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 第1章 第 1 章 “咻——” 一支箭从方秦低着头的耳边掠过，站在他身后排队的人应声倒地。 恐惧像密不透风的网，将所有人都推入未知的深渊。 方秦瞥了一眼后面的人，按照要求展开胳膊站在测量仪上。呜鸣伴随着震动，仪器上方的蓝光数值左右波动着。 机械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缓缓地播出“最下级”三个字的时候，方秦听到周围掀起一阵唏嘘。 他得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因为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武力值，要不然和别人搏斗后抢救失败、来这个地方的就是别人，不是他了。 “他居然评价也是最低等吗？” 方秦来这里第一天的时候，就被当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类。跟当地以健硕为尊的体态不同，方秦的体格看起来过于纤弱了些，长发也绑在耳后，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角落。 但这一切的平衡，都被他顶着这样一张脸，跟首领当面起了冲突打破了。 方秦被按倒在地上打了近一个小时，但他硬是护住嘴和脸，没有出现一点破皮。 天被夜色蒙上一层层层叠叠的灰，地区出现躁动。江水边飘荡着一具看不出具体形态的骸骨。 死因排查尚未结束，命令就传了下来：这里的完工率低于平均值，不能胜任的人，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支付代价。 人人都畏惧这个位置，新一代部落的首领选举，方秦这个异类毫无悬念地被遴选上来。 不出半日，什么“狐媚之术”“透骨摄魂”之类的妖法，就传进方秦的耳朵里面。 方秦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把分配给自己的物资收了起来，起锅烧油开始做饭。 荒芜的土地上还带着肆意生长的杂草，方秦借了和自己住在一起、一个叫桑云的锄头，开始耕起地来。 “首领，你的地可以给我做，给我一点口粮就行。” 桑云资质也被评判为低等，分配的物资甚至连维持温饱都成问题。 “你帮我把它们扛回家，我分给你一半。”方秦不介意自己和其他人共享，毕竟他的体力确实不足以一个人干完这么多农活。 “首领，这个土地翻成这个样子可以吗？”桑云擦了下额头的汗，得到应允后更卖力地干起来。 方秦当首领俨然半月有余，土地的收成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 唯独这个地区的人，对他的意见还是一如既往地混杂。 “部落首领不应该是一个最低等的人！我们要反抗！”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出了第一声，越来越多的人围着方秦。 桑云拿着锄头看着地头那边的方秦，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毕竟这位首领一袋米都有点难提得动。 方秦随意衔了根木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盘坐在中间好整以暇地看着想要拿走他性命的人。 不知他真实意图的人四处环顾：“你想搞什么鬼？赶快交出令牌！” 方秦那张冷着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你们一群连饭都吃不上嘴的人，拿这个牌子有什么用？怎么还需要带个项圈，提一下自己心里那口气？” 桑云吸了一口凉气，又握紧了手中的锄头。 “跟谁不是跟，选一个不把你们当牲畜的不行吗？”令牌被方秦丢在地上，倘若连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那这令牌就形同虚设。 火燎着的箭擦着方秦的脸飞过，一个站在中心的男人率先对他出手：“一个小白脸而已，看看给你们都唬成什么样子了？” 咚的一声，石锤落在地上。 “长得跟个人马混合体一样，看起来光吃饭都能把这整片地吃得颗粒不剩。”方秦自知自己不是这个刚刚测试为中上等资质的对手，但逃跑这件事，他可是一绝。 一溜烟的功夫，方秦额头上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对面的人脸被憋成酱红色，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看着方秦。 重物落地的声音让周围人为之一震。方秦把手上的红色砖头扔在地上，鲜血从倒地的壮汉头上汩汩流出来。 