为乐器,其音清越,春日演奏自有一片生机勃勃。往后看见莲花在春风中摇曳听见乐声时,就知道,那是莲笙来了。”
随后宝钗拉着莲笙的手,“你既然是今日的生日,那就比我小了,好妹妹,往后你就和我住吧。”
莲笙眼中含着泪,喊了王淑卿干娘,又喊了薛蟠哥哥,认了宝钗做姐姐。从此后她不再是漂浮的香菱,而是有根的莲笙了。
认完亲,薛蟠就让人牙子和管理家生子的管事上来,外头采买的和家里的分别选看,给薛宝钗补了三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又给莲笙配齐了四个大丫鬟和四个小丫鬟。
又在王淑卿面前改了名,各自认主。
这样的话薛宝钗身边就有莺儿、青萝、含碧、拾翠四个大丫鬟在身边,除了原本在薛宝钗身边的莺儿,其余三个都是外头的。
莲笙身边则是家生子较多,三个大丫鬟绿珠、红翡和紫芯都是薛家的家生子,只一个彩石是外头选上的。
薛蟠看着屋中人整齐的样子十分开心,叫他说,妹妹和娘身边可用的人还是少了些,忙着家中的事情这才算刚刚够,等以后再遇着可用的人才,还要往妹妹身边送去才行,这样才能让薛宝钗从家里的俗物之中抽身,帮他支应店铺的事情。
薛蟠自己瞎乐呵呢,没看到从薛宝钗那边投来的眼神。
就在这时,薛蟠脑海之中突然又响起一个声音,【薄命司香菱命运改变,能量提取中……】
14. 命运
薛蟠愣住,这个声音又出现了。
他看向王淑卿和莲笙,二人正拉着手商量要给莲笙办生日宴。王淑卿一派热心,莲笙倒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系统吗?
系统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薛蟠在脑海里尝试着喊了几声,却始终没听到回应。又只能将此事先放下。
等回过神来才看到从薛宝钗方向投过来的眼神。薛宝钗那一眼有些奇怪,没有任何情绪表达,只是淡淡的看着薛蟠,让薛蟠忍不住有些心虚,难道薛宝钗也能听见这个声音?
随后薛宝钗起身回屋,留王淑卿和莲笙继续商量。
薛蟠立即跟上去,又冲着薛瑞招招手,凑到妹妹身边妹妹长妹妹短的自说自话,薛宝钗却并不开口。
等到了薛宝钗屋里,薛瑞也已经将东西带了过来。
是一个装点精致的盒子,薛蟠拿着小盒子笑容满面,“妹妹快看,这是昨日哥哥出门的时候给你带的礼物,昨日事多,差点忘了。快打开看看可否喜欢?”
薛宝钗到底还是小孩子,心中有些好奇,将盒子打开之后,脸上的惊讶是挡不住的。
盒子里是一个玩偶娃娃,盒子做了细致的分工,最中心放娃娃,边缘放了娃娃的首饰衣裳等等。薛宝钗将娃娃拿出来,这居然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糖人、或者是泥土烧制而成的泥土娃娃。
而是用丝绢缝制的小娃娃,内里填的粟米,做工精致。就算是自觉已经长大了的薛宝钗也忍不住细细把玩了一下,又拿过一旁的娃娃衣服准备给娃娃穿上。
薛蟠适时的咳嗽了一声,“咳,妹妹可还喜欢?”
薛宝钗刚给娃娃穿上一只袖子,“哥哥在外忙碌,甚少这样细心的。”
薛蟠给妹妹递绕在娃娃手上的丝帛,“我在外无论做什么,还是时常想着娘和妹妹的好不好。”
这倒是实话,就是原身的薛蟠,虽然人混帐了一点,但还是很注意亲人亲情的,时常给王淑卿买首饰,给薛宝钗买外面新奇的玩意。
薛宝钗将娃娃放下,又用方才看薛蟠的那种眼神看向他,“这就是了。哥哥如今变了些,家里外面大小事都要管,就连我身边,如今也放下人了。”
原来薛宝钗在介意这个?薛蟠后知后觉的想。
他只是看薛宝钗身边只有一个年幼的莺儿,是个实在帮不上什么忙的,而且在红楼梦原文之中也有些不着调,否则也不会后来在大观园之中乱摘花和人起冲突了。
他想着后续还需要薛宝钗帮忙才想给薛宝钗添人的,没想到薛宝钗居然不喜欢?
她究竟介意的是自己触及了薛宝钗身边的人事变动权,还是以为自己往她身边安插人手呢?
……亦或是,二者都有。
薛蟠看向薛宝钗,薛宝钗并没有收回自己的眼神,老神在在的坐在原位上,任薛蟠打量也没有丝毫的神色改变。
真不愧是薛宝钗啊……
薛蟠在心中感叹一句,虽然自己穿越成了薛蟠,成为了和薛宝钗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薛宝钗是那个“任是无情也动人”的薛宝钗。
并不在意情份,只计算得失。
……只是她当真不在意情份吗?如果真的不在意,又为何要吃冷香丸压制热毒呢?
薛蟠收敛心中的想法,“此事是哥哥考虑不周,我给妹妹道歉。”
没想到薛蟠会这么说,薛宝钗神情微动,眼神又落回放在桌上的玩偶娃娃身上。
薛蟠放柔了声音解释道,“……我并不是想在妹妹身边安插人手。而是想让妹妹从内宅的事情中抽出身来,帮我办咱家的大事。”
薛宝钗心说,薛家的事,薛家若是真的被整合了之后,还需要她吗?
像是听见了她内心想法一样,薛蟠又继续道,声音之中还带了些许的神秘,“等收拢的薛家的力量,有了巡抚大人的支持,你说,这金陵城中,你哥哥我,能不去当那商业行会的会长吗?”
“商业行会?”
薛蟠点点头,这是他想到的收整金陵城商业力量的办法,“如今金陵城中的商业发展,实际上都远离不了各家背后势力的支持,但长此以往就会被各大家族操控。一旦发现商业危机,按照商业的逐利性,只会保存自我力量去牺牲下游,这样是对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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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不利的。”
“就比如说今年,因为天灾收成不好。但去年粮食丰收,粮库里也有足够的粮食支应,可偏偏,粮商郑家有甄家的支持,肆意提高粮食的价格,才有了那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各州县都怨声载道。”
“但如果有商会就不一样了,我们将各商业力量放在明面上来对峙,有商业行会会长主持,就能将金陵城的商业发展控制在我们想要的范围。”
薛宝钗聪颖非常,只稍微一听就明白了薛蟠的意思,和他未说完的话。
这样的主意只能抑制商业的肆意发展,并不能商会带来好处。唯一得到好处的便是官家,毕竟他哥哥原本也是借助巡抚的力量来收整商业。
只是……
薛宝钗皱眉道,“巡抚许大人不久就要离任,就算下一任巡抚能够继续你的谋划,但下一任呢,下下任呢。哥哥,你如此只是作为了官府掌控商业的一个表面上的幌子,若是被弃用,那可是会得到整个商业行会的反噬啊。”
这是自然,但是薛蟠并没有其他选择了。
薛蟠笑,“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妹妹,所以我才需要你来帮我啊。”
这是薛蟠说了很多次的帮忙了,只是薛宝钗这一次才格外认真的正对着薛蟠答应,“好,哥哥有如此雄心壮志,我又怎能拦着哥哥呢。”
薛宝钗的心结一下子便被解开来了,薛蟠如今便是如同在悬崖上跳舞,一不小心就有粉身碎骨的可能。而且是连带着整个薛家一起葬身火海。
与此相比,在她身边放几个丫鬟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可注意的。
薛宝钗跟着薛蟠的指引,将视野放在整个金陵城之中,她突然发现,越过家后,她一直忧心在怀的婚嫁的困扰,突然轻轻的消散了。
【薛宝钗好感+5,薄命司命运更改+10】
突然的系统提示打断了薛蟠给薛宝钗讲解金陵城中势力的话。
【薛宝钗命运更改进度……】
!薛蟠看到这,忍不住心跳微微加速,这这这……
【……2%】
薛蟠:……
薛宝钗:?
15. 准备
系统自从出现过那两次之后,居然又消失不见了。薛蟠只能根据他所知道的些许信息进行分析。
薛宝钗命运更改值额外的被提及,而且她的命运并不如莲笙那样好更改。莲笙正式被王淑卿收为干女儿之后,薄命命运是直接改动成功。
但薛蟠穿越来之后,与薛宝钗相处了这么久,居然只更改了2%。
薛蟠在屋内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现在红楼梦的剧情还没发展,都还没有到贾府的主要剧情上去,没有变动说不得也是正常的。
而莲笙的薄命命运原本就系在薛蟠身上,薛蟠本人改变了,加上莲笙被王淑卿认作干女儿之后也改变了嫁给薛蟠的命运,少不得因此才从薄命司上除名。
按照这个角度分析的话,少不得薛宝钗的命运变动还要落在贾府和贾宝玉的身上。
既然如此,那只能先放下不提。
只是薛蟠额外跑了一次,告诉薛宝钗不让她再吃冷香丸,反而被薛宝钗无语的看了一眼。
*
沈三哥只给了薛蟠半个月的时间。
薛蟠派薛瑞安插人手下去调查就用了五天,但就这五天的证据,也已经足够让薛朎让出族长的位子了。
薛蟠看着手上的证据,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薛朎做的这些丑事,居然都没有半点遮掩。”
光这五天查出来的东西,都足够一个外人带人抄了薛家了,更别说一个小小的薛朎。
薛宝钗压了一口茶,这些族亲原先薛父还在世时,她们也是时常往来的,只是没想到……
薛宝钗压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说话时略有喘息,“那明日我们依旧按计策行事,我今日就以娘的名义下帖子请伯娘和宝磬过来做客。”
这里说的伯娘和宝磬便是薛朎的夫人和女儿了。
薛蟠点头,拿了证据回去安排明日宴请会上的人手。
薛蟠走后,莺儿给薛宝钗上茶,自从宝钗屋里加派了人手之后,莺儿也少不得收了自己的几分天真烂漫的性情。
将茶送到薛宝钗的手边,“姑娘今日又有些喘了,往日这症状都是春日里发作的,怎么寒冬里反而又闹上了,可要我去取几粒冷香丸来?”
