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第1章 第 1 章 沈玉笙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陌生的熏香味道中醒来的。 入目是刺眼的红。 大红的帐幔,红烛高燃,映照着满室陌生的、奢华的古典家具。他身上穿着繁复沉重的锦缎嫁衣,头上似乎还戴着分量不轻的头饰,压得脖子生疼。 这是哪儿? “嘶——” 念头刚起,脑袋便又传来一阵剧痛。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画面混乱,声音嘈杂,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冲垮。 过了半晌,沈玉笙总算缓了过来。他捂着依旧抽痛的额角,整个人脱力般趴在铺着大红桌布的圆桌上,彻底傻了。 他竟然穿越了,穿成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哥儿。 一个父母双亡、依附伯父伯母生存,性格懦弱,被家族当做棋子,被迫替堂哥嫁给镇国大将军之子、京城有名的纨绔——卫珩的可怜哥儿。 哥儿……这个认知让沈玉笙胃里一阵翻腾。 哥儿是这个世界的特殊性别,外表与男子相像,却能像女子一般孕育子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间,那里有一枚被脂粉勉强遮盖的、代表哥儿身份的浅淡孕痣。 当了二十多年正常男人的沈玉笙突然就感觉全身都不对劲了,仿佛那枚孕痣也在隐隐发烫。 还有,他为什么会穿越?他记得他昨晚只是在研究新菜谱,然后……然后好像是累晕了? “吱呀——” 房门被粗暴地推开,打断了沈玉笙的思绪。一个身着大红喜袍、带着一身酒气的男人踉跄着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高挑挺拔,一身红衣衬得墨发愈黑,肤色冷白,容颜极盛,一双桃花眼即便染着醉意,也依旧流转着慵懒的风情。只是那眉眼间挥之不去的漫不经心,和纨绔子弟特有的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让他平添了几分让人望而却步的疏离。 是他名义上的夫君,卫珩。 卫珩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视线。他目光在房里懒懒一扫,最后落在沈玉笙身上。见他盖头早已自己掀了,桌上那只属于他的合卺酒杯也空了,嘴角挑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哟,新娘子倒是性急。”他嗓音带着酒后的沙哑,慢悠悠地开口,“盖头自己掀了,合卺酒也自己喝了?怎么,是觉得本侯不配与你共饮,还是……迫不及待想坐实这名分?” 沈玉笙心头一跳,根据原身的记忆,这位卫小侯爷可不是什么善茬。 其父卫老将军一年前战死沙场,但据传言并非战死,偌大的将军府瞬间大厦将倾。卫珩虽降位继承了侯爵,但并未被皇帝赐号,更是说明了其中的蹊跷。自此卫珩便意志消沉,流连花丛,成了京城有名的纨绔。 也正是因为卫家失势,沈家才敢胆大包天,无视当年的婚约要求,把原身这个不起眼的庶出哥儿推出来替嫁。 眼下不是考虑怎么回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在这个等级森严、哥儿地位低下的世界里活下来。 他立刻垂下眼帘,学着记忆里原身的规矩起身,怯生生地福了一礼,声音也刻意压得低柔:“夫君恕罪,玉笙……只是口渴难耐。” 他自然不知道原身为什么要喝那杯酒,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嗤。”卫珩轻笑一声,显然不在意为什么。 他踱步到桌边,看也没看那杯属于他的合卺酒,自顾自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沈玉笙身上,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沈玉笙,沈家三房那个不起眼的哥儿,是吧?”他语气淡了些,那股玩世不恭的劲儿却更重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婚事怎么来的,你知我知。沈家舍不得你那嫡出的堂哥,把你这个庶出的塞过来充数,不过是想留条后路,又舍不得下本钱。” 