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曝光后,姜总疯了》 第1章 第 1 章 姜氏集团周年庆典暨姜晚女士个人慈善基金会成立晚宴,无疑是本年度最受瞩目的社交盛事。 宴会厅内流光溢彩,衣香鬓影。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光芒,映照着各界名流、商业巨擘矜持而优越的笑脸。 巨大的LED屏实时滚动着对姜氏商业帝国的赞誉与对姜晚本人——这位年仅三十岁便执掌庞大商业王国,且容貌昳丽的掌权者的惊叹。 全网各大平台同步直播,弹幕汹涌,充斥着对这场顶级奢华盛宴的向往与对姜晚的崇拜。 “姜总真是人生赢家!” “又美又飒,商业女魔头本头!” “听说今晚白月光林微白也会来?这是什么神仙同框!” 沈清晏穿着一身姜晚亲自挑选的月白色露肩长礼服,颈间戴着价值连城的珍珠项链,安静地坐在主桌姜晚身侧的位置上。 她低眉顺目,唇角噙着一抹温婉得体的浅笑,像一件精美而无生气的摆设。 三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角色——姜晚身边那个不起眼、却不可或缺的“伴侣”。 一个被精心雕琢,用以映衬姜晚完美人生的“影子”。 “紧张吗?”姜晚侧过头,低声问她。 今晚的她,一身黑色丝绒西装,气场全开,是当之无愧的全场焦点。 沈清晏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是姜晚最熟悉的带着依赖的眼神:“有你在,不紧张。” 姜晚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带着主人对宠物的安抚意味。 “乖,等会儿微白会上台演奏,她为了今晚的演出准备了很久。” 林微白。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精准的开关,瞬间激活了沈清晏体内沉寂的某些东西。 她看着姜晚在提及这个名字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温柔与期待,心底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犹豫也彻底消散。 就在这时,宴会司仪——一位以犀利著称的知名主持人,用激动的声音宣布: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今晚最特别的嘉宾,国际著名大提琴家,林微白小姐,为我们带来一首《月光》!” 全场灯光暗下,唯有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 林微白穿着一袭飘逸的白色长裙,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优雅地坐在大提琴后。 她抬起眼,目光与主桌的姜晚交汇,唇角勾起一个清浅而意味深长的笑容。 姜晚回以微笑,那笑容里的温度,是沈清晏三年未曾得到过的。 哀婉而深沉的琴声流淌出来,弥漫在整个宴会厅。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音乐中,除了沈清晏。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触碰到了礼服内侧一个微小的、坚硬的凸起。 那是她今晚计划的“钥匙”。 琴声渐歇,掌声雷动。 林微白在掌声中起身,优雅谢幕。主持人适时上台,热情洋溢地说道: “太美了!感谢林小姐为我们带来如此震撼心灵的演奏!众所周知,林小姐与姜总是多年的挚友,感情深厚。” “今晚,姜总更是有一份特别的礼物,要送给林小姐,以庆祝她回国发展!” 追光再次打到姜晚身上。 她从容起身,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精美的天鹅绒首饰盒,在全场瞩目和直播镜头的聚焦下,走向舞台。 LED大屏幕上,清晰地映出姜晚打开首饰盒的动作。 里面是一条璀璨夺目的蓝宝石项链,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微白,”姜晚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一种罕见的柔和,“欢迎回来,这条‘深海之星’,希望你喜欢。” 林微白捂住嘴,眼中适时的泛起感动的泪光,她上前一步,似乎想拥抱姜晚。 台下响起羡慕的惊呼和热烈的掌声。 弹幕更是疯狂刷屏: “啊啊啊磕到了!真爱无疑!” “豪门姐妹情,我信了!” “出手就是千万级别的珠宝,姜总霸气!” “话说…姜总旁边那个女伴,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替身终究是替身,正主回来就得让位咯。” 就在这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就在林微白即将接过项链的瞬间—— “啪!” 宴会厅内所有的灯光,包括那束追光,猛地熄灭! 整个空间陷入一片突兀的黑暗之中。 人群发出一阵骚动和低呼。 “怎么回事?” “停电了?” “技术故障吗?” 混乱中,只有舞台边缘的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微的绿光。 然而,这黑暗仅仅持续了三秒。 “唰!” 所有的灯光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刺眼。 但这一次,光源并非来自天花板的灯具,而是来自舞台正中央那块巨大的LED屏幕! 屏幕不知何时被切换了信号,不再显示宴会场景,而是投射出一个简洁却令人心惊的界面——一个名为“审判日”的文件夹图标。 姜晚眉头紧蹙,第一时间看向后台控制室方向,厉声道:“技术部!怎么回事?!” 她的助理和保镖也迅速行动,试图控制场面。 但已经晚了。 舞台上的麦克风里,传来了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女声。 “抱歉,打扰各位的雅兴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声音的来源——主桌上,那个缓缓站起身的月白色身影。 沈清晏。 她手里拿着一个微型遥控器,脸上那温婉怯懦的表情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嘲弄的平静。 她甚至随手摘下了颈间那串昂贵的珍珠项链,像丢弃垃圾一样,扔在了桌面上。 “清晏?” 姜晚看着她,眼神里是错愕,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你在做什么?把遥控器放下!” 她的语气是命令式的,下意识的带着威胁语气。 沈清晏却只是轻蔑地勾了勾唇角,没有看她,而是直视着前方黑洞洞的直播镜头,仿佛透过它,看向屏幕前千千万万的观众。 “各位晚上好。在这个属于姜晚总裁和林微白小姐的伟大时刻,请允许我,一个被遗忘了三年的影子,为大家揭晓一些…或许会让大家更感兴趣的东西。” 她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LED大屏幕上,“审判日”文件夹被打开,首先弹出的,是一张张聊天记录和照片的截图。 “这是什么?” “沈清晏疯了吗?” 台下议论纷纷,直播弹幕更是炸开了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姜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试图冲上台去阻止,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舞台附近的、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陌生男子拦住——那是沈清晏早就安排好的人。 “第一份礼物,” 沈清晏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而冰冷,“是关于姜总口中那份深厚感情的真相。” 屏幕上,清晰地展示着三年前,姜晚与助理的聊天记录: 【姜总,找到一名叫沈清晏的画家,与林微白小姐气质容貌有七分相似。】 【背景干净,性格软弱,易于控制。】 【很好,接触她,以艺术资助为名,签下她。我需要一个听话的‘林微白’放在身边,以免家族那些老家伙总是拿我的婚事做文章。也免得…微白在国外,被人惦记。】 “哗——!”全场一片哗然。 替身!实锤了! 姜晚的瞳孔猛地收缩,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清晏,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人。她怎么会拿到这些绝密的聊天记录? 林微白站在台上,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摇晃。 “看来,姜总的深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利用。” 沈清晏的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愚蠢的道具。” “沈清晏!你给我住口!” 姜晚几乎是嘶吼出来,她试图冲破阻拦,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 沈清晏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 “别急,姜总。好戏才刚刚开始。”她再次按下遥控器。 屏幕切换,出现了一份份复杂的商业文件扫描件,以及一些年代久远的照片。 “第二份礼物,是关于我为什么会心甘情愿扮演这个替身三年的原因。”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种沉重的、压抑已久的恨意。 “各位可能不记得了,五年前,本市曾有一家颇具潜力的科技公司,叫做沈氏科技。它的创始人,沈弘毅先生,是我的父亲。” 屏幕上出现了沈弘毅一家三口的幸福合照,年幼的沈清晏笑得灿烂。 姜晚看到这些照片,脸色骤变,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五年前,沈氏科技因为一项核心技术,被当时如日中天的姜氏集团盯上。姜氏时任总裁,也就是姜晚女士的父亲,联合了几大资本,布下一个完美的商业陷阱。” “他们先是恶意做空,制造负面舆论,然后利用不正当手段窃取核心数据,最后以救援之名,用极低的价格吞并了沈氏科技。” 屏幕上滚动着当年的新闻报道、模糊的财务证据链,以及一些匿名的内部邮件截图,虽然不足以构成法律上的铁证,但指向性极其明确。 “我的父亲,不堪重负,在公司被吞并的当晚,从沈氏大厦顶楼…一跃而下。” 沈清晏的声音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她迅速控制住了。 “我的母亲,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三个月后也随他而去。” “我沈清晏,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宴会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直播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弹幕已经彻底疯了,各种震惊、愤怒、质疑的言论刷屏。 “而当时,在这整场阴谋中,姜晚女士,您虽然尚未正式接手姜氏,但您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沈清晏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台下脸色惨白如纸的姜晚。 “您利用您的人脉,为那些负面舆论推波助澜;您甚至亲自出面,假意安抚我父亲,套取了关键信息。” “需要我放出那段,您与我父亲在咖啡馆偶遇的监控录像吗?虽然画面模糊,但声音,我请人修复得很清晰。” 姜晚踉跄了一步,几乎站立不稳。 她看着台上那个完全陌生的沈清晏,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所以,姜总。” 沈清晏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你以为你找到的,是一个无依无靠、任你拿捏的替身?不,你找到的,是来自地狱的复仇者。”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准备了三年的话: “我不是林微白的替身。我是沈清晏,你姜家害得家破人亡的沈氏夫妇的独女!” 真相如同重磅炸弹,将整个宴会厅和网络世界炸得人仰马翻。 然而,沈清晏的“审判”还未结束。 她看着姜晚那副失魂落魄、备受打击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残忍的微笑。 “哦,对了,姜总。关于您对我格外青睐的原因,除了我这张脸像林小姐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 她的话,让姜晚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沈清晏缓缓抬起自己的左臂,将礼服袖子稍稍拉起,露出了手腕上方一个清晰的、蝴蝶形状的淡粉色胎记。 在看到那个胎记的瞬间,姜晚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住,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荒谬和…恐慌。 “这个胎记,眼熟吗?” 沈清晏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十五年前,城西那家废弃的纺织厂里,两个被拐卖的小女孩,一起熬过了三天三夜。” 姜晚的嘴唇剧烈颤抖着,那段被她深埋心底、视为生命中最黑暗也最温暖记忆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与眼前沈清晏冰冷的脸庞重叠! “你找了那个救你命的‘小蝴蝶’十几年,却把与她侧脸有几分相似的林微白当成了寄托!”沈清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嘲弄。 “更可笑的是,你把你真正的‘小蝴蝶’,你苦苦寻找的救命恩人,当成替身,囚禁在身边,肆意玩弄、践踏了三年!” “姜晚,认错白月光的滋味,如何?” “噗——” 姜晚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全靠旁边的保镖扶住才没有倒下。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信仰、爱情、执念…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的错误。 林微白站在台上,同样面无血色。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姜晚心中独一无二的白月光,却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可笑的…替身的替身? 沈清晏看着眼前这混乱、崩溃的一切,看着姜晚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近乎毁灭性的快意。 她关掉了LED屏幕的投射,将遥控器随手丢在地上,如同丢弃过去三年那个可悲的身份。 