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之不及》 第1章 上 “先生,您还要再看一遍吗?”穿着旅馆侍者服饰的服务生抿了抿嘴,抬头看了眼满脸颓废失望之情的青年,小心翼翼的问。 “算了,不用了。”从发呆中醒悟过来的青年颓然的抹了抹脸,随手从皮夹里抽出一叠钞票递给一旁两眼放光的服务生:“谢谢你了,这是说好的酬劳。” 拿到酬金的服务生目送着青年跌跌撞撞的走向楼梯,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怜悯之情,这么帅的男人怎么就脑子不正常呢?失恋害死人啊! 是的,从这个男人满脸泪痕神经兮兮的冲进酒店,并且一进来就问811房间有没有人住,然后得到否定答案后又点名要求住811房间时,小服务生就觉得这个男人不太正常,尤其当他好心的解释了811这个房间不是很好,设施老旧隔音差,总是被人投诉基本没什人愿意住后,男人还是无比坚持地要订这个房间这个感觉就更甚。 订好房间的男人很快又去而复返,服务生以为他是被现实打败来换房的,谁知道男人却等到左右没人,低声询问是否可以帮忙查询下过往住过811这个房间的人的信息。 这种出卖顾客信息的事情正常情况下服务生是怎么都不会做的,无奈男人苦苦哀求,说自己和相爱极深的恋人失去联系好久了,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他可能在这家酒店住过811房间,并且承诺了一大笔钱的报酬。 看在帅哥实在可怜,小费又极为可观的面子上,服务生终于还是在夜深人静时帮忙调阅了近1年来的住宿客人资料信息,好在这个房间有点灵异,特别容易出问题被投诉,所以一般除非满房不然很少会有客人住进来,所以一年下来也就那么寥寥可数的十多单住宿记录而已。但是从刚才的状况看来答案很明显,这些人里并没有那个男人在苦苦找寻的恋人。 联想到男人对恋人的具体信息连姓名国籍都语焉不详,再看看他此刻离开时迷茫无助的样子,数着钱的服务生突然一个机灵,有点怀疑会不会这个所谓的失踪的恋人只是男人脑子不清的幻想产物而已。不过好吧,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上楼梯,顺着暗红色的地毯走到走廊尽头那扇标着811房号的房门前,男人深深舒了一口气,一切似乎都与自己的梦境没什么区别,只是少了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而已。 打开门进入后,老旧的家具和陈设一如他今天踏入这个房间时一样没任何变化,让人失望。可是又能期待什么呢?自嘲的撇了撇嘴角,男人把身体放倒在这个标间离门最近的一张单人床上,无力的闭上眼睛。 他叫米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男模,在圈子里以桀骜不羁的外表和高冷又拒人千里的性格闻名,但更有名的是他清教徒般的洁身自好,这个圈子声色犬马多了去的逢场作戏和各取所需,唯有他从无任何绯闻,一向以冰冷果决的强硬态度拒绝掉所有追逐他的莺莺燕燕,以至于被人私下里议论是不是有什么不举的毛病。 对这些风言风语米罗向来都充耳不闻,因为他的确病入膏肓。只是他的不治之症是在心里——他所有的激情与爱意都在上辈子透支给了那个外表冰冷却内心火热的爱人。 这也是米罗所一直深藏的与众不同的秘密——那就是从出生到这个世界上开始,他便背负着上辈子的记忆:遥远的希腊神殿,穿着金色战甲的斗士,还有那个石青色发丝如瀑,划过他每一寸心尖的爱人。 “Camus。。。”喃喃的低声念着那个朝思梦想的人的名字,闭着眼的米罗脸上的神色痛苦又甜蜜。 从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有能力接触外界开始,小小的米罗就锲而不舍的一直找寻着他的卡妙。报纸,杂志,互联网,乃至灵媒。。。能用的寻人手段他都用遍了,会选择做一个模特也是想着让自己的脸尽可能多的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而他那么努力工作的动力也是想着如果自己再有名一点,会不会有一天就被卡妙无意中看到,进而来找自己。 可惜,二十多年的努力都始终在打水漂,一直找不到卡妙甚至连一个旧日伙伴都不曾遇到的米罗越来越绝望,他开始不得不正视一个从一开始就意识到却一直打心底拒绝接受的可怕事实,那就是卡妙与他并没有重生在同一个世界。 当初在作为献祭品的灵魂被从禁锢的神柱中放出时,听到他们唯一请求的雅典娜就曾不无遗憾的告诉了他们一个关于这个宇宙的真相,他们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只是浩大宇宙中无数位面中的一个,而转世投生后的灵魂会被送往哪个位面的世界连雅典娜也无法控制,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赠与他们一缕女神的祝福,护着穿越位面的灵魂保留住这辈子的记忆,进而存有一线机会去找到投生在同一个世界的昔日战友,虽然拥有无数位面的世界让两个灵魂投生到同一个世界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0。 尽管如此,他们12个人依然都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一祝福,哪怕现在看来对于某些特别执着于往昔的人比如米罗来说,这祝福未免有点诅咒的味道。即便重新为人,还过上了普通人的简单幸福生活,可保留了记忆的米罗却无法享受这崭新的人生,他为往昔的人与事所深深缠绕困扰,寻找卡妙已经成了他的心病乃至活着的唯一目标。 不久前的一次大型环球巡回走台结束后,一直身强力壮精力充沛的米罗连飞了这么多天也难免有点疲倦,回到家中,喝了一点来自昔日故乡的果酒后他一如既往的在对卡妙的思念中缓缓入睡。 这次运气不错,又梦到了卡妙。 站在昏暗的街巷边,看着前方那个挺拔清瘦的身影,米罗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是卡妙。在过去的20多年里他已无数次如此出现在自己的梦中,给自己因搜寻无果而疲惫不堪的灵魂以慰籍。 过往的经验教训也让他明白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恋人是最好的方式,可以让这个梦更长一些,曾经每当自己冲上去想要给爱人以拥抱或追问卡妙的去向时,不受控制的激烈情绪就会让自己猛然梦醒,再难重新入梦。 所以慢慢的,米罗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只在梦中远远地欣赏记忆中的卡妙,默默的满足于那无声的旁观者角度的梦境。当然这强大的自控力也来自于他心底一直不愿承认却已然接受的事实:见到卡妙只可能是在自己的回忆梦中~ 从背影看卡妙似乎拖着个沉重的行李箱,第一眼就让米罗有追上前帮一把手的冲动。可是已经有些日子没梦见卡妙的米罗不舍得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他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继续默默地跟随着这梦中的身影。 幽暗的道路前方出现了橘红色的灯光,看起来是一个旅店的样子。待那旅店的招牌突然变得清晰可见时,梦旅人的法文印入米罗的眼帘。还真是应景,米罗不无嘲讽的瞥了瞥嘴角,但在视线重新回到已离开黑暗街巷走入旅店招牌光芒中的卡妙身上时,米罗的瞳孔骤然放大,一阵天旋地转,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突然冻结了。 不要醒不要醒不要醒!!!米罗的内心奋力对自己咆哮着。 可是激烈的情绪已然失控,梦境开始摇晃,周遭的景象逐渐模糊变得有些光怪陆离。发现自己再竭力嘶吼也发不出声叫住卡妙的米罗当机立断,不顾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就死命地冲进了卡妙之前走进的旅店,眼角的余光正好捕捉到那个身影在大堂一角的楼梯上拐弯消失的画面。 酒店大堂橘色的灯光突然如圣火般燃烧明亮起来,一阵阵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的光亮带着无比强大的吸力向米罗袭来,冲向旅店楼梯的米罗感觉到自己身体正不受控制的被拖拽远离。他咬着牙几乎是手足并用的往楼梯上拼命爬,楼梯的尽头拐角近在咫尺,已能看到暗红色纹路的地毯一角,就差一点了! “Camus!” 米罗霍然圆瞪开眼睛从床上一跃坐起,全身已是一片透湿的冷汗。可他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魇住了。直到许久之后,米罗的瞳孔才慢慢回复了焦距,干涸的嘴唇颤抖着缓慢又艰难地发出激动地低喃:“811。” 在梦境的最后,刚触到楼梯尽头拐弯处便身不由己的被一片光亮卷走的米罗终于爆发出心底声嘶力竭的嘶吼,绝望地叫出了爱人的名字。而走廊尽头正要拿房卡开门的卡妙似乎也察觉了什么,猛地侧身回头,让米罗梦醒之前的最后一瞥捕捉到了他满是惊愕却无比熟悉和思念的面孔,以及在他身后之前被挡住的房号——811。 许久之后,回过神来的米罗慢慢下床走到窗边不顾身上的一片湿漉打开窗子,冰凉的夜风从窗口汹涌灌入,让米罗打了个寒颤的同时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那是卡妙!米罗蹙眉视线空洞地对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按在书桌上的手因过于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抖。一遍遍的回忆了刚才的梦境后,此刻的米罗已无比肯定梦里的那个人不再是以往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回忆的影子,而是和自己一样重新转世到这个世界上的卡妙!