沈玉笙垂着头,心悬到了嗓子眼,生怕他把被沈家轻慢的火气撒到自己身上。 谁知他话锋一转,桃花眼微眯,眼神有些冷:“本侯对你没兴趣,往后也不会碰你。府里不缺你一口饭吃,你只需安安分分待在这清辉院里,当好你正君的摆设,别给本侯惹麻烦,也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懂了?” 沈玉笙心里那块大石头“咚”地一下就落了地。 不碰他?当个摆设? 这敢情好啊!除了多了个坑爹的哥儿体质,这不就等于带薪休假,包吃包住还不用应付烦人的老板吗?他正好可以想办法研究怎么回去……或者,利用这个身份做点别的。 他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努力维持着柔弱可欺的姿态,细声细气地应道:“玉笙明白,定当谨守本分,不敢逾越。” 卫珩看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木头样子,莫名觉得有些烦躁,懒得再多费口舌,不耐烦地挥手,“明白就行,歇了吧。” 说完,他径直走向房间里那张铺着大红鸳鸯被的拔步床上躺下,连外袍都没脱,就这么和衣躺了上去,扯过被子盖到胸口,背对着沈玉笙闭上了眼。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把沈玉笙当成了空气。 沈玉笙站在原地,看着榻上那道挺拔却写满“别来烦我”的背影,结结实实地松了一大口气。 这位纨绔夫君虽然看着不好惹,但目前来看,倒是比想象中好打发。 精神一松懈,胃里空落落的饥饿感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原身今天折腾了一天,滴水未进,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 既来之,则安之,沈玉笙从不是会委屈自己胃的人。可这深更半夜,上哪儿找吃的去? 他心念一动,尝试着在脑中呼唤:“系统?” 作为一个阅网文无数的现代人,穿越配系统几乎是标配了吧?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欲与极高厨艺天赋契合……‘美食声望系统’激活,开始绑定……】 一个冰冷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沈玉笙眼睛一亮,还真有!? 【绑定成功!宿主:沈玉笙。本系统旨在辅助宿主收集‘美食声望’,探索此方世界美食奥秘。】 【新手礼包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当前总声望:0(籍籍无名)】 【主线任务未解锁(需总声望达到1000点)】 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光屏出现在他眼前,上面简洁地显示着几行信息,右下角有一个闪烁着微光的包裹图标。 沈玉笙学着小说中看过的,用意念点击那个图标。 【叮!获得【灵泉水】x1(微量改善体质,净化杂质),【基础调味品套装】x1,【声望探测器】x1(可探测特定对象对宿主提供美食的潜在声望值)。】 没有直接能吃的,但有了调料和……灵泉水?听起来不错。 “系统,声望具体怎么获取?主线任务是什么?这具身体原主人去哪了?我还能回去吗?”沈玉笙在心里连珠炮似的发问,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 【声望值来源于他人品尝宿主制作或主导的美食后,产生的真心赞叹、满足、幸福感等正面情绪。数值多少与食物品质、品尝者需求及情感波动相关。】 【主线任务需达到条件后解锁。关于原身去向和回归原世界……信息不足,无法回答。建议宿主积极提升声望,解锁更多系统功能,或能找到答案。】 回归的希望似乎很渺茫,但至少有了个目标。沈玉笙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抬眼扫视房内,目光悄悄瞥向床那边,见卫珩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熟了。 他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轻轻拉开一道缝,像只偷腥的猫一样闪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 廊下寂静无人,只有红灯笼在夜风中轻晃。