她一步步走下舞台,走向宴会厅大门。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同情与难以置信。 在经过几乎崩溃的姜晚身边时,她停下脚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宣告: “游戏结束了,姜总。” “你的替身,不演了。” “从今天起,我是沈清晏。我们之间的账,才刚刚开始清算。” 说完,她不再停留,挺直了脊背,在无数目光和镜头的注视下,决绝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曾经囚禁她三年的华丽牢笼。 身后,是姜晚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呐喊:“清晏——!!不——!!” 第3章 第 3 章 车门关上后,车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系统发出微弱的运行声。 沈清晏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微微弯了下来。 她闭上眼,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颤抖。 没有预想中的狂喜,也没有淋漓畅快的释然。 胸腔里充斥的,除了疲惫,竟然还有痛苦 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 她扮演着另一个人,揣摩着林微白的喜好,模仿着林微白的姿态,甚至连微笑的弧度、蹙眉的节奏都要精心设计。 她将自己真实的性情、才华、乃至喜怒哀乐,都深深埋葬在那个名为“沈清晏”,怯懦温顺的画家皮囊之下。 她看着姜晚对着这张与林微白相似的脸,时而温柔缱绻,时而透过她凝视着远方的白月光。 那些看似深情的注视,那些基于“像她”而生的宠爱,都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无声无息地扎进她的心脏,日积月累,早已千疮百孔。 而她,还必须对此表现出受宠若惊,甘之如饴。 恶心吗? 自然是恶心的。 但更让她恶心的是,为了复仇,她不得不将这恶心咽下,甚至还要主动迎合。 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左手手腕,隔着礼服的布料,也能感受到那个蝴蝶形状胎记的轮廓。 这里,曾经被姜晚无数次握住,带着欣赏艺术品般的目光,喃喃低语:“微微这里,也有个小小的印记……” 那时,她只以为这是姜晚对林微白痴迷的又一佐证。 却不知,这原是她自己童年留下的烙印,是姜晚执着寻找多年的“朱砂痣”。 多么荒谬! 多么讽刺! 沈清晏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姜晚最后那崩溃的、绝望的眼神,如同最精彩的电影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播放。 痛吗?姜晚,这不及我当年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家破人亡,从云端跌落泥沼,眼睁睁看着父母含恨离世,自己却要认贼作“主”,摇尾乞怜…… 那种蚀骨之痛,你今日,才尝到了一点开胃小菜而已。 “咳咳……”一阵突如其来的呛咳打断了她翻涌的思绪。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强行咽了下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长期的精神压抑和处心积虑,早已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这场公开的“处刑”,耗尽了她的心力。 司机从后视镜里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默默递过来一瓶水。 沈清晏接过,却没有喝,只是用冰凉的瓶身贴了贴滚烫的额头。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加密通讯软件的消息。 【猎犬已出动,猎物陷入混乱。风向开始转变。】 发信人代号——【旁观者】。 沈清晏眼神微凝,迅速回复:【清理所有痕迹,保持静默。等待下一步指令。】 关掉手机,她重新看向窗外。 城市璀璨的灯火飞速向后掠去,如同流逝的三年光阴。这繁华背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战场,是她沈家当年折戟沉沙的坟场。 姜晚,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 不。 这仅仅是开始。 商业上的清算,自有那些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去执行。 她提供的那些关于姜氏集团不正当竞争、财务造假、乃至多年前侵吞沈氏科技的隐晦证据,足以在资本市场上掀起惊涛骇浪。 姜氏的股价暴跌,合作伙伴的质疑,银行的抽贷……这些,都将如同跗骨之蛆,一点点啃噬姜家这座看似坚固的大厦。 而她,要做的不仅仅是在旁边看着。 她要亲手,将姜家施加在沈家身上的一切,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她要夺回的,不仅仅是沈氏科技,更是沈家的清白和尊严! “去西山墓园。”沈清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司机没有多问,熟练地调整了方向。 与此同时,希尔顿宴会厅已乱作一团。 直播被强行切断,但信息的传播如同病毒,早已无法遏制。 “姜氏总裁替身情人” “沈氏科技遗孤复仇” “白月光竟是替身的替身” “姜晚认错朱砂痣”…… 一个个爆炸性的词条以惊人的速度屠榜热搜,引爆全网。 记者们虽被驱离,但各种模糊的视频、照片、文字描述早已通过社交媒体疯狂扩散。 上流社会的丑闻本就引人注目,更何况是涉及豪门恩怨、替身文学、复仇反转如此戏剧性的情节。 宴会厅内,宾客们神色各异,惊愕、同情、鄙夷、幸灾乐祸……种种目光交织在瘫坐于地、失魂落魄的姜晚身上。 昔日里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姜氏总裁,此刻发髻散乱,妆容被泪水和血污晕花,昂贵的礼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个被遗弃的泼妇。 她嘴里反复念叨着“小蝴蝶”和“清晏”,眼神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幻境。 “晚晚!晚晚!” 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姜家老管家福伯,看到姜晚这副模样,老泪纵横,试图将她扶起,“医生!快叫医生!” “别碰我!” 姜晚猛地挥开福伯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她赤红着双眼,死死抓住福伯的胳膊。 “福伯,去找!去找清晏!把她带回来!她不能走……她是我找了好久的小蝴蝶啊!是我错了……我错了……” 她语无伦次,哪还有半分平日的冷静自持。 福伯心如刀绞,只能连声安抚:“好,好,去找,我们去找沈小姐。晚晚,你先冷静一下,让医生看看……” “冷静?我怎么冷静?!” 姜晚嘶吼着,声音沙哑,“她恨我……她那么恨我……我竟然那样对她……我把她当成……” 后面的话,她哽在喉咙里,化作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干呕。 巨大的精神冲击和当众揭露真相的羞辱,如同两把重锤,将她坚固的世界观和情感信仰砸得粉碎。 她对林微白多年来的执着,对沈清晏三年的掌控与“宠爱”,都建立在两个致命的错误之上。 一个,是她认错了童年的救赎。 一个,是她爱上了杀亲仇人之女。 这双重错误的叠加,产生的破坏力是毁灭性的。 它不仅摧毁了她对感情的认知,更动摇了她的自我认同——她姜晚,精明一世,竟然是个彻头彻尾、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瓜! 林微白早已不知去向。今晚的真相,对她而言同样是毁灭性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姜晚心中无可替代的白月光,却原来,自己能够享受多年的特殊待遇,仅仅是因为侧脸像另一个人? 那个她一直看不起的、姜晚养在身边的小替身,才是姜晚心底真正寻找的“小蝴蝶”? 荒谬!这简直是对她林微白最大的侮辱! 她甚至能想象到,此刻网络上那些嘲讽的言论——“搞了半天,林女神也是个替身”、“正主竟是赝品,替身才是真朱砂痣”…… 羞愤、难堪、还有一种被欺骗的怒火,让她无法再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多待一秒。 西山墓园,万籁俱寂。 夜色深沉,只有清冷的月光和零星的路灯,勾勒出墓碑肃穆的轮廓。 沈清晏让司机在山下等候,自己独自一人,沿着熟悉的石阶一步步向上走去。高跟鞋踩在石板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夜风吹起她礼服的裙摆,带来刺骨的凉意,她却浑然不觉。 最终,她在一座并排而立的双人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父母的黑白照片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仿佛从未经历那些阴谋与苦难。父亲沈弘毅目光睿智而坚定,母亲苏婉清秀雅致,依偎在父亲身旁。 “爸,妈。”沈清晏轻轻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哽咽,“我来了。”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微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墓碑照片上的微尘。 “今天,我做了件事。” 她继续说着,像是在汇报,又像是在倾诉,“我在很多人面前,揭穿了姜家的伪善,撕破了姜晚的脸面。她很难堪,很痛苦,几乎崩溃。” 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这只是第一步。他们欠我们沈家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沈氏科技,我会夺回来。你们的清白,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一直强撑的冷静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眼底涌上深切的痛楚和疲惫。 “爸,妈……我好累。” 她把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墓碑上,如同幼时依偎在父母怀中寻求慰藉,“这三年,我每一天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我扮演着另一个人,对着仇人强颜欢笑……我好想你们……” 压抑了三年的泪水,终于在此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她卸下所有防备的地方,汹涌而出,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任由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墓碑前冰冷的地面。 那些委屈、愤怒、孤独、还有深入骨髓的恨意,在此刻尽数倾泻。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止息。 沈清晏抬起头,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她站起身,脊背重新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屈的青松,“你们放心,我不会倒下。我是沈弘毅和苏婉的女儿,我不会给沈家丢脸。” “从今天起,世上再也没有姜晚的‘替身’沈清晏。只有为复仇而活的沈清晏。”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父母的照片,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转身一步步走下石阶,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山脚下,黑色轿车静静等候。 沈清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对司机报出一个新的地址——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一间保密性极高的高级公寓。 那是她早已准备好的,脱离姜晚掌控后的第一个落脚点。 车辆再次启动,汇入夜色。 沈清晏拿出手机,开机,无视了无数个来自姜晚以及姜氏相关人员的未接来电和轰炸式的信息。 她直接点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商业文件、数据分析报告以及未来行动计划。 她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专注而冰冷。 姜家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游戏,确实结束了。 但真正的战争,现在才拉开序幕。 她,沈清晏,回来了。 第4章 第 4 章 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市中心一栋顶级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 这里安保严密,**性极高,是沈清晏早在两年前就开始通过离岸公司秘密购置的产业之一,甚至连姜晚手眼通天的情报网都未曾察觉。 电梯直达顶层公寓。 指纹锁识别成功,厚重的房门悄然开启。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极简主义风格的空间,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冷硬,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与姜晚为她打造的那个充满“艺术气息”却如同金丝雀笼的别墅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温情,只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沈清晏踢掉折磨了她一晚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城市最繁华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象征着无尽的财富与权力。 曾几何时,沈家也曾是这片灯海中最耀眼的存在之一。 她静静地站着,如同蛰伏的猎豹,俯视着脚下这片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战场。 手机震动,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这次是视频请求,来自【旁观者】。 