因为这次卡妙的头发是酒红色的! 当米罗投生到这个世界不久就完全确认了雅典娜关于无数个位面世界说法的真实性。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根本没见到过以往习以为常的宝蓝石青紫色等发色,虽然同样这个世界有不同的人种,可是发色只有黑色棕色金色等几个,如果有颜色鲜艳的蓝色系发色一定是染的,而非天生。 小小的米罗第一次照着镜子摸着自己刚长出来的金色小卷发,还不无幽默的想这下真成冰河他爸了。可是熊孩子那个当年还兼当妈的老师却一直没找着,更让米罗没想到的是还一找就是这么多年。 这些年的找寻中,米罗也曾经无数次猜测转世后的卡妙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坚持改回上一世的名字,并且越长越像上一世的那张脸。有空就想想卡妙的米罗自然也不知多少次的揣测过:如果卡妙还是那张雕琢般清冷精致的面孔的话,除了那冷冽的石青色外又是什么样的发色才能与之相匹配? 这下他完全知道答案了。 当梦中旅店的橘红色灯光照到卡妙身上时,那一头柔顺的酒红色的长发惊呆了米罗。他从没想过卡妙会有这样烈艳的发色,可是最后卡妙回眸的惊鸿一瞥又让他由衷的叹服,这种耀眼到妖娆的发色居然也很配卡妙那张禁欲色彩极浓的脸。自己的爱人果然怎么样都好看的骄傲感让米罗后来回过神来去反复回味时,还沾沾自喜了好一阵。 米罗自然是欣喜异常的,这是他自转世以来第一次获得与卡妙有关的信息。看来他这些年不管走到哪都求神拜佛虔诚祈祷果然还是有用的,天可怜见终于给了他这个神奇的梦境提示。而梦中的卡妙那一头酒红色长发虽然日常不太普遍可是也有不少人有,那就说明卡妙是和自己投生在同样规则的世界,甚至就是同一个世界。一想到这点,本来已经找人找的近乎绝望的米罗二十多年的生命中终于闪现了光。 当天夜里米罗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在互联网上搜索所有名字是法文梦旅人的旅馆,结果大概这个名字太时髦,一搜就搜出一长串。发现这点的米罗非但不恼反而欢喜,有比没有好,而且找人找出心病的他总觉得选择越多机会越大。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曾经满世界接通告以致被同行嘲讽想风靡联合国的工作狂人米罗突然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不管经纪人的咆哮请假在家埋头删选所有的旅馆照片资料。因为事关卡妙,所以他完全不敢借他人之手,生怕遗漏了一点点找到卡妙的可能性。 在仔细删选了大半个月后,本着宁找错不放过的原则,米罗最后把可能的范围缩小到了十多个遍布全球的小旅馆上,然后以法国为原点,一个个出发去实地考察。 在米罗仔细地实地探访过了6家怎么看都不太符合的旅馆之后,第7所位于法国和西班牙边境的这个小旅馆从米罗远远望去的第一眼就让他激动的几乎心脏骤停——那门前的蜿蜒小巷,那老旧的二层小楼,那楼前悬挂的法文花体字的招牌!没错了!简直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米罗欢呼雀跃着几乎泪流满面地冲向那座名为梦旅人的旅店,一切似乎都在向最美好的大团圆结局发展,他无处安放两世的梦终于找到了依托,他生生世世都不能忘怀的恋人就近在咫尺! 然而。。。 这一切美好的愿景突然就在旅店完全查询不到卡妙来过的痕迹后嘎然而止。 第2章 中 躺在床上的米罗疲惫无比,突然就发起高烧来。本来这些日子以来没日没夜的搜寻已经让他的身体吃不消了,完全靠着“要找到卡妙了”的一股精神气在硬撑。如今希望破灭,整个人都萎了下来,病来如山倒。 烧的迷迷糊糊间,全身却觉得冷的发抖的米罗颤巍巍的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这房间里居然没有暖气?!这已经不止是设施老旧了吧。。。住惯了五星级酒店的米罗忍不住吐槽,而也正是这个小插曲成功的把他从之前没找到卡妙的混混僵僵中唤回了点神。摸索到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米罗按下了按钮。 突然工作的空调轰隆隆的发动机声让昏昏欲睡的米罗一阵清醒,在轰鸣如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的空调运转声中,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自己梦中的卡妙是在未来的某个时点来到了这个旅馆,而非过去?这个可能性让他本来黑暗得要崩塌的人生又有了点盼头,于是觉得有必要顽强活下去以求在未来遇到卡妙的米罗开始自救。 用力支撑起身体,米罗费劲地拽过旁边床上的被子裹在自己的被子上,果然暖和了很多。定了会神后他又伸手从床边的大衣口袋里费力的翻出一个随身小药盒,里面有每次出去走台都随身携带的高强度维生素和营养剂。 吞了几粒药之后的米罗觉得自己起码在精神上好了很多,虽然头依旧昏昏沉沉,可知觉却好歹恢复了不少,比如墙上嘎吱作响的空调声就听得清晰了许多! 感受到那似有还无的热风后,考虑了下自己的头痛欲裂,米罗果断关掉了空调,开始费力的开动起脑筋寻思着如果是刚才猜测的那种可能是真的的话,他是不是应该把这个旅馆买下来,然后等待着卡妙某一天的到来。 这种地方的房价应该不会太贵,之前投出去的几笔投资收回来买下这个旅馆差不多吧?可惜了,本来是想找到卡妙后带着他直接退休环游世界的。。。 “嘎吱嘎吱。。。” 正晕晕乎乎,有一茬没一茬地盘算着自己积攒的财富该如何为了找到卡妙而重新分配的米罗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响起的声音是什么鬼?自己不是把空调关了吗? 米罗疑惑的抬眼看了看空调,显示灯是灭的,的确关掉了。 那这声音是隔壁传来的?可这间屋子已经是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了,为什么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自己床头这里?不明所以的米罗还特地抬头看了眼自己头顶,确定这面墙上的确除了那个已经关机的空调外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难道是楼上?可听着简直像在这个屋子里,真是奇怪了。。。 米罗摸索着床头柜的电话,想打去前台投诉。但再转念一想,就算真是隔壁或楼上房间的空调,自己也没权利不给别人开。怪只怪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太差了。难怪前台说这间房总被投诉都没人要住。。。无语的米罗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再一次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的米罗看到的依然是一片昏暗,没有卡妙。好吧,他自嘲的撇了撇嘴,又一个正常的习惯性失望的日子。 靠窗的酒店窗帘透着些许微光,估计此刻大概是清晨。想明白时间与地点的米罗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脑袋,头依旧昏昏沉沉,不过已经不烧了,好歹是睡了一觉,精神和身体状态也都比昨夜好了许多。而且,米罗后知后觉的突然发现房间已经安静了下来,那恼人的疑似空调运转的嘎吱声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终于停止了。 米罗缓缓支起身子,按开床头灯后借着暗橘色的光去上厕所。 从厕所小解出来,米罗带上卫生间的门,扩了扩胸,觉得身子又轻松了不少,只是头依旧昏沉。反正还早,再睡会吧。他打了个呵欠,踱步到床边准备重新躺下,可就在坐下的刹那,米罗像被刺扎了似的猛地从床上跳起回头,原本睡眼惺忪的眸子见了鬼一般盯着墙壁瞪得滚圆,眼底瞬间一片清明。 暗橘色的灯光下,床头装了空调的墙壁上,有一片淡淡的空调水迹,而在那片水迹下,是几个淡淡的却猛然抓住了他所有灵魂的花体字母:Milo。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米罗都觉得自己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着,舞蹈着,咆哮着:这是卡妙! 是的,在米罗好容易摆脱那种大脑缺氧的失重状态,重新找回自己的知觉一屁股跌坐到床上后,他又猛地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扑到床头的墙壁上,瞠目欲裂地牢牢死盯着那行就快要干涸隐去的字迹,再次确认了这点,这的确是卡妙的字迹。 曾经的那些分开受训的日子里,那个人从西伯利亚给自己写来的无数封来信的开头都是以这几个优雅又温暖的字母开头,犹如暗夜里在自己耳边轻轻的低喃与呼唤,一看到就能勾起自己的唇角。这已是刻入他骨子里的温柔缱绻的浪漫回忆,无论如何都决不会认错。 “卡妙。。。卡妙?卡妙?卡妙?卡妙!。。。。。。”米罗从梦呓般的呢喃低语,到小心翼翼的轻声呼唤,再到疑惑焦急的朝满屋子大声叫喊,最后干脆一把拉开房门,冲出走廊满旅馆的声嘶力竭的嘶吼着爱人的名字。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清晨旅馆一片寂静中自己叫喊的卡妙的回音。 “先生!先生!公共场所禁止喧哗!您小声点!大家都还在睡觉呢!”静寂的世界中突然出现了服务生在耳畔焦急的轻呼声,米罗无意识的试图挣脱了一下挡在面前的桎梏,然后下一秒,从疯魔状态中陡然醒来的他颓然的顺着服务生试图拦截他的手臂,瘫倒在大堂边的楼梯台阶上。唯有一个念头依旧盘桓在心头不愿散去:卡妙呢?他到底在哪里! 