薛宝钗抚了抚胸口,耳边似乎又响起薛蟠的不准吃的话来,“想来是这屋子里憋闷的,你将窗户开些透点气便罢了。”
她最近时常觉得胸口憋闷气喘,这和她从小到大那个病症发作起来一样。往年发作的时候吃一丸冷香丸虽然立时就好了,但吃过冷香丸后总觉得心中差些东西。
还不如听薛蟠的建议,先不吃那丸药。薛宝钗这几日专注在薛朎的事情上,不去在意这毛病,居然也并没有引起更大的发作。
莺儿只能称是。
换冷茶出门时,恰好拾翠端了点心走进去。
走出屋外还能听见拾翠柔声劝薛宝钗吃点心,莺儿撇撇嘴,往她娘屋里去了。
莺儿的娘蕙大娘,原本是王淑卿从娘家带来的,当时还叫巧蕙,因样貌平平没有选上姨娘,在王淑卿做主下,嫁给了薛家的家生子,二等管家黄管事,从此后就随了丈夫,要不叫做黄二家的,要不就叫做蕙大娘。
又为着自己女儿成为了小姐身边唯一亲信的丫头,蕙大娘原本在薛家下人们中很能扬眉吐气。
只是没想到,在大爷做主之下,又在薛宝钗和王淑卿身边添了这么多人。
蕙大娘看着薛宝钗长大的,原本也是知道她家姑娘是看中了自家莺儿这天真烂漫的性情,故而从不对女儿多加拘束。姑娘怎么调教,莺儿就成什么样。如此莺儿才能在姑娘身边呆的久些。
谁知道新来的这几个,主意多,又抱成一团。因为她们几个是外头买进来的,一心一意只为姑娘着想,反而渐渐的将莺儿的位置挤了出来。
这才几天哪,蕙大娘看着自己女儿不成器,又不好说她,每日自己思量,急的嘴上长了好几个水泡。
看见莺儿又上值时间跑回来,蕙大娘恨铁不成钢,“不是让你就是赖也要赖在姑娘身边吗?你时时在姑娘身边,她看见了,有事才好叫你啊。”
莺儿将手上的帕子一摔,气鼓鼓的坐到榻上,自顾自的去倒茶喝,“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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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姑娘看得见我才是啊,我就是在她面前晃悠一整天,也没叫她怎么吩咐我。有什么送东西拿赏钱的好事儿,都是拾翠她们几个去的多。”
蕙大娘用指头往莺儿头上一戳,“那是她们几个才来,要往各处去跑混个脸熟,你在姑娘身边呆了这么久,没说帮着她们,至少也表现一下善意,怎么还有你这样怨怼的。”
莺儿原本虽然伺候薛宝钗,但薛宝钗并不拘束她,就是和旁人当着薛宝钗的面拌几句嘴,薛宝钗都不会生气。
莺儿自觉也十分用心回报薛宝钗,姑娘吩咐做什么事,从来不去细想,直接办了就是。
她以为这是她们主仆二人之间的默契。
莺儿也以为,这就是姑娘需要的知心人。
可这几天,像往常一样吩咐下来的事情,拾翠几个去办了,却总多嘴问姑娘,瞻前顾后的,生怕把事情办错。莺儿原先只以为她们这样会得罪姑娘,所以并不提点。
可没想到姑娘居然十分受用,……
那姑娘身边还有她的位置吗?
莺儿烦她娘总在身边聒噪,便茶也不喝了,饭也不吃了。
往自己屋里去歪着睡觉。
一觉醒来,天色已晚,窗台被照的发黄,莺儿昏昏戳戳的,听见她娘和什么人在外面说话。
掀开帘子走出去,才看见是青萝。弯着一双圆眼,笑的灿烂,看见莺儿出来,“莺儿姐姐怎么在这,今日晚膳有一道酒酿丸子,姑娘惦记着姐姐喜欢吃,专门留了。”
“我到房里去找姐姐,才知道你家来了。专门给你送来,你瞧。”青萝扬起手上的食盒。
虽说是宝钗赏了一道酒酿丸子,但食盒打开还有些玫瑰卤,鸭信等开胃菜。
蕙大娘直叫好,张罗着找炉子热酒,又喊青萝一道吃。
等人凑在桌前一桌吃饭时,莺儿才在心里念青萝几个用心险恶。
喝了一口热酒,被酒气熏了眼睛,一时将莺儿眼泪都呛了出来。
面前突然递过一条手帕,莺儿抬头,水雾朦胧间,她看见青萝弯着眼睛,“莺儿姐姐慢些。”
16. 敲山震虎
薛家老爷去世之后,家里便从没举办过宴会了,有也是薛蟠几个狐朋狗友在外院里胡乱聚一聚便罢了。
今日少见的开了中门,又命仆妇们换好整齐衣裳准备。
这是薛宝钗第一次名正言顺的接手家务,仆妇们都不敢懈怠。
大姑娘的性子,家里人都是知道的。太太耳根子软,蟠大爷不理事,只有大姑娘,看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则家里什么情况她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要是让她抓着机会,什么时候被收拾了都不清楚到底时何时让姑娘记了帐。
故而薛家内院的仆人们反而比外面店铺里的老实规矩的多,有些心思的,都早早求了机会出去。在外面当个小掌事能捞的油水可比在府中多得多。
*
陈夫人带着女儿宝磬上门时,便是看到薛家一派规矩整齐的模样。
只是陈夫人并没有在门口下马车,而是让人下了门槛,将马车驶入仪门。门口迎客的是大管家薛福,和林娘子。
正是薛瑞的亲爹亲娘。在薛勝在时,大场面也算是看过无数了,闻言都表情都没有改过,直接让人下了门槛,迎陈夫人的马车进了仪门。
陈夫人的奶娘看见门口的下人们动作,心总算是放下来半分。看见自家太太神气的模样,始终是没有将心底的话说出来。
现而今薛朎抖了起来,连带着陈夫人都扬眉吐气。身边多了不少奉承的人,陈夫人行事自然比以前要外向的多。
宝磬和奶娘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安。
宝磬虽然年纪小些,但自小和族中兄弟姐们们一起长大,尤其是和宝钗相处最融洽,自有情分在。
原本因着薛朎抢夺了薛家族长之位,她们姐妹二人再无往来,她还十分可惜。但今日看来,如果她娘和她爹要是摆着这样的架子而来的话,还不如不见……
况且,不年不节的,突然下帖子邀相会,宝磬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马车停在仪门,林娘子的声音传进来,请陈夫人和宝磬小姐下车。
掀开车帘,看见宝钗站在仪门内,宝磬便第一个下了马车,走到宝钗面前,“宝钗姐姐,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
宝钗看见宝磬也有些开心,拉着宝磬的手,“快拿着汤婆子暖暖,这手怎么这么冷。”
姐妹二人相互叙旧问候,却不料这话叫刚下马车的陈夫人听见,挑挑眉,“大姑娘何必客气,风口里站着等我,要是冷着了可不是我的罪过。”
陈夫人从前总凑在王淑卿身边,只觉得老天不公,偏生让王淑卿这么个蠢人嫁给了薛勝。王淑卿虽然面和心软,但却不肯帮着她,应允分给薛朎的差事。
而薛宝钗则更是让她心生厌恶,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家,眼神锐利,看向自己时,陈夫人总觉得她能看清自己阴暗的内心。
故而对着薛宝钗,陈夫人并没有客气。听听薛宝钗刚刚说的话罢,什么手冷着了,这不是分明说她家马车简薄,才让宝磬冷着了么。
薛宝钗玲珑心思,听一听话音就知道陈夫人的想法,“难得伯娘承邀,屋内已经备好了热水热茶,还请进去饮杯热茶祛寒吧。”
陈夫人扯过宝磬的手就往里走,走了几步却没见薛宝钗跟着进来。皱了皱眉,“大姑娘不进屋吗?”
薛宝钗还是方才那副模样,笑的轻柔,“伯娘先请进,还有一位贵客需我相迎。”
陈夫人摆足了架子进门,在内仪门看见宝钗时,便自觉宝钗时亲自出来迎接自己的,谁知还有这一遭,顿时脸涨的通红,再看薛宝钗神色未变,嘴角含笑。
只觉得薛宝钗含了心思故意叫自己出丑的,顿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要走还是要留。
“哟,这不是大伯家的嫂子吗?原来今日你也来了。”
“走走走,咱们快进去,别站在这里吹寒风了。”
花厅内走出来几个妇人,相互张罗着走了出来,请陈夫人进去。
仿佛早就知道陈夫人要来,特地出来迎接。
陈夫人这才知道原来今日薛府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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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只请了她家,族中几个说得上话家里的夫人都在此处。
只能在宝磬的轻扯下,进了花厅。
虽然一直被左右人拉着奉承,但心中始终觉得有些不爽快。
方才她以为薛宝钗是专门出去迎接她的,谁知道竟然不是,难道现如今薛家之中还有什么身份地位能比她还高的人嘛?
就是把薛勝家里那个早死的老太太搬来,她也不见得会低头。
想清楚这一层之后,陈夫人扬起脸将自己的派头耍起来,摆出自己的高姿态,任由周围人说什么好听话都不轻易露出喜色。
现而今她家老爷才是族长,是薛家的领头人,自然不需要避讳低调。
陈夫人心中安定下来,恢复往日神色,拿起茶杯饮下一口。
“哟,这是什么茶啊,如此涩口,原说勝老爷去后,这家里还有蟠儿顶立门户,怎么却用如此的茶叶待客,这不是失了咱们薛家的体面嘛?”
说着陈夫人摇摇头,“才刚进门时我就看着不像,想来是如今大嫂子不管事,凡事都交给宝钗支吾的缘故,女客进门,都不知道预先开外门,难不成还要我等下马车走进来不成。”
陈夫人说完这话原本是想等着日常奉承自己的那几个人顺着自己的话贬斥宝钗和王淑卿。
谁知底下几个人对视一眼,面上居然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只有薛蝌的娘孙夫人嗤笑一声。
其他人还看着他家族长之位并不轻易开口。
只是薛蝌一家与薛蟠一家是薛勝还在时就十分要好的关系,就是如今也未有半点影响。
再加上日常孙夫人就是与陈夫人不对付的。
也从茶几上端起茶水来饮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茗,嘴角露出舒适的微笑,“这沂蒙山的新茶喝起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先苦后甘,回味之中茶香渐浓,喝过只觉得口齿留香,果然是好茶。”
孙夫人睁开眼,眼神对着陈夫人上下一扫,眼中意味深长,但是个人都能看清她的意思。
17. 打脸
孙夫人哼笑一声。
看陈夫人憋了气,孙夫人心中别提多畅快了。
今日来时薛蟠就专门来给她打了招呼,今日正是要好好收敛一下薛朎家的气势。
薛蝌也暗中说过,蟠儿如今大有变化,收集了不少证据要收拾薛朎,既然如此,孙夫人还有什么忍让的?
