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的天国》 第1章 一 莱奥涅大祭司抱着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浑身颤抖,好像落水的绵羊。 就在刚刚,女孩的叔父将她卖给了他。卖价是她全部的个人财产,而他不用付一分钱。 女孩是上一任柯尔特伯爵的遗孤,在父亲离世后,遭到叔叔一家的恶待。他们声称她被邪魔附体,将女孩禁闭在城堡高塔,饿着她,并且不断让僧侣来驱魔。 女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当莱奥涅大祭司再一次看到她时,他简直没办法把她和半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可爱少女联系起来。 新任柯尔特伯爵想让他为她驱魔。而他知道女孩完全正常,魔鬼显然不是她。 一份交易很快达成了。女孩签字放弃她全部的个人财产,而大祭司可以为她提供保护。保护她的方式是娶她。 趴在他怀里的女孩刚刚放弃了她的一切。但莱奥涅大祭司刚刚得到了她,一个贵族少女。如果她父亲在世,绝对不会让她嫁给他,尽管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出身却十分低微——他是一位铁匠的儿子。 “你成为我的妻子,而我将提供保护。”莱奥涅大祭司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喃喃低语。 女孩在他怀里扭了一下,让莱奥涅大祭司心潮涌动。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你是我的,小绵羊。”他在心里默念道,并没有说出来。他怕吓着女孩。她不应该对他有坏印象。 他想要她。更想要她的心。完全的臣服。一心一意。因此他绝不能取走他应得的报偿,他必须等待,直到她准备好奉献。 “你在这里很安全。”莱奥涅大祭司温柔地说,“我把你当成妹妹……甚至是女儿。” 第2章 二 多拉走在大祭司宅邸华丽的走廊里,身后跟着几个尾巴,是她的女佣,当然也是他派来监视她的人。 一举一动都被注视着,被汇报给她那所谓的丈夫。尽管种种圣务以及俗务占据了他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他仍能对她的行踪与心情了如指掌。 全托这些奸细的功劳。 多拉想要甩掉她们,更想捉弄她们,甚至是报复她们。但她最想复仇的对象仍是那个安居在她家里的邪恶叔叔。 她的家。她长大的地方,她和父亲度过美好童年时光的地方。 那是她的。 折磨没有让多拉丧失愤怒,怒火被表面上的屈服取代,却在内心深处越烧越旺。 她要复仇,但她只是一个囚徒。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典狱长手下换到另一个手下。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串通一气,瓜分了她和她拥有的一切。 那洁白的盖头下面是一颗扎手的光头。她要求比安奇太太把她的头发剃光,因为她不堪忍受虱子的噬咬。这当然是真的,但比这更真的是她想要摆脱——至少是暂时摆脱那令人发抖的视线。 他的视线。他看她的样子,他对她说话的语气,简直不像她印象里的那个人。尽管她对他的了解不深,但作为城市里的主要贵族,多拉和父亲也常常是大祭司家里的座上宾。那时的他是多么有礼貌,多么举止得体,像一个远房叔叔,带给她亲切又有距离感的欢迎。 现在他却像一只饿狼,揭下了伪装,目光里尽是**裸的贪婪。她恨自己不能早发现这些人的真面目,任由他们扮作温顺的绵羊周旋在她和父亲身边,悄悄酝酿他们的毒计。 他们成功了。父亲死了,而她是个阶下囚。 神啊,她该怎么办呢? 多拉将半只胳膊倚靠在窗台,不经意地向下一瞥。宽敞的中庭内,一个青年修士正坐在雕像喷泉旁静静阅读。他似乎如此沉浸在他的书籍里,以至于忘记了一切。 第3章 三 多拉转头,故作愠怒地看着比安奇太太:“为什么修士被允许进入宅子的这一部分?” 比安奇太太略怔了一下,然后快步上前,朝窗外一望。 “那是大祭司的一位远亲。”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是吗?”多拉语带嘲讽,“他的名字叫什么?” “他的名字……是乔万尼·法布里修士。” 法布里是大祭司的家族姓氏,而这位乔万尼年纪轻轻,似乎足以成为莱奥涅的私生子。 