感谢每一个愚蠢的神经病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方秦冷冷地注视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和谐的社会，有时候必须要牺牲掉一些不稳定性因素大的人——不论是为了社会的安定，还是为了巩固执行者的地位。 “咚——” 匍匐下来的人群，代表了对方秦力量的认同。他们不在乎两人之间的争斗过程如何，只在乎是谁风光地活了下来。 倒在地上的壮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居然败给了这个最低等的人类。 方秦微微俯身，勾唇笑了一下：“你的能力很强，不过是我使了点阴招。但没有关系，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家人。” 至少要有一个在这里能力很强的人败在他手底下，才能让方秦手下的人彻底信任、服从他。 这个尤斯便是其中最适合的人之一，偏偏还有好几次，方秦都能莫名其妙地触碰到他的逆鳞。 偶然一次，方秦看到尤斯对部落里的一个女人使出对他相同的招数时，他才定下目标——只是给尤斯舀了点醇厚的酒水而已，这可都是方秦辛苦数月酿造的。 “你是故意的！你这种人就算当上首领又能如何？上面的人知道了，扒了你一层皮——”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这条疯狗还是趁早投胎吧。”方秦没有半分气恼，风轻云淡地用身边的碎砖块又补了一下。 一只麻雀轻轻滑落在前方，啄食着地上的种子，看到方秦又仓皇飞走。 “从今日起，不论男女，都必须下地耕种。” 方秦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炸响在部落上空。人群骚动起来，那些刚刚还匍匐在地的人纷纷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与难以置信。 “首领，这不合规矩……”一个老者颤巍巍地开口，“下等人才做耕种之事，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方秦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的碎砖块，血迹在他脚下蔓延成诡异的图案。他抬眼扫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那片广袤而荒芜的土地上。 “规矩？”他轻轻笑了，“既然这么说了，那不守规矩的后果，想必你也清楚。” 老者脸色一片难堪，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让他拄着拐杖，不稳当地站在原地。 “我绝不会做这种下贱活计。”高等护卫的盔甲还散发着寒光，不甘和怨恨从他的眼中划过。 “我再听到‘下贱’这个词，我就让你变成和他一样。” 方秦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搭理每个人，绕开他，领着众人往耕作的地方走去。 “这是最新数据，第七区完工率突然提升到平均值的两倍。”身着银白制服的研究员将光屏转向办公桌后的男人。 男人指尖轻点桌面，屏幕上正是方秦带领人耕种的画面。画面中，那个瘦削的年轻人正手把手教一个孩子如何撒种，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 “最低等的评定，却能让高等人听从他的管理。”男人眼中泛起一层波澜，“有趣。” 方秦回头，和监控中的男人对视。他自从来到这里，就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目光监视——那种视线冰冷而精准，与部落中众人嫉妒或恐惧的目光截然不同。 不过目前他并不在意，反倒是日日天不亮就带着所有人下地。毕竟现在仓库里的粮食，并不够养活这片土地上的绝大多数人。 “首领，这样真的行吗？”一个曾经评价为中下等的女人怯生生地问。她手上的水泡破了又长，长了又破。 方秦递给她一罐药膏：“怎么不行？我们种的东西就是我们的，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方秦一听说要免费上交粮食给那些上等人，毛都炸了——给他当牲畜用，还要榨干他身上的“奶”，哪里有这么丧心病狂的资本家？ 当天，开着机甲车来收粮的人，就被方秦支使了几个人堵在大门口，用猪牛羊的粪水硬生生给他们轰走了。并用木板写下了“白菜三块八一斤，玉米一块五一斤”的黑字。 “这下贱的人种真是脑子不正常，居然还问我们要起东西来了！”拍桌子的人大声呵责。他今日派人去七区收粮，居然遭到如此奇耻大辱，而桌子上的人还跟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拱火。 “布林，你前段时间失足落马，这段时间你手底下这群人又敢这样公然反对你，这里面藏着的事，看起来可不少。” 雷声忽鸣，接连的瓢泼大雨让刚搭建好的房屋门前的泥土纷纷流失。 方秦皱眉，他自来到这里便一直做梦——梦里也如同这般，瓢泼大雨冲垮村庄，泥水里混合着断断续续、沙哑的嘶喊。 嘭的一声，帐篷的门被一阵强烈的气流冲开。 十几个身着银白制服的人突然出现在部落中央，他们的制服一尘不染，与周围泥泞的环境格格不入。 “方秦，序号152，评级为下等。”为首的男人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方秦慢悠悠地从帐篷最深处走出，雨水顺着他的长发滑落，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孩子刚刚递给他的、圆润无比的番茄。 “我还以为这里都是一身腱子肉、没脑子的蠢货呢。”方秦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银白制服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肌轮廓，布料在雨滴的浸润下还散发着珍珠般的光芒，“没想到还有看起来不那么蠢的人。” 男人微微抬手，他身后的随从立刻举起了武器——那不是部落中常见的弓箭或石锤，而是泛着蓝光的能量枪。 “下等人就该安分守己。” “你们杀了我，还能找到其他人吗？”方秦的声音在雨声中清晰可闻，“一群靠着别人吃饭的寄生虫，摇身一变还给自己起了‘领头羊’的称呼，我真是好久没见到像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人了。” 方秦向前一步，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瘦削的线条此时更加明显。 “将我们全部处死，你们还怎么收走我们的粮食、驱使我们劳作？” 方秦笑着“嗯”了一声。为首的人慢慢放下了能量枪，饶有趣味地走近方秦：“我很好奇，你是男人吗？”手指轻轻缠绕在方秦自然散落到肩上的长发上。 方秦这一笑，显得周围事物都逊色许多：“当然。要是单凭这些外表论长短的话，我看着你比我更不适合‘男人’这个角色。” 原弋皮肤风吹日晒，俨然是熟透了的小麦色，注视别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被他黑到发亮的眼睛盯到发毛。 现在那双黑到发亮的眼睛里褪去了冷意，眉梢微挑间，探究的意味悄然漫开。 第2章 第 2 章 “你种的菜我们会收取一部分，但我们只会给你们付一部分费用。但如果你们的品质不如其他区，那我们将永远不会再来第七区。”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风风火火地走。 方秦眉头蹙了一下。什么意思，就一点菜还搞起尾款操作了。 “首领英武！首领英武！” 忽然而来的欢呼声让方秦更是觉得诡异至极，那个平常就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桑云更是饱含热泪地看着他。 “首领，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他们说的蛊惑之术！” 方秦扶额，这未免太给他脸了。 “这太不把我们当人看了。” 方秦低语蹲下来用手指捻起一撮被踩烂的幼苗，“首领，这片地上已经不能再继续种植作物了。”站在一边红了眼眶的少年声音都带了点哭腔。 上面来的人走了之后，其他部落的人就隔三差五地就来这里找麻烦。起初只是偷走一部分瓜果蔬菜，现在整片地都被他们随意践踏。 “我倒是小瞧了那群人的无耻程度。”方秦的声音平静地出奇。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过跟着他的一张张愤怒又无措的脸。 “那我们也当一回无良商家好了。” “刺啦——”干草混合着火苗，烟雾飘起来的瞬间火势迅速蔓延起来。 方秦穿着个粗布衫蹲守在草丛后面确定烧起来之后就借着月色跑回营地。 次日，第七区出售粮食的价格上涨了三倍。 “手段不错，我还以为你真的会坐以待毙。”方秦下地回来就看见一个穿着和那日相同制服的男人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平常坐的位置上。高高在上的样子属实令人讨厌。 方秦嗤笑了一声，“滚下来。”冷下来的语气确实让人听起来感觉很不善。 “今天种的是番茄吗？这个天气——” “今天的太阳真好。桑云，价格可以再往上调一倍。” 男人原本想和他好好探讨一番却处处吃瘪，索性直接单枪直入，“我们不能和平相处吗？和平是我们整个世界共同追求的目标。” 他们这些人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整个世界的和平安稳努力的人，能者多劳，不能者止的道理他从站上测量仪的第一天开始就牢记在心间。 