陈夫人虽然最近张狂了些,但到底要面子,在众人眼中不好轻易发作,憋了一口老气,羞愤非常。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孙夫人就又道,“如今有些人上门做客的规矩都不懂了。人常说客随主便,哪有人上门做客头一个就让人把门槛掀了去的,又不是多大的排场。”
“咱们都是薛家一族的亲戚,勝老爷在时,淑卿嫂子出门也没有这样的。”
说着又嗤笑一声,“有些人自己不懂规矩也便罢了,还倒打一耙,我们不都是门口下了马车,又换了轿子抬进来的,偏生有些人装着装着把规矩都浑忘了。”
陈夫人自打薛朎坐上这族长之位之后,还没被人怎么挤兑过。
她还对外只说如今自己养气功夫做的足,对旁人的话都不大有反应。
直到今日孙夫人几乎骂到了她脸上才彻底忍不住了。
孙秀兰那话分明是说她不懂规矩乱耍威风,又说她不懂茶,原本自己对这府上所有的指责都被孙秀兰一个人指了回来。
陈夫人再看周围的夫人,只觉得她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这时就是任凭宝罄再怎么拉,陈夫人都忍不下这口气了。
听着外面有动静,丫鬟喊着大姑娘,像是宝钗进来了。陈夫人想正好薛宝钗是晚辈,她是长辈,她喧派什么,薛宝钗也只有听着的份。
当即站起来,走了出去。
门帘子刚一掀开,陈夫人看见薛宝钗的脸一闪而过,立即道,“大姑娘,这就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吗?把我们一群人晾在花厅,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要你亲自去迎?就是你去了,你娘呢?她怎么又不出来招待我们,来几个丫鬟上杯茶就把我给打发了?”
陈夫人憋了许久,此时暴风一样炫出去,这些话在心底反复想了无数遍了,到了嘴边就说出去,一点儿也不停顿。
原本她还得意呢,还好是只看见了宝钗,年轻人总是爱脸面的,她又是长辈,用身份压下去,纵使宝钗再怎么羞愤,也都无法反嘴的。
谁知道门帘子掀开的大些,竟然是甄家老太太和夫人站在外头。
这、这这这……
陈夫人愣在原地,这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甄家二夫人冷笑一声,“哟,陈夫人好大的威风,知道的是你家朎老爷当了族长,不知道的,只当这江浙总督都是你家的了。”
薛宝钗和王淑卿一左一右扶着甄老太太进门。
甄老太太到底见识多,闻言只是笑了笑拍拍薛宝钗的手,“宝钗站在门口迎我,倒是让我不忍心了。大冬天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宝贝闺女,你竟也忍心。”
后面这句就是对着另一边的王淑卿说的了。
王淑卿张口笑道,“能伺候老太太是咱们的福气,要是能让宝钗学着老太太几分真经,我就万事不愁了。”
宝钗只管低头装腼腆。
三人进门路过陈夫人时,没一个正眼去看陈夫人。
陈夫人还知道往旁边让一下,把路让开。
她话都说出口了,放才看见甄家老太太还有些心虚,可这会儿看她几人并不理会自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不又将她放置在曾经的尴尬处境上了。只是这次偏偏是自己找的...
*
方才陈夫人一心以为自己就是本次聚会之中位次最高的那个了,也并不客气直直的就坐在了上首的尊位上,颐指气使。
现在甄老太太到来,一旁的丫鬟早有眼色的重新上了茶。
甄二夫人与王淑卿相互让了一番才让王淑卿坐在了另一上首位,甄二夫人坐在甄老夫人下首。
宝钗坐在王淑卿下首。
眼见其余人都坐定,只有陈夫人一个人站在花厅内,宝罄还在一旁焦急的轻轻扯她的衣角,还不敢动作太大。
宝钗立即站起来,亲自去扶了陈夫人坐在自己位置上,“伯娘怎么还站着,今日咱们一家子团聚正是热闹呢。快请坐。”
薛宝钗和薛宝罄二人扶着陈夫人坐了下来。
陈夫人不想最后竟是宝钗来为她打圆场,可心中又羞愤,如此场景还不是因着来她家才……
陈夫人到底没有张口,由着宝钗扶着她去坐了。
宝钗从一旁的茶盘上接了茶给陈夫人放在小几子上,温柔一笑。
陈夫人忙的接过来喝了一口,将快要跳出胸口的心压了下去。
再抬头时,只看见宝钗细腻白皙的侧脸,气质沉稳,无论怎么挑毛病,还是忍不住心下叹服。
宝罄将娘亲拉回来,这样闹了一场自己也并不好受,仿佛间她又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爹还不曾当上族长,日常到亲戚家出门时,娘就总是这样尴尬。
宝罄看着宝钗歉意一笑,见宝钗却微笑着摇摇头,心下更添了几分惭愧。
虽然这是长辈的事,但是晚辈们夹杂在其中总是会不好受的……
……况且自从勝大伯去世,她爹抢了族长之位之后,她与宝钗早不如从前那般要好了。
宝钗看见宝罄的神色也能猜测到几分她的想法,万没想到堂伯和伯娘是那个性子,偏生宝罄又是个实诚人。
只当做没看懂,指挥丫鬟上茶点,拉着宝罄坐在甄老夫人身边。
*
今日薛府请宴,后宅之中夫人们齐聚。前厅之中,自然也是如此。
薛蟠一大早就换了身衣裳,将头发束起,挽一个利落的发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
穿的是宝蓝色缠枝莲纹暗花缎袖箭长袍,外罩一件石青色江绸琵琶襟坎肩。腰系革带,挂上一块金镶玉的配饰。再将马裤扎在靴子里。
乍一看到不像个富商之子,只当是哪里来的将领,看着十分干练精壮。
更别说腰板挺直,肩膀开阔,看人时目光沉稳。端的是大家气度。
薛蟠自己找了半天衣服,穿出这一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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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十分得意,早上还去亲娘和妹妹面前狠狠炫耀了一番。
王淑卿和薛宝钗都说是看着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薛宝钗还笑说哥哥是不是要去哪里出将入相了。
薛蟠笑道,“今日以一敌众,如何不算是打仗呢。咱们的战争都打在无硝烟的战场。”
说完便面色神秘的走了,留下薛宝钗独自沉思。
薛蟠哪里知道薛宝钗怎么想,他只知道再不走就要露馅了。
就凭他这三脚猫,岂敢在薛宝钗面前卖弄,那还不漏了怯。
如今宴客厅内来往客人已有许多了,薛蟠一大早就将薛蝌喊了来帮忙。
薛瑞也说薛朎家的夫人小姐都到了一会儿了,只是薛朎本人还没到。
薛蟠让人继续上茶,有再多人来问也不轻易开口,只说等族长来了再说,这是关于薛家的大事。
不是没有长辈想要接着年纪辈分压人,但话放在嘴边,都没有说出口。
人都看得出最近薛蟠的变化,况且就算薛蟠还是个混小子之时,也没几个人敢随意欺压他。虽然薛父去世了,但王夫人家中关系还在,薛蟠还有个当大官的舅舅呢。
当初族长的位置也是连哄带骗的从薛蟠手里拿来的,此时此刻,又怎么有人敢直接上去喧派他呢。
再看薛蟠如今的样子,打扮起来也是人五人六的。更别说被他看一眼,这眼中,确实还有那么几分气势迸发,叫人情不自禁的坐回了位子上安心等待。
薛家几个分了皇商名号的长辈,在底下如坐针毡,心中只不停的催促薛朎快点来。
*
又过了两盏茶,薛朎才到。
门外小厮传话说薛朎到了时,这花厅内的气氛陡然一转,在场人都觉得心中松快了不少。
除了薛蟠还坐在原位没动之外,几乎其他人都走到门口去迎接薛朎。
谁知薛朎也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有一位中年人,在场的薛家人没有不认识的,正是今日后宅之中那位座次最高的甄老太太的亲儿子,甄二老爷,甄肃。
薛朎忙着和其他人打招呼,悄悄分了眼神去看薛蟠。
见薛蟠还坐在原位上没有动弹时,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
方才他夫人遣人给他传话,知道甄家老太太被请去之后他立即就去了甄家请二老爷。还好原本他就想下薛蟠的面子晚到,这才没上这小子的当。
他去了甄府舍下了老脸,又借着甄老太太的面子才将人请了来。如此,就算薛蟠和王夫人有什么打算,甄家还有其他人在场,也不能轻易让薛蟠入了愿去。
薛蟠也没想到,薛朎动作到快,且看薛朎一脸得意,薛蟠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只是今日真要叫薛朎错了主意。
他与宝钗将甄家老太太请来只是为了给王淑卿压场子而已。今日之事闹出来,前面有薛蟠镇压,后宅之中,王淑卿却稳定不住,宝钗虽然可以出主意,但到底在亲戚间还是个小孩,这才请了甄老太太。
谁知却叫薛朎误会了去。
薛蟠勾起一抹笑容,这倒正好了。
18. 账本
待各人行礼寒暄落了座,薛朎才假惺惺道,“蟠儿不知今日有何事,找我们这么多人汇聚于此啊,若是家中有什么困难,只管和我说,我帮着你办了就是,何必劳师动众的呢?”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薛蟠身边,拿手拍在薛蟠肩膀上,
“自从我接下咱们薛家这个担子,就一直为咱们家族挂心。你平日里总是和一些狐朋狗友混迹在一起不着调,我也都看在眼里。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你如今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了,也该撑起门楣,做出一番事业来。你看看蝌儿,在铺子里不也从小事开始做起吗?又何必总是顾及着你薛家大爷的架子呢?嗯?”
薛朎容长脸,留了一把胡子,眼睛细长。看起来不像是个商人,反而有点书生气韵。说话时缓慢悠长,听起来倒是那么回事。
只是听话听音,众人才坐下,还有一个外人在场。
薛朎上来就明着劝诫暗含贬义,这还是把薛蟠当成原来那个傻子糊弄呢。
薛蟠不喜欢有人碰自己,便起身顺势将薛朎的手挥下去,动作没有让步不说,言语也十分生硬。
“好叫伯叔知道,如今咱们薛家可出了一个大祸害,薛蟠自知平日懒散了些,但也不能眼见着家族走向悬崖,被人带到死路也不知为何。”
薛朎和薛勝是同一个爷爷,只是传下来时,薛朎的爹是家中庶长子,薛勝的爹乃是嫡子,家中选接班人时,为着有更加优质的嫡出子,便从一开始就在有所区分。
再传到薛勝之时,更是名正言顺的选择了薛勝作为下一任族长。
可薛朎心中不服由来已久,他总是想着若是当初家族没有因为嫡庶之分而区别待遇的话,薛家传到他的手中,说不得反而会更有发展。
分明都是薛家的子嗣,偏偏他逐渐要淡出家族,成为旁枝,就因为那一点点的区别。
偏生他又从小到大被薛勝压了一头,好不容易命长些,看着薛勝死在他前面,薛蟠又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才让他有机会拿下薛家。
如今又怎么会给薛蟠爬起来的机会呢?