多拉有了一个计划。 莱奥涅大祭司被告知,他的新婚妻子在房间内大发雷霆,摔碎了不少珍贵的艺术品。 当她来到她的房间里时,差点踩上一块瓷器碎片。 他默默地关上了门。知道佣人们一定在外面偷听,他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乔万尼不是我的孩子。” “你觉得我会相信?”多拉朝他大叫,她站在敞开的窗边,声音大得足以让整座宅子里的人听见。莱奥涅大祭司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努力是一场徒劳。 “我可以证明,多拉。” 多拉哭叫起来,就像一个耍赖打滚的孩子。 莱奥涅大祭司小心翼翼地越过地上的碎片,向情绪激动的妻子靠近。 “你敢过来,我现在就跳下去!”多拉尖叫着跺脚,一手抓住窗框,威胁道。 莱奥涅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事情注定要愈演愈烈,他必须当机立断。 “我不想让你受伤。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他恳切地说,发挥面对教民时所展现的神奇天赋——让人相信他真的想要帮忙。 多拉显然在思考,她思考的样子显得有点呆笨,莱奥涅大祭司愈发难以忍耐了。实话实说,他现在就想把她拽过来,狠狠打她的小屁股。 “你要怎么证明?”她扬起脸,撅着嘴。 “以你想要的任何方式。” “我给你十天时间。”她高高在上地宣布,像一名**官。 “很公正。”他点点头,轻声细语地问,“你能过来吗?小心脚下。要我领你过来吗?” 他没有等她的回答。他向她走来,而她一动不动,手还搭在窗框上。 不,不能打她的屁股。 莱奥涅大祭司一把抱起妻子,把她搬离了现场。 第4章 四 乔万尼·法布里修士发现人们在用异样的眼神看他。那些目光里带着审视、好奇,甚至还有一点幸灾乐祸和讨好的意味。 他自认为不算特别灵光,但他不会愚笨、迟钝到以为无事发生。他花了点时间把事情打听清楚,结果让他震惊。 他,莱奥涅大祭司的私生子?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一定是有人存心陷害他。他是个乡下人,无时无刻不承受着无言的鄙视。但这一次实在是太过了。 在冲动的驱使下,他直奔莱奥涅大祭司的书房而去。但在半路上他刹住了脚,他冷静了下来。 不,他不能这样,带着愤怒质问他的资助人,显然这不是对方的过失。一旦他冒犯这位索尔城的大祭司,他的前途,他父母和一大家子人的命运都会沉入谷底。 不。他放慢脚步,努力克制着,不与路上的任何人对视。十分钟后,他回到了自己安静的小房间。 乔万尼坐在靠窗的小桌旁,点燃了昨晚剩下的一截蜡烛。他尝试思考,但心难静下来。他趴在了桌子上,深呼吸让他的神思得以清明。 他开始考虑另一种可能性。说实话,这个念头是突然冒出来的,他在捕捉到它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它的邪恶。 这可能是真的。 他,莱奥涅大祭司的私生子?这不是不可能的。他的年纪足够当他的父亲了,如果他年少轻狂时曾经和村里的姑娘有过一两回风流韵事,一切不就说得通了吗?然后她把他交给他现在的父母,一对诚实的农民抚养,直到他长大,他把他召到这里,准备让他…… 不,不能再想了。 乔万尼大口喘着气。他现在的表情就好像一个偶然溺水的人在水下发现宝藏还把它抢救了出来。 如果是真的,他的身份和地位,就完全不同了,不是吗? 第5章 五 莱奥涅大祭司坐在宽大的橡木办公桌后面,正在写一封信。 “进来。”当敲门声响起,他头也没抬地说,因为他知道来人是谁——他刚刚召唤了此人。 年轻人静静地推门而入,一如既往的羞怯,但不乏镇定与信心。 莱奥涅大祭司抬起头,简单地说:“坐。” “是,阁下。”年轻人小心地在面对大祭司的椅子上坐下了,局促又礼貌地低着头。 “我为这几天的流言感到抱歉。”莱奥涅将笔搁在一边,“我希望它们没给您带来太多麻烦。” 年轻人知道最好的回答是“完全没有”,但他对上了莱奥涅大祭司的目光,这一次他显得有几分犹豫。 “是的,我了解。”莱奥涅大祭司微微皱眉,“人们会议论。这也就是为什么此事要被尽早解决。” “您已经有了解决之道吗?”乔万尼沉不住气地问。 莱奥涅大祭司并没有立即回答,他深知像这样的谣言是无法被根除的。 “我会尽我所能。证据无疑是重要的,而我将掌握它们。还有,当然……您的态度……和我妻子的态度同样是至关重要的。” 