不过，一些智商较低的人类如果不能够明白这些道理。他还是可以极为宽容地体谅理解他们的，毕竟人和人之间的天堑有时候会是鸿沟。 自己装毫无察觉，但别人装起来方秦可太清楚了。 “滚出去。” 男人衣服上被甩了一把刚刚方秦攥到手里的植株。植株上端已然出现黑色，这是泼了腐蚀性液体造成的结果。 这是他们高等区特有的物品，如果它出现在农田耕作上就不单单是简单的调和那么简单了。 男人将它攥到手里，从袋子里面掏出来一叠干草，“这是第七区独有的作物，我们双方发生一些矛盾很正常，你留下这些心底里不也就是想和我们和解吗？” “你是觉得我们想当一辈子老农民勤勤恳恳给你们种地。” 方秦没想到自己用来挑衅的东西被如此曲解。 “你们不就是老农民吗？我们会给你们提供安全住所。你们任凭我们差遣这是理所应当的。”男人疑惑，不理解方秦的脑回路为什么理解不了这个问题。 好理所应当的话，怕是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劝说这条路明显不适合对付方秦，接连派去的人铩羽而归让整个裁判厅的人都沉默如海。 当初那个为首的男人坐在众人中间旁若无人地组装着手中的模型。 “红砖应该提前浇水的，这样子可以降低开裂的现象发生。”接连几天的大雨让原戈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老大，我们是不是应该想点什么办法对付那个瘦杆子。”原戈旁边的人小声提醒他。 “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排水疏通，设备防护。”原戈脑海里划过那个第七区的男人，“他们第七区的房屋怎么样？” “那肯定全冲塌了，那个男人怕是连一袋水泥都搬不起来。”周围嬉笑的声音在原戈耳朵响起来，原戈静静待在原地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连房子都没有的流浪汉都收不回来还有什么脸在这里笑。” 原戈脸色变冷，第七区的头目在怎么不服从管教，第七区的人民也是他的人民。 “去把流离失所的人数统计下来，按照一定的物资按时按量的接济他们。布林，你手底下的人最精于计算，你带着人算一下这次造成的损失。” 原戈将任务分布下去，手点开光屏，方秦带着侵略性的眼睛跟有感应一样跟他隔空对视。 新生的嫩芽顶破土地，田垄里面一排排菠菜在久违的太阳底下泛着光。方秦站在中间弯腰薅出一颗。“首领，我们今天吃菠菜饭吗？” 方秦脑海里闪过这几日的玉米面硬饼子终于放松地吐了一口气。“对，我们可以蒸点米饭。给掌勺的奶奶说不要在做玉米面饼子了。”他吃的喉咙都噎的说不出来恶毒的话了。 “嘀——” 一双胶鞋从车上迈下来，仔细地跺了几脚的原戈在地上留下了明显的足迹。“方秦，你们居然还没有被饿死吗？很顽强。” 对面站着饿了好几天后精疲力尽的方秦等人：“很意外吗？需要我们现在给你表演一下去死吗？”方秦默默地把自己今日带出来的玉米饼往里面的口袋里又塞了塞。 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有些不礼貌后，原戈站着给为首的方秦十分笔直地鞠了一躬。“抱歉，我没有恶意诅咒你。但我们要统计洪水带给第七区的伤亡。” 一张详细记录着第七区所有人信息的纸被原戈握在手上，只是幌了一下方秦的眼睛之后右手抬起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轰隆——” 车子把第七区前几日负责抵御外来人的大门直接给推到了，砖块砸到松软的土地里只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原戈擦过方秦的肩膀，听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声笑。 “你们到底是个什么鬼世界？什么机器都有还把自己当原始人！” 方秦指着冲破他修好大门的装甲车破口大骂，他真是受够了这个世界了。 原戈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第七区的首领见到机甲车会是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知道你们低等人很少见到这种，不过你的脑子还算不错，如果你能锻炼出来的话，以后估计还是有机会的。” 俩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么几句轻飘飘的话里面显得格外可笑。 “你是觉得我没有见过，我特别稀罕这种东西吗？”方秦之前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看不起过。最关键的是，从来没有被这种看着脑子就不好的人看不起过！ 