最近他只知道薛蟠被人打了,窝在家里养伤一个多月没有出去。家里还领回去几个标志的女子,这才放了心。
虽然今日见薛蟠样貌气质有所变化,但始终还是固有观念影响了他,虽然有所顾忌,但还是觉得薛蟠依旧被他掌握在手中。
忽而听见薛蟠如此说话,还有些不习惯。
薛朎摆上了十足十的族长架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薛蟠,我看你是小辈,又是我看着长大的侄儿,姑且放你一手,但如今还有甄家长辈在此,岂有容你随意放肆的地方?”
薛蟠冲着甄肃拱手行过礼,又对着薛朎道,“伯叔何必如此,甄家二叔可是您请来的贵客。”
“我今日下帖子请各位族中长辈来,是商议我薛家家族的家事,帖子上也讲说分明了的。只是如此也好,有甄家二叔见证,也不用人外传,我薛蟠乱说话。”
薛朎扬眉,刚要张口,却又在心中转了一圈,终究是有些狐疑。
薛蟠不理事是常态,他今日作风实在不对,还是见机行事。随即装作要坐回去的模样与门外自己的心腹使眼色。
薛蟠府上还有几个他贿赂过的眼线,还是先打听一下要紧。
想起这个,薛朎心中不由的有些不安,他曾经从薛瑞手中得到过不少的消息,只是好似薛蟠养伤以来,这府中的消息就再也没传递出来过,难道?
薛朎看向薛蟠,可薛蟠是他看着长大的,在薛蟠年幼时,他也有故意使坏带着薛蟠不学好。
索性薛蟠也是真不争气,说什么好玩薛蟠不过脑子直接就干什么。
如此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人,当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吗?还是说,薛蟠从小就有如此心机?
*
薛朎熄了火,旁边自然有族中人上来劝解。
一边劝薛蟠好生说话,一边劝薛朎别和小孩子斗气。
只是当下这情况是人都看得出来,薛蟠今日这架势是非要与薛朎闹出个结果出来的。
虽然心中各有心思,但还是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态。薛朎当了族长后,并不如薛勝那般尽如人意。
族中人除了被他笼络去的利益关联者,其余人还是心存不服的。
就连甄肃也有些坐不住,他实在不想干预薛家的事情,原本也是被薛朎好说歹说劝来的,原意也只是为了接母亲回府。
眼看就要被搅进浑水之中,甄肃站起身,“既然今日诸位是谈及家事,甄某还是早些告辞吧。”
薛朎如此情形正需要有个人给他当支柱,又怎么会轻易放甄肃走。
又自己上去劝了两下将人稳住。
薛蟠等场面安静下来,才开始今日的正题。
拍了两下手,薛瑞和几个小厮抬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进来。
这箱子分量并不重,只是箱子上实打实的挂了好几个大锁。
抬进来后,薛蟠也并不让人打开。
只是对上薛朎那张瞬间惨白的脸,冷笑了一声。
“诸位堂叔兄长,可知道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吗?”薛蟠慢悠悠道。
如今这箱子一拿出来,着急的就不是他了。
在座的人或有利欲熏心之辈,但都不是蠢人,看薛蟠和薛朎两人的神色便可知这其中藏有猫腻。
薛三堂叔性子急,“蟠儿,你老实说来,这箱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你今日叫我们来又是为何?你怎么说我们薛家要被人带进死路了呢?”
薛蟠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看了薛三一眼,装的和当真不知道一样。
薛蟠坐回位子上,端了一杯茶水,老神在在,“堂叔何必问我?当日我父亲死后,族长之位空悬。在老祠堂汇聚了八家人,约定的新族长之位...”
“够了!薛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朎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
他倒不是怕这件事被抖出来,而是箱子里装有的其他东西,万一,叫薛蟠误打误撞翻出来了呢?
真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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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这箱子他分明是让人藏在庄子里的地下室里,怎么会被薛蟠找到。
薛蟠嗤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薛家族长之位原本就该传给我,薛朎你以皇商之利相诱惑,暗自允诺下来的族长之位,还怕人知道不成?”
薛蟠说完之后,就将目光放在在座其余的薛家人身上。
有的人本就是一丘之貉,皱着眉只怕伤及自己的利益。
有的人与薛勝有感情,颇为愤愤不平。
又有的人两边都不站,只认真听着,暗中寻摸能不能有自己得利的机会。
这就是家族,什么打断筋连着脉的,无非是一群利益朋党,带着同一个姓就装起友爱来了。
薛蟠冷笑一声。
“只是你允诺出来的皇商之名,一分为八,在多而不在精。反而坏了薛家祖辈传下来的皇商的名头。”
薛蟠扬了扬下巴,让薛瑞开始。
薛瑞从怀中摸出一个本子,站在花厅中央朗声念道,“十一月初三,城东皇商薛家老绸缎铺,来往的客人十余人,多为布衣百姓,伙计装腔作势,购买量为零...”
“初四,城东皇商薛家茶叶铺,来往客人二十余人,多为店铺伙计,购买散茶十余斤...”
......
“初七,...”
“够了、”
看薛瑞一个本子这才念了开篇几页,薛朎最终还是坐不住了。
这打着城东皇商薛的铺子都是他家的铺子,也不知薛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把他家店铺的真实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薛朎脸色或清或白,“这,这无非是最近天气渐冷,生意萧条些罢了,这是常事。蟠儿,你常年不理会商铺之事,不会以为店铺生意不好些,就毫无作用吧。”
薛蟠合上茶盖,坐直身体。他原本相貌就不俗,一双浓眉大眼,略消瘦后更显风采。
如今气势一拿出来,漆黑的眸子将薛朎一看,就止住了薛朎的话头。
“伯叔说的是,只是店铺实际记录如此,账本上却又是另一番模样啊。”
“薛瑞,接着念。”
薛瑞又拿出另一本账本,继续道,“初三日,绸缎交易上等纱三匹,蜀锦二匹,轻纱十匹,粗布十三匹...共计得银一百三十两。”
这话一出,花厅内一片哗然。
“蟠儿!你这账本是从何而来?这上面写的可当真?”
薛三堂叔更是着急的站了起来,他家和薛朎合作最紧密,当初分皇商名号的就有他家。
只是后来薛朎说分散开还不如集中在他家铺子,他只管拿分红。
看着薛朎拿出来的账本收益颇多加之薛朎的商铺位置确实更好,他才同意只收分红,当这个甩手掌柜的。
原本他还以为是自己捏着薛朎想当族长的心,占了便宜,谁知,谁知薛朎居然会在账本上造假?
可他实在分到了分红银,若是薛朎造假,这钱又从何来呢?
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19. 印子钱
薛三堂叔并不是不知事,只是曾经被薛朎和利益蒙蔽住了,如今骤然遮羞布被掀开。
一瞬间诸多猜想都一下子冒了出来。
薛三堂叔看着薛朎回避他的眼神,只觉得背后汗都下来了。
他猛的走上前,双手捏住薛朎的肩膀,“你!……族长,你可是?!你……”
薛朎瞪他一眼,将手拂开,自己站了起来,“好你个薛蟠,平日里装作痴傻的模样,倒叫我被你蒙蔽了去。”
“这店铺内的细节,你又怎么会知道,你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本账本,就想让我认账吗?”
薛蟠笑,“伯叔,方才您还径直认下的账本和店铺情况,现在就这样直白的翻脸吗?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我薛家掌家的族长,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小人。”
“你!”薛朎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提及他比不上薛勝在世之时,也最讨厌有人说他当不好这个族长。偏偏现在说这个话的就是薛勝的儿子。
薛蟠道,“这些信息不需要我自证,就是现在随意找个人上街,到你家店铺看看就知道。更何况,店铺里的情况你能瞒得过在场的各位族亲,却瞒不过店中的掌柜和伙计们。”
“随意拉一个人回来,我不相信问不到实话。既然如此,你还不如老实交代为什么真实情况和账本为什么相差这么远!”
“我有什么好交代的,我又有什么需要向你交代的?薛蟠,你别忘了,我才是薛家的族长,你只不过是一个我的小辈,在我面前说话,可要掌握好分寸!”薛朎依旧口不择言,他的一颗心还掉在这花厅中间的箱子里。
薛蟠如今有备而来,可,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薛蟠是怎么得到的,还有那店铺情况,分明他找人做的十分仔细啊……
薛蟠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放在手中鉴赏,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可知你做的乃是能让我们薛家抄家灭门的大祸事!薛朎,我来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以薛家家主之名在外放印子钱的?”
在座的族亲都有些震惊,甄肃却悄然坐正,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下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薛蟠和薛朎。
今日之事,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大家族之中放印子钱是常有的事情,这并不意外。薛朎的路线还是搭上甄家才顺利开展的。
否则,薛朎手中只掌握了半个薛家家族,就这还需要让出大部分的利益来笼络族亲。以他的能力是断不能自己独立开展印子钱的上下游路线的。
店铺之中的账面做的好看,也无非是将钱换个名头用出来,写在账本上好看而已。
薛朎并不甘心将自己辛苦筹划来的银钱分给其他游手好闲等钱到家的族亲,故而每次分红之时总是记账,给点零小利,只说现在生意红火,要继续往下开展。
实际上自己暗自将无数银钱转移了出去,除去上下打点和给甄家的分成,剩余的都被他藏在庄子的地下室里。就连薛朎的夫人都不知道,否则也不会总是带着几个老旧的首饰出门。
让人想吹捧都无法吹捧入心。
薛蟠用扇子点点箱子,“如今这证据都在这箱子之中。”
他的视线划过几个和薛朎同谋的族亲,“包括当日与薛朎商议切割皇商名号的协议也在其中。”
薛三堂叔连忙凑上前,“蟠儿,咱们都是族亲,叔伯几个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啊……”
薛蟠嘴角带笑,“……堂叔不忙,薛朎做下如此丑事,利益虽然自己拿了大头,但是箱子里清单明晰,可都是有几位族亲的分子呢。虽然放印子钱的主谋并不是你们,但也……”
这家不止是薛三,其余几家人的都坐不住了。
纷纷汇聚到薛蟠的身边,再也不拿捏长辈的身份了,纷纷说起了软话。与薛蟠攀扯当年与薛勝的感情。只说自己被薛朎蒙骗,猪油蒙了心这才让薛家族长之位落入小人的手中。
才最后让薛朎钻了空子,做出如此害了家族的丑事。
薛朎用手指着这几家人,嘴唇都气白了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薛蟠却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对了听说伯叔你喜爱古董花瓶?还时常让人出去特意寻找?”