乔万尼仔细品味着每一个字,可以说,这里面并没有他隐秘地期待着的那种可能——没有任何可疑的暗示。 他不会是他的父亲。 “当然……”他有些难堪地开口,“我应该……离开吗?” “不。”莱奥涅大祭司用几乎是怜悯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青年,“您应该留下。我想邀请您来用晚餐,那时您会见到我妻子,我相信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她和您年纪相仿,尽管比您小一点。” 乔万尼一时不知道究竟是邀请还是与对方妻子交流的期望更使他惊讶。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像个傻子一样注视着莱奥涅大祭司。 第6章 六 乔万尼第一次见到多罗泰亚女爵是在她与大祭司莱奥涅的婚礼上。他还记得那天的阳光透过玻璃彩窗射在她洁白的盖头与猩红色礼服上的画面——圣洁而邪恶……是的,邪恶。 也许是她瘦脱相的脸让乔万尼有了不好的联想。那苍白的两颊,眼窝深陷,一副被夺走了魂魄的样子。她深受魔鬼所害,乔万尼像其他人一样听说了这件事。不知怎么的,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她活不过一个月。 但他错了,简直错得离谱。 这一次看着他的眼睛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尽管是饱含挑衅的,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她已肉眼可见地丰腴起来。看来,他把她照顾得很好。 乔万尼低下头,继续切他盘子里的肉。对于餐桌上无礼的沉默他出奇地不在意。她不跟他说话,就随她去吧,他不能也不想对一个刚刚恢复健康的病弱姑娘产生愤怒。 他只是觉得她对莱奥涅大祭司的占有欲来得太快,也太无道理。他娶她是为了帮她,把她从魔手中解救出来,她不该有除了感激以外的任何情感。这么说也许有点残忍,但这是事实——至少是他心目中的事实。 好心的男人被死缠烂打的姑娘赖上的故事在村子里挺常见。但乔万尼一向觉得他比那些男人聪明一些,可以看穿娘儿们的诡计。对于这点他怀有某种沾沾自喜的骄傲,因此他很宽大地劝说自己,不要把多罗泰亚女爵的闹剧放在心上。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在桌子下面踩他一脚。 这简直太幼稚了,就像小孩子的报复。但他真的被激怒了一点点。 莱奥涅大祭司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而此时他诡谲的妻子已经装作无事发生一样,低头进餐。 “我的脚……抽筋了。”乔万尼结巴地说,气得双唇颤抖。 第7章 七 多拉拒绝她丈夫的触碰已经有好几天了。尽管那些触碰,并没有侵犯到她宝贵的贞洁,仍然是极其讨厌的。抱着她,或者让她坐到他腿上,像公鸟给母鸟理毛一样抚摸她的头和肩膀…… 非常可笑。可毫无疑问,莱奥涅希望恢复这种可笑的仪式。早些时候他劝说她与乔万尼·法布里共进晚餐时,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还轻声唤她“小鸽子”。他想拥抱她,但多拉警觉地扭开了,用一些可爱的,受伤的声音掩饰她的动作。 莱奥涅为此神魂颠倒。他脸上绽开的温柔的迷恋使她窒息。她落在他手里,让他亲了她的嘴。下一刻她想打他,而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抱着她。就这样她“妥协”了,说她不会和乔万尼·法布里说一个字,他没有要求更多,他脸上的平静和满足说明了一切。多拉想这个男人真的爱她,但他太邪恶了。他是她的敌人,她不能屈服。 莱奥涅的决心和行动力再次让多拉感到惊讶。没过几天,他就把通信及证据全摆在她面前,让她一一检查。他无比自信,多拉看出他对此完全是光明磊落的。但她不能让他就这样得逞。 “这些人……是您的朋友。即使不是,也在您的影响力之下。”她酸溜溜地暗示。 莱奥涅头一回显出绝望之色。但他很快恢复了自持,问她:“我还能做什么?” “我要自己找到真相。”多拉大声说,“你不能阻拦我。” “我不会。”莱奥涅轻声呢喃。 “好吧。”多拉松了一口气,“我要那个乔万尼过来,教授我古文。”她做作地露出一副要使坏的表情。 第8章 八 “请您把下面的变位读一遍。” “不。我不读。”