一声惨烈的哭声打散了两人的注意力，原戈立马把头移向一边转了一圈之后才找到来源。一个中年男人怀里裹着被子向原戈他们方向冲来。 “大人，我们们的孩子只能靠着你们啊。你看看他这段时间吃不到饭都快饿死了啊。” “怎么可能，松老二，你家的小孩份额我都是按成人的量分配的！” 站在方秦身边的男人忍不住反驳，这是第七区偷鸡摸狗的惯犯了，每次分什么东西都会被这种人占走一些便宜。 “什么成人量，就那一点还不够喂条死狗。” 小孩闷声哭泣的声音更是让周围围着的人眉头都蹙了起来。 “那你去死，你的份例我可以给你的妻子和儿子。噢，我忘记了，你已经没有妻子了。” 他的妻子，方秦就算只当了这里不过区区数月的首领，也知道已经被他发疯打死了。 方秦刻薄一方面让人说的心惊，他站在这个男人面前轻蔑的眼神不屑地看着他。 站在方秦面前的松老二脸上的横肉颤抖起来，磨了好几下牙之后一拳就往方秦眼睛上打去。 凌冽的拳风只轻轻刮了一下方秦的脸颊。 出手制止这一切的原戈定在俩人中间，三人各怀鬼胎站在原地。 “第七区首领方秦玩忽职守，卸任首领一职。”原戈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话说完，就收到了猛烈的攻击。 “你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开口就是圣旨。什么都不愿意发就是抠男一个，放到我们那里跟女生谈恋爱人家提起来都嫌丢人。”方秦一顿输出给原戈搞懵了。 “你在说什么？你的智商可以再单独测测。” 原戈一人给了一掌，给俩人都推出去好远。 “松老二，我会割下你的一只耳朵或者一根手指。你们家今年会收到双倍的物资，你的孩子不会饿死。” 原戈没有任何心慈手软，为了尽快让每一个孩子都得到营养，他像宰猪一样伸手按住松老二。 惨叫声响彻云霄。一滴血溅到方秦的鞋面上，很快就渗透了进去。 新鲜的玉米瓜果蔬菜散发着诱人的光辉，方秦精心挑选了四份找人送到了松老二的手底。 隐秘的夜晚下面燃烧着点点星光，凿出来的火光驱散了阴暗和不安。兔子野狗在草丛里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不是这里的人。”方秦咬了跟狗尾巴草回头看站在他身后的人。 黑夜跟面纱一样给他锋利的骨相上面覆上一层薄纱，高挺的眉骨下是深不见底的纯黑瞳孔。 方秦挺吃这种类型的长相，不论男女。 “很难看出来吗？” “你的长发在这里会收到歧视，剪掉的话生活会好上许多。”原戈的手轻轻搭在几缕没有挂在方秦而后的碎发，伸手替他整理妥当。 “想改变这种事情其实只需要你做就好了，我剪不剪头发其实无所谓的。” 像是报复他刚刚的行为一样，方秦同样把自己的手指放在他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的眼睛收缩了一下，方秦勾唇笑了笑。 “什么时候我们这里会有新首领。”令牌被原戈直接地夺走，方秦现在索性也敞开了问他。 “我们需要内部决定，这是关系到很多人命运的事情。”原戈话还没有说完方秦转头就走了。 如果连一个确定的承诺都得不到的话，付诸希望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再见，大首领。我也是第七区的一份子，不要漏发了我的份。” 方秦懒洋洋地提醒他，他要是真敢少自己的一份，他一定会在这个怪异的地方大发雷霆的。 “我们是很公平的，低等人方秦，我们不会忘记你。” 第3章 第 3 章 “怎么是你？” 方秦早上天蒙蒙亮就穿衣服出门迎接新首领了，结果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才见一个硕大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原戈只带了两件厚衣服三件薄衣服裹成一个小包裹背在身后，见有人迎接自己还十分礼貌地摆摆手。 “谢谢你们愿意到这里来迎接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第七区的首领。” 和他本人的粗犷的身体不同，原戈在品德上还算是相当礼貌的男人。“没错，就是我。”原戈说话脸一昂，跟挑衅一样走到方秦面前认真地回答他。 交接仪式如期举行，方秦挑了个角落跟着周围人一起念一些他不赞同的经文。 “从今天开始，十七周岁以上的青壮年我们将每隔七天进行体能测试。连续三次没有连耐力都没有进步，我们将会对其驱逐。” 原戈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荡起层层波澜。方秦站在人群外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这货在灰扑扑的人群中扎眼得过分。 驱逐不就意味着整个社会都不接纳这个人了。方秦手上抛着石头轻笑了一声，在集体主义的社会用这招确实能达到震慑人心的效果。 仪式一结束，方秦转身就走。