一旁在刚才跳出来试图制止米罗扰人清梦的服务生紧闭着嘴,看着灵魂出窍一般瘫坐在楼梯上的米罗瑟瑟发抖,完了,又一个被那个屋子吓着的,果然不该怀着侥幸心理让他去住的。只是这个怎么看起来疯的特别厉害?他到底看到或发现了什么? 好在当他颤巍巍的送米罗回到811房间后 ,仔细检查了一遍屋子,什么异常状况都没有,至于米罗念叨的墙上字迹,额,好吧,墙面虽然还有些未完全干透的空调水迹,但是哪里来的字?一定是客人您睡糊涂了出现的幻觉啦! 幻觉吗?还是又一个梦?呆呆的对着那面空白墙壁发愣的米罗有点后悔自己当时太过于激动,忘了先拿手机把字迹给拍照保存下来。 可是。。。虽然当时的状态的确有些云里雾里,但米罗仍然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在墙上看见的那每一个深刻入自己心底的字母,事关卡妙,他绝不会弄错! 想到卡妙,脑子陡然重新运转过来的米罗敏锐的察觉到了服务生眼神的躲闪和话里的左右言他。于是,在再三发誓绝不会投诉后,锲而不舍的米罗最后终于成功的用巨额小费撬开了服务生的嘴,了解到了811这个房间的一些过往特殊的传说,比如莫名其妙的空调声,水迹,烟味,乃至香水味。。。 打发走服务生,独自在房间里思考了许久之后,米罗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上上下下彻底检查了梦旅人旅馆整栋楼的构造,甚至从前台借来了软尺,仔细衡量确认了自己所住的房间的确床头的那面墙就是外墙,绝不可能存在什么夹层。 忙碌了一上午的米罗心事重重的在服务生担忧的目光中回到了811房间,斜靠在床上发了半天呆的他缓缓打开随身带的笔记本,拿起笔开始试图分析整理清楚眼下的状况。 这个屋子闹鬼,卡妙是一个幽灵,所以给自己托梦引导自己来找他,并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给自己留下这样的信息,提醒自己他的存在。 米罗的笔顿了顿,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假设有问题。如果卡妙真的是幽灵,又可以看到自己,想要提醒自己他的存在,那应该不会单单只写下自己的名字。这么多年的相思难耐,好容易有个倾吐的机会,换成他就是写满整个墙壁也不为过。除非。。。幽灵写字还有字数限制?也太扯了吧! 当然,更重要的是米罗潜意识里无法接受自己已经重新复活,在阳光下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二十多年,卡妙却还维持着灵魂的状态,孤单的被囚禁在这个没有他的地方。 所以,马克笔斯拉一下划过纸面,米罗果断划掉了这第一个假设。 卡妙和自己在同一个时空,并且的确住进了这个旅馆,不过发现自己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他,就赌气串通旅馆老板来给自己玩一个恶作剧,然后半夜潜进来在自己的床头写下自己的名字来给自己惊喜。。。 米罗猛地止住微翘起的唇角,停住笔,自嘲的颓然一笑,想什么呢,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放弃这么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吗?卡妙要是真的在这里,自己刚才都闹那么大声了,他还会不出来?卡妙虽然的确一向很能隐忍,可再世为人,分离相思了这么多年,自己都在眼前了,他还能憋的住才怪!当初一个西伯利亚和希腊的距离都能让他俩见面就立刻**的自燃好么!卡妙虽然外表清冷,可实际对上自己热烈起来那叫一个。。。 感受到□□燥热的变化,米罗赶紧摇了摇头适可而止,把那些绮丽的回忆画面甩出脑海。现在不是白日宣淫的时候,卡妙人在哪还没搞清楚呢!他苦笑着拿起笔划掉第二条假设,继续缓缓思索。 3.这个房间,或者说是这个房间的这面墙壁恰好是两个时空的交界点。所以梦里没有看错,卡妙是住进了这个旅馆的这间房间,只是,那是另一个时空里的这个旅馆的这间房间。 写完这段绕口令一般的话,米罗却觉得思路越发清晰。这就合理解释了为什么昨晚他明明关了空调却还依然能听到屋子里的空调运转声,那是重叠在另一个时空的这个屋子里,卡妙开的空调。 而那个字迹,米罗抬头看看空调水迹已经隐去,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的墙壁,设身处地的假设着:应该是卡妙正好偏头发现空调滴水滴的这么严重,就随手沾着空调水迹,写下了此时此刻正在想着的人和事——深刻在自己心底的那个人的名字。 米罗的心一阵揪痛,又带着几分苦涩的甜蜜。念念不忘的人果然不只是他!同样无法忘怀的爱人也一样深深的思念着他。 随即,米罗的内心突然一阵排山倒海的绝望奔袭而来,冲的他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晕厥。一直以来最大的恐惧终于被证实了,原来他和卡妙真的不在同一个时空! 而他现在已经是身无神力的凡人,没有小宇宙的自己甚至连第七感都无法企及,又要如何打破这隔在他与卡妙之间触不到的时空的壁垒!完了。。。全完了!这可恶的时空! 时空。。。时空。。。时。。。等等!米罗的瞳孔猛地一缩,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第三种假设下,又添了几笔米罗凌乱却无比用力的笔迹:时间?空间? 是的,不在同一个时空可能是他和卡妙的确不在同一个世界位面,但也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的机会,是他和卡妙在同一个世界位面的不同的时间点!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自己要怎么来验证呢?或者说,要如何联系上卡妙呢? 愁眉紧锁的米罗盯着这两个问号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突然一个灵光闪现,猛一抬头,两眼放光的看向了那默默无声挂在墙壁上关着的老旧空调。 第3章 下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米罗死死盯着那台沉默的老旧空调,仿佛那是炼金术最后的秘匣。 第三种假设。。。 时空壁垒。。。 如果这面墙真的能通过空调连通。。。 这个大胆到近乎荒诞的念头如同破晓的曙光,骤然撕裂了米罗心中绝望的阴霾,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扑到墙前的,来不及的抓起空调遥控器,按下开关,老旧的空调发出一阵熟悉的、仿佛不情愿的轰鸣,开始缓缓送风,出风口附近很快凝结出细密的水珠。 米罗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用手指颤巍巍的蘸取第一滴凝结出的水珠,然后将指尖狠狠摁在空调下那片冰冷的墙壁上,凝聚起前世今生所有的意念,缓慢而用力地写下那个早就镌刻在自己灵魂深处的名字:Camus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米罗屏息凝神,紧盯着墙壁,喉咙干涩得发痛,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巨大的失望一点点吞噬掉立于墙壁前的这个身影。 直到墙上的水渍干涸,墙壁恢复原样,也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米罗颓然的坐倒在地上,两眼失去了焦距。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床前陷入绝望中的人在夜色中慢慢变成一道黑色的剪影。 不知何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极其遥远之处的“嘎吱”声,隐隐约约地传入米罗的耳中。不是来自空调本身,更像是。。。来自墙壁内部,或者说,另一个未知的维度。 米罗从颓然中猛地惊醒,借着打开手机的显示屏亮光,他的视线再次锁定到那费力运作着的老旧空调上。他敏锐的发现空调正下方的墙面上,一丝极淡的湿痕,如同羞涩的苔藓,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慢慢的浸润开来。 米罗微微颤抖的指尖拂过空调下方那片潮湿冰冷的水迹——水痕若有似无,如同卡妙曾在西伯利亚薄雾清晨里呵气的轮廓。 湿冷沿着指尖一路蔓延至心脏,带来细微的战栗,米罗深吸一口气,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的CPU飞速运转,一个新的猜测跃入脑海——关键或许在于“空调同步”?只有当两个时空的空调同时运行时,时空的“连接”才会变强,甚至能让水迹短暂地穿破时空实现互通? 这个猜测让米罗心中的小宇宙再度熊熊燃烧,叫嚣着,催促着:试一试吧! 反正,也没更多可以再失去的了。。。 不再犹豫的米罗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再次蘸取了一点从空调出风口边缘汇聚滴落的冰凉水珠,深深凝视了一眼湿润的指尖后,米罗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虔诚慢慢的闭上了眼。 顺着前世的习惯与本能,米罗再度用力地,一笔一划地,用指尖在冰冷的墙壁上那片逐渐扩大的湿痕旁,写下了那几个在上一世便因深蕴着思念与爱恋而仿佛要迫不及待地跃出纸面的花体字母:Camus 写完最后一个字母,指腹离开墙面时带起一丝微凉的粘连感,米罗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撞在冰冷的床沿上。 米罗死死盯着那行水迹写成的名字,屏住呼吸,彷佛一个赌上了所有身家性命的赌徒。 一秒,两秒。。。时间从未如此粘稠而漫长。 