多拉站起来,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歪倒在一张贵妃榻上。从这个角度她能很好地观察乔万尼的脸。 他在生气,但在看向她的同时,耳根染上了一抹羞涩的红晕。 “如果您今天不想学习,请允许我提早离开。”乔万尼说着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书本。 “不,您不能走!”多拉提高了声调,半个身子坐了起来,当乔万尼停下手中的动作,迟疑地望向她的时候,她避开了他的视线,又躺了下来。 乔万尼很想伸张作为教师的尊严,但对方的地位在他之上,他不想犯上。更何况,他已经答应大祭司莱奥涅,尽可能忍耐一段时间,直到他夫人能够完全放下心中的怀疑。 想到这里他又坐了下来。既然她不想学习,那么他就可以享受一时片刻难得的空闲。她不停向他打探消息,从他的出生到接受教育,从他的家到他曾经挤过牛奶的那个农场……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满意。 尽管如此,她这几天知道的信息比他过去告诉任何一个人的都多。她被动地了解了他,她对他不感兴趣,只是想拼命证明他和她丈夫生活的轨迹有所重叠。 她丈夫。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喜欢他。大概这是妻子的通病,疯狂地想要占有丈夫,疯狂地嫉妒,直到一切毁掉,然后就说自己是一个被负心汉辜负的苦命人。她们无法控制,情愿一遍遍地书写大差不差的命运。但他想要她走从前的女人们的老路吗?想看她变成歇斯底里的女人吗? 不。 这个答案是如此明显,如此轻微地落在他唇上,像一片无色的雪花。 她现在还挺可爱,但可爱会随着年龄褪去。他不会是她最后一个折磨的人,她最终会在疯狂的痛苦中沉沦。可他干嘛要这样在乎她呢?她讨厌他,不是吗? 他不自觉地望向她,万分惊讶地发现她正在看他。不,这太糟糕了。她会发现的。他慌张地站起身,把桌子上的书和纸归拢到怀里。 “我说了您不能走。” “我必须离开,您在这儿不需要我……” “谁说我不需要您?”她打断了他的借口,而他过了片刻才体会到这句话的意味。 “您走了,比安奇太太就会立刻进来。我要求您待到惯常下课的时间。” “为什么?”他无声地问道,只是动了动嘴唇。 “没什么。”她回以悄声的唇语,那一刻,雪花纷纷而落。 第9章 九 “有一件事……我觉得您可能感兴趣。”比安奇太太抿紧了嘴唇。 “请您讲出来。” “我知道我不应该说闲话,但是……”比安奇太太盯着她的主人,又闭上了嘴。 “夫人怎么了?”莱奥涅大祭司平静地问,这一问极大地缓解了比安奇太太的不安。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刻点头道:“是关于夫人的。当我……我听见……一些对话……”她再度欲言又止,用一种害怕而期待的眼神看向莱奥涅大祭司。 告密者的眼神。 “您尽可以说。” 比安奇太太咽了咽口水,边摇头边说道:“是……夫人和乔万尼·法布里修士。起初我并没有在意,我以为夫人讨厌他,想找他的茬什么的……但是,您看,事情发生了变化。” “继续说。”莱奥涅大祭司指示道。 “他们在谈……谈情说爱。我知道我不该偷听,但是……您吩咐我尽可能注意夫人。”比安奇太太用诚实的狗眼望向主人,“她做了坏事。” 莱奥涅大祭司皱眉,闭上眼睛,一言不发。有那么一会儿比安奇太太以为他睡着了,她拿不准自己是去是留。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开了口: “您可以走了。” 第10章 十 多拉不喜欢她丈夫在房间里待得太晚。他反常的沉默让她不自在。已经快到更衣就寝的时间了,要是他再不走,比安奇太太一来,她该怎么办呢? 她故意打了两个呵欠,观察他的反应,而他毫无反应。 这不对劲。他在想什么,一定和她有关。搞不好正是她所谋划的事。 “已经很晚了。”她大着胆子提醒道。 这一次他终于听到了,并且站起身。多拉暗暗宽心了些,猜他也许只是想什么想得出了神。也许和她没关系。 “我会回来的。你也要准备好。” “准备……准备好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他本可以说出更难听的话,但选择不说一样。 “为你的丈夫准备好。” 多拉的瞳孔放大了。 “你说什么?”她突然慌乱得不知所措,“我没准备好!” “我会让你准备好的。” “我说了我没准备好!”