“正巧我姨丈家族亲正好担任府尹,手底下压了几个你强抢花瓶害人性命,毁人家业的案宗,听说你是薛家族长,特来问我如何处理,你说,我该怎么回答他才是啊?”
薛蟠这时候显露出的模样反而让薛朎有些熟悉了,正是薛蟠平日里最常见的混账模样。
原本看见薛蟠这样,薛朎总是在心中暗自庆幸,薛勝这样一个要强的人,偏生儿子是如此的没出息,好在他还有一样是强过薛勝的。
却没想到薛蟠居然心机这么深沉,小小年纪就一直压抑本性,在他和周围人面前装作一副二世祖的模样,要他做什么蠢事都去做。
原本只是被薛朎捏在手中的蚂蚁,却突然有一天被发现是只有着凶狠野性的猎豹。这如何不让人惊心?
薛朎自知今日是被薛蟠拿捏住了所有的把柄,再去看甄肃的方向,甄肃坐在原位上,但只悄悄的冲他摇头。
薛蟠要是但凡将印子钱的事情牵扯出甄家来,甄肃都不会轻易让薛蟠拿捏住薛朎。
偏生薛蟠像不知道薛朎和背后的甄家的牵连一样,并不说甄家如何,只是一位的指责薛朎。那甄肃就不好开口了,这毕竟也是薛家的家事。
四大家族的关系之深远,是盘根错节的,并不是一两个心结就能解开的。
如今无非也就是换一个薛家的家主,对甄家来说,重新换人放出印子钱的线路而已。若是去支持薛朎反而要耗费的功夫就更多了。
还不如不表态,选择支持薛蟠。
薛朎看见甄肃的样子就知道如今自己是彻底倒了。
想当初他和薛勝一起长大,回家之后总是被父亲说家被母亲攀比,说的他处处不如薛勝。他这才左了心思,一心一意与薛勝相斗。
只是他也知道他从未被薛勝放在眼中过。薛勝知道他的野心却从未干预也只不过是因为家族式微,无人可用,安定住自己之后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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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继续帮薛家重整家业。
只是薛勝去的太早……
薛朎看向薛蟠,薛蟠会是薛勝留下的后手吗?
薛蟠谋划今日的大戏就是为了彻底断开薛朎在族中的一切联系,恰好甄家人在此,便也可彻底切断薛朎与甄家的印子钱利益。
那些族亲原本也就是被薛朎以利益勾结而来的,知晓薛朎并不真心打算与他们分钱之后,倒戈的相当快速。
况且他们也都知道印子钱这样一个足以抄家的大事被掌握证据之后,是怎么也甩不开的。
只能纷纷对着薛蟠表态,薛三堂叔道,“蟠儿啊,都是堂叔糊涂,早些时候被薛朎这个奸贼蒙蔽。才让他这样的人坐上了族长之位,要我说,按照族中的规矩,这族长的位子原本就是属于你的。”
“况且你如今少年英才,心中又有丘壑,想来定然能将咱们薛家带领的如同你父亲那般好!”
左右人纷纷附和,“是啊,还是蟠儿有计较,早看出薛朎这个人的真面目,及时止损,才不让咱们薛家栽一个大跟头啊。”
薛蟠转过身看着众人道,“那诸位叔伯族亲,这是认准我当薛家族长了?”
薛蝌早在一旁听了许久了,见时机成熟,自然上前拥护,“蟠大哥,你是咱们这一辈之中的老大,也是咱们兄弟姐妹之中的翘楚,你当这族长之位,那是众望所归。咱们都拥护你。”
薛蟠站在原地,等在场所有薛家人都表了态之后才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薛蟠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又看向薛朎,“既然我现在是族长了,那也有权处理朎伯叔了。”
薛朎脸色一变,他没想过薛蟠会如何处置他,虽然这件事是他被抓住了,但还是在家族之中的可控范围,薛蟠可不能对他真的怎样!
薛蟠看出薛朎的想法,呵呵一笑,“伯叔,虽然印子钱还没牵扯出来,但你害人的命案还挂在府尹门前呢,你不会以为这件事能轻易了却吧。”
薛朎脸上红白辗转,他何曾爱什么古董,无非是往上面送礼罢了。谁料如今还是……
薛蟠道,“不过,我看在伯叔是薛家人的份上,咱们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总不能真的送你去见官,叫你家破人亡。”
“但这件事还是要有合情合理的处置,从今日起,你分出一半的家产作为对受害者的补偿,另一半家产充公,作为家族之中的用度调配。你与家人就暂时由家族赡养,听候吩咐,如何?”
其余族亲纷纷附和赞同,薛蟠能对薛朎手下留情,这是他们最想看到的画面了,要是薛蟠下了狠主意,那他们才要人人自危了。
薛三又站了出来,“蟠儿、不,族长,那您看,这个箱子里的证据……”
薛蟠冷笑,叫薛瑞下去准备,不一时,就有柴火煤油准备好。几个小厮将箱子搬出去,放置在柴火中间点燃。
薛蟠幽幽道,“什么证据?我怎么听不懂堂叔说话,这分明就是咱家自己烤个火而已啊。”
火焰慢慢吞噬一切,将箱子里的污秽彻底带走。
20. 贡品阁
一场家族聚会最终草草结束。
原本与薛朎一头的人忙着扯清自家与薛朎的关系,其余的人被薛蟠画的皇商大饼吸引了去。
薛蟠如今就和当初的薛朎一样,刚坐上了族长的位置,但是真要获得族里亲属的认可,还需要利益的笼络。
因此薛蟠并没有打哈哈,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筹划好的皇商营销的计划说出。
薛蟠与薛宝钗商议的是商业行会的事情暂时还是由自己知道便可,一切还要等巡抚的安排。收拢薛家人则可以用上皇商的诱饵。
曾经皇商这个名号被薛勝掌握在手里,家族之中其余人若是想用这个名号,则需要将商品带给薛勝过目,得到质量肯定之后才会加入商铺进行售卖。
如此虽然保护了皇商的名号,但是也十分消耗时间。
薛朎则是直接将名字分散了出去,这就没有办法保障各家的商品质量,导致皇商的名号名不副实。
如今薛蟠当了族长,自然还是要利用其皇商这个名号的。只是以上两种方法都不适合他们现在的情况了。
薛蟠是从后世而来的,商业营销的把戏见过不少,立即就将自己的想法与薛宝钗讨论过。
如今最紧要的是先打造出一个皇商商铺的标准,既然是皇商,那就是要有格调和标准。一切与皇家看齐,薛蟠摸着下巴想,古今中外的有钱人都是一个模样的,那他给自家店铺的定义就是金陵第一家奢侈品消费店。
前些日子他已经让薛瑞去准备过了,选了薛家目前在金陵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薛家皇商贡品阁。门店上悬挂上黑底金字的匾额,将皇商两个字做的最醒目。
店内一切装修布置都按照奢侈豪华风走,但是又不能喧宾夺主,抢走店内贡品的风头。薛蟠还专门让自家的灯笼店,专门制造了一批琉璃灯,用来给店内做灯光设计。
再加上店铺内所有的伙计同一着装,他还特意挑选了身量高挑,样貌平整的小厮作为店内的伙计。
只是最令他没想到的,是宝钗身边来帮忙的人选,居然是他从街上救回来的田野。
听说原本田野是在王淑卿身边帮忙的,她虽然拿回了自己的卖身契,但只说要对着王淑卿报效完救命之恩才离开,原本田野是有意侍奉王淑卿,自认当一个贴身丫鬟便罢了,却没想到恰好遇上了薛宝钗。
薛宝钗帮着薛蟠忙府外的事情,身边却都是些丫鬟们,虽然有新采买进来的青萝等人。但她们都更为熟悉内宅,并不能帮她跑腿。
恰在这时,薛宝钗在王淑卿面前看见了田野。
田野自小因为家里缘故,一饮一食都要她亲力亲为,不说每年的农耕,农闲时她还总摘菜摘花进城里售卖。对集市倒更为熟悉。
听说薛宝钗要用人,田野自告奋勇,她原本就是在田里跑惯了的,身体底子又好,人又机灵,可不是正巧做这个活计吗?倒比待在王淑卿面前要更有价值的多。
如今除了薛蟠身边的薛瑞总是盯着贡品阁之外,田野对贡品阁的关注也并不少。
还着意添加了许多想法,也是田野先一步想到可以利用百姓对贡品阁的好奇,在金陵城之中先悄悄渲染起贡品阁的名声来。
薛蟠忙着处理族中的事,听到田野的这个主意反而乐了,这要是在现代,田野妥妥的就是一个营销天才啊。没想到他好心救了一个人,最后却成为了自己家的一个大帮手。
贡品阁,阁如其名。虽然事商铺改成的,但是里面放置的都是些原本进献到宫中的贡品。每一样物件都是带着皇家的威仪。
店里统一服饰和行为礼仪的伙计,更是带给入阁观赏人十分的震撼。
薛蟠将沈三和许林带到贡品阁的二楼观赏,一楼是络绎不绝的人群,但是用丝绸和木桩围成的保护栏统一划分了开。虽然人数众多,但是看着十分整齐。
来观赏的人群之中,有布衣百姓也有有钱人家。薛蟠放了声出去,这是他家做了这么多年皇商的一次展出,欢迎金陵城中所有有兴趣的百姓参观。
薛蟠将沈三二人迎入贵宾房之中,单面开了窗,能看清楼下的情况的同时,又保证了二楼贵宾的隐私。
茶水送进来,薛蟠亲自给两位递上,“沈三哥,许二哥,怎么样,我这家贡品阁开的还不错吧。”
沈三手中捏了一串绿玉手串,放在手中随意摆弄,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倒是许林有些疑惑,“薛蟠,你这贡品阁开开了,但是又直供观赏,店铺内的所有东西一概不出售,这又是何意啊?”