他凭着原身对古代宅院布局的模糊记忆,再加上自己那堪比警犬的、对食材方位有着奇异直觉的鼻子,在院子一角,果然找到了一个小厨房。 推门进去,点亮油灯。 厨房不大,但米面粮油、鸡蛋、几颗蔫巴巴的青菜,墙角还挂着一小块风干肉,倒也齐全。 “聊胜于无。” 沈玉笙挽起碍事的袖子,洗了手。穿越带来的惶惑和不安,在熟悉的厨房环境和饥饿感面前,暂时被压了下去。 他动作麻利地生火烧水,将风干肉切成细小的肉末,下锅用少许油煸炒出焦香,再冲入清水。趁着烧水的功夫,他快速和了一小团面,三两下擀成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片,再飞快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 没有现代精良的工具,但这双手仿佛有自己的记忆,动作流畅得惊人。 水一开,下面,烫入青菜,最后卧上一个圆润的荷包蛋。只用了最简单的盐和煸香的肉末调味,最后试探滴入一滴系统出品的【灵泉水】。一股质朴却诱人的食物香气,瞬间在小厨房里弥漫开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度。 “搞定!” 他心满意足地将热气腾腾的面条盛进一个大碗里,正准备端到角落里大快朵颐—— “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原来是躲在这儿偷吃?” 一个略带沙哑,又裹着几分嘲弄的男声,在门口冷不丁地响起。 第2章 第 2 章 沈玉笙手一颤,碗里的汤水晃荡,险些泼出。 他猛地回身,只见卫珩不知何时已倚在门框上,双臂环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身上那套惹眼的红衣未换,墨发微乱,眼神却是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沈玉笙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迅速切换成惶恐不安的模样,“夫、夫君……玉笙实在饥饿难忍,这才……” 卫珩踱步上前,目光在他苍白的小脸和那碗香气扑鼻的面上来回扫过,眉头一挑:“又是渴了又是饿了的,沈家是没给你饭吃,还是觉得我卫府连口饭都舍不得给你?” 他语带嘲讽,沈玉笙暗自蹙眉,心念电转间,索性将手里的碗往前一递,声音愈发怯弱:“哥儿出嫁,合卺礼前需禁食,所以玉笙……夫君想必也饿了,若是不嫌弃,不如用一些?” 这番话让卫珩动作微顿。 他厌恶这门婚事,自然不会去留意这些繁文缛节。如今想来,入洞房前,那些下人端着托盘被他拒之门外,盘里装的,恐怕就是给沈玉笙垫肚子的吃食。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到沈玉笙手中的碗上。 清汤,白面,一个卧得圆润的荷包蛋,几点翠绿的菜叶,再撒上些许焦黄的肉末。 简单得甚至有些寒酸。 可那股朴实无华的香气,混着热腾腾的水汽,直往人鼻子里钻,与他平日里在酒楼吃惯的那些精致肴馔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烟火气的、踏实的暖意。 他晚上被他那帮狐朋狗友灌了不少酒,胃里正烧得难受,被这香气一勾,腹中竟真的空落起来。 在沈玉笙错愕的注视下,卫珩竟真的伸出手,不仅接过了碗,还顺手抽走了他手里的筷子。 他就这么站在灶台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找,径直吃了起来。 面条入口爽滑筋道,汤底清淡却鲜美异常,煸香的肉末提供了恰到好处的咸香。他戳破荷包蛋,金黄的蛋液缓缓流出,混入汤汁,那滋味更是意想不到的醇厚。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竟奇异地抚平了那股因酒精带来的灼烧感。 他吃得很快,却不见半分粗鲁,举手投足间依旧是世家子弟的风度。只是那专注的神情,无声地表达了对这碗面的认可。 不过片刻,一大碗面,连汤带水,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卫珩放下空碗,胃里暖烘烘的,那股因被迫成婚、家族落魄而积压在心头的烦躁,竟被这碗热汤面抚平了些许。 他抬眼,对上沈玉笙那双直勾勾盯着空碗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味道……尚可。” 