她使性子地跺脚,鼻子一酸,低下头假哭道,“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没头发……”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留着你的盖头。” 多拉抬起眼,她只得明白他能应对一切拒绝的借口。他志在必得。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有人告诉了他什么。无论如何,她现在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我害怕……”她小声说,咬着她的嘴唇,“一定要是今天吗?” “逃避是没有用的。你是我的妻子,多罗泰亚。” 莱奥涅冷淡的语气终于惹恼了她。她收起刚刚那副可怜相,一抹讽刺的笑容浮现在唇边。 “你的妻子?”她高傲地说,“我怎么会是你的妻子?你以为你不使诡计可以娶到我吗?我曾经是城市里最富有的女爵之一,我没必要结婚。我有我自己的财产,我整整一辈子都用不着和男人虚与委蛇,或者甘冒生命危险生下他们的孩子。你夺走了这一切,而现在,你以我丈夫的身份自居。你最好管你自己叫贼!” “您说得太多了,夫人。”莱奥涅开口道。他的目光像两根寒光四射的长钉,要把她钉死在他看着她的眼睛里。 “你敢发誓你自始至终都是清白无辜的吗?”多拉一字一顿地说,迎上他的目光,她没有畏惧,她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愤怒与控告。 “我有我的**,而我不耻于承认它。”莱奥涅慢慢向她逼近,直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而她挺直的背开始颤抖,这时,他才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想要你,多罗泰亚,你就会是我的。有一天你会向我投降,祈求我的爱。” “滚开!”多拉气疯了,尖声叫道。她要狠狠扇他一巴掌。 他一下子就握住了她抬起的手腕。在勇敢的踢打之后多拉发现自己被紧紧按在他身上。无比的屈辱让她放声大哭。 “不要这么快哭。”莱奥涅说,“事情还没完,今夜你必须付出代价。求我,我也许会用我的手。” “滚开!呜……” “你已经给出了答案。”莱奥涅松开一只手,多拉有了一点喘息的空间,但她惊恐地看见,那只手在解他的腰带。 “不,不……”她摇着头往后退,即使手腕已经被拉得酸痛,仍然想尽力挣脱。 “求我,我就用我的手。”他解下腰带,多拉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上面有三排密密麻麻的,亮闪闪的金饰。她在恐慌之中抬头,而他显然在等她回答。 “我求你了……求你了……” 投降只是一瞬间的事。她浑身瘫软,任他把她抱到床上,接着又是一阵无谓的挣扎。 比安奇太太把耳朵轻轻贴在女主人卧室的门上,里面传来声声惨叫和皮肉受罪的声音。比安奇太太双颊绯红,某种幸福的神采出现在这个不苟言笑的寡妇脸上。 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许不够重,但足够让她老实一段日子。 比安奇太太缓缓直起腰,踮着脚走开。但没走多远,她就听到了摇铃的声音。 第11章 十一 “拿一些酒来。” 墨绿色床帷内传出男主人的吩咐,比安奇太太探头张望,但床帏被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窥探者的视线。 “是,主人。还要别的吗?”她不死心地问。 “不用。” 比安奇太太失望地拉下嘴角,她以为他会要鞭子或手杖来打她。他太仁慈了,偏偏遇上这样一个浪荡妞儿,败坏了他的名誉。比安奇太太心里感到挺委屈,却只能默默退下。 门刚关上,多拉就重新哭了起来。此刻她正乖乖趴在莱奥涅胸前,屁股被揉着,一种温暖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小腹内酝酿。 “我想嘘嘘。” “不,你不想。”莱奥涅轻叹,“你只是需要被……碰。即使挨打对你也是有好处的,我可怜的绵羊。” “你什么意思?”她嘟哝。 “我也许太忙了,没有给你足够的关注。但我不想看到你寻求婚姻之外的男性陪伴。” “你一定指的是乔万尼·法布里。”多拉咬牙切齿地说,“那个可怜虫一定在造我的谣。我是欺负过他,但我后来发现,他挺可怜的,就对他稍微好了点。他一定以为我爱上了他,在别人面前吹嘘,顺便贬低我,呜……” 莱奥涅的心接受了这种说辞,怒火便完全消散,被心疼所取代。 “是这样吗?”他温柔地说,“我误会了你。” 多拉更加放肆地哭起来。 “我恨男人,他们配不上友善,我恨他们,呜……” “好了。” 莱奥涅皱起眉,轻拍她的后背,“你可以恨任何男人,除了我。因为我是你的丈夫,你的主人,你的爱人,和你的保护者。” “你可以同时成为这么多人?”多拉冷哼道,“你忘记了一个——一个罪人!” “我是。我们两个都是。我爱你,多拉,别讨厌我。” “我还没原谅你呢。要么你让我扇你的耳光,要么你亲我的屁股。”多拉气鼓鼓地说。 莱奥涅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个你都不会得到的。我要带你去乡下,在那里你会忘记一切糟糕的事。每个清晨我都会吻你,直到你醒来;而每个夜晚……” “你会一个人睡。”多拉无情地打断了他。 第12章 十二 在乡间没过多久多拉就染上了间歇热。高烧夺去了她的生机,大汗淋漓的躯体被擦拭和搬动,便溺让她尊严尽失,房间里弥漫着空气不流通的酸味、苦味、香味和臭味。女佣们没日没夜地轮流侍候她;医生(有两个)常常在场,尽管他们讨论时不能抑制反对彼此的声音;丈夫——只在她重新安顿好后出现,握住她的一只手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的。 死在多拉的头脑里盘旋,变成了一种可爱的诱惑。有好几天她在心里期盼着一死了之。但她的时候未到。 一周之后她的高烧停止了。 那位从新大陆归来的医生很谦逊地宣布了自己的胜利。老的那位不服,却无话可说。莱奥涅的喜悦极其克制,没有给多拉留下深刻印象。尽管她在此后的恢复期内听人说起,他曾彻夜不眠地为她祈祷。 她对他怀有某种淡淡的期待。她期待他过来握着她的手,而她合上双眼沉入梦乡。有时候他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大脑一片轻松,眼泪会从闭紧的眼皮下面流出来。 他说得对,她渴望被触碰。不只是护理,她渴望被充满爱意地拥抱和抚摸。她渴望在爱中生活。 第13章 十三 一只手搭上了窗台,接着是另一只。在看清房间内的情况后,他冒险地敲了敲窗扇。当床上坐着的女孩转头,他们四目相对。 她下床,拖着虚弱的步伐走过来,为他打开了窗户。他缓缓爬进屋内,第一件事就是拥抱她。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久久不能平静。 多拉心中也燃烧着一种名为“激情”的火苗,这与她从小到大所听闻的英雄传奇相共振。她身处故事之中,作为女主角,她的生命要用来书写浪漫的史诗。个人的安危已被置之度外,他们忘情地吻着,热烫的眼泪在脸上交融。 终于,她倒在他肩上,疲惫的身体仿佛要彻底松垮下去。他连忙搀住她,扶她重新在床上躺下。 她看着他,他也是,他们彼此说不出话。突然,她被一股难以承受的内疚击倒,翻过身痛哭起来。她的声音埋在厚实的被子里,几近喘息。 “请别哭。”乔万尼手足无措地悄声说,他把手放在她的两肩上,将她从被子的吞噬中拯救出来。“我将吻掉您所有的眼泪。我会抚慰您,直到您感到快乐如朝阳般升起。我会的……我保证。” 多拉在泪眼模糊中摇了摇头。 “我不能。您来得太晚了。” “您是什么意思?”乔万尼的嘴唇骤然失去了血色,“这场疾病要把我的挚爱带走吗?” 多拉咧开嘴笑了笑,那笑容温暖而悲凉。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您看……我不能走,我不能跑,我不能骑马,我甚至不能乘车……我不能跟您去您去的地方……您像白云一样自由,您必须现在离开。” “不。”他立刻否定了她的话,“我要留下。我要为了你留下。” 多拉痛苦地皱起眉头。 “你一定要走。”她劝说道,“您不应该在这里。一旦您被发现,我们就都完了。您明白吗?我们会有时间的。”她自己也不相信地对他露出一个期盼的苦笑。 “您丈夫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乔万尼沮丧地转过头,当他正要说下一句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全部不见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窗子。他记得把梯子留在了外面。 但它现在已经不在那儿了。 第14章 十四 三分钟之后,多拉的房门被毫无征兆地打开。 