薛蟠扬了扬眉,给许林传递了一个眼神,“这还不是要靠许二哥您了吗,这店内可都是皇家贡品,既然是贡品,那就不能随意流入百姓家。无论是曾经的,还是现在的,那不还是需要一个官府明确的信息,我们才好最为商品定价售卖嘛。”
“再说了既然是皇家贡品,那就是毫无疑问的优质品,上上品,那又怎么能如同一般商品一样,摆在店铺之中任人挑选呢。我们还要反过来核查买家是否有这个资质用呢。”
薛蟠笑的奸诈,要说有钱,还是这些中上层阶级有钱,与其开普通商铺赚老百姓的钱,还不如开奢侈品商铺把这些肥羊们宰一宰。
这些有钱人平日里早习惯了对着商铺颐指气使,现而今出现了这样一个比他们还能装的店铺,偏偏又和皇家官府牵连,那他们还不闻着味儿就来了。
沈三将手中的手串轻轻的盘着,听薛蟠的意思,他是有意将这些豪门贵族戏耍一番,不仅要吊他们的胃口,还要让对方乖乖送上钱财,但这样的行为却又能让他自己心底产生一种欣慰与得意。
平日里在朝堂之上,这些贵族们大臣们无一不是说艰难。
可谁不知道,如今这天下间最大的蛀虫就是他们,对上哭诉清贫,日子难过。国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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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大灾大难的,要他们出钱那是比出命还难。
就这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们,却能被薛蟠的小小谋划吸引而来。他们真的爱的是优质的商品吗?无非是爱的皇家的名号,贡品的名号而已。
沈三看着薛蟠认真给许林介绍的模样,没想到他还当真找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人才。
薛蟠这一招可以帮他收敛不少钱财。原本他也只是想在金陵安插一个人选,帮他稳定住金陵城之中的商业和官场。
但如今看来,若是薛蟠所说的贡品销售和商会办成的话,倒是将人带入京城之中才更有利他的谋划。
*
另一边,许林听薛蟠给他解析完贡品阁的设计。
贡品阁是单一留下来作为观赏之用,若是能从巡抚手中拿下固定的皇商代表,还有官府对这一批贡品的采购的话。
薛蟠就能发动起族内的族亲,分建对应的不同的贡品商铺。
商品是可以分为上中下等次的,上上品自然是入贡给皇家,但是同一个名字的商品,被筛选下来的上品还是有足够的市场,便可以分销出去。
若是再有官府的采购,便能够彻底得到城中有钱人的欣赏和注意了。
有钱有势的人家里都有的东西,要标榜自家的人家,他们家中怎么能缺这么一件呢。
薛蟠还为了确定自己啊贡品阁的核心地位,专门设立了一个规则,大宗商品的预定和售卖只能经过贡品阁的中转,由贡品阁负责售卖,当然也由贡品阁来负责售后处理。
再往下薛蟠还打算,再开一家百货行,这就是商业行会的雏形了,也如同贡品阁一般,商家需要找到百货行拿到资质,再由百货行打出名号售卖……
许林听完后完全对薛蟠刮目相看,“你说你有这些想法为何不早些拿出来呢?非要等到家族式微才想起来做一番事业?二世祖也不是你这么当的啊。”
薛蟠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这都是小弟平日里想着玩的罢了。小时候看我家老爷处事,只把自己的想法当作小孩玩意儿去了。要不是如今这幅情景,孤注一掷,说不准也做不到如今的这个模样。”
说着,薛蟠忍不住将宝钗也带上,“况且这也不全是我的主意,小弟也只是在心中存了些笼统的想法,具体的都还是我妹妹帮我计划筹谋的。”
薛蟠提起宝钗,脸上不由的漏出几分羞赧的笑,脸上的身材倒比方才多了些许。
说起薛蟠家妹妹,沈□□而有些印象,前些日子他手下人回报了的。“你妹妹?就是报选了公主参赞的那个妹妹吗?”
薛蟠有些惊讶,这件事沈三哥怎么知道,这还是他穿越来之前的事情了。
想来报选公主参赞,也是宝钗在母亲不关注,哥哥无用之下,能为自己筹划的比较好的一个出路了。
薛蟠不由的在心中思索起来,如今宝钗还想报选公主参赞吗?
21. 宝钗日常
辰时初刻,天光还不见亮,只有月盘独自挂在空中,月光莹莹。昨夜里落了雪,白雪铺陈在庭院中,将三分的微光显出五分来。
宁致斋中,早早点起了灯。
薛宝钗起身洗漱完,青萝早已准备好一碗养身茶供宝钗饮用。一杯茶入腹,浑身上下都被这热流激活,将冬日清晨之中的寒气祛除开来。
屋内原本就烧着暖炉,这下又在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热汗,宝钗拿了手帕擦拭,“这可了不得了,冬日头大早上的还能出这么一头汗来。”
拾翠一边打开首饰柜一边笑着回道,“今日的汤饮里加了十足的老姜,放在咱们廊下细细煨着,这老姜的辛辣全都融入汤里了,这样喝下去可不得出一身汗。但是这汗又实在出的过瘾,早上喝上这么一碗,一整天跑来跑去都不见受冻的。”
含碧收拾了碗具才回来,听见这一句,笑着指拾翠,“那是你到处疯跑,整天和峨眉山的猴子似的东跑西跑,怕是那风想吹你都还追不着呢。”
这话一说,屋里的人都笑。就连宝钗也被带着脸上多了几分笑来。
莺儿昨夜守夜,陪着宝钗睡的。收拾好床铺,听见这话笑的差点将手上的绒被又跌回去,
“你们两人真是天生的一对,一个嘴巴转得快,一个腿脚走得快,咱们屋里的趣事儿倒有一大半都是你们两招出来的。”
为着青萝的主动和好,莺儿也不再在心里纠结。
等回了屋发现姑娘虽然一样看重其他人,但对自己还是独特一些的,也就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又成了那个往日爱随意说笑的莺儿。
况且如今宝钗从王淑卿的院子里搬出来住,屋里上上下下又添了不少人,正是需要她们这几个大丫鬟团结一致的时候。
莺儿在她娘的嘱咐下,收敛了几分天真,到底比往日要多了两分心眼。
见宝钗装扮完,身上头上照旧没几个首饰。便将放在一旁的簇新首饰盒打开,选了一只白玉簪置于宝钗面前,
“姑娘要不还是戴两支珠花簪子吧,大爷专门让秋穗姐姐拿来的,说是在外面看见喜欢,昨儿买了就赶忙给姑娘送进来的。”
薛蟠曾经出门时也总是给妹妹带玩具回来。
但首饰什么的却很少,一是为着宝钗不喜欢这个,二也是从薛蟠的品味来说,总是买些不中看又不中用,花费还贵的东西。
可自从薛蟠挨了打后,就经常往宝钗屋里送些鲜亮衣裳首饰等等。
衣裳都是成套的,首饰的样式也新奇,总比原先要受用的多。故而宝钗让人收了直接放梳妆台上,却没想到薛蟠越送越多,简直是想一出是一出。
莺儿打开的正是昨日薛蟠才让人送来的。
薛宝钗往梳妆台上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放着都是薛蟠让人送来的首饰。不光头上耳朵上戴着的,就连匹帛腰挂薛蟠都让人送了来。
薛宝钗挨个打开盒子看,侧脸一瞧,梳妆镜上正满当当的照着自己的笑脸。
罢了罢了,哥哥送了这么多,要是不戴上又要被他念叨了。
最近为着薛蟠送的那个绢人娃娃,宝钗在衣裳首饰搭配上也多了几分兴趣。
选好衣裳后,簪上了莺儿选的白玉簪与一对珍珠耳饰,身上挂了一块沉香色丝绦系着的白玉玉佩。
她今日穿了一身杏子黄的暗纹绸袄,下着月白色百褶裙,外罩着的莲花暗纹对襟比甲上风毛出的极佳,头上的珍珠和白玉在行动之间微微闪烁。这一身穿着又暖和又沉静。
宝钗对着镜子多看了两眼,莺儿更是忍不住夸赞,“姑娘这身打扮可真好看,大爷见了肯定高兴!”
宝钗不由得有些嗔怪莺儿,她往日里最是不爱在打扮上用心的,虽然也有自己本身不爱这些的缘故。但更多的也是心情的外显。
宝钗叹了一口气,莺儿在她身边最久,更能知道家中事,可是她天真烂漫从不多想,或许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天上月亮阴晴圆缺犹如明镜,如今她的心事又有谁可知呢?
莺儿等人不知为何宝钗心情突然低沉了下来,只能先快速收拾好出门的东西,给宝钗系好斗篷戴上风帽,护着宝钗往后院走去。
*
到了正院,王淑卿早已经起了。莲笙就住在隔壁厢房,也早早的到王淑卿房里一道洗漱。
王淑卿见宝钗今日打扮,顿时脸上就笑了起来,“今日你倒终于把这些劳什子戴上了,我看着好,冬日里到处都是白晃晃的一片,你戴着白玉簪倒像冰雪映在发间了一般,把人都照亮了。”
说着又拉着莲笙往自己梳妆台前走,“莲笙你也来,你姐姐这个想法好,我看你平日里也不爱打扮,今日正好,你也戴一支白玉簪,才显出你们的姐妹情呢。”
王淑卿一边往莲笙头上比划一边笑,“这下可好了,蟠儿总在我面前念叨让娘我带着你们打扮些,今日将你们装扮好,娘我也选副头面戴上。”
莲笙被硬拉着在头上簪了玉簪和珠花,脸上红扑扑的。看着宝钗笑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姐姐。”
宝钗拉着莲笙看了一番,认真道,“嗯,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吃了我们家的茶饭,如今倒和我有几分相似了。”
姐妹二人打趣一番又看着王淑卿收拾打扮。
王淑卿自从丧夫之后就常做寡妇装扮,穿的不是淡色就是青石一色。今日也是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对襟长褂,只是现在怎么看都不喜欢。
让人开了衣柜找了一件秋香色的对襟出来,虽然也并不显眼,但却比湖蓝要跳脱了些。
再开了首饰盒找了一整套的点翠红宝石头面,选了一支歪头凤钗和两组对钗,簪在发髻上。再有配套的蓝宝石耳坠和戒子。
这一身穿上,既符合身份又不至于太过张扬。只是与王淑卿平日里暮气沉沉的打扮相去甚远,待王淑卿再温和一笑,看起来倒是年轻了不少。
莲笙甚少见王淑卿这样打扮,顿时眼前一亮。
宝钗却因出门前就有心结,此时看见娘重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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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之后固然开心,可这心情背后又藏了些许思绪。
待陪着王淑卿用过早饭后,宝钗才又到花厅处理府中日常事务。
管家媳妇等见宝钗端坐在上方,面色微沉的模样,都多用了几分心思,最后处理事务竟还比往日要快半个时辰。
待处理完家务,又回去陪着王淑卿用过午膳后,薛宝钗才到书房中等田野给她汇报今日贡品阁内的消息。
薛蟠已经从巡抚手中得到了官府采买的单子,还得了一幅巡抚亲手提写的皇商专供的匾额。早已风风火火的将贡品阁的外线发展了出去。
如今薛宝钗不仅要帮薛蟠核对各家送来想加入贡品阁的名单,还要帮着确认族亲家商铺中每条商单的数额和质量。
每日早上田野就要派人去各家收集好信息回来,整理好下午交给宝钗再核查。
如此宝钗则不得不将家中内宅处事的时间提前,整日里转圈,处理事情处理个没完。
要说累虽然是累,但宝钗心中却多了几分踏实。
往日在家中无事忙,只绣花看书的时候,心中的忐忑不安却要更多些,尤其是当王淑卿接了京城来的书信之后,宝钗心中的烦闷就会只增不减。那时才要寻冷香丸服用。
宝钗思及此,不由得用手抚在胸口。最近一直连轴转,如此作息都有一月之久了,她这么长日来,为着薛蟠的嘱托,竟没再吃过冷香丸。
虽然仍有偶发喘息的时候,但一忙上来就混忘了,青萝等知道她的性子,也并不催着她吃丸药。
如今可不是再没吃过了吗?