语气依旧谈不上多好,但那股尖锐的刻薄意味淡了不少。 说完,他把空碗往沈玉笙手里一塞,转身,再次潇洒地消失在夜色里。 沈玉笙捧着那个比他脸还干净的空碗,愣在原地。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心里简直在滴血:我的面!我辛辛苦苦做的面!我一口都还没吃到啊! 可恶的纨绔子弟! 【声望值 20。】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骤然在脑海中响起。 二十点! 沈玉笙的目光瞬间凝住,他看看卫珩离去的方向,又看看手里的空碗,满腔的愤愤不平被这意外之喜冲散了大半。 一碗面,二十点声望。 这么算下来,一千点好像也不是遥不可及?而且,系统提示说,声望值与品尝者的需求和情感波动有关。卫珩刚才……是真的很受用这碗面? 希望的火苗“噗”地一下,在他心底窜了起来。 他立刻转身,重新生火烧水,又给自己下了一碗面。这次他放心地享用自己的劳动成果,热汤下肚,驱散了夜寒,也让他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 填饱肚子后,沈玉笙收拾好厨房,悄无声息地回到新房。 卫珩仍占着一整张床,背对着外侧,呼吸平稳。 沈玉笙没去自讨没趣,默默在另一侧的软榻上躺下,望着窗外透过菱格窗棂洒下的朦胧月色,带着一股食物带来的满足感和对未来的迷茫,渐渐入睡。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沈玉笙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在陌生环境中,他本就睡得不沉,立刻睁开了眼。 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面容稚嫩的小丫鬟,正轻手轻脚地收拾房间。见他醒来,丫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福了一礼:“正君,您醒了?奴婢秋雯,是……是沈府陪嫁过来的。” 秋雯? 沈玉笙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寻片刻,才想起是有这么个人。一个在原身身边做些洒扫粗活的丫鬟,性子怯懦,不起眼。嫡母将她塞进陪嫁队伍里,恐怕只是为了凑数,走个过场。 看着秋雯紧张得快要绞烂衣角的手,沈玉笙心下微叹。在这卫府深院,有个名义上的“自己人”,总比孤身一人要强。 “起来吧。”沈玉笙坐起身,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话音刚落,另一侧的卫珩也动了。他已穿戴整齐,换了身墨竹暗纹的锦袍,更显身姿挺拔,只是眉眼间还残留着宿醉后的不耐,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郁色。 他看都未看沈玉笙一眼,只对外间候着的小厮道:“观墨,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卯时三刻了,该去给夫人敬茶了。”那名唤观墨的小厮躬身回道,声音清亮,眼神透着机灵。 卫珩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这才把目光懒洋洋地投向床上的沈玉笙,像是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收拾利索点,别磨蹭。” 念在昨夜那二十点声望的份上,沈玉笙没计较他的傲慢,垂眸应了声“是”。 在秋雯的伺候下快速梳洗,换了身素雅又不失礼数的衣裳。镜中的少年身形纤细,容貌清秀,额间孕痣浅淡,眉眼低垂时,自带一股温顺怯懦之气,只是那双偶尔抬起的眸子里,深处藏着一丝冷静与盘算。 一踏入卫夫人林氏所在的正院“颐宁堂”,那凝滞的空气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卫老将军战死后,卫珩靠不住,林氏便是这府里的主心骨。她端坐上首,身着素雅常服,容貌端庄,气质雍容,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哀愁与疲惫,看向卫珩时,眼神复杂,既有疼爱,又有难以掩饰的失望。 “母亲。”卫珩随意地行了个礼,态度散漫。 