沈清晏走到书桌前,打开加密笔记本电脑,接通。 屏幕那头,是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带着电子合成的低沉: “蝴蝶,效果比预期更好。” 【旁观者】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姜氏集团股价在海外盘前交易已暴跌35%,触发熔断。多家合作方紧急发声,表示将重新评估与姜氏的合作关系。银行方面,已经有风声传出,可能会重新审核姜氏的授信额度。” 沈清晏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提供的那些‘开胃菜’,足够他们消化一阵子了。” 【旁观者】继续道,“不过,姜家根基深厚,姜晚的父亲姜振坤虽然半退隐,但人脉和手段还在。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我知道。” 沈清晏开口,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这才刚刚开始。我要的,不是让他们伤筋动骨,而是连根拔起。”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那份大礼,时机到了吗?” 沈清晏目光锐利如刀:“再等等。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等姜晚和她父亲把所有能动用的资源都投入到救市和稳定局面上,等他们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时候……” 她顿了顿,语气冰寒:“再把他们最后的希望,彻底碾碎。” “明白。” 【旁观者】道,“我们会持续施压,引导舆论深度挖掘姜氏过去的黑料。另外,你要小心,姜晚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可能会动用非常手段找你。” “我等着她。”沈清晏语气平静,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冷静。 她了解姜晚,那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女人,在遭受如此毁灭性的打击后,要么一蹶不振,要么……会变得更加危险和不择手段。 挂断视频,沈清晏从保险柜里取出另一部没有任何联系人的干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她言简意赅,“可以启动‘清扫’程序了。确保我们所有的关联痕迹,在四十八小时内彻底消失或转移。” “收到。”对方同样干脆利落。 放下手机,沈清晏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烈酒。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衬着她苍白而冷冽的侧脸。她没有喝,只是感受着那冰凉的杯壁传来的触感。 三年的隐忍,无数个夜晚的周密计划,像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姜家老宅,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姜晚已经被家庭医生注射了镇静剂,强行带回老宅休息。 但她并未真正入睡,时而惊醒,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时而又情绪激动地想要冲出去寻找沈清晏。 姜振坤,这位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人,此刻脸色铁青地坐在书房的红木椅上。 他虽然年近七十,鬓角斑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他面前的书桌上,摊开着平板电脑,上面正是网络上各种不堪入目的报道和评论。 “废物!” 姜振坤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愤怒地嘶吼,“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留不得!你偏要当个宝!现在好了?姜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姜晚躺在隔壁房间的床上,隔着门板也能听到父亲的怒吼,她痛苦地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不是因为父亲的责骂,而是因为沈清晏离开时那决绝的眼神,和那句“我们之间的账,才刚刚开始清算”。 “大哥,现在不是责怪晚晚的时候。” 姜烨沉声开口,他一直在集团担任要职。 “当务之急是稳定股价,平息舆论。我已经让公关部全力出动,联系各大平台撤热搜,发布澄清声明。” “澄清?怎么澄清?” 姜振坤怒气未消,“聊天记录、文件截图、甚至还有录音!那个沈清晏是有备而来!她手里到底还握着多少东西?” 这才是最让他们恐惧的。 沈清晏今晚展示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我已经派人去查沈清晏这三年的所有行踪,以及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 姜烨眼神阴鸷,“她能瞒过晚晚和我们所有人的眼线,布下这个局,绝不可能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找到她!” 姜振坤咬牙切齿道:“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给我带回来!我要知道她手里到底还有什么!” “已经在找了。” 姜烨点头,“但她在宴会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所有已知的住处和联系方式的都没有踪迹。她很可能早有准备。” 姜振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商海沉浮数十年,他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但这一次,对手隐藏在暗处,而且精准地击中了姜家最脆弱的地方——声誉和姜晚这个继承人的精神状态。 “股市那边,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金护盘。” 姜振坤下令,“联系和我们关系密切的几家基金,许以重利,让他们进场托盘。银行那边,我亲自去打招呼。” “是。”姜烨应道。 “另外,林氏集团那边……林微白父亲刚才来电,语气很不好,质问我们到底怎么回事。林微白回去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姜振坤揉了揉眉心,林氏是姜氏重要的合作伙伴,两家甚至有联姻的意向。 如今闹出这种事,联姻恐怕是要告吹了。 “先安抚住林家。”姜振坤疲惫地挥挥手,“告诉林董,这都是沈清晏那个女人的恶意构陷和挑拨,我们姜家会处理好,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交代? 怎么交代? 姜晚心中一片冰凉。 连她自己都无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网络上的风暴仍在持续发酵。 除了对姜晚个人感情的疯狂讨论和嘲讽,更多的目光开始聚焦到三年前沈氏科技破产的旧案上。 有匿名的“前沈氏科技员工”发声,回忆当年公司氛围如何积极向上,沈弘毅先生如何受人尊敬,对姜氏的吞并行为提出了更多质疑。 还有一些财经领域的博主和自媒体,开始深入分析姜氏集团这些年的扩张路径,指出其中几起关键的并购案都存在疑点,与沈清晏披露的信息隐隐吻合。 虽然姜氏集团的公关团队在拼命删帖、控评、发律师函,但舆论的洪流一旦决堤,便难以阻挡。 “资本冷血”、“豪门肮脏”、“为沈家发声”等话题热度持续攀升。 沈清晏坐在公寓里,冷静地浏览着网络上的动态。 【旁观者】及其背后的势力,正在巧妙地引导着舆论的方向。这不仅仅是为了搞臭姜家,更是为了在公众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姜氏的发家,并不干净。 这为沈清晏后续拿出更致命的证据时,铺平了道路。 她关掉网页,打开一个加密的软件。 屏幕上,呈现的并非她以往模仿林微白风格的柔美画作,而是一张复杂的关系图谱,中心是姜氏集团,辐射出无数线条,连接着各方势力、关键人物、以及他们之间隐秘的利益输送通道。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将几个节点的颜色标红,那代表着已经被她锁定,或者即将被攻破的目标。 其中一個格外醒目的红色节点,标注着一个名字——周慕深。 周氏集团的掌舵人,姜氏在海外市场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是……当年参与围剿沈氏科技的资本之一,但后来与姜氏因利益分配不均而决裂。 敌人的敌人,或许不是朋友,但绝对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沈清晏知道,姜晚和姜振坤此刻一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找她,试图扑灭眼前的火焰。 但他们不会想到,她点燃的,不仅仅是一场舆论大火,更是一张早已笼罩在姜氏头顶的、无形的巨网。 而她,即将收紧这张网的第一个关键节点。 风暴已起,暗流汹涌。这盘棋,她落子无悔。 第5章 第 5 章 姜晚在镇静剂的药效过去后,陷入了一种更深的焦灼与狂乱。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嘲讽、公司不断传来的坏消息,都比不上沈清晏离开时那冰冷眼神带来的万箭穿心。 然而,比愤怒和难堪更强烈的,是恐慌和悔恨。 “小蝴蝶……我的小蝴蝶……” 她怎么会认错?怎么会把拼死救过自己、在黑暗中给过自己唯一温暖的人,错认成林微白? 又怎么会把她真正的“小蝴蝶”,当作替身囚禁、伤害了三年? 这个真相如同最残酷的极刑,反复凌迟着她。 “找到她!我必须找到她!”这个念头如同魔咒,驱使着她从床上弹起,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口。 她必须见到沈清晏,必须亲口告诉她,她错了,大错特错!她不是有意…… 可是她有资格吗? 她能说什么? 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在沈清晏看来,姜家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人,而自己,更是成了仇人的帮凶和加害者! 这比单纯的认错白月光,更加荒谬和不可饶恕! 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放我出去!”姜晚用力拍打着厚重的实木门板,声音嘶哑,“我要去找她!” 门外传来姜烨的声音:“晚晚,冷静点!沈清晏处心积虑报复姜家,你现在出去只会落入她的圈套!我已经动用一切力量在找她,找到之后,自然会处理干净!” “处理?” 姜晚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你们想怎么处理?像当年逼死沈弘毅夫妇那样吗?!小叔!她救过我的命!她是‘小蝴蝶’!” 姜烨的声音带上了冰冷的警告:“晚晚!你糊涂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她是姜家的敌人!别忘了你是谁!” 我是谁?姜晚瘫坐在门后,无声地笑了,笑容惨淡。 她是姜家的女儿,是姜氏集团的继承人,这个身份曾经赋予她无上荣耀,此刻却成了她与真正渴望之人之间最深的鸿沟。 她被家族和责任困住了,更被自己愚蠢的错误困住了。 与姜家的混乱绝望相比,沈清晏的顶层公寓则像一座运转精密的作战指挥室。 她冷静地处理着各方信息,引导着对姜氏的舆论和商业围剿。 然而,在她冰冷的外表下,并非全无波澜。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关于姜晚的童年记忆,与后来家破人亡的惨剧、三年替身的屈辱交织碰撞,让她心绪难平。 …… 十七年前,某个废弃仓库 年仅七岁、穿着精致公主裙的姜晚,被人贩子关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哭得嗓子都哑了。 旁边,是同样被拐来、却显得异常安静沉默的沈清晏。她的上还有点脏,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别哭了,哭没用。”沈清晏凑过来小声说,把自己藏了许久的一块有些干硬的面包掰了一半递给她。 “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姜晚抽噎着接过,依赖地靠近这个唯一的小伙伴。 夜里仓库寒冷,是两个小女孩紧紧依偎在一起,互相用体温取暖。 沈清晏还会给她,讲爸爸妈妈讲过的童话故事,软软的声音驱散了恐惧。 “我们不能等死。” 小沈清晏看着仓库唯一的小窗户透进的月光,眼神坚定,“我知道怎么弄开那边的锁,我观察好久了。等后半夜他们睡着了,我们逃出去。” 计划惊险万分。 她们真的趁守夜人打瞌睡时,弄开了简陋的锁链。 逃跑过程中,姜晚因为害怕和体力不支差点摔倒,是沈清晏毫不犹豫地折返,用力拉起她,自己的手臂却被追来的人贩子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露出了那个蝴蝶形状的胎记。 “快跑!别回头!” 沈清晏忍着痛,用力拉着她跑。 两个小女孩在漆黑的夜色和陌生的郊野拼命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看到远处公路的灯光和警车的鸣笛声…… 获救后,两人被分别送走。 姜晚只来得及记住那双明亮的眼睛,那个蝴蝶胎记,和那句“别回头”。 她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 此后多年,她动用了姜家所有力量寻找“小蝴蝶”,却因为线索太少和人贩子团伙的覆灭而始终无果。 直到她遇到侧脸轮廓与记忆中那个模糊身影有几分相似的林微白,便将这份深厚的执念和救命之恩,错误地投射了过去。 这段用鲜血和勇气换来的羁绊,本该是生命中最珍贵的温暖。 可如今,却成了最讽刺的悲剧注脚。 沈清晏用力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压下。 她万万没想到,再次“相遇”,她会成为姜晚眼中别人的影子,而姜家,更是导致她父母最终走向绝境的推手! 就在这时,她加密的工作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沈清晏眼神一凛,接听,但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姜晚嘶哑疲惫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清晏……我知道是你!别挂!求你了!” “仓库……废弃仓库……人贩子……你手臂上的伤……” 她语无伦次,试图用只有她们两人才知道的细节来证明自己,“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你是救我的那个‘小蝴蝶’!