在穿过刚刚破土的土豆田时他看见那个高大的新首领正站在田埂上，眉头紧锁。 “这就是你种的？”原戈弯腰抓起一把土，在指间搓了搓，“土层太浅，支撑不了果实类作物。” 方秦脚步一顿，扯出个假笑：“首领说得对。不如您亲自示范一下，怎么在沙石地里种出南瓜？” 他等着原戈发怒，谁知对方竟真的挽起袖子，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把折叠铲：“看好了，先深翻四十厘米，把这些烂掉的叶子埋在土里这样的话才有继续生长的可能性。”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原戈当真示范起如何改良土壤。方秦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原戈握锄的姿势标准得像是教科书，每一锄下去的深度都分毫不差，汗珠顺着男人结实的臂膀滑下，在晨光中闪着微光。 “你学过农学？”方秦终于忍不住问。 “什么农学，是很一种作物吗？” 方秦：“……” 他真是蠢透了，怎么能和这里的人谈论现代的理论。 原戈没有得到回答后抬着的头又低下去锄地，“你这些作物布局太密，会争夺养分，反而减产。” 方秦最讨厌别人对他的田指手画脚，但他现在并不介意这个高高在上的首领说出一些教导型的说教给他。 “首领看起来还是复合型人才，怪不得是我们这里公认的主人。”方秦说话带着点嘲讽的味道，原戈却眼睛一亮，“主人？看起来我们这里的居民对我的接受度还可以。” 要不说钝感力的人活得长，每天什么都不愁自然发展的舒畅些。方秦十七岁算命的先生都说像他这样小心眼的人活不过四十岁。 他当时恼的差点就给那个人的摊位都差点掀了，还是他妈在一边眼疾手快地把他直接带走了才没有后面的惨剧发生。 “你的个子比我矮很多，你应该多吃一点蛋白质和多多运动。”原戈试着推了一下方秦，直接给他推了个趔趄。 他舔了舔嘴唇，不知该如何处理。 “也不是很矮，至少比一般的人高。” 方秦眼里的杀气在原戈浑身上下饱满的肌肉上遛了一圈，脑子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原大首领还是好好在地里干活吧，第七区以后一定会在你手里欣欣向荣的。” 夕阳增添淡淡的光辉，方秦的几缕墨色发丝垂落在颊边，衬得他本就精致的侧脸更添几分的疏离感。 第七区中心的演武场也映照在夕阳的荣光下，它被改造成了临时测试区，沙土地被踩得结实。原戈亲自坐镇看着下面排列的长队，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表现。 方秦没有出现在测试队伍里。 “方哥，首领那边……”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有些不安地望了一眼演武场的方向。 方秦站在试验田面前，指挥着手下人将他设计的排水系统做最后的调试。他今天换了一件深蓝色的粗布长衫，长发用一根打磨光滑的木头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 方秦头也没抬，专注地调整着一根水管的角度，声音平静无波：“这片土地不及时排水，我们第七区将会供应不上下个月的粮食产出。我们排完水之后可以去测试。” 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冷峭，却奇异地安抚了手下人的情绪。 “砰！”一声闷响，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将测试用的石锁重重砸在地上，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 他挑衅似的朝方秦这边啐了一口：“呸！娘们唧唧的玩意儿，只会摆弄泥巴！真当第七区的首领还是你。” 他是执法队的人，一向看不起方秦这群“搞特殊”的。 所剩无几的人目光都被巨大的声响所吸引，方秦没有看那壮汉，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高台上的原戈，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这话说的还以为你测试机器给你后面盖上你高级人的章了一样，不一样还得跟我这种的人一起干。”方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许多人耳中。 原戈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径直来到方秦的田边。他没有看那挑衅的壮汉，目光停留在方秦那双沾了泥土却依旧显得白皙的手上。 “这就是你不来测试的原因？”原戈开口，声音低沉。 方秦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们第七区还这么硬性规定测试的时间呢。