“姑娘?”田野极少见到宝钗走神。
“姑娘要不要休息片刻?就是我,忙活了这一个月,虽然看见贡品阁发展出来了心中欣喜,但也是实打实的劳累,我这些日子回去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呢。”
田野笑道,她以为宝钗是终于累了,这才心思恍惚,帮着说笑打圆场。
宝钗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起哥哥了,怎么这几日没见着他,我却还有话想问他。”
田野道,“昨日在贡品阁还见到过大爷,当时他着急忙慌的,说要送什么贵客上京,预备事项去了,想来今日也该忙活完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薛蟠围着大氅风风火火的从屋外闯了进来。
一进屋还不等说话,先喝了一壶茶,随后又是喊点心让厨下备菜的。
田野见薛蟠回来了,也不再挡在屋内,收拾完东西后就先退下了,外头铺子里还有许多事等着忙活。
宝钗心中藏了一天的话头想找薛蟠说,可薛蟠就像个饿死鬼投胎一般,回来这搜摸那寻找的,找到糕点就往嘴里送,偏生又惦记着膳食,吃了两口不肯多吃,手中又放不下,正在纠结。
可还不等宝钗将话问出口,薛蟠反而先问了她,“妹妹,你如今还想进宫给公主当参赞吗?”
当公主参赞?
这像是很久之前的想头了,但仔细一想却好似就是几个月前最想成为的事情啊……
22. 参赞
要说宝钗不想进宫当参赞,那似乎想的太简单了些。
薛家的改变也就是这几个月之中的事儿,就如同几个月前,宝钗想不到薛蟠会有这样大的变化一样。
宝钗也无法预料到几个月后发生的事情。
公主参赞是宝钗给自己寻的一条逃开母亲婚配言论的求生之路。
虽然现而今薛家的环境整改了不少,但是随着她年龄的增加,婚配之言就只会多,不会少。
到时候,说不得王淑卿还会以薛家地位升高为由,给薛宝钗相看更多人家。
到那时,宝钗又该如何反对呢。
宝钗其实也不是反对婚假,只是她并不想让自己就这样被埋没。
随意嫁了人家,掌握不住后宅管理的权力,被下人欺凌,夫家要是再扶不起来,那要她怎么接受?
思来想去,说不得还是要依靠着公主参赞这条路,沾了皇家的光不说,站的高才能看的远……
只是面对薛蟠的询问,宝钗心中存着事,并未直接将心思说明。“哥哥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这些难道咱们家能做主不成?少不得听天由命罢了。”
薛蟠却神神秘秘的凑到宝钗身边,“这下可说不准了,若是妹妹真心想进宫,哥哥我说不定能给你找到门路。”
门路?宝钗疑惑的看着薛蟠。
薛蟠此时也不喊饿了,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清了出去,悄悄的和宝钗说出了自己前些天的发现。
沈三哥的身份,在薛蟠看来仍然是一团迷雾,但是凭借着他本人的处事作风,还有许林对待沈三的态度。
薛蟠也摸到了一点思路。
尤其前些天薛蟠帮着沈三筹办上京的船只,要知道这时候上京坐船,除了官宦人家之外,一般少能用到官船的。
可沈三不仅坐的是官船,内里布置还很豪奢。来往的仆从们都是沈三自己的人。
规行矩步,令行禁止。规矩比许多大族人家还讲究。
为着薛蟠找了好多次机会去见沈三,也碰见过沈三被身边的仆从服侍的时候。
那沈三身边的仆从,面白无须,分明就是太监!
那能说明什么,这说明沈三肯定就是皇室中人,甚至可能身份还不低,往高了说,更有可能是皇帝身边的心腹。
这才帮着皇帝下金陵摆平金陵城官场的变动,顺便抓着机会捋清商业背后的势力牵连。
否则,这皇商专供的牌子怎么能那么快就让巡抚发了下来。这肯定还是有皇室中人的疏通。
再有,这金陵商业行会的发展模式,一旦运行得通,便也可用在京城之中。
对皇家而言,多了一条充盈内库的线路,这又有什么理由不收纳呢。
如此的话,薛宝钗要是想进皇宫给公主当参赞伴读,那不是就是沈三一句话的事儿。
薛蟠知道宝钗想当伴读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更知道红楼梦中后来所谓的金玉良缘是如何的不靠谱。
如今自己成了薛蟠,长兄如父,薛蟠也愿意帮着宝钗寻一段更好的婚姻。
有薛蟠在,他不相信不能给宝钗寻一个更好的婚姻对象。
故而薛蟠将此事详细分明的说给了宝钗听。
谁知道宝钗听了脸上并不见喜色,反而更添沉重。
“妹妹?怎么了,你是不喜欢哥哥的安排吗?你愿不愿意还不是等你一句话,你要是不同意,大不了我就不去问了呗,你给我个准话就行。”
薛蟠摸不清宝钗的心思,又想快点说完这件事好摆饭。他今天可是码头薛家两头跑,忙的饭都没怎么吃,就指望着家里这一顿,可真是累坏了。
要不是听薛瑞说家里厨子把他想吃的辣味菜做好了,他早就在外面吃了回来了。
宝钗看着面前的薛蟠,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你怎么急的一头汗,你还知道嘱咐我和娘每日喝养生茶,又把自己累成这样。”
薛蟠接过来,嘿嘿,这可是薛宝钗的手帕啊,薛蟠放在光下仔细看了看,这手帕上并没有什么刺绣,只是一条素净的白色手帕,略带了点暗纹。
闻上去香香的,薛蟠拿在手里,一时间倒有些舍不得用来擦汗了。
宝钗站起身来,有些犹豫,“只是我上京之后,哥哥你在金陵一个人难以支应,这又怎么办呢,还有娘……”
薛蟠却不担心这个,“昨日我从巡抚大人家出来,听说他的调任又收回去了,他如今还要在金陵再留任三年。”
“既然如此,那用我的时候也就不长了,等金陵安定好,说不得我就要被踢出局了。好些的话,我还能继续上京发展京城的商业行会。”
说到这里薛蟠端着茶的手一顿,“若是倒时不幸,有了变故,你在宫中,去封信给荣国府,让姨妈将娘接到荣国府先住着,还有莲笙照顾娘,起码也能安全。”
薛蟠计划好了宝钗、王淑琴和莲笙,却偏偏没有提起自己。
薛宝钗轻笑,“哥哥何时能想的这般周全了?便是有如此细致的心思也该早说才说,让我当真把哥哥当是草包了,这岂不是我的罪过。”
“啊?”薛蟠尬笑了一声,用手挠挠头,“瞧妹妹说的,哥哥早些时候是混账了些,但如今这不都改了吗,改了改了……”
“改了……”宝钗口中跟着轻念。“……当真能改的如同换了一个人吗?”
宝钗声音渐小,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薛蟠一心惦记着自己的饭菜,并未留意。只当宝钗还在犹豫。
站起身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放心吧妹妹,有哥哥在呢,有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多担心,只管信我就是!”
“再说了,参赞选拔还要在开春时节去了,就是你要离家都还早着呢,咱们如今先把咱们的贡品阁开好,让城中商家熟悉过后,逐步推出咱们的行会计划。”
薛蟠又摆出最近常喜欢用的姿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天,俨然一幅成功人士画大饼的模样。
但是腹中却偏偏不挑时候的传出了咕咕的声音。
在宝钗戏谑的眼神中,薛蟠放下了手,转而对着门口问膳食。
好在没有再等多久膳食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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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上了桌,薛蟠赶忙凑到桌前坐好。
最近家里两派厨师可算是相互斗起来了。
你方唱罢我登场,今天你来一道新的药膳汤,明天我上一道新式甜点。
听说薛蟠想吃点辣味的东西,则又开始相互琢磨较劲。
把薛蟠倒是吃美了。
薛蟠坐在桌前,看着面前一道道膳食放上来,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连忙招呼着宝钗同坐,“娘那边说不得早就用过了,你在我这边,咱们一起用了吧。李大厨最近新研制的新菜式,是川蜀那边的口味,和咱们这边很不一样,吃起来很开胃。”
薛蟠这么说了,况且忙起来时宝钗也常在薛蟠这里用膳的,故而也并不推拒。
上了桌一看,这菜式新颖不说,数量也不少,就是薛蟠一个人能顶三个,那也吃不完。
宝钗的口味偏淡,骤然一吃这重口味的膳食还有些不习惯,只是其中一道烩牛尾滋味不错,酱香口,吃起来不腻不柴,还点了些甜味,十分下饭。
薛蟠猛吃了两碗饭才有心思提及别的事儿,“对了妹妹,年关将至,这个年家里的事项还是交由你来管理如何?咱们今年好好团圆过个好年。”
自薛蟠当上族长那日起,甄家老太太夸赞了宝钗之后,薛家的家内事务就一直由宝钗来管的了。
只不过从前是宝钗暗中给王淑卿出主意,府中下人们早都习惯了的,并没有什么岔子出现。
等到了年关,今年无非也只是多了一项族长祭祖的事务而已。
说到这个 ,宝钗想起一事,顺便与薛蟠讨论一番,“哥哥,如今朎伯叔一家都还住族中祠堂的后院里,如今也有几个月了,你想如何安置他们呢?”