对不起……我认错了人……我该死!” “那枚蝴蝶水晶扣……我后来回去找你时,在草丛里找到的……我一直留着……我不是故意认错林微白的……我只是……” 姜晚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充满了绝望的忏悔和祈求相认的渴望。 沈清晏握着手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但是…… 在姜晚近乎崩溃的诉说间隙,沈清晏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姜总。” 她刻意拉长了这个称呼,充满了嘲弄,“现在才想起来,不觉得太晚了吗?” 姜晚的哭泣戛然而止。 “你怀念的,是十七年前那个在仓库里救了你、给你温暖的小女孩。” 沈清晏一字一句,如同审判,“但你亲手,把长大后的她,变成了你仇人的替身,囚禁在你精心打造的金丝笼里,肆意玩弄了三年。” “你的怀念,真让人恶心。”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破碎的吸气声。 沈清晏语气带着嘲讽,“别再试图用过去的回忆来打动我。” “从我知道姜家对我父母所做的一切开始,从你把我当成林微白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仇恨。” “如果你还想保留最后一点体面,就不要再打来。” 说完,沈清晏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拉黑号码。 她放下手机,走到落地窗前,胸口微微起伏。 那些被她刻意埋葬的的记忆,此刻都变成了淬毒的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她不能心软。绝对不能。 姜家老宅,姜晚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沈清晏的每一句话,都像最锋利的冰锥,将她试图挽回的希望扎得千疮百孔。 “恶心……” “作呕……” “只剩下仇恨……” 她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这一次,连哭泣都发不出声音,只有无尽的绝望和冰冷的窒息感将她彻底淹没。 另一边,沈清晏在公寓里,已经重新坐回了电脑前。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软弱情绪强行剥离。 她点开了与【旁观者】的对话框,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猎手,没有回头路。 她输入:“计划加速。是时候,接触下一个目标了。” 第6章 第 6 章 沈清晏与周慕深的会面,安排在城市另一端一家会员制画廊的私人鉴赏室内。 这里环境清幽,安保严密,确保不会有任何闲杂人等打扰。 周慕深年近五十,保养得宜,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气质儒雅。 他比姜振坤年轻,手段却更为老辣,尤其在海外市场的开拓上,让姜氏吃了不少暗亏。 当年姜氏联系他,参与围剿沈氏科技,他分得了一杯羹,却也因后续利益分配与姜家结下梁子,近几年摩擦不断。 “沈小姐,久仰。” 周慕深微笑着伸出手,目光在沈清晏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女人最近的“壮举”,更知道她手中可能掌握着什么。 “周董,幸会。”沈清晏与他轻轻一握,态度不卑不亢。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褪去了宴会那晚的决绝与脆弱,显得冷静而专业。 落座后,侍者奉上清茶便悄然退下。 “沈小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周慕深率先开口,语气带着赞赏,也带着试探,“一场生日宴,搅动了整个商界的风云。姜家这次,可是伤筋动骨了。” “不过是拿回一点利息。”沈清晏语气平淡。 “比起姜家对我沈家做的,还远远不够。” 周慕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沈小姐找我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倾诉家仇。开门见山吧,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 沈清晏喜欢这种直接。 她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推到周慕深面前。 “这是姜氏集团目前正在全力争取的,‘智慧新城’项目核心标段的内部报价底线,以及他们为了打压竞争对手,准备的几套非正当竞争手段的预案。” 周慕深眼神一凝,迅速翻开文件夹。里面的数据详尽得令人心惊,甚至包括了几份关键人物的“意向”沟通记录。 如果这些资料属实,足以让姜氏在这个关乎未来十年发展的重大项目上彻底出局,甚至惹上官司。 他合上文件夹,看向沈清晏的目光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沈小姐果然手段通天。这份‘见面礼’,我很满意。你想要我狙击姜氏的这个项目?” “不仅仅是狙击。” 沈清晏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着怒意,“我要周氏拿下这个项目,并且,在竞标过程中,将这些非正当手段的证据,无意中泄露给媒体和相关部门。” 周慕深微微眯起眼:“这样一来,姜氏不仅丢项目,还会声誉扫地,面临调查。好一招借刀杀人。但是,这对我周氏,风险也不小。” “风险与收益并存。” 沈清晏语气笃定,“拿下‘智慧新城’,周氏在国内市场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 而扳倒姜氏,周董您少了一个心腹大患,当年在沈氏科技项目上被姜家摆了一道的旧怨,也能一并清算。更何况……” 她顿了顿,抛出了更大的诱饵:“这只是一个开始。我手里,还有关于姜氏在海外,尤其是在东南亚市场,几起违规操作和利益输送的更详尽证据。我想,周氏在那边拓展业务,应该用得上。” 周慕深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他在权衡。沈清晏是一把锋利的刀,用得好,可以重创甚至肢解姜氏。 但这把刀太过危险,她对姜家的恨意如此深刻,难保不会在关键时刻反噬。 “沈小姐,我有一个问题。” 周慕深抬眼,目光犀利,“你如此恨姜家,为何不直接将所有证据公之于众,或者交给司法机关?那样不是更痛快?” “让姜家一夜之间倒塌,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一点点土崩瓦解,让他们在绝望中挣扎。 感受我父亲当年被迫放弃公司时的不甘,感受我母亲病重时无人援手的凄凉。钝刀子割肉,才最痛。” 周慕深心中微凛。 这个女人,不仅聪明,而且耐心得可怕。与这样的聪明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收益也同样惊人。 “好。”周慕深最终做出了决定,伸出手,“合作愉快,沈小姐。智慧新城项目,周氏会按你的意思操作。后续的资料……” “项目中标之日,第一批海外资料奉上。”沈清晏与他再次握手,达成了同盟。 …… 姜晚并未如一蹶不振。在经历了最初的崩溃和绝望后,骨子里的骄傲,和属于姜家继承人的韧性,让她将感情暂且压下。 她不再试图联系沈清晏,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挽救姜氏颓势的工作中。 她很清楚,只有稳住姜家,她才有资格,才有可能去面对沈清晏,去弥补那几乎不可能弥补的错误。 她搬回了公司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夜以继日地处理危机。 面对暴跌的股价,她力排众议,没有选择一味护盘消耗现金流,而是果断剥离了几项非核心且持续亏损的业务,回笼资金,并向市场展示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暂时稳住了投资者的恐慌情绪。 面对合作伙伴的质疑,她亲自出面,一家家拜访,坦诚沟通,许以更优厚的合作条件,甚至不惜让出部分利益,勉强维系住了核心的合作网络。 她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也更加冷酷。决策雷厉风行,手段甚至比姜振坤在位时更为铁血。 公司内部一些原本对她抱有轻视态度的元老,在见识了她处理危机的能力后,也不得不收敛了几分心思。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个深夜,当她独自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依旧璀璨的城市,心脏都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沈清晏的身影,和她最后冰冷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的灵魂。 这天,姜晚正在听取关于“智慧新城”项目的最终竞标结果,准备向董事会汇报,秘书神色紧张地敲门进来。 “姜总,刚刚收到消息,周氏集团突然调整了他们的最终报价,比我们的底线低了五个百分点!而 且……而且他们似乎对我们的一些技术参数和应急预案非常了解,针对性极强!” 姜晚猛地抬头:“内部泄密?” “还在查,但是……情况很不乐观。另外,几家一直支持我们的媒体,刚刚临时撤稿,不再刊登为我们项目造势的软文。” 一股寒意顺着姜晚的脊背爬升。 周慕深! 他怎么会对姜氏的底牌如此清楚? 她立刻意识到,是沈清晏! 只有她,才有可能接触到如此核心的机密! 姜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通知项目组,半小时后紧急会议!” “另外,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沈清晏现在的位置和周慕深最近的动向!” 她不能再被动挨打了。无论是为了姜家,还是为了沈清晏,她都需要资本,她必须露出獠牙,反击回去。 第7章 第 7 章 姜晚的反击迅速且猛烈。 在“智慧新城”项目竞标的关键节点,她顶着内部巨大的压力和外界的质疑,亲自坐镇,重新调整策略。 她没有选择与周氏在价格上硬碰硬,而是果断放弃了部分利润,将报价压到极限,同时动用了姜家多年来积累的所有政商关系,试图从高层施压,扭转局面。 然而,周慕深仿佛能预判她的每一步。每当姜晚打通一个关节,周氏总能拿出更具说服力的“材料”或提出更优厚的附加条件。 更让姜晚心惊的是,周氏对姜氏技术方案的弱点、对几位关键评审委员的偏好,都了解得异常透彻。 这绝不是普通的商业情报战。这分明是被人从内部彻底洞悉! “查!项目组核心成员,所有能接触到最终方案的人,一个不漏!” 姜晚在总裁办公室里,对着电话那头的安全主管低吼,声音因缺乏睡眠而沙哑,眼神却锐利如刀。“还有,我要知道沈清晏现在到底在哪里!”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就是沈清晏。 那个曾在她身边看似柔弱无助的女人,此刻正冷静地坐在某个地方,与姜家的死敌联手,一点点肢解着姜家的帝国。 一种混合着痛心、愤怒和被背叛的冰冷寒意,包裹着她。她必须找到沈清晏,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她,更是为了……她自己也说不清的那种,强烈到近乎偏执的,想要再见她一面的渴望。 沈清晏位于顶层的公寓,气氛同样凝重。 她看着屏幕上“智慧新城”项目几乎已成定局的败局预测,脸上没有任何喜悦。 周慕深这条老狐狸,果然手段狠辣,利用她提供的信息,几乎将姜氏逼到了死角。但这还不够快,不够狠。 【旁观者】发来信息:【姜晚在动用深层关系网试图翻盘,虽然希望渺茫,但不能不防。她在疯狂找你,小心。】 沈清晏回复:【知道了。让她找。饵已经放下,该收网了。】 她走到酒柜前,这次没有犹豫,倒了一小杯烈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 与姜晚的商业博弈,比她预想的更耗费心神。姜晚的韧性,超出了她的估计。 放下酒杯,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左手腕的蝴蝶胎记上。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淡淡的粉色印记,一些被刻意遗忘的、属于“替身”时期的亲密片段,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一年前,姜晚别墅的主卧。 深夜,姜晚应酬归来,带着一身酒气。她推开画室的门,看到沈清晏还在灯下修改一幅准备参展的画作。 姜晚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去,从身后拥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纤细的颈窝,温热带着酒意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后。 “别画了……”姜晚的声音带着醉后的慵懒和不容置疑,手臂环住她的腰,力道有些重,带着占有的意味。 沈清晏的身体瞬间僵硬,画笔差点掉落。她能感受到背后贴合的温热躯体,能闻到姜晚身上熟悉的冷冽香水味混合着酒气,这是一种亲密到让她心生抗拒,却又不得不接受的接触。 姜晚似乎很享受她的僵硬,低低地笑了一声,温热的手掌甚至带着些许暧昧,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在她腰侧轻轻摩挲。 “我的小清晏……”她喃喃着,像是叹息,又像是宣告所有权。沈清晏闭上眼,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扮演着温顺,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她知道,姜晚此刻眼中看到的,透过她,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这份亲密,这份温度,是偷来的,是假的,是建立在谎言和血仇之上的海市蜃楼。 那晚,姜晚就这样拥着她,在画室的沙发上睡着了。沈清晏却一夜无眠,身体被禁锢在温暖的怀抱里,心却如同浸在冰窖。 每一分触碰,都像是在提醒她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沈清晏猛地收回手,仿佛那胎记烫手一般。那些记忆,无论看似多么“亲密”,都带着枷锁的冰冷和替身的屈辱。她不能被干扰。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禁系统发出轻微的提示音——有人试图闯入,触发了高级别的安防警报。 沈清晏眼神一凛,快步走到控制面板前。 监控画面显示,楼下大堂,姜晚带着两个身形高大的保镖,正与物业管理人员对峙。 姜晚的脸色苍白,眼神却像是燃着两簇幽火,死死盯着摄像头的位置,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她。 她竟然找到了这里!而且如此不顾体面地硬闯! 沈清晏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随即恢复了冷静。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她按下内部通讯键,对楼下的安保负责人冷声道:“按预案处理,拦住他们。如果硬闯,报警。” 楼下,姜晚几乎失去了平日所有的冷静自持。