拿要我们交粮食的时候不是很灵通吗？” “开始吧。”良久，原戈吐出三个字。他转向那个挑衅的壮汉，以及所有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人，声音洪亮地宣布：“所有人的标准都是一样的，如果有人不合格，不管是前首领还是普通人都会被驱逐出去！” 死一般的寂静，方秦咬咬牙给自己身上戴上了测试环。 “躲避猎物的敏捷度，不合格！” “应急反应速度不合格！” “承载重物的耐力程度不合格！” 方秦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再抬眼时原戈那张不可置信的脸映入自己眼中。 “方哥，你怎么办？”方秦咳嗽了几声，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不是说三次吗？这才是第一次而已。” 阿藻等人却听得眼睛发亮，干劲十足地应了声：“是，方哥！” 方秦甚至最后没有再上测试仪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果。低等人的烙印被打在方秦的脖颈上，浅红色的痕迹跟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原戈提着一只鸡找到方秦：“你养的鸡卡比总部肥美许多，多吃点肉应该会多点肉。” “以物补物呢？你当我是什么傻子吗？” 方秦现在都有点莫名其妙的恼意了，现在提只鸡给自己算什么。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站在原地的原戈还不知道自己好心被曲解成黄鼠狼，只是看眼前的人还没有动作直接把鸡往前递了一下。 “咯咯咕——” 濒死的鸡发出了最后一声嚎叫，鸡毛扫射了一圈。就连方秦新穿上的布衫也被溅上了一点血和掉落了几根羽毛。 方秦：“……” “我只是想问你怎么把鸡喂得那么肥的？你那边的菜地也中的很好。” 原戈视察了这么久，发现只要是方秦操手经过的生物和蔬菜。无一例外都要比常人做的完美许多，就连煮出来的味道都要新鲜有汁水一点。 他为此还在结束武斗之后跟了方秦一段时间，发现他在地头那里不停地变换动作，像是在操作一种古老的神秘仪式。 方秦指了指自己脖子上刚打上的标记，“怎么，是要在驱逐我之前把我的独门绝技也给带走吗？做人别太过分好吗？我誓死不屈。” 原戈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一个无论什么测试都是零分的低等人。因为自己全项都是满分，实在不理解其他人是如何做到不及格的情况的。 “我没有偷你技术的想法。只要你愿意在第七区的话，你可以有一个突出贡献的技能，这也算是加分的一项。” 这个想法是昨天原戈经历了二十四年为数不多的失眠后脑子里蹦出来的想法，但这多少跟自己追求公平的初心有些违背。他一直也未曾和裁判厅的各位阐明这个想法。 “这么说我也不会对你感恩戴德的，我会完成应该有的标准。”方秦拍拍身上的土，这时候答应了岂不是一辈子把柄都要落在别人的手里面了。 “我们第七区售出的所有粮食都要给我们这里的人一半的补贴，不要因为自己在这就克扣利润。”方秦打了个响指，既然自己体力真的不行，那只能在其他方面多努力一些了。 哒的一声，雨水滴落在方秦的脸上。 土地上躺着一个叫桑云的青年人，嘴唇苍白脸上已然没有任何生存的痕迹。 今天的武力格斗后，桑云便面露不适，直到半个时辰前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进水了周围人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就不应该让桑云去，他才十七岁，怎么能跟二十多岁的人比拼。”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人现在死了至少还能少点罪。要不然被判到低级，要受的可不比现在好多少。” 没有草帽，方秦只能等着雨小一点的时候跟旁人一起拿铁锹挖坑。“裹个草席把他的衣服换下来啊。”旁边的人边交代着事情边动手。 “这样的情况很常见，你也待了很久应该明白。”原戈原本拿着一把从地里薅出来的肥沃的青菜再探讨探讨，结果一来就撞见这种事情。 青菜被扔进泥土里，方秦一铲就给它盖了上去。 “在我们那里，人去世是要上些贡品的。”方秦没有理会旁边人的脸色，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活。 “你按照你们世界的习俗祭奠他，他会到你的那个世界里的。”这是原戈发自内心的一句话，另一个世界应该至少会比现在的好的多。 “不一定。” 方秦死了来到这里，谁知道桑云死了会不会去到一个更原始的世界。 “但我希望他可以获得更多可以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