空调的滴水声在不变的白噪音中被放大,“嘀嗒”,“嘀嗒”,每一滴都像命运的号角敲打在米罗紧绷的神经末梢上,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也许是高烧未退尽的后遗症,也许是过于庞大的失望与渺茫微小的希望交织的窒息感,汗水沿着米罗的额角滑落,滴在陈旧的地毯上,晕开一个深色的小点。 煎熬的等待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墙上的水字开始慢慢变得边缘模糊,似乎下一刻就要蒸发在空气中。 就在失望即将再次变成绝望淹没米罗时,他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奇迹发生了! 在米罗所写的Camus下方,那片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湿痕区域,新的水迹开始诡异地凭空凝聚、延伸,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笔,正蘸着异次元的水,以同样缓慢却坚定的力道奋力勾勒,回应他的呼唤。 水迹线条流畅而优雅,再度勾勒出让米罗魂牵梦绕的那几个熟悉的花体字母:Milo? 米罗的指尖猛地蜷缩起来,狠狠掐进掌心。痛感尖锐,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成功了!他找到了!真的是卡妙!他看到了!他回应了! 汹涌而来的巨大幸福感如同海啸般狂热的冲击着米罗,让他眼前一阵发黑,简直要晕厥过去。可心脏于重燃的希望之火中强有力的雄雄迸发着,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的闪电般的扑回到墙边。 米罗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死死按在爱人那遥相呼应的字迹上,仿佛想要穿透这冰冷的障碍,去抓住那个魂牵梦萦的存在。 卡妙就在那里!在墙不可触及的那一边,在某个无法逾越的维度之外。。。 “卡妙。。。”米罗的喉咙中终于滚出一声破碎的哽咽,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灵魂撕裂的剧痛。 冰冷的湿意浸透掌心,滚烫的泪水猛然决堤。混合着墙壁湿冷的空调水,一同滑落。 在极致的狂悲与狂喜的纠葛漩涡中短暂的晕眩失态后,米罗狠狠一咬舌尖,逼迫自己重新凝聚回注意力与意志力。 他不清楚这奇迹般的互通可以维持多久,他必须赶紧抓住这唯一又脆弱的丝线曙光。 手指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冰冷,米罗咬牙抬起头,颤抖着,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那行渐渐淡去的Milo?旁边,用力地飞快回应书写道:是我!卡妙!你在哪里?告诉我你的时间! 米罗写得很急,水迹淋漓,字迹边缘模糊晕开,如同他悬在深渊边缘的心跳。 写完后他立刻退开,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墙壁。 等待的每一秒似乎都被无限拉长,时间慢的让米罗几乎都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 好在很快在他写下的字迹的下方,新的水痕开始渗出、凝聚、流淌,如同另一个时空的泪水淌过壁垒。 对面应该也同样是看到便立刻回应的,乃至字迹甚至有些潦草,透露出书写者同样激动不已又迫不及待的心情: 我在科利尤尔的梦旅人旅馆811房间,2020年10月31日。米罗?你呢? 2020?!米罗的瞳孔猛地收缩,这冰冷异样的数字如同陨石般狠狠砸进他的眼帘,击穿他意识的深渊。一股凌冽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他没记错的话,今天是2025年11月7日! 五年!原来他们之间居然隔着整整5年!接近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鸿沟! 卡妙在过去,而他在未来。 五年的时差彷佛冰锥刺入胸腔,巨大的悲哀醍醐灌顶——原来梦中卡妙走进旅店的身影,果然并非此刻的召唤,而是来自五年前时空的回响。 精神冲击的眩晕与时空错位的窒息感交织成网,米罗蜷缩在靠墙的床边艰难的重新找回呼吸。现在还不是绝望放弃的时候!卡妙还在等他! 米罗踉跄的跌坐起,指尖沾上墙面未干的湿冷,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我也在梦旅人旅馆811房间,但我的时间是2025年11月7日。卡妙,我们不在同一个时间! 墙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空调水无声地流淌,蒸发。 米罗能想象得到卡妙此刻的震惊与伤痛,就如同他此时一样。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新的字迹才缓缓于墙面上重新浮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又英勇决绝的问询: 米罗,那我们是在同一个世界线吗? 空气再次凝固,米罗的视线紧紧锁住那潮湿的墙面上的问句,仿佛要将它烧穿。 作为挚爱的水瓶座最赤诚的伴侣,既然卡妙提了,那他就必须要解答。哪怕答案是他们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 亦如上辈子选择放冰河通过天蝎宫。 从闪现的久远的痛苦中抽离出来,米罗深吸一口浑浊的空气,这是老房子特有的陈旧潮湿的霉味。 指尖带着赴死的决绝,米罗缓缓抬手,再次用力蘸取墙上冰冷的湿意,破釜沉舟的写道: 2020年是不是法国赢了世界杯?齐达内圆梦? 写完后,米罗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屏住呼吸,凝视着那片水痕,如同敬候聆听命运的宣判。 这里暂停下,会有两个END,玻璃糖渣还是小甜饼自选 第4章 End A 时间无声流逝,墙上米罗的字迹边缘已经开始蒸发、变淡,如同他眼中渐渐流逝黯淡下来的光芒。 就在字迹快要消失的临界点,新的水痕终于艰难地涌现出来。 墙面的回应带着迟滞的焦虑,每一笔都沉重如凿刻墓碑: 法国?齐达内?不。。。 对面的笔迹似乎停顿了一下,仿佛那个时空的卡妙也在尽力消化这难以正视的现实。 新的字迹继续浮现,却越发凌乱踉跄,如同书写人的心情: 刚结束的世界杯是阿根廷赢了,足球先生梅西 阿根廷?梅西?信息像尖锐的冰棱刺入大脑,米罗的识海中一片空白。这与他所在世界2020年结束的那场世界杯结果截然不同! 原来不仅是五年时间的鸿沟,他们所处的世界线本身也存在细微却致命的差异,这是两条相似却不相同的世界线! 一股带着血腥味的苦涩猛地涌上喉咙,米罗用力吞咽下去,尝到的只有冰冷的绝望。他眼前猛地一黑,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们处于同一世界线不同时间节点的微弱希望彻底粉碎了。 原来奇迹的狂澜之后,是更为深重的绝望之海。 那个被雅典娜女神提及的无数位面世界的残酷现实,此刻以如此残酷的方式被证实——他们不仅被无情的时间之河冲刷到了无法触及的上下游,更同时被命运用空间分割,抛入了两个相似却又不相同的平行时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认知如寒冬般冻结心脏时,墙上的水痕再次无声涌动。这一次,字迹依旧清晰,温柔得如同一声跨越时空的叹息: 米罗,没关系。虽然不在同一个位面,可是我们依然找到了彼此不是吗? 是的,命运并非完全隔绝他们! 虽然他们彼此的世界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可那个引导他来此的梦境,以及此刻面对的这面神奇的墙壁,不知为何,却成为了连接这两个无限接近却又无限遥远的世界的脆弱桥梁,让他们得以在各自本不可能照面的轨道上,喜悦的重逢于短暂的时空泡沫中,绝望地凝望对方的光影。 残忍又温柔。 时空的罗网在冰冷的水痕间缓缓蔓延,收束。 于宿命中久别重逢的爱人,此刻共享着这片冰冷的水痕,如同共鸣着灵魂深处爱的印记。 米罗与卡妙迫不及待地抓紧这命运短暂的神奇契机,分享彼此生活的碎片,仿佛可以以此弥补他们之间那巨大的时空鸿沟。 米罗知道了卡妙这一世为了探索时空的谜题成为了巴黎第六大学的物理系助教,保留着记忆的爱人同样在满世界锲而不舍的苦苦寻找他,并且同样是因为一个短暂却清晰的梦境——梦中米罗跌跌撞撞冲进一家名为“梦旅人”的旅馆,才千里迢迢的寻到了这里。 卡妙也知道了米罗的模特身份,以及他的职业初衷与多年寻觅的艰辛。 并且同米罗一样,卡妙在他的世界里也并未找寻到任何旧日同伴的踪迹,不过倒是在不久前于互联网上发现希腊有一个名为圣域的主题公园。 我激动不已的飞过去,结果发现,很假。 看着卡妙带着伤感与唏嘘的字迹,米罗的心微微沉了一下,随即了然。 世界线的分叉,早已切断了他们共同的来处。旧日的神话,在时间的冲刷下,只剩荒诞的商业符号。 不过好在现在他们有了彼此,虽然时空的壁垒依旧冰冷,哪怕他们无法真正接触。 冰冷的墙壁成为这两个绝望的灵魂的唯一信筏,虽然这连接极不稳定,完全要依赖于空调同时运转的巧合,以及特定适度的环境,有时脆弱得简直令人发狂。而且写下的字迹会因为水渍的挥发性变得转瞬即逝,除非一直守候在墙边。 于是米罗毫不犹豫地续住了811房间,并开始着手谈判收购这家旅馆的事宜,他不能让任何意外中断这唯一的联系。 他的经纪人因为他没有归期的罢工拖延几乎要和他解约,朋友们的关心问候也都被他敷衍过去。米罗的整个世界,都收缩到了这间陋室,这面墙,和那断断续续出现的水迹文字中。 他与卡妙在这斗室之内,小心翼翼的抓紧每分每秒来分享彼此生活的碎片,如同隔着监狱的铁栅传递微弱的光。 