沈玉笙则依着规矩,在丫鬟铺好的软垫上跪下,从秋雯手中接过茶杯,双手奉上,声音轻柔:“母亲,请用茶。” 林氏的目光落在沈玉笙身上,打量了片刻。 眼前的哥儿身量纤细,容貌算得上清秀,但额间孕痣浅淡,言行举止透着一股小家子气的怯懦,确实不如他那位嫡出的堂哥明艳动人,也难怪沈家舍得推出来。 她心中叹了口气,终究是沈家不厚道,也是他们卫家如今势微,连沈家这等门户都敢如此轻慢。但这孩子,看起来倒是个安分的,只盼着他能…… 她接过茶,浅浅抿了一口,放回托盘,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递给沈玉笙:“既入了我卫家的门,往后便安心住下。珩儿他……性子直,你多担待些。”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她不指望沈玉笙能管住卫珩,只希望他安分守己,不要惹事,或许……也能稍微缓和一下卫珩如今的顽劣。 沈玉笙恭敬接过,低声道谢:“谢母亲,玉笙省得。” 林氏显然没有多留他们的意思,简单嘱咐了几句“夫妻和睦”之类的话,便让他们退下。 走出颐宁堂,卫珩立刻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对沈玉笙道:“行了,戏演完了。你自己回去吧,小爷我出门有事。” 说完,也不等沈玉笙回应,便带着观墨,扬长而去。 沈玉笙站在原地,看着他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并未感到任何失落。他摩挲着手腕上那冰凉的玉镯,又感受了一下脑海中那个静静存在的系统面板。 声望值:20。路还很长。 卫府的饮食,由大厨房统一制备,送到各院。 早膳很快送来,四样精致的小菜,一碗粳米粥,一碟水晶包子。味道中规中矩,挑不出错,但也绝称不上惊艳。对于吃惯了现代美食、自身厨艺又极其精湛的沈玉笙来说,只能算是勉强入口。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心中却在飞速盘算。依靠卫府,他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闲人”,这与收集声望的目标背道而驰。他需要走出这深宅大院,需要接触更多的人。 而第一步,他需要更多的“启动资金”——无论是银钱,还是声望。 机会,在他入住这清辉院的第三天,悄然来临。 卫珩似乎彻底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位“正君”,连续两日未曾露面,也不知在何处流连,也许回了,只是不来他这里罢了。 沈玉笙乐得清静,连回门都懒得回,反正以后就与沈家无瓜葛了,每日只在院中熟悉环境,或是通过系统光屏,研究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需要声望解锁的“失传菜谱”,以及用【声望探测器】观察偶尔经过的丫鬟小厮——可惜他们头顶显示的数字都是可怜的个位数。 这日午后,他正在院中一小片花圃旁散步消食,却见观墨匆匆跑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正君,正君!您快去看看吧,少爷他……他心情不好,在房里发脾气,砸了不少东西,还嚷着胃疼,不肯叫府医,也不吃大厨房送来的东西!” 沈玉笙眸光微动。胃疼?发脾气? 他想起那晚卫珩吃面时的样子,又想起【声望探测器】或许可以派上用场,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 于是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柔声道:“夫君他……为何动怒?胃疼可不是小事,还是请府医来看看稳妥。” 观墨苦着脸:“少爷……少爷是在外头跟人置了气,具体为何,奴才也不清楚。少爷的脾气您不知道,他倔起来,谁的话也不听。这胃疼是老毛病了,一不高兴或是喝了酒就容易犯,可这次似乎格外严重些……” 沈玉笙沉吟片刻,道:“带我去小厨房看看。” 第3章 第 3 章 清辉院的小厨房,沈玉笙来了之后,只是用来烧些热水。观墨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引路。 小厨房显然久未精心使用,显得有些冷清。沈玉笙扫视一圈,心中已有计较。 卫珩这是气怒攻心,加上饮食不规律,引发的急性胃脘不适。此时宜食清淡、温热、易消化的食物。 