说起薛朎,薛蟠还真的没多想。
当日只不过是为着笼络族中其他人才留他一条后路的,现在贡品阁已经开了起来,族中有了利益链接。
薛朎的结果可好可坏,就只在他一念之间。
薛蟠道,“族中祠堂是才修整过的,祠堂里也有许多下人供他们使用,也用不着他们劳作,就是清闲了些,过的并不算苦,我看还是让他们继续住在那儿吧。”
薛宝钗提起薛朎也并不在意薛朎和其夫人,“朎伯叔和伯娘倒是没什么,只是宝磬……”
薛蟠皱着眉想起了那天跟随在宝钗身后的小姑娘,和宝钗年岁差不多,但身形却弱小了许多。
知道父亲犯了错心中焦急,却还是站在宝钗身后不发一言。
薛蟠摸了摸下巴,“只是要接她来咱家,她愿意吗?又找个什么理由才方便呢?”
宝钗道,“宝磬无辜,若是因为朎伯叔的事耽误了她,这才是一生的大罪过。既然我要去选参赞,就要寻找宫内的嬷嬷好生教导礼仪。”
“不如就以这个为由,朎伯娘为人虽然差了些,但关爱女儿之心不假,我想她应当事会同意的。”
薛蟠点头称是。
吩咐了人去办,还从王淑卿身边请了两个嬷嬷去接宝罄。
谁知这一接反而坏了事。
23.白马寺
却说宝钗和薛蟠一片好心,但在薛朎看来这就是薛蟠对自己的极大侮辱。
作为一家之主,居然这样被一个自己的后辈欺压到了头上,薛朎只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说什么也不肯宝磬搬去薛蟠家。
偏生陈夫人反复劝说,甚至还以亖相逼,非要宝磬搬去。
薛朎怒极,“你就是看着薛蟠如今比我风光了,他当上族长了,好让宝磬去求着他家,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陈夫人少见的硬气起来,“难道你要让宝磬跟着我们在祠堂之中度过一生吗?你有出息,你当上了族长还被人扒下来,我告诉你薛朎,如今咱们在祠堂的用度可是靠着我娘家的接济,宝磬再过几年就要出嫁了,我不可能让宝磬在薛家祠堂嫁人的!”
陈夫人说完后,便不顾薛朎在屋内摔东西的动静,径直走出了房间。
祠堂的后院,虽说是个小院子,但也只能收拾出东西厢房,这里往年常住的都是薛家家境清寒的族人,暂时在这里落脚的。像薛朎一家如此准备长此以往的居住下去的极少。
故而屋内家具简朴破损,又因为最近没人居住,搬来之后很是打扫了一番。
祠堂内的下人虽然是族内的老仆人,但没有银钱怎么能使唤的动,可他家的家财早被收走,只能依靠着陈夫人的嫁妆和娘家的接济度日。
搬来之后,薛朎每日怨怼,日常活计都是陈夫人和宝磬做的。饶是如此薛朎每日还在骂骂咧咧,四处冲着人发火。
陈夫人担心着宝磬已经忍耐多时,闲下来总是担忧宝磬的未来。她家宝磬是个好孩子,本来性子就软了些,容易受人欺负,若是再因为这样的家世,嫁出去之后被夫家挑剔,那要让宝磬怎么生活啊。
陈夫人每日睡前总是想起这件事,担忧的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却没想到机会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
现在宝钗还记挂着宝磬,着人来将她接过去,这对陈夫人和宝磬来说都是十分的好消息。
宝磬却担心娘亲不愿离去,陈夫人回想着宝钗的模样,言语坚定,“你不用管我,娘都几十岁的人了,自有我的道理。”
“如今你宝钗姐姐还记挂着你,你就只当是去姐姐家做客,她要是不说什么,你也就当不知道。咱们家的事,都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不关你们姑娘家的事儿知道吗?”
宝磬最怕娘这样与她说话,说什么不要多想,什么都不管。
宝磬原来就这样听她娘的话,凡事就习惯了听命行事,从不自己过多思考,所以遇到事儿的时候总是难以及时反应。
平日里拦不住娘和别人生怨,那日……也没来得及给爹求情。
宝钗姐姐固然和自己好,但那终究是堂姐妹情分而已,况且,宝钗对所有人都一样的好,并没有特别对待自己。
宝磬心中许多心思,却不知道该如何和娘亲分说。
陈夫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这是对宝磬最好的路了,无论如何,都要将宝磬顺利送去。不管反对的人事薛朎还是宝磬,她都要做到。
陈夫人也知道宝磬的脾气,最终道,“你就当帮帮娘好不好。如今咱们家用度都靠着娘的嫁妆,坐吃山空,总有用完的那一天,少一个你,便节约一分钱。到时,你在宝钗那里,说不得还能留些用度拿给娘亲,如何?”
宝磬听了这话才最终点头答应。
“……只是娘,你要记得来接我,逢年过节的,咱们还一家团圆。”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一场,简单收拾了东西,将宝磬送上了去薛家的马车。
薛朎知道自己最终没有阻拦下女儿,心中羞愤相加,对薛蟠的记恨越深,最终还是悄悄写下一封密信送了出去。
*
转眼腊月将至。
金陵城虽然属于南方,但湿寒之气也足以冻骨。
连着半个月都是多云天,没有见到过一丝阳光,人都猫在屋里,受不到热气就一点也不想动弹。
偏巧在腊八这日,难得出了一个晴天,王淑卿便想着张罗着宝钗宝磬还有莲笙一道去花园子里摸牌骨。
这原也是娘们取乐逗闷子的闲趣,只是原来凑不齐人也总不能尽兴,偏生现在人数齐了,王淑卿心中关于儿子成器的心结也解开了,便也时常找些乐子来。
只是刚吃过早饭,还没来得及让人去摆桌子,薛蟠就进来了。
嚷嚷着说要一道去白马寺烧香。
王淑卿也好久没出过门了,听薛蟠这么说,倒是来了几分兴致,只是又有几分担心,“这都年节时分了,外头无论哪个寺庙肯定人来人往的,咱们能逛开吗?”
薛蟠却道,“人挤人那也是热闹!咱们去逛的就是这个意趣,这时节,人人都去上香为来祈求好彩头,咱们也一道去,这才又热闹又喜气呢。”
说着薛蟠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三个妹妹,“有我护着娘和妹妹们,咱们多带些人,丫鬟婆子也都一道去,又什么愿望一起许了,要知道,菩萨们也是要下凡吃香火的,见如今人多热闹,说不定菩萨来的勤,把咱们的愿望一道实现了去。”
丫鬟婆子,跟着的人都可以去。
薛蟠这话一出,倒是让屋里热闹了起来,听薛蟠说的俏皮话都笑开了,宝钗更是指着薛蟠,“我到不知这是哪儿来的道理,人都说心诚则灵,你倒好,仗着人多势众,反倒要求起菩萨来了。”
薛蟠扬扬眉,“妹妹这是出门出少了,我这说法都是民间盛传依旧的,我看以后你倒要多和我出门,咱们出去见见世面,免得你说我胡诹逗娘开心。”
王淑卿从薛蟠打趣玩笑开始就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了,好容易才收住气。
听见宝钗兄妹俩逗闷子,又差点要笑仰过去,忙着说,“高兴,高兴,无论怎么样娘都高兴。”
“正好今日天光做美,咱们也就一起出门凑个热闹。咱们家也没那些讲究,不用那些遮头,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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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们带个轻纱帷帽,又俏丽又便易,如何?”
莲笙忙叫好,拉着宝磬就说起了话。
自从宝磬住进来后,反倒是莲笙和宝磬好了起来,为着她们一同住在王淑卿院子里,加之曾经的经历,二人天然就亲近了些。
最后出门时为着天气冷,薛家满满坐了三个马车,王淑卿和薛宝钗一个车,莲笙和宝磬一个车,再就是随身嬷嬷丫头挤了一个马车。
薛蟠披着大氅骑马,也不怕冷,挺直腰板骑在马上,也不戴帽子,用发绳将头发高高束起,额前不留一丝碎发,干净利落,在头顶中间加了一个红色发冠,插着一支墨玉簪。
下身一条扎脚的深色马裤,塞在靴筒里。骑在马上时,披风随风飘摆,又干练又精神。
王淑卿掀开帘子从车中看薛蟠,真是越看越喜欢。
忍不住对着宝钗道,“你哥哥当真是长进了,只是还有婚姻大事还没了,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今日去白马寺,我正要好好像菩萨求一求,给你哥哥再求一个顺当的好姻缘,我就放心了。”
薛宝钗顺着往外看去,薛蟠正带着她家的车队,走在最前面开路,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端的是威武。
“娘这番打算不如先与哥哥说一声,我料想哥哥未必就想早日成亲。”
薛宝钗将车帘放下,阻断了王淑卿的视线,“况且娘就不担心,万一遇着美人,哥哥又变成往日那样?”
薛宝钗略带打趣的说了一句,她背着王淑卿,故而王淑卿并没发现宝钗上神色的异样,反而是顺着宝钗的思路想了下去。
王淑卿想了一番还是觉得宝钗说的有道理,“这倒也是,”她又看了一眼宝钗,“只是着白马寺求姻缘最是灵验,偏生你要去选那公主参赞,蟠儿还未完全安定,这不是白走一趟吗?”
宝钗一顿,转过身来笑道,“娘忘了,如今莲笙妹妹和宝磬妹妹都还在咱家,一个是干女儿,一个是堂侄女,娘可不是要帮着参谋一二吗?再说了,就算是在灵验的寺庙,也要寻求时机,我想菩萨对咱们家还是有慈悲心的。”
王淑卿只得又将心放下,看着宝钗安静坐在车里,王淑卿在心中浅叹下一口气,她倒是想求菩萨保佑,蟠儿再也不要变回原先的混账模样,如此,宝钗才有一个好归宿啊。
前些日子为着贾老太君的外孙女入府之后的诸多变动,王夫人从京城已经写了许多封信要王淑卿带着儿女上京,王淑卿知道薛蟠才稳定住薛家,便总是推拒。
可昨日王夫人又来信,言语之中还提及了在宫内的元春,虽然信上说的有些模糊,但王淑卿隐隐约约有猜到姐姐的意思。
元春可以为宝钗进宫选看帮忙不说,若是元春有了大前途,那宝玉自然也就有了更好的前景。
若是宝玉当真……那宝钗和宝玉的婚事也就比原先看的意思更好了些……
王淑卿的一颗心随着车马一直摇晃,直到了白马寺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