当她终于锁定了沈清晏的这处隐秘巢穴时,一种混合着愤怒、迫切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情绪,驱使着她直接闯了过来。 “让开!我要见沈清晏!”她对着挡在面前的物业经理和保安低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姜总,抱歉,没有业主的允许,我们不能让您上去。”经理额头冒汗,但态度坚决。这栋楼的业主非富即贵,**是最高准则。 姜晚看着电梯口严阵以待的保安,又抬头死死盯了一眼那个仿佛嘲笑着她的摄像头,她知道沈清晏一定在看着。那种被隔绝在外的无力感,和被窥视的愤怒,让她几乎失控。 “沈清晏!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她不顾形象地朝着摄像头方向喊道,“我们谈谈!你必须跟我谈谈!” 回应她的,只有保安更加警惕的眼神和物业经理无奈的劝阻。姜晚带来的保镖也上前一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姜晚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视频通话请求。她心中一动,立刻接通。 屏幕上,出现了沈清晏冷静的脸庞。她似乎就在楼上的公寓里,背景是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和城市的夜景。她看着姜晚,眼神如同看着一个陌生的、扰人的存在。 沈清晏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清晰而冰冷,“姜总,擅闯私人住宅,是违法行为。你是想让我现在就叫警察来,让明天的头条变成‘姜氏总裁追爱不成,恼羞成怒硬闯香闺’吗?” 姜晚看着屏幕里那张朝思暮想却又无比冷漠的脸,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疼痛让她几乎窒息。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清晏……我们谈谈,好不好?就我们两个。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想象的那样?” 沈清晏打断她,语气嘲讽道,“我想象的是,你姜家为了利益,不择手段逼死我父亲,气死我母亲!我想象的是,你姜晚,把我当成你白月光的替身,囚禁在身边三年,肆意玩弄!这些都是事实,姜总,需要我再帮你回忆一遍吗?” “不是的!” 姜晚急切地反驳,声音带着哽咽,“我承认,一开始我……我是因为你和微微有点像才注意到你……但我后来……我对你……” 她想说“我对你是真的”,可这话在血淋淋的真相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后来怎么样?” 沈清晏逼近屏幕,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后来发现我这个替身比正主更听话?更能满足你的控制欲?还是后来,在不知道我就是‘小蝴蝶’的情况下,对我这个‘仇人之女’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让你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情愫?” 姜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沈清晏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盐,狠狠撒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半年前,私人海岛度假。 夜晚的海滩,篝火旁,只有她们两人。沈清晏穿着白色的长裙,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侧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静谧而美好。 姜晚看着她,那一刻,林微白的影子似乎有些模糊了。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将沈清晏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细腻的耳廓,两人俱是一怔。沈清晏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被姜晚握住了手腕。 姜晚的目光落在她因诧异而微张的唇瓣上,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超越了“替身”身份的迷离和渴望。她缓缓靠近,温热的气息交融。 就在几乎要触碰到的那一刻,沈清晏猛地偏过头,避开了那个即将落下的吻。 她的身体僵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姜总……你喝多了。” 姜晚的动作僵住,眼中的迷离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狼狈和被拒绝的愠怒。 她松开了手,语气重新变得冷淡:“是啊,有点醉了。”她转身走向别墅,没有看到身后沈清晏缓缓抬起手,用力擦拭着自己刚刚被触碰过的耳廓和手腕,眼神冰冷而屈辱。 这回忆如同淬毒的匕首,让姜晚瞬间清醒。 是啊,她甚至在不知道对方就是“小蝴蝶”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个“替身”产生了超越替身的情感。 “我……”姜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解释,所有的忏悔,在沈清晏那洞悉一切且充满恨意的目光下,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沈清晏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姜晚,省省吧。你的眼泪和忏悔,留给别人看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只有你死我活的斗争。”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如果你还想保留姜氏最后一点体面,就立刻带着你的人,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不介意让‘智慧新城’的失败,来得更惨烈一些。” 说完,屏幕瞬间黑了下去。视频通话□□脆利落地挂断。 姜晚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周围保安和物业经理的目光,如同针扎一般落在她身上。屈辱、绝望、心痛……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输了。 在这一轮面对面的交锋中,她一败涂地。 她甚至连靠近她的资格,都被彻底剥夺。 最终,她在保镖的护送下,如同游魂般离开了那栋大楼。坐进车里,她疲惫地闭上眼,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而楼上,沈清晏在挂断视频后,也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脸埋入膝盖。 刚才与姜晚的对峙,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姜晚那痛苦绝望的眼神,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恨姜晚,恨姜家。 可为什么,当她看到姜晚那副样子时,心脏的某个角落,还是会传来一丝细微而清晰的抽痛? 她用力摇头,将这不该有的软弱狠狠甩开。 路还很长,她不能停下。 战争,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第8章 第 8 章 与姜晚在公寓楼下的那次隔空对峙,像一记重锤,敲醒了沈清晏。 姜晚的疯狂与执着超出了她的预期,这意味着她这处精心准备的巢穴已经暴露,不再安全。 姜家庞大的势力网,迟早会找到突破口。 她必须加快计划,在姜晚彻底失去理智、动用非常手段之前,从明处转入暗处。 “不能再等了。” 沈清晏对视频那头的【旁观者】说道,她的脸色在屏幕冷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启动‘涅槃’计划。” 【旁观者】沉默了片刻,电子合成音似乎都凝重了几分:“确定吗?‘涅槃’一旦启动,就没有回头路了。你会彻底‘死亡’,所有现有身份和社会关系都将清零。” “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沈清晏扯了扯嘴角,“从五年前我决定留在姜晚身边开始,沈清晏就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让她的‘尸体’派上最后一点用场。” “涅槃”计划,是她复仇蓝图中最为险峻,也最为关键的一环——假死脱身。 唯有如此,她才能彻底摆脱姜晚无休止的纠缠和姜家可能的物理清除,才能以一个全新的、不被人察觉的身份,在暗处继续操控对姜家的最终围剿。 计划周密得令人心惊。地点选在城郊一段因山体滑坡频发而即将废弃的盘山公路。 时间定在三天后的深夜,一场预报中的暴雨之夜。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车祸,车辆失控冲出护栏,坠入陡峭山谷并引发爆炸起火,足以将一切烧得面目全非。 这三天,沈清晏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所有痕迹。 她将重要资料和证据通过特殊渠道转移,切断了与过去几乎所有明面上的联系。她甚至故意放出一些模糊的行踪线索,引导姜晚的人的注意力转向另一个方向。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心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在执行一个与己无关的任务。 只是在某个深夜,她再次打开那个加密的相册,里面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父母温暖的笑脸,另一张,是多年前,姜晚不知何时偷拍的、她趴在画桌上睡着了的侧影。 她的指尖悬在删除键上,久久没有落下。 最终,她只是关闭了相册,将那份复杂的、掺杂着恨意与某些她不愿深究的情绪,深深埋藏。 八个月前,姜晚带她去瑞士滑雪。 夜晚,木屋别墅里壁炉烧得正旺。 姜晚开了一瓶红酒,不知是气氛使然,还是酒精作用,那晚的姜晚格外温柔,看向她的眼神,少了些透过她看别人的飘忽,多了几分真实的、带着侵略性的专注。 “清晏,”姜晚靠近她,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骨,沿着脸颊的轮廓下滑,带着滚烫的温度。 沈清晏想躲,身体却像是被钉在原地。壁炉的火光在她眼中跳跃,姜晚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红酒的醇香。 那是一个无法抗拒的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带着“替身”影子的亲密,这个吻充满了占有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热情。 姜晚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仿佛要将她揉碎进骨血里。沈清晏的大脑一片空白,感官被对方的气息和触感完全侵占。 有一瞬间,她甚至忘记了仇恨,忘记了身份,沉溺在了这危险的温暖和强势的索取中。 但当姜晚的吻变得更加深入,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背部游移时,沈清晏猛地清醒过来。 她用力推开了姜晚,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尚未褪去的情动和迅速涌上的屈辱与冰冷。 姜晚被推开,眼神有一瞬间的错愕和受伤,随即被恼怒取代:“你又拒绝我?沈清晏,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沈清晏别开脸,整理着凌乱的衣领,声音低哑却清晰:“姜总,我只是个替身。不该有非分之想。” 那一刻,姜晚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这段回忆让沈清晏的心口一阵闷痛。 正是这些偶尔流露的、似乎超越了“替身”界限的瞬间,曾经让她无比困惑和痛苦。 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她们之间血海深仇的事实。 三天后的夜晚,暴雨如约而至。 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车窗上,雨刮器疯狂摆动,能见度依然极低。 沈清晏独自驾驶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行驶在通往城郊的盘山公路上。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这辆车经过特殊处理,会在特定的撞击点和角度下,确保她能通过预设的逃生通道离开,而车体和事先准备好的“遗体”会在随后引发的爆炸中彻底毁灭。 她的心跳平稳,握着方向盘的手干燥而稳定。耳机里传来【旁观者】冷静的倒计时和路线指引。 “前方500米,急转弯,准备。” “车速保持60,注意左侧护栏撞击点。” “3…2…1…就是现在!” 沈清晏猛地一打方向盘,脚下同时做了几个复杂的操作。 车辆仿佛失控般,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精准地撞向了左侧一处看似牢固、实则内部结构已被悄悄破坏的护栏! “砰——!”剧烈的撞击感传来,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尽管早有准备,沈清晏还是被震得头晕眼花。 护栏应声断裂,车辆带着巨大的惯性,冲出山路,向着黑漆漆的山谷坠落!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她。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雨声,以及车辆与崖壁碰撞摩擦发出的刺耳噪音。就在车辆下坠的过程中,她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摸索到了座位下方一个隐蔽的按钮,用力按下! “咔哒”一声轻响,驾驶座下方的特殊弹射装置启动,将她连同整个座椅一起,从预置的车顶逃生口弹射了出去! 几乎在她脱离车体的瞬间,安装在车辆底盘的微型□□被远程引爆! “轰——!!!” 巨大的火球在山谷中腾空而起,瞬间吞噬了那辆坠落的轿车,映红了被暴雨笼罩的夜空。 燃烧的残骸带着熊熊火焰,继续向谷底坠落。 而被弹射出来的沈清晏,在张开的小型降落伞缓冲下,晃晃悠悠地落向了预定好的、距离事故地点几百米外的一片密林之中。 降落伞采用了特殊材料,在暴雨和夜色中极难被发现。 落地的那一刻,她迅速割断伞绳,忍着撞击带来的浑身酸痛,踉跄着站起身。 