时空的障壁无法阻挡他们思念的洪流,哪怕每一次触碰都带着无望的灼痛。 他们不止一次地提供自己世界的信息让对方查询验证,试图找到两个世界的更多共同点或连接规律,但结果只是更加悲哀地印证了彼此的隔绝——他们俩不仅仅是时间不同,他们对世界的认知细节:流行的品牌、新闻头条、甚至某些科技产品。。。都存在细微的差异。 米罗发现卡妙时空里突然去世的某个政要在自己的时空中依然好好的活着还更进一步;而米罗时空流行的一部电影则在卡妙的世界中从未出现过。 不过唯一安慰的是他们按照彼此提供的信息查找自己这个世界的对方时,也都是查无此人。 米罗查询到的信息里,卡妙工作的巴黎第六大学的物理系是另一位端庄的女士在从事他的助教工作,整个大学的教学名单往前追朔6年也没有符合卡妙信息的。 而米罗所描述的几年前参加过的大片拍摄和T台走秀则被卡妙发现那些拍摄工作都由别人担任了,那张2020年Dior跨年庆典的谢幕大合照上,米罗所在公司的其他同事都在,却单单没有米罗。 这个他们是所有平行时空中唯一的存在的发现,让墙壁两边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米罗自私的承认,虽然他无比真切的希望卡妙得到幸福,可是也还是无法直视爱人投入他人的怀抱,哪怕那个人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 日子就在这种近似疯狂的,不规律却绝不停止的间断交流中一天天过去。 两个人默契的都从没提出过要对方结束罢手,回归原本正常的生活轨迹。 哪怕卡妙知道米罗已经不管不顾的推掉所有的工作还要倾尽所有去买旅馆,米罗也知道卡妙已申请把自己大学的暑假无限延期。 他们还努力尝试各种其他的办法去建立链接:米罗不止一次的虔诚的将手按在湿痕上,希望能感受到卡妙的触碰,却只能摸到一片冰凉潮湿的墙壁。没有字迹出现时,他就自己独自傻傻的对着墙壁日夜倾诉相思离别之情,但卡妙那边毫无反应。 最后百般实验无果的两人不得不承认只有通过特定的同频共振的空调水在这面墙上书写的文字才可能跨越时空的壁垒被对方看到。 卡妙从物理学角度做出猜测,他怀疑这个空调在他们各自的时空里恰好处于完全没有一丝差异的同一时空坐标上,且为两个时空连结的最薄弱处。因此当他们彼此因思念产生的脑波高度同步时,空调的滴水就意外的形成能量共振点,满足了某种时空折叠的生物能量条件,才成功的让用它书写的文字穿越了时空壁垒,在对面显现。 交流的通道就这样在充满不确定的忐忑中艰难维系,那触之不及的绝望在一次联络的意外中断后达到了颠峰。 那是一次难得的持续时间较长的交流后,实在撑不住了的米罗与卡妙互道了晚安后沉沉睡去。 醒来时,米罗发现空调不知何时停了,墙上有大片干涸的水迹,上面隐约有几行卡妙留下的有些凌乱焦急的字迹: 米罗?你还在吗?空调的共鸣在消失,连接似乎不稳定了。如果我们失联了,记得。。。 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似乎书写被强行打断,也可能是水迹在关键时刻干涸了。 可那未完的句子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般直刺入米罗的心脏。 “记得。。。” 记得什么?记得我爱你?记得要活下去?还是记得要找到你?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米罗,他疯狂地打开空调,对着墙壁嘶吼呼喊书写。。。 但整整一天过去了,回应他的只有字迹彻底蒸发后留下的略带水汽的冰凉墙面,以及耳边老旧空调单调却固执的轰鸣声。 一切重归寂静。 整整一周,811房间的墙壁都是一片死寂,无论米罗如何长时间地开着空调,甚至调整温度,制造更多的冷凝水去书写满墙的文字都毫无回应。 对面时空里那个酒红色长发的爱人,仿佛也如同水汽般从这个时空中彻底蒸发了。 米罗陷入了比之前更深的绝望。他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望着那面墙,仿佛要用视线与意念把它戳穿。 就在米罗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思考是否做些更极端的尝试时,转机在一个凌晨悄然降临。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房间内格外潮湿阴冷。 米罗在昏昏沉沉中听到空调再次启动的声音。应该是他之前设置的定时,可他已经麻木得没有一点力气去查看了。 直到天光微亮,恢复了些神智的米罗才悠悠转醒,他无意识地瞥向墙壁,顿时整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般猛地僵住了。 一朵朵笔画简洁却轮廓优美的雪花在墙上舒展——这是他与卡妙之间曾经的秘密联络印记,也是他外冷内热的冰雪爱人轻易不愿诉之于口的温柔与爱意。 每朵水写的雪花在墙上停留不到一分钟便悄然蒸发,仿佛从未存在过。可它们依旧倔强地,坚定地,不懈地一次又一次的绽放。 消失。。。绽放。。。消失。。。绽放。。。 直到终于等来他心中所念之人看到的这一刻。 那一瞬间汹涌而来的爱与痛几乎将米罗撕裂,他的心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甜蜜与极致苦涩的洪流彻底淹没。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一滴,两滴。。。沉重地砸落在陈旧的地毯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米罗颤抖着用手指蘸上水痕,顾不上抹开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几乎是凭着身体的记忆在那再度绽放的雪花旁画下了一个极其简陋却燃烧他所有情感的蝎子。冰冷的墙面感知着他指尖的温度,仿佛在回应那个时空同样炽热的灵魂。 水写的字迹转瞬即逝,灵魂的爱意却烙印永存。 这次意外的发生让卡妙越发沉迷于研究艰涩的时空理论,他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平行宇宙及时空异常点的深奥论文和理论模型。虽然从量子退相干到普朗克尺度虫洞稳定性,再到能量密度奇点维持,字里行间中透露的无一不是令人窒息的能量需求和无法逾越的物理鸿沟。计算屡屡碰壁,但是为了他与米罗,他绝不会放弃。 身为学渣无法对此帮上任何忙的米罗既心疼又甜蜜,虽然只能隔着触不可及的时空给爱人加油,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让卡妙坚韧不拔,一往无前的永动机。 湿冷的墙壁成了承载热烈爱情的容器,情话在冰冷的水痕间无声倾诉,带着近乎悲壮的甜蜜与互舔伤痛的温柔。 米罗就这样与卡妙在世界偏静的一角,于宇宙的罅隙中,用冰冷的液体传递着滚烫的心跳,哪怕人类科技的微光,在宇宙法则的铜墙铁壁前,渺小如尘埃。 雨季毫无征兆地降临这个边境小镇,连绵的阴雨让空气湿冷刺骨。 811房间的空调排水管不堪这重负,冷凝水不再是一滴滴缓缓落下,而是沿着墙面汇聚成细细、蜿蜒的溪流。这意外的天气变故,成为了米罗与卡妙沟通的丰水期。书写变得前所未有地顺畅,大片的水迹如同慷慨的画布,让他们彼此的倾诉第一次得以如此奢侈又顺畅。 然而见惯命运女神微笑的两人却如坐针芒,不眠不休的把与对方对话的每一秒都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刻来珍惜。 窗外,雨丝无声坠落。墙壁深处,无人听见的水滴,在缓慢凝聚。 这天一早,卡妙突然罕见的抢在米罗前面先打招呼,留言给米罗确认他是否已经醒了,字迹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在得到米罗肯定的答复后,那片熟悉的湿痕再次出现,而且范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湿痕中央,卡妙熟悉又优雅的字迹不容打断一般匆忙写满了大半面墙,内容却让米罗的心沉入谷底: 米罗,我其实找到了一个方法。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去实践。 因为我能感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给你写完这段话后我就会离开。 我要去大洋彼岸拜访一位声名显赫的理论物理学家,他发表过一篇关于量子纠缠与时空拓扑的论文,提出的一种猜想与我们现在遇到的状况非常相似。 其中有一个数学模型,我需要当面请教并与之讨论。 此处是一连串复杂到米罗完全无法理解的公式和符号。 按照这个方程式,或许在某个特定的能级共振下,可以让人或物与这空调水滴写下的字迹一样在某个特定的薄弱位面,实现时空的穿越。 虽然这个共振需要巨大的能量,可能类似当年我们小宇宙的爆发。 新的痕迹艰难地显现,字迹变得有些虚弱和潦草,仿若书写者内心的挣扎: 原谅我再次选择通知你,而不是与你商量。 因为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抗拒你。 但我必须行动起来,哪怕风险未知。 如果我就此消失,可能是链接彻底中断,也可能是我在尝试。 总之不要放弃希望,也。。。不要做傻事。 水迹蜿蜒如泪痕,字迹边缘晕开的湿气浸透掌心: 再见。 还有,我爱你。 在许久也等不到新的字迹再次出现后,确认了卡妙已经离开的米罗终于无力地滑坐到地上,背靠着那面隔绝了他与爱人的冰冷而沉默的墙壁。 卡妙的话在他脑中疯狂回旋—— “唯一的机会”。。。 “巨大的能量”。。。 “小宇宙的爆发”。。。 “风险未知”。。。 “我爱你”。。。 米罗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窗外渐渐放亮的天空,灰白色的光透进来,给房间染上一层寂寥的色彩。