莱奥涅大祭司站在门口,一双鹰眼环视着整个房间,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比安奇太太——躲在她主人背后的阴影里,正偷偷向内窥探。 “我主……”多拉躺在床上,用一种娇羞的语气呼唤道。 这是莱奥涅第一次听到她这样称呼他。尽管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惊讶,他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到了她身上。 “我主,你能过来吗?”多拉更进一步地哀求道,“我感觉好痛。我想……我一定是受伤了。” 莱奥涅的眉毛几乎压到了眼睛上,压抑的怒火在他镇定的外表下翻涌。 “关上门,比安奇太太。”他冷酷地说。 多拉强忍着恐惧,装成亲近他的模样,把裸露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这样他就可以看见,她其实是未着寸缕的。 果然,莱奥涅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他拉起她的手,另一只手便伸向她胸前的遮盖。多拉惊呼一声,瞬间便将雪白的皮肉暴露在他眼前。 “你在做什么?你有什么企图?”他尚存一丝理智,没有将被子掀过妻子的腰际,但他不规则的喘息已然宣示了他所受的影响。 “我受伤了。”多拉嘟起嘴。 “哪里?”莱奥涅嘴角抽动,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下面。” 他的手向她移了过来,已经暴露一半的多拉难忍羞涩,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掀开的动作很慢,冰凉的空气一点点地刺激娇嫩的肌肤,就连最细微的颤抖与扭动也无处遁形。从腰到脚趾,每一寸都接受目光的洗礼。 “我没有看到伤口。”半晌过后,他下了结论。 “里面……很痛……我打不开……”多拉捂住脸。 莱奥涅的弦崩断了。 他伸出两只手,按住妻子的大腿,几乎是粗暴地掰开了它们。多拉开始真正地嚎哭和挣扎。但她越挣扎,就越是把秘密欢快地赶出来。 一时间,惊喜的满足抚慰了野兽,骄傲油然而生,它安全地坐在领地的王座上——警戒解除了。 “你是完好的,夫人。” “不!我被……”多拉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恼羞成怒,“我被……一个杂种玷污了!” “有男人进过你的房间吗?” “是!他……他打破了窗户,然后他进来了,拿着刀,他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说要是我叫的话就……然后,他撕破我的睡裙,把我……他爬到我的身上然后……” “然后怎么样?”莱奥涅的脸上已经没有刚来的愤怒,他的声音可以说极为冷静,克制。 “他……”多拉结巴地说,“他……脱下了裤子,然后……” “然后?他做了什么?” 多拉答不出来。 莱奥涅走到一把椅子旁,从椅背上取下完整的睡裙。 “它似乎是被很乐意地脱下来了。”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让一个杂种碰……”多拉像不小心说出真心话似的,突然住了声。 “‘杂种’。”莱奥涅喃喃道,“为什么你一直提起它?没人强迫你,不是吗?你编造了这一切。你想看到我在盛怒之下杀死乔万尼,或者……让他杀死我,你就自由了。” “我……我没有……”多拉慌张地解释道,“我没想看你死。” “那么你想让我杀死乔万尼,是吗?” “为什么不行!”多拉哭叫着爆发了,“你不想,是因为很多年以前,你和一个女人有了他!呜……” “够了。”莱奥涅青筋暴露,不得不用深呼吸来平息怒火。 但她火上浇油地叫了一声:“我说对了!” 他扑向她,把她抓起来,一手按着她,另一只手向她的屁股狠狠地扇去。一巴掌,两巴掌……他接连地扇着,自己都数不清了。多拉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变成有气无力的抽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还是个病人。 “坏孩子,告诉我,你把他藏哪儿了?” “那扇门……后面……” “我和你还没完。”莱奥涅说,“我会让比安奇太太护送你到我的房间,今夜你要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