早已等候在此的两个黑影迅速上前,一言不发地扶住她,将她塞进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里。 车辆立刻发动,没有开灯,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片区域。 沈清晏靠在车后座上,透过沾满雨水的车窗,回望了一眼远处山谷中那团仍在燃烧的、象征着她“死亡”的火焰。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与决绝。 从此,世上再无画家沈清晏。 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为复仇而存在的幽灵。 几乎在爆炸发生的同时,姜晚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她刚刚结束一个冗长的危机处理会议,疲惫地揉着眉心。 “姜总!不好了!”电话那头是她派去监视沈清晏动向的心腹,声音带着极大的惊恐和慌乱,“沈小姐……沈小姐她……出车祸了!在城西盘山公路,车子坠崖……爆炸了!” 姜晚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她死死抓住桌沿,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是真的!我们的人一直远远跟着,亲眼看到她的车冲出护栏掉下去,然后……然后就爆炸了!火势很大,又是暴雨,救援根本下不去……” 后面的话,姜晚已经听不清了。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坠崖……爆炸…… 沈清晏……死了? 那个恨她入骨,那个她刚刚才确认是“小蝴蝶”,那个她还没来得及弥补、还没来得及……去真正爱一次的人……就这么死了?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像是疯了一样冲出办公室,不顾身后秘书和助理惊慌的呼喊,直接冲向了电梯,按下了地下停车场的按钮。 她要亲自去!她不信!沈清晏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这一定是她的又一个圈套! 然而,当她冒着暴雨,疯狂驱车赶到事故现场时,看到的只有被撞断的护栏,陡峭漆黑的悬崖,以及从谷底隐隐传来的、被雨水冲刷后依然刺鼻的焦糊味。 救援人员在山路边缘设立了警戒线,摇着头对赶来的媒体和姜晚说着“情况很不乐观”、“谷深林密,暴雨增加了搜救难度”、“车辆爆炸,生存几率极低”…… 姜晚推开试图阻拦她的人,踉跄着冲到悬崖边,望着下方那一片吞噬了她所有希望和罪孽的黑暗,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如同失去伴侣的野兽般的哀嚎: “清晏——!!!” 雨水混合着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横流,巨大的悲痛和悔恨如同海啸,瞬间将她彻底击垮。 她双腿一软,瘫倒在泥泞冰冷的地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姜总!” “快!叫救护车!” 现场一片混乱。 游戏,进入了新的阶段。 第9章 第 9 章 姜晚在病床上醒来,入眼是刺目的白和消毒水的气味。 她的大脑瞬间的空白,随即,山谷边缘的狂风暴雨、冲天的火光、救援人员凝重的面孔、以及那蚀骨灼心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汹涌回笼,将她再次淹没。 “清晏……”她猛地坐起身,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晚晚!你醒了!” 守在床边的姜烨立刻上前扶住她,脸上带着担忧,“别激动,医生说你急火攻心,需要静养。” “小叔……清晏呢?找到她没有?她是不是没事?”姜晚抓住姜烨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眼中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希冀。 姜烨沉默了片刻,避开她灼热的视线,声音低沉:“救援队还在搜寻……但是,晚晚,你要有心理准备。车辆爆炸得很彻底,山谷又陡又深,加上昨晚的暴雨……生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微乎其微?” 姜晚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随即爆发出凄厉的哭喊,“不可能!她不会死的!她那么恨我,她还没报复够,她怎么会死?!一定是假的!是她在骗我!就像上次一样!” 她挣扎着要下床,却被姜烨死死按住。 “晚晚!你冷静点!警方已经初步确认,现场找到的……残骸和部分人体组织,与沈清晏的生物信息比对……高度吻合。”姜烨艰难地说出这个事实。 他同样震惊于沈清晏的“死亡”,以及她临死前掀起的滔天巨浪。这个女人的狠绝,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不仅报复了姜家,甚至用这种惨烈的方式,给了姜晚最沉重的一击。 “高度吻合……”姜晚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滑落。 这一次,连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没有了。 巨大的空洞和悔恨吞噬了她。她甚至没有资格为她悲伤,因为她是间接的刽子手。如果不是她的囚禁,如果不是姜家的迫害,沈清晏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沈清晏的“死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枚巨石,激起了远超预期的波澜。 各大媒体头条都被“知名画家、姜氏总裁前‘伴侣’沈清晏车祸身亡,疑似不堪舆论压力?”、“红颜薄命,豪门恩怨以悲剧收场?”等标题占据。 虽然姜氏极力压制,但消息早已通过那场震惊全国的直播和后续的持续发酵,拥有了极高的公众关注度。 网络上更是掀起了同情沈清晏、谴责姜家的舆论海啸。 “太惨了……被当成替身,家破人亡,最后还死于非命……” “姜晚和姜家就是刽子手!逼死了沈小姐!” “沈氏科技旧案必须重查!还沈家一个公道!” “抵制姜氏集团!为沈清晏讨回公道!” 愤怒的网民自发组织起来,抵制姜氏旗下的产品和服务,跑到姜氏集团的官方社交账号下刷屏咒骂。 一些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合作伙伴,更是借此机会彻底与姜氏切割。 姜氏的股价迎来了第二□□跌,比生日宴后那次更加猛烈,市值蒸发速度惊人。银行催贷的电话几乎打爆了姜烨和财务总监的手机。姜氏集团这座商业巨轮,在狂风骤雨中岌岌可危。 而就在姜晚沉浸在悲痛和姜氏陷入混乱之际,“智慧新城”项目招标结果正式公布——周氏集团以绝对优势中标。 发布会上,周慕深意气风发,在接受采访时,还“不经意”地提及了商业道德和企业社会责任,暗指某些竞争对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赢得了满堂彩。 这一记闷棍,让姜氏雪上加霜。 就在外界因为她的“死亡”而喧闹不休时,真正的沈清晏,已经身处大洋彼岸一个宁静而隐秘的滨海小镇。 她的容貌做了细微调整,眉形更锋利,鼻梁的线条略有改变,眼神沉淀得更加深邃内敛,少了那份刻意伪装的柔弱,多了几分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与冷漠。 她现在的身份是“晏素”,一位低调的华裔艺术品投资顾问。 住所在悬崖边,面朝大海,风格依旧极简,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无垠的蔚蓝。 这里没有姜家的阴影,没有时刻需要伪装的痛苦,只有海风的腥咸和浪涛永恒的絮语。 但她并未享受这份“新生”的宁静。 书房里,多个屏幕同时亮着,显示着全球金融市场的动态、姜氏集团的最新公告、以及周慕深那边传来的“合作”进展。 【旁观者】的消息闪烁:“姜晚住院,姜氏内部混乱,股价持续探底。周慕深已按约定开始第一步资产转移。你那边如何?” 沈清晏回复:“一切顺利。第二阶段资料已发送,可以开始对姜氏海外核心资产进行狙击了。” 她端起手边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假死脱身,不仅仅是为了躲避姜晚,更是为了更方便地调动她在海外布局多年的资源和资金,与周慕深里应外合,对姜氏进行致命的跨境打击。 姜家在国内根基太深,想要连根拔起,必须从他们同样投入巨大的海外市场下手。 那里,规则不同,手段可以更加……灵活。 沈清晏放下咖啡杯,走到窗前,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那些属于“沈清晏”的过去,那些夹杂着虚假与真实、屈辱与短暂迷乱的触碰,都随着那场山谷爆炸,被她亲手埋葬。 现在的她,是晏素。心中只有唯一的目标——让姜家,为她的父母,为她被偷走和践踏的人生,付出最终的代价。 她拿起另一部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在海风中显得冷静而遥远: “开始吧。目标,姜氏东南亚能源公司。” 姜晚在医院只待了两天便强行出院。 沈清晏的“死讯”如同在她心口凿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她偶尔会趁着无人时,拿出那枚在事故现场找到的银色蝴蝶铃铛,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第10章 第 10 章 姜晚有轻微洁癖,最讨厌病气。 林微白生病时,她通常是安排最好的医生和看护,自己则尽量避免近距离接触。 但当沈清晏生病,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脸颊烧得通红,嘴里无意识地呓语着“妈妈”时。 姜晚鬼使神差地没有离开,反而坐在床边,用湿毛巾笨拙地帮她擦拭额头和脖颈的汗。 她的手碰到沈清晏滚烫的皮肤,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那一夜,姜晚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就那样靠在床头,守了她大半晚。 第二天沈清晏退烧醒来,看清守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姜晚时,都有些讶异。 沈清晏感觉自己没有看错,姜晚看她的眼神里竟然是担忧。那一刻,沈清晏的心防出现了微妙的动摇。 姜晚在发现她已经退烧醒来后,眼神迅速恢复了平时的疏离。 沈清晏只能告诉自己,这只是姜晚一时兴起的仁慈。 沈清晏用力掐灭心头那一点不该有的悸动。 温情是假象,复仇才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她,不能回头。 自从沈清晏出事,姜晚的世界,只剩下两种颜色。 白天,她是冷酷铁血的姜氏总裁,应对着股价的持续下跌,安抚着焦躁的股东,周旋于虎视眈眈的债主和落井下石的竞争对手之间。 她以惊人的魄力剥离非核心资产,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私人财富注入集团短暂的稳定了局势。 但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待曾经充满了沈清晏气息的别墅里时,那种蚀骨的冰冷和空洞便会将她吞噬。 她开始失眠,依赖酒精和药物才能获得短暂的休息。 梦里,有时是仓库里两个小女孩相互依偎的温暖,有时是沈清晏最后那冰冷决绝的眼神,更多的时候,是那场暴雨、爆炸和熊熊燃烧的山谷。 就在姜晚疲于应付国内烂摊子,身心俱疲之际,一个更沉重的打击从海外传来。 姜氏集团在东南亚布局多年、投入巨资的能源公司,突然遭到神秘资本的恶意狙击。 对方似乎对他们的财务状况、核心合同甚至技术弱点了如指掌,精准地在其几个关键项目融资和原材料供应环节发动攻击,导致项目停滞,资金链瞬间绷紧至断裂边缘。 消息传回国内,姜氏股价应声再次暴跌,市场信心几乎崩溃。 “查!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姜晚在办公室里对着越洋电话怒吼,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她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想,但她不敢,也不愿去证实。 然而,证据很快摆在了她的面前。 所有的线索,经过层层剥离和分析后,隐隐指向了几个注册在维京群岛、背景成谜的离岸基金。 而操作这些基金的手法和风格,与之前周慕深在“智慧新城”项目上狙击姜氏时,如出一辙!甚至更加老辣狠厉! 周慕深!果然是他! 但姜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周慕深是头老狐狸,善于借势,但这次海外狙击的精准和狠绝,这完全不像周慕深纯粹利益驱动的风格。 一个让她浑身冰凉的念头冒了出来,沈清晏……她真的死了吗? 那场车祸太过巧合,太过惨烈,也……太过完美。 完美得像一场精心设计的谢幕。 如果她没有死…… 如果这一切,从生日宴的公开处刑,到后来的舆论风暴,商业狙击,甚至这场“意外”死亡,都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姜晚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 她扶住桌子,心脏狂跳。 如果沈清晏没死,那她在哪里?她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搞垮姜氏吗? 不!不对! 沈清晏说过,钝刀子割肉才最痛。 她要的是姜家一点点土崩瓦解,要的是她姜晚在绝望中挣扎。 如果她没死,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这个念头一起,姜晚立刻联系人开始调查。 “抛开之前所有的结论。”姜晚的声音微微沙哑,眼神却亮得骇人。 “重新调查沈清晏车祸事件!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疑点! 还有,给我深挖周慕深最近所有的动向和资金往来,特别是与那些离岸基金的关联!不计代价,” 如果沈清晏真的还活着,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一个局。 那么,她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这一次,她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姜家。 她只是……必须找到她。 而远在海外,正在密切关注着姜氏东南亚公司股价跳水的沈清晏,接到了【旁观者】的警示: 【姜晚起疑了。她动用了深层力量重新调查车祸,并且开始追踪周慕深与基金的关联。她比我们想象的,还敏锐。】 沈清晏看着屏幕上的信息,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她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自言自语道:“起疑了么?正好。” 猎手与猎物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固定的。 她期待着,与姜晚的再次“重逢”。 