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湿冷透骨的墙面,仿佛在抚摸十二宫之战后卡妙光滑冰冷的脸颊:“我也爱你。” 雨季的威力还在加剧,某个深夜,狂风卷着骤雨,疯狂抽打着旅馆的窗棂,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米罗在又空等了一整天还是未守候到卡妙任何新的信息后,疲惫不堪的在无法排遣的思念中沉沉睡去。 梦境的碎片如同翻滚的潮水,将他裹挟——他又重新置身于那条通往梦旅人的幽暗小巷,只是这一次,卡妙的酒红色长发在瓢泼大雨中湿透,紧贴着他天鹅版苍白修长的颈项。 米罗忘乎所以的奋力向前奔跑追赶,声嘶力竭的呼唤呐喊着卡妙的名字,声音却在风雨中消散无痕。 梦境翻转,最后的一个画面是卡妙站在旅馆橘黄的灯光下,转身,他的脸上并非惊讶或欢喜,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诀别的悲伤。 卡妙抬起手,指向旅馆那面被雨水冲刷的斑驳的外墙,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在说一个词——“实验”。 一阵剧烈的仿佛来自建筑骨骼深处的震动将米罗猛然从梦境中惊醒,他惊恐坐起,心脏狂跳。下一秒,天花板上便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大“嘎吱”声,紧接着“哗啦”一声伴随着刺耳的断裂声与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一股冰凉的水流如同小型瀑布般,从他头顶上方狂泻而下。 屋顶某处年久失修的水管,终于在暴雨的持续冲击和墙体异常震动的双重压力下,彻底爆裂了。 冰冷刺骨的水劈头盖脸地浇了米罗一身,把他瞬间浇了个透心凉。米罗狼狈地跳下床,一把抹开脸上的水,不管不顾的直扑向那面承载着他与卡妙所有沟通希望的墙壁! 可眼前的情景让他倒抽一口冷气,爆裂水管涌出的水流如同像失控的野兽,在墙面上肆意横流、冲刷。卡妙在他醒来前留下的最后一段话,还未来得及被他阅读,就已被这汹涌而至的无情水流冲刷得面目全非,溶解殆尽。 他只能靠第一眼印象模糊辨认出几个像是用尽生命所有力气烙印下的词语: 无论。。。哪个时空。。。跨越。。。等。。。 时光转瞬即逝,最后那几个模糊的字母如同垂死的蝴蝶,在水中徒劳地支离破碎,最终消失无踪。 “卡妙!!” 米罗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绝望又徒劳地胡乱用手去抹开墙上的水,试图挽留那些消失的字迹。 然而冰冷的水顺着手臂流下,刺骨的寒意直抵心脏,徒留希望被彻底浇灭的死寂。 米罗颓然的跪倒在湿透冰冷的地毯上,冰冷的绝望顺着皮肤渗入血肉骨髓。 水流还在继续无情地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将他彻底包围。。。 雨声渐歇,清晨灰白的光线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和布满水渍的窗户玻璃,吝啬地洒进811房间,积水在地板上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反光。 当发现房屋漏水的旅馆服务生带着维修工匆匆闯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水雾弥漫的811房间里,米罗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片寒冷的潮湿中央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他对他们的闯入毫无反应,如同一尊被遗忘的石雕,目光空洞地穿透空气,仿佛凝视着某个遥远而不可及的虚无。 几天后,不顾医生劝阻,匆忙出院的米罗重新回到梦旅人酒店,直奔811房间。 因为房间没人会住,所以只是被服务生匆忙的大致清理了下,狼藉如旧。墙上那片珍贵的“信笺区”已被管道泄漏的自来水彻底冲刷浸泡,留下一大片斑驳的深浅不一的水痕,再也找不到任何人为书写的痕迹。 可那股浓重的水腥味和墙体深处渗出的阴冷气息依然挥之不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丝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若有若无的湿润气息。 米罗缓缓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伸出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极其缓慢的一次次抚摸过那面曾经承载过灵魂对话的墙壁,如同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仪式。哪怕指尖下的触感只剩下粗糙、冰冷与死寂。 米罗的身后,那个曾收过他丰厚小费看着他一路疯魔过来的服务生满脸惊惶。他看着眼前这个倒霉的英俊男人失魂落魄的坐在满地狼藉中,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那块脏兮兮的墙面,仿佛能从冰冷的灰泥里抠出什么早已湮灭的灵魂。 犹豫再三,他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打断了这诡异的画面,怯怯的向米罗递过去一张被水泡软的纸片:“米罗先生。。。这是我们在送您去医院后,清理房间时在床角缝隙里找到的。。。似乎是张外国的旧票根?不知道是否是您的。。。” 米罗麻木地接过。 那是一张边缘磨损、被水泡得字迹模糊的参观券。他眯起眼,艰难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圣域主题公园”——以及一个被水晕染得几乎难以识别的日期印戳:“2020年XX月XX日。” 门票!卡妙去参观过的他所在时空的圣域游乐园门票! 米罗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攥紧了这张湿软的纸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握住了开启绝望囚笼的唯一钥匙——一把沉重到无法举起的钥匙。 后来,米罗彻底放弃了模特生涯,耗尽积蓄收购了这家名为“梦旅人”的旅馆,并将811号房间变成了不对外租赁的独属于自己的卧室。 米罗已将这里彻底变成他的堡垒,他的观测站,他与卡妙之间,在这无垠宇宙中唯一的脆弱的坐标锚点。 房间内所有的格局全部布置的与他第一次入住时无二样,包括那台耗资于本体数倍去重新修复的空调。 而那张票根被他封存在真空相框里,挂在床边的墙上,如同供奉时空坐标的圣物。 相框下面的墙上则刻着一行法文:等待是最温柔的极光处刑。 这是接过票根的那个清晨,他用断裂的指甲,蘸着自己滚烫的泪水与绝望于墙上刻下的。 这是米罗给自己的咒语,是他灵魂深处永不愈合的伤疤,也是支撑他孤独走过未来无穷岁月的唯一信仰。每一个字母的凹陷里,都沉淀着时光厚重的尘埃,也沉淀着他无法言说近乎凝固的思念。 米罗知道,等待他的可能是漫长的不知尽头的守望。 他可能会永远守在这里,直到白发苍苍,也等不到下一次连接的建立。 但他更知道,只要还活着,卡妙就会和他一样,决不可能放弃。 哪怕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 那么只要守在这里,或许就在某一天,他会突然看到墙上再次出现字迹。 又或许。。。 或许某一天,神的眷顾再度降临——墙角出现火焰般的身影,他红发的爱人终于成功的跨越宇宙的千山万水,同那张穿越时空的层层罗网的票根一样,重返他的身旁。 (完) 第5章 End B 直接接上触之不及(下),可以无视跳过End A哈~ END B: 卡妙的答复迅速又热切。 是的! 喜悦炸开,哪怕一个在绽放的过去,一个在等待的未来。 精神一振的米罗又立刻书写了更多自己世界在2020年发生过的大事件信息让对方查询验证,卡妙的答案无一不是一致的。 终于相信自己被幸运女神眷顾的米罗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迈出最后一步。他让卡妙用手机去互联网搜寻2020年Dior跨年庆典的谢幕大合照,然后屏气凝神的定定紧盯着墙壁,等待命运最终的宣判。 在米罗恨不得戳穿墙壁的灼灼视线中,墙上的水痕再次无声涌动,这一次,字迹依旧急促,却温柔得如同一声跨越时空的叹息: 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我很喜欢你金色卷发的样子,但你于喧闹中的孤独感让我心碎。 那一瞬间,汹涌而来的巨大喜悦混杂着难以言喻的甜蜜与苦涩几乎将米罗淹没,也驱散了他心中积压二十多年的阴霾。 隔着五年的时光,隔着冰冷的墙壁,两个一直孤独寻觅的灵魂终于通过这诡异而珍贵的方式无比确凿地确认了彼此在同一个时空序列!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一滴,两滴。。。砸落在陈旧的地毯上,晕开深色的印记。米罗顾不上抹开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颤抖着用手指蘸上水痕,急切的在卡妙的留言下写上一行数字: 这是我的手机号,为了方便找你我从来没更换过! 卡妙!快联系我!告诉我你的电话! 然而这次墙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等待的寂静中,空调冷凝水滴落的节奏与米罗忐忑的心跳共振,直到墙上新的痕迹终于渗出: 不行,米罗,我不能去找你! 什么?米罗被卡妙这出乎意料的答复给惊呆了。 然而墙上的字迹继续显现,内容却是让米罗更加困惑不解: 实际上刚看到你的号码我就打给了你,然而在响铃时我于冥冥中突然感受到命运的巨震,恍然大悟的赶在电话接通前的那一刻及时挂断并拔了电话卡,这个号码我以后也不会用了。 为什么?!正要发问的米罗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记忆,几年前在他生日前夕,的确有那么一个陌生的法国号码打进来。他当时正在和经纪人开着音响讨论新的跨年走秀的背景曲,等他听到坚持不懈的铃声赶去卧室拿手机时,对方却在他接通前挂掉了。 因为卡妙上辈子是法国人的缘故,所以米罗对法国相关的人和物都格外上心。虽然急着继续讨论的经纪人劝他说肯定是对方发现自己打错了就挂了,他还是宁弄错不错过的当即回拨了过去。然而奇怪的是对面响起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 后来的一个月里,在心中放不下的怪异感中米罗坚持拨打了那个电话数十次,但一直提示对方是关机状态,直到最后提示音变成该号码已注销他才只能作罢。 米罗眼睛一亮,难道那次就是。。。 可他依然无法理解为什么卡妙要这么做! 好在心有灵犀的爱人似乎理解到米罗心中的质疑,墙上新的痕迹慢慢显现: 因为祖父悖论。米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有了你的电话号码,可以联系上你了,可是直到今天之前,你却从未与我联系上过吗? 这个拗口的问题让米罗呆了又呆,然后等他google出祖父悖论的解释后,有点恍然大悟。 如果五年前的卡妙用他现在提供的手机号联系上他的话,那么理论上已经相逢的他们应该已经幸福的在一起了。那样的话自己就不会再有这5年间的艰辛寻觅,更不会有那个求而不得让自己跌跌撞撞的找寻到这里的梦境。 但是如果他没有来到这里,也就不会通过这神奇的空调水与五年之前的卡妙联系上,自然也就没有提供手机号给卡妙让他联系到自己的事了。 可如果5年前的卡妙没有这样得到自己的号码,他又要如何突然就找到五年前的自己呢?于是这里的逻辑循环就会成为一个死结。 时间会自我修正,所以米罗你想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没有联系你吧? 这个问题带着千钧之重狠狠砸在米罗的头上,让他头晕目眩。 时间为了修正,一定会发生一些特殊意外的事情,让原本要偏离无解的条线回归正轨。 而米罗实在想不到,除了生死,还有什么能叫他与卡妙再分开。 这个认知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般直刺入米罗的心脏,巨大的恐惧攫住了米罗,指甲急切地划过墙壁: 卡妙!那你不要来找我,千万不要!起码在明天之前! 虽然当下卡妙不能与米罗相认,但是却并不妨碍他们贪婪地利用着这短暂而不可控的连接,疯狂地交换着信息,给对方讲述彼此分离的这段时间的生活。 米罗知道了卡妙这一世为了探索时空的谜题成为了巴黎第六大学的物理系助教,保留着记忆的爱人同样在满世界锲而不舍的苦苦寻找他,并且同样是因为一个短暂却清晰的梦境——梦中米罗跌跌撞撞冲进一家名为“梦旅人”的旅馆,才千里迢迢的寻到了这里。 卡妙也知道了米罗的模特身份,以及他的职业初衷与多年寻觅的艰辛。 仿佛来自两个时空的空调运转声依旧在耳边交织、共鸣。 米罗想到卡妙的物理学家身份,俏皮的写下一直萦绕心头的疑问。 你的研究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你能够梦见5年后的我吗? 卡妙的回答带着一种理性的推测与浪漫的诠释: 大概是因为我们彼此强烈的思念,加上这个地点的特殊性,导致了时间回响,让我们的时空在那一刻因为某种原因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叠加或干涉。于是你的梦境,捕捉到了我这个时空的现实碎片。 就像我们现在因为思念产生的脑波高度同步时,空调的滴水就意外的形成能量共振点,满足了某种时空折叠的生物能量条件,才成功的让用它书写的文字穿越了时空壁垒,在彼此时空的对面显现。 这个如同告白般的答案简直满分,米罗快乐地蜷缩在靠墙的床边,像是汲取着来自过去是空的稀薄暖意。指尖沾染着墙上未干的湿冷,他吸了口气,交流带着更多的渴望继续: 对了,你有找到其他人吗?艾欧里亚?撒加? 这奢望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墙上的回应迟滞了片刻,字迹显得短促而沉重: 没有,至今为止,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只有你。 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米罗。 但巨大的失落之后,一种近乎赎罪的紧密联结感紧紧攫住了他——在宇宙无垠的荒漠里,他与卡妙依旧是彼此唯一的坐标。 米罗就这样与卡妙在斗室之内,小心翼翼的抓紧每分每秒来分享彼此生活的碎片,如同隔着监狱的铁栅传递微弱的光。 当卡妙提到自己最近在考虑是否接受明年意大利一所大学的工作访问邀请时,米罗的心猛地一跳,他记得2023年末意大利突发疫情封锁,死了不少人。于是手忙脚乱的急切写道:拒绝!卡妙,听我的!明年不要去意大利!留在法国! 对面沉默片刻,回复: 好。 来自爱人无条件的信任让米罗喉咙堵塞。也许,这奇迹般地沟通正是为了让他们能在努力靠近的时间洪流中避开某些遗憾。 想到这里,米罗又赶紧搜肠刮肚的罗列出自己记忆中世界尤其是欧洲发生过的重大灾难及风险,让卡妙务必小心规避。 然而每一次交流都伴随着墙面上字迹的加速蒸发,察觉到字迹停留的越来越短暂的卡妙分秒必争: 米罗,我估计留给我们沟通的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 为了避免时空的逻辑坍塌,我必须再忍受5年相思的煎熬。 我不会去找你,甚至会为了促成今天的这一切而有意避开你的找寻。 了然的米罗眉头紧蹙,赶忙提醒卡妙说自己在酒店入住时并没有在过往的住客名单上看到卡妙的名字,那应该也是卡妙为了防止时间修正特地划去的。 毕竟如果自己当时查到卡妙信息的话就不会住在这儿,而是会穷追猛打的去一路查询卡妙的信息,那样也就不会有现在这神奇的联络了。 这么看来,留给他们的闭合这条因果链的时空修正陷阱还真不少! 所以我离开时要划去所有来过这里的信息,我记住了。 卡妙熟悉又优雅的字迹不容打断一般匆忙写满了大半面墙,内容让米罗心跳不已又忐忑不安: 我决定好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未来5年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学校默默的关注你。 直到我的五年后,也就是你明天生日这天,我会来梦旅人811房间找你。 米罗用手指蘸着空调水,一字一顿地用力写下水色字迹于墙上清晰承诺,仿佛要将它刻进时间的脉络里: 嗯!这一次,我们不会再错过! 水迹蜿蜒如旧日的吻痕,卡妙回应的字迹边缘晕开的湿气浸透掌心:等待是最温柔的极光处刑。 再多忍耐一会吧我的爱人。 也许,我正在走向你。 你只需等待。 如果。。如果真的等不到我也不要放弃希望。 也。。。不要忘记 字迹越加变得浅淡,书写的力量似在流逝: 我爱你。 湿痕迅速收缩,变干。那未写完的爱语,悬在了墙上,也悬在了米罗的心里。 如梦初醒般的米罗猛地扑过去,不顾一切地用手掌拍打着那片还未完全干透的区域,试图阻止它的消失:“卡妙!卡妙!别走!”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水迹蒸发后的冰凉墙面和空调单调的轰鸣。 一切寂静。 预期的等待都是甜蜜的,但未知的等待各有各的焦虑。 当这两种等待掺杂在一起,就是一场苦涩又甜蜜的煎熬。 当凌晨的钟声敲响后,米罗就开始坐立不安。 他无数次检查手机,确认日期——没错,11月8日,他的生日到了。 然而卡妙却没有如期而至。 “先睡一会吧,卡妙那么谨慎,肯定会白天再过来。”米罗如是自我安慰,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眠。 时间却像是被粘住了,每一分钟都过得异常缓慢。 过往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现脑海,如同梦魇—— 十二宫之战后的水瓶宫。。。 沙罗双树园前的雅典娜的惊叹。。。 这一世他以为找到了卡妙的线索,最后却还是空欢喜一场的经历。。。。 转世时雅典娜悲伤的话语在米罗耳边反复回响:“无数个位面世界。。。转世到同一位面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命运曾经那么残忍地将他们分开,那么即使他们于这个时空中那般神奇的寻到了彼此,那股无形的力量是否还会再次阻挠,再将他们俩分隔? “不会的!”米罗咬牙握紧拳头,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声给自己打气:“这次,这次一定不一样!” 当米罗再也睡不下去早起洗漱,看到镜中自己满眼的血丝时,不得不承认他内心的煎熬与不安远甚表面的焦燥。事关卡妙,再多的准备与万无一失都还是不够的。 到上午十点前,米罗已经机械的换了三套衣服了。对着镜子反复比划的他苦笑走惯了国际T台大秀的自己居然也有紧张得像个初次约会的毛头小子的一天。 中午十二点,米罗独自叫了客房服务的情侣大餐,面对一桌美食,连日没吃几顿饱饭的他却一口也吃不下。 中午一点后米罗开始更加频繁看表。他站在窗前,盯着旅馆入口,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让他的心提起又落下。 下午二点时,米罗又一次整理房间,将已经整理好的被褥再次抚平,把房间里屈指可数的放置好的物品重新归位。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这等待让他要发疯。 三点了。。。