只是下一次,她将以“晏素”的身份,给予姜家和她最终一击。 第11章 第 11 章 姜晚的行动快如闪电。 她一方面秘密调动所有能动用的资金,准备应对北美子公司可能遭遇的狙击。 另一方面,她锁定了“晏素”最近一次公开露面的地点——欧洲一个低调的金融论坛。 她判断,沈清晏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姜氏在北美的核心子公司,而这次论坛,或许是她与其盟友进行最后协调的场合。 没有通知任何人,姜晚带着保镖,乘坐私人飞机直飞欧洲。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会在那里,找到那个她苦苦寻找的爱人。 论坛在一座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古堡酒店举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掩盖着底下资本的暗流汹涌。 姜晚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毕竟姜氏最近的动荡是全球财经界关注的焦点。 她无视各种探究的目光,锐利的眼神如同雷达般扫视着会场。 然后,她看到了在宴会厅安静的露台角落,一个穿着墨绿色丝绒长裙的女人,正与周慕深低声交谈。 那背影高挑纤细,气质清冷沉静,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姜晚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是刻在她骨子里的熟悉感,是沈清晏! 姜晚几乎是瞬间就冲了过去。 “沈清晏!” 姜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颤抖。 露台上的两人闻声同时回头。 周慕深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惯有的儒雅,带着一种看好戏的从容。 而那个穿着墨绿色长裙的女人,缓缓转过身来。 灯光下,她的面容确实与之前的沈清晏有几分细微差别,棱角更加分明。但那眼神中冰冷的恨意,姜晚绝不会认错! 沈清晏看着姜晚,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仿佛早就预料到她的到来。 她甚至还微微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动作优雅,语气平淡地嘲讽道: “姜总,别来无恙?” 姜晚的脸色瞬间惨白,但她强撑着,一步一步上前,眼神死死盯着沈清晏:“你真的没死,你骗了所有人!” “骗?”沈清晏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 “比起姜家对我沈家做的,比起你对我做的,这点欺骗,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场金蝉脱壳的小把戏,姜总不也识破了吗?” “为什么……”姜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你要报复姜家,可以!你要我的命,也可以!为什么用这种方式?为什么……连一个忏悔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 “忏悔?补偿?” 沈清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骤然变得愤怒。 “姜晚,收起你那套虚伪的深情!我父母的命,我沈家的一切,我三年被践踏的尊严和人生,是你几句忏悔和补偿就能抵消的吗?!” 她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诛心:“我要的,是姜家彻底倒塌!是要你和你父亲,亲身感受我父亲当年从楼顶跳下时的绝望! 我要你们失去所有在乎的东西,财富、权力、声誉,包括你们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深情!” “至于机会?” 沈清晏冷冷地看着姜晚,“从你把我当成林微白的那一刻起,从我知道姜家是害死我父母的元凶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你死我活。给你机会?谁又给过我的父母机会?” 姜晚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几乎将她撕裂。 她知道,沈清晏说的都是事实。她们之间,早已血流成河,无法回头。 “所以,北美子公司,是你的下一个目标,对吗?” “是又如何?” 沈清晏坦然承认,眼神睥睨,“姜晚,你已经来不及了。所有的部署都已经启动,最晚明天开盘,你就会收到消息。姜氏这艘破船,注定要沉了。而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姜晚苍白的脸,“会跟着它一起,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姜晚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是留在国内坐镇的姜烨打来的。 她不用接也知道,肯定是坏消息,或许北美那边的攻击,已经提前开始了。 姜晚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这个她爱过、恨过、寻找过的女人,心中一片冰凉。 她知道,沈清晏不会收手,姜氏在劫难逃。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但是…… 姜晚忽然笑了,那笑容凄惨而决绝:“沈清晏,你赢了。姜家会为你父母陪葬。但是,你也别想干干净净地抽身!” 她猛地伸手,想要抓住沈清晏的手腕,动作快得惊人。 沈清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神警惕。 “你想做什么?” “我不会让你走的。” 姜晚的眼神变得偏执而疯狂,“清晏,或者晏素,无论你是谁,既然你没死,我就不会再放你离开。仇恨也好,报复也罢,就算是互相折磨到死,你也必须在我身边!” 这近乎病态的宣言,让旁边的周慕深都微微蹙眉。 沈清晏看着姜晚那疯狂的眼神,心中一震。 “姜晚,你真是无可救药。”她冷冷地甩开姜晚试图抓住她的手,如同拂去什么脏东西。 “你以为,到了现在,你还能掌控我吗?” 她后退一步,与周慕深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看向姜晚,如同下达最后的判决: “游戏结束了。等着给你的姜氏收尸吧。” 说完,她不再看姜晚一眼,与周慕深一起,转身决绝地离开了露台,消失在宴会中。 姜晚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 周围隐约传来议论声和同情的目光,但她都感觉不到了。 最终,她缓缓放下手,挺直了脊背缓缓走出了宴会厅。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姜烨的电话,声音冷静得可怕: “小叔,准备……破产重组预案吧。”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姜晚挂了电话,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露台上,望着远处的夜色。 属于姜家的时代,结束了。 而她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第12章 第 12 章 姜氏帝国的崩塌,带来的不仅是商业上的覆灭,更是家庭的分崩离析。 姜振坤在得知北美子公司失守、集团彻底回天乏术的消息后,急火攻心,脑血管爆裂,虽抢救及时,却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半身不遂,口齿不清,需要人长期贴身照顾。 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人,如今只能歪在轮椅上,浑浊的双眼时常望着窗外,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声。 所有的指责,明里暗里,都指向了姜晚。 “如果不是你引狼入室……” “早就说过那个女人留不得!” “姜家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啊!” 亲戚的埋怨冷眼,昔日下属的疏远……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姜晚紧紧缠绕。她没有辩解,也无从辩解。 事实如此,她是姜家罪人。 最终,小叔以“需要安静环境休养”和“无力共同承担巨额债务”为由,与他们分家。 姜晚没有争执,人性本就如此。 她默默地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用最后一点钱,在混乱拥挤、充斥着各种气味的城中村租下了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单间。 这里租金低廉,能让她在打零工之余,勉强负担得起父亲的药费和基本开销。 她的生活变成了连轴转的陀螺。天不亮就要起床,帮父亲擦洗、喂饭、按摩僵硬的肢体,然后匆匆赶往第一个打工地点——一个嘈杂的物流中转站,负责分拣包裹。 沉重的纸箱和编织袋在她手臂和肩膀上留下新的青紫和勒痕,汗水浸湿了她T恤。 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喘息,她需要飞奔回家,查看父亲的情况,处理他的排泄物,随便塞几口冷掉的馒头或面条。 下午,她则出现在一个老旧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做清洁。 这里空气污浊,灯光昏暗,她需要不停地清扫垃圾,冲洗带着腥臊气味的地面。 她的手指因为长期接触清洁剂和污水,变得粗糙、红肿,指甲缝里嵌着难以洗净的污垢。 曾经那双签下亿万合同、戴着昂贵珠宝的手,不到半月,如今已经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厚茧。 她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汗味、药味和清洁剂的味道。 她很少说话,眼神像蒙上了一层灰,只有在看向父亲时,才会流露出一丝痛楚。 她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沉默地承受着生活施加给她的一切重压。 沈清晏知道姜晚的落魄。 她派去的人定期汇报着姜晚的动向:住在哪里,做着什么样的工,甚至每天吃些什么。 她以为自己会感到快意,但那些冰冷的报告,却像细小的石子投入心湖,泛起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她知道姜晚带着中风的父亲住进了城中村。 她知道她一天打两份工,累得像条狗。 她知道她那双曾经弹钢琴、执画笔的手,如今布满伤痕。 一种莫名的烦躁驱使着她。 她想知道,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姜晚,在泥泞中打滚时,是否真的后悔了? 她的骄傲,被磨平了吗? 于是,她安排了一场偶遇。 在她名下产业之一、那家姜晚做清洁工的老旧商场,她恰好需要去巡视一下。 她去的时候,姜晚正低着头,用力刷洗着一处顽固的油渍。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她的腰因为长时间弯曲而阵阵酸痛。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皮肤上,十分狼狈。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这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声音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节奏,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姜晚没有在意,直到那双擦得一尘不染的、设计优雅的女士皮鞋停在了她面前不远处的地面上,而她正在擦拭的区域。 她动作顿住,缓缓抬起头。 逆着停车场昏黄的灯光,她看到了沈清晏。 沈清晏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浅灰色羊绒套装,长发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 她脸上戴着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涂着哑光口红的、线条完美的唇。 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周身散发着一种清冷矜贵的气息,与周围污浊的环境、与跪在地上、满身污渍的姜晚,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姜晚能看到墨镜下,沈清晏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是高兴还是…… 她握着刷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浑浊的污水顺着刷柄流下来,弄脏了她本就污迹斑斑的手套。 她下意识地想将那双布满伤痕和污垢的手藏到身后,但最终,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微微偏开了头,避开了那可能的直视。 一种久违的、尖锐的难堪,像细针一样扎着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另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姜总吗?” 一个烫着大波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她认出了姜晚,看到姜晚的那一刻她脸上立刻堆满了夸张、带着恶意的惊讶。 姜晚认得他,王总,一个过去千方百计想巴结姜氏、却连姜晚面都很难见到的小供应商。 王总绕着姜晚走了半圈,像打量一件稀奇物件,啧啧出声:“哎呀呀,真是没想到啊,姜总也有今天?在这儿刷地?”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在姜晚粗糙的手指、脏污的工装和身边的水桶扫视着,毫不掩饰他的鄙夷,眼神里充满了优越感。 姜晚垂下眼睑,盯着地面那摊浑浊的污水,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她能感觉到沈清晏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如同无声的审判。 她没有回应王总的挑衅,只是沉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努力减少存在感。 “怎么?姜总现在架子还这么大?连话都不会说了?” 王总见她不答,语气更加刻薄,“听说你把你老爹都克进医院了?现在还得靠你刷地养活?哈哈,真是报应不爽啊!想想你以前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语如同毒蛇,缠绕着姜晚,越收越紧。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 姜晚的肩膀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屈辱又无力。但她依旧没有抬头,没有反驳。 她知道,任何反应都只会助长对方嚣张的气焰。她只能忍,像一块石头一样,承受着这一切。 沈清晏站在不远处,墨镜后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看着姜晚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湿漉漉的动物,承受着那个粗俗女人不堪入耳的羞辱。 看着她那试图隐藏却依旧控制不住微微发抖的肩膀,看着她那双紧紧握着肮脏刷子、指节用力到发白的手。 预想中的快意并没有出现。 相反,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 她看到姜晚的落魄,看到她被如此低劣的人践踏尊严,看到她连维护自己最后一点体面都做不到。 她竟然,感到了一丝……难过? 是的,难过。 像是一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包裹在仇恨外面的硬壳,露出了里面一点点柔软的、她不愿承认的部分。 她想起了之前的姜晚,明艳大方,高高在上。和眼前这个跪在污水里、沉默承受羞辱的姜晚,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仇恨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将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沈清晏感到胃里一阵轻微的不适胸口有些发痛。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幅她“精心”促成的画面,有些刺眼,甚至有些丑陋。 王总还在滔滔不绝,似乎要将过去在姜晚那里受到的所有冷遇,都借此机会发泄出来。 “够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王总唾沫横飞的表演。 王总一愣,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气质非凡的沈清晏。 她虽然不认识沈清晏,但那身行头和气场,让她本能地收敛了几分。 沈清晏没有看他,她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依旧低着头的姜晚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残留的恨意和一丝怜悯,以及更多连她自己都无法厘清的情绪。 为了抛开这莫名的情绪,她什么也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做,只是漠然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决绝地一步步远离了这个让她心绪不宁的地方。 王总看着沈清晏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地上沉默的姜晚,似乎觉得无趣,也啐了一口,悻悻地走了。 停车场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空旷和寂静,只剩下通风管道低沉的嗡鸣。 姜晚依旧维持着那个半跪的姿势,很久,很久。 直到确认所有人都离开了,她才极其缓慢地直起一点身子。 她抬起手,用手臂粗糙的布料,狠狠擦了一下眼睛,不知是擦去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她没有去看沈清晏离开的方向,只是重新拿起刷子,更加用力地、近乎发泄般地,刷洗着那块早已干净的地面。 泪水终究没有落下。 她早已失去了流泪的资格。 第13章 第 13 章 生活的重压并未因那次停车场的不堪而停止。 姜晚依旧在物流站和停车场之间疲于奔命,照顾着日渐萎靡的父亲,偿还着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债务。 她的信用因破产和债务问题彻底崩塌,加上沈清晏在暗中放话,没有任何一家正规公司敢录用她,她只能在这些不需要背景调查、支付现金的零工场所挣扎。 这天傍晚,她刚结束物流站的工作,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想在赶往停车场夜班前,找个最便宜的快餐店买个馒头充饥。 她走进一条小巷口一家灯光昏黄、桌椅油腻的小面馆。 刚点完最素的阳春面,一个略带惊讶又带着几分轻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姜晚?真的是你?” 姜晚身体一僵,没有回头。这个声音她有些熟悉,是她的大学同学,赵铭。 当年也曾是她的追求者之一,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后,似乎一直耿耿于怀。 赵铭绕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姜晚穿着沾满灰尘的工装,头发凌乱,脸色憔悴,与记忆中那个光彩照人、矜贵冷傲的姜晚判若两人。 赵铭眼中闪过难以置信,随即被一种极大的优越感和隐秘的兴奋所取代。 “我的天……我听同学说你现在混得惨,没想到这么惨?”赵铭毫不客气地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在她粗糙的手指和洗得发白的衣领上逡巡。 “啧啧,当年我们高高在上的姜大校花,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在工地搬砖?” 姜晚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手,指甲掐进掌心,低着头,沉默地盯着桌面上凝固的油渍。 她的沉默似乎助长了赵铭的气焰。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令人作呕的同情和毫不掩饰的**: “晚晚,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欠那么多钱,还要养个瘫子老爹……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不如这样,你跟了我吧?” 姜晚猛地抬头,眼神冰冷如刀,直射向赵铭。 赵铭被那眼神看得一悸,但随即想到她如今的处境,又壮起胆子,笑容变得猥琐: “别这么看着我嘛。我知道你现在困难,跟我,至少不用再干这些脏活累活,你爹的医药费我也能帮你解决。怎么样?就当是……老同学帮你一把?” 他说着,手竟然不规矩地伸过来,想要去碰姜晚放在桌上的手。 “拿开你的脏手!”姜晚猛地抽回手,声音因愤怒和恶心而微微颤抖。 “装什么清高!”赵铭脸色一沉,语气也变得恶劣起来。 “姜晚,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姜家大小姐?现在你就是个谁都能踩一脚的破落户!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让你连这份刷盘子的工作都丢掉?” 他威胁道,手再次不依不饶地伸过来,这次目标直接是姜晚的手臂,试图强行拉扯。 周围零星几个食客看了过来,但大多事不关己地低下头。 姜晚奋力挣扎,但一天的重体力劳动早已耗尽了她的力气,男女力量的悬殊也让她的抵抗显得徒劳。 屈辱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难道她真的要沦落到被这种渣滓欺辱的地步? 就在赵铭的手即将碰到她,脸上露出得意笑容的刹那—— “放开她。” 一个熟悉冷厉的女声,在嘈杂的小面馆里清晰地响起。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沈清晏不知何时站在了面馆门口。她依旧是一身价格不菲的定制套装,与这廉价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没有戴墨镜,那张精致却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如同淬了寒冰,死死盯住赵铭那只不规矩的手。 赵铭愣住了,被沈清晏的气场所慑,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姜晚也愣住了,她看着突然出现的沈清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清晏一步步走过来,高跟鞋踩在油腻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她径直走到姜晚身边,目光扫过她苍白憔悴的脸和凌乱的衣着,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翻涌了一下,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了冰冷的平静。 她看向赵铭,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你刚才说,要让谁跟你?” 赵铭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沈清晏的声音不高,像看垃圾一样看着赵铭,“现在,滚。” 赵铭被她的气势完全压倒,虽然不甘,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色厉内荏地瞪了姜晚一眼,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面馆。 面馆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姜晚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刚才的挣扎和此刻的难堪让她浑身僵硬。 她不明白沈清晏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帮她。 沈清晏的目光重新落回姜晚身上,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看着她比上次在停车场更加消瘦单薄的身形,看着她工装上明显的污渍和磨损,看着她那双曾经养尊处优、如今却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手。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交织。 恨吗?毋庸置疑,姜家欠她沈家两条人命,毁了她的人生。 是快意吗?看到姜晚如此落魄,被那种垃圾欺辱,她应该感到快意。 但为什么,心口会堵得慌?为什么会有一丝……类似于愧疚的情绪? 沈清晏猛然意识到,姜晚之所以沦落到连这种最底层的零工都要做,连赵铭那种人都敢随意欺辱她,除了姜家本身的倒塌,自己也在其中“功不可没”。 是她暗中施压,让那些稍微正规点的公司不敢录用她,断了她的后路。 是她,一步步将她逼到了这荆棘之地。 这个认知让沈清晏感到一阵烦躁。 她迅速将这点软弱的情绪归咎于——姜晚只能由她来摧毁,别人不配动她的“猎物”。 “收拾东西。”沈清晏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带着命令的口吻。 姜晚抬起头,眼中带着困惑。 沈清晏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肮脏的街道,语气生硬地说道: “你父亲需要稳定的环境和专业的看护,你在这里打零工,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能指望什么?” 姜晚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沈清晏说的是事实。 “我在城西山有一套空置的别墅,需要人打理。”沈清晏继续说道,语气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 “缺一个住家保姆,负责日常清洁和一些杂务。包食宿,薪水……足够你支付你父亲的医药费和偿还部分债务。” 姜晚彻底怔住,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清晏。 让她……去做她的保姆? 沈清晏似乎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猛地转过头,盯着她,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充满攻击性,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语气刻薄地补充道: “别误会。我不是在可怜你。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你从高高在上的姜总变成需要看我脸色行事的佣人,不是更有趣吗?这才是对你最好的羞辱。” 她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还是说,你更愿意留在这里,等着下一个赵铭,或者李铭、王铭来‘帮忙’?” 姜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沈清晏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心上,羞辱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她。 但另一个声音在理智地告诉她,这是目前唯一能给父亲提供稳定环境和医疗保障的选择。 尊严和现实在她心中激烈交锋。 最终,现实的重压碾碎了最后一点骄傲。 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所有的情绪,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好。” 沈清晏看着她屈服,心中却没有升起预期的胜利感,反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她冷哼一声,仿佛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初衷”:“明天早上八点,地址我会发到你手机上。别迟到。” 说完,她不再看姜晚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让她心绪不宁的地方,背影依旧挺拔傲然,却隐隐透着一丝仓促。 姜晚独自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那碗早已凉透、凝结了一层油花的阳春面。 泪水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混入油腻的面汤里,消失无踪。 而走出面馆的沈清晏,坐进车里,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让她当保姆是为了更好的羞辱她……”她低声重复着,仿佛在说服自己,“对,就是这样。” 只是那声音里,缺少了几分底气,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