米罗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着显示时间的手机,指节发白。 他想起了西伯利亚的雪,想起了卡妙于地中海缠绵月光下的侧脸,想起了他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 “不要再让我失去他了,”困兽般垂下俊美的头颅,米罗低声向心中的众神卑微的祈祷:“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下午四点整,米罗突然心脏狂跳,猛地站起身来。 他紧盯着房门,期待着那一声承诺中的敲门声。 然而门外依旧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声与旅馆其他房间模糊的声响。 下午五点,米罗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捕捉走廊上的任何动静。 什么都没有。 新的恐惧猜测突然爬上心头,米罗猛地想到虽然卡妙在他的世界里找到了自己存在的痕迹,但是,有没有可能,卡妙看到的米罗并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平行世界的他? 这个想法让米罗抓狂的要绝望,他自私的承认,虽然他无比真切的希望卡妙得到幸福,可是也还是无法直视爱人投入他人的怀抱,哪怕那个人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 “不会的,作为黄金圣斗士的我们,应该在不管哪个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米罗又立马自我安慰的否定,不然他和卡妙早该寻到面容不变的旧日伙伴,毕竟他们那样卓越的身姿在哪里都难以被忽略。 “马上就要到六点了。。。”米罗喃喃自语,在房间里焦虑地来回踱步。 窗外下起了雨,米罗神经兮兮的抬眼看了下房间的空调,发动机依旧在枯燥的转动,单调的再无彼岸的共鸣。 墙壁上再也寻不到一丝来自过去的水迹,昨晚的一切恍惚若梦。 思念在无望又满是期望的等待中磨损,风化。 七点的夕阳开始西斜,811房间笼罩在昏黄的落日余晖中。 米罗的目光穿透狭小的窗棂,越过昏暗下来行人稀少的街道,固执地,死死地锁定在梦旅人旅馆那扇略显陈旧却承载了他所有希冀与绝望的大门的方向。 也许,卡妙今天被某个重要的学术会议绊住了脚步? 也许,一场突如其来的交通大堵塞困住了他? 也许。。。命运的剧本只是需要他们再多等待一点时间? 米罗在心中编织着无数个微小的可能成立的借口,像溺水者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那个关于悖论闭环最终悄然完成的可能——也许卡妙已经尝试过联系他,甚至来过这里,最终却被某种不可抗力抹去,如同从未发生。。。 米罗闭上眼,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窗玻璃上。 窗外,雨丝依旧,静默如谜。 晚上八点,窗外雨声淅沥,连绵不绝,如同米罗心底那条无法止息的阴冷河流,冲刷着名为时间的堤岸。 卡妙在哪里?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米罗想起了昨晚卡妙提到的时空的自我修复,难道说现在的时间还是不允许他们相见? 晚上九点,米罗瘫坐在地上,背靠着那面曾经神奇的传递沟通他们彼此的墙壁。 “卡妙。。。” 他还是没有来。。。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一遍遍的割扯着米罗的心:“命运又一次捉弄了我们吗?” 他不明白为什么卡妙到现在还没出现,他害怕弄人的命运再给他们撰写出什么新的历险脚本。 这个想法让米罗浑身发冷。他们曾经经历过太多生死离别,每一次都痛彻心扉。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约定的日子——2025年11月8日,他的生日,卡妙承诺会来找他的日子,已经要彻底过去了。。。 虽然这一天的煎熬在卡妙五年的漫长等待面前短暂得如同一个呼吸,可久等不至的未知却足以将米罗用意志力构筑的堤坝冲蚀得千疮百孔。 恐惧,冰冷的尖锐的恐惧,如同西伯利亚永冻层的寒气,越来越紧的攫住了米罗的心脏。 他害怕命运残酷往复,在给予他们穿越时空对话的奇迹后,又吝啬于最终的圆满。 他害怕那个名为祖父悖论的幽灵在更高的维度狞笑,用无形的规则之手扼杀卡妙的到来。 他更害怕不可预知的意外突然降临——一场车祸、一场疾病、一次无法逃脱的灾难。。。 毕竟在这个冰冷而真实的物理世界里,除了死亡,还有什么能将他与卡妙再次残忍的分开? 那些反复起伏的念头如同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米罗混乱的大脑,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米罗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剧烈得牵动了因连日煎熬而疲惫不堪的神经,眼前一阵发黑。 手指因极度的恐惧和虚弱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准确地敲击手机按键。冰冷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米罗深吸了几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谷歌搜索栏里,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入卡妙在那次短暂连接中留下的五年前关于他身份的线索:巴黎第六大学,物理系,卡妙。 时间仿佛凝固,网页加载的进度条缓慢得像是在凌迟他的灵魂。 终于,页面跳转,一张清晰的照片瞬间撞入米罗的眼帘——石青色已化为酒红的长发依旧柔顺,清冷精致的五官褪去了圣斗士时的锐利,多了几分学者特有的沉静与理性。可那双冰蓝色眼眸的深处,依旧蕴含着让米罗熟悉到灵魂颤抖的仿佛西伯利亚冰壁般亘古不变的深邃与澄澈。 照片下方是卡妙的介绍:卡妙.卢瓦博士,巴黎第六大学物理系,高级讲师。研究领域:量子引力,时空拓扑结构,时间悖论模型。 卡妙还活着!他的确在那里!与自己在同一个世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呼。。。” 一声压抑到近乎窒息的喘息终于从米□□裂的唇间逸出,如同濒死之人终于被重新拉回水面,那股攥紧心脏几乎将他撕裂的冰冷恐惧在这一刻骤然消散。 虚脱般的巨大疲惫感席卷米罗全身,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深沉与苦涩的茫然。 卡妙还活着,就在巴黎,和自己同一个世界。那。。。他为什么还没来? 是遗忘了5年前与自己的约定?还是那该死的悖论修正力抹去了他关于自己和那场时空交流的记忆?还是。。。 还是有什么更加无法抗拒的力量,阻挡了他赴约的脚步? 悬停在手机屏幕上方因激动而微微痉挛的手指,最终带着一种沉滞的,耗尽了所有猜测与期待的疲惫,缓缓地,缓缓地垂落下来,无力地搭在冰冷的地面上。 手机屏幕上卡妙沉静的学术照片,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短暂地激起了涟漪后便沉入更深的无法触及的黑暗里。 时间,这个曾经被他们短暂挑衅的巨人,此刻正以其庞大无匹的威严,无声地嘲笑着凡人的挣扎与沉沦。 晚上十一点的钟声敲响,恐慌如同藤蔓一般死死缠绕米罗的心脏。他终于再忍耐不住,拿起手机,按照刚才搜寻到的学校网页上标注的卡妙的联系方式拨打过去。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一次又一次的冰冷的电子女声让米罗颤抖的手指越来越冷。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他的生日即将过去了。。。 米罗蜷缩在墙角,把湿漉漉的脸颊深深埋进膝盖里。 二十多年的找寻,穿越时空的连结,难道,最终还是要以错过收场吗? “卡妙。。。”米罗喃喃的,一遍又一遍的无意识地念叨着爱人的名字,像是最后的祈祷。 雨停了,月亮灰白的光线透入窗子,给老旧的屋子染上寂寥却孕育希望的色彩。察觉到光线变化的米罗抬头,布满血丝的泪眼望向窗外的天空,卡妙昨晚于墙上最后留下的话语在他脑中疯狂回旋—— “忍耐”。。。 “希望”。。。 “等待”。。。 是的,等待。卡妙在五年前为他改变轨迹,留在法国。他要做的,就是遵循与爱人跨越时间的充满期待的约定,于这时光的最终交汇点,耐心的等待时间河流将爱人带到自己的面前。 不管是一天,是一个月,还是一年,还是。。。一辈子。。。 米罗将脸颊贴上冰凉墙面,如同磨蹭爱人光滑又冰冷的脸颊,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会等你,卡妙。一定等你!” “无论多久。”米罗闭上眼,额头抵住冰冷的墙面,如立无声誓言。 当卡妙于新一天的0点钟声敲响前急匆匆的将钥匙插入811房间的房门时,米罗于窗前猛然抬头回望。 门轴转动声与水滴声共振,空调冷凝水沿着墙壁滴落。 两道目光穿透五年的风雪,于时渊裂隙中刹那交汇。 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墙壁深处未干的水痕泛起微光,时空的莫比乌斯环如幽灵般闭合。 时间的长河,于此交汇,奔流向前。 END PS:这里给卡妙解释一下,他不是故意迟到的,对于一个足不出户在学校闷了5年的人来说,出门后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他一路跌跌撞撞麻烦不断,好在还是及时赶到了爱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