他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纤细却意外稳当的手腕,对观墨和闻讯赶来的、分配到他院里的另一个小丫鬟道:“我来给夫君做点吃食,你们帮我打下手,烧火,洗菜。”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观墨和丫鬟们面面相觑,这位看起来怯懦的正君,竟然要下厨?但眼下少爷正在气头上,谁也劝不动,死马当活马医吧。 沈玉笙先是取了些粳米,淘洗干净,又让人找来一小块老姜。 他动作流畅地生火坐上小锅,注入清水,放入粳米和几片姜。随后,他取出一块新鲜的里脊肉,在丫鬟惊讶的目光中,拿起厨房里那把普通的菜刀。 就在刀入手的那一刻,他感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这刀本该就在他手中。这是他在现代二十多年厨师生涯积累的肌肉记忆和直觉。 只见他手起刀落,动作快得几乎带起残影,那块里脊肉在他手下被迅速且均匀地片成薄如蝉翼的肉片,每一片的厚度都分毫不差。 丫鬟和观墨都看呆了。这刀工……怕是比府里手艺最好的厨娘还要厉害数倍!这位正君,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 沈玉笙无视他们的惊讶,将片好的肉片用少许盐、蛋清和一点点淀粉抓匀上浆。待锅中的粥熬得米粒开花,粥汤粘稠时,他将火调小,将上好浆的肉片一片片滑入翻滚的粥中,用勺子轻轻推散。肉片遇热瞬间变白卷曲,如同绽放的花朵。 最后,他撒入少许细盐调味,又滴入几滴系统出品的【灵泉水】——除了刚来那晚,他又试验过,这泉水无色无味,加入食物中只会提升其本身的鲜甜,并带有微弱的安抚滋养效果。 一股难以形容的、勾人食欲的香气从小厨房弥漫开来。 那香气不似寻常肉粥的油腻,而是带着米粥的醇厚温润和肉片的鲜香,融合着淡淡的姜丝暖意,闻之便觉胃腹舒坦。 沈玉笙将粥盛入一个素净的白瓷碗中,撒上几粒翠绿的葱花点缀。他悄悄启用【声望探测器】,看向这碗粥。 【精制肉片粥:预估声望值 25-40(视品尝者状态浮动)】 嗯,比上次的面还高,看来系统也认可他这次做的更用心、更对症。 他对看呆了观墨道:“给少爷送去吧,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若不合口味,倒掉便是。” 观墨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碗看似简单,却香气扑鼻的肉片粥,快步走向主屋。 主屋内,卫珩正烦躁地揉着抽痛的胃部,地上是摔碎的茶杯碎片。他心情极差,今日在外,又有人拿他父亲战败之事暗讽,他虽佯装不在意,心中却憋闷至极。回来又觉得这府里处处透着压抑,看什么都不顺眼。大厨房送来的精致点心,他看一眼就觉得油腻反胃。 就在这时,观墨端着托盘,陪着笑脸走了进来。 “少爷,正、正君他……亲自下厨,给您做了点吃食,您看……” “滚!谁要他假好心!”卫珩想也不想就要发作。他现在谁都不想见,尤其是这个被塞过来的、代表着沈家轻慢和卫家落魄的哥儿。 但那股奇异的、温和的香气,却顽固地钻入他的鼻尖。不同于他以往闻过的任何食物香气,这味道……竟让他翻腾不休的胃,奇异地安宁了几分,甚至勾起了些许食欲。 他皱着眉,瞥了一眼那白瓷碗。一碗看似平平无奇的粥,几近透明的米汤,浮着嫩白的肉片和点点翠绿。 他本想挥手打翻,但胃部的抽搐和那香气的诱惑,让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拿来。” 他接过碗,触手是恰到好处的温热。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粥的温度熨帖着口腔和食道,入口是极致的软糯顺滑,米香完全被激发出来。那肉片嫩滑得不可思议,几乎是入口即化,带着纯粹的鲜甜,没有一丝腥气。淡淡的姜味驱散了胃中的寒意,一股更隐晦的暖流缓缓抚平了他胃部的痉挛和灼痛。 他饿了两顿、烦躁不堪的肠胃,竟然对这碗粥没有丝毫排斥,反而叫嚣着渴望更多。 卫珩沉默着,一勺,又一勺,速度不快,却异常坚定地将一整碗粥喝得干干净净。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胃部的疼痛明显缓解,那股憋闷的怒火,似乎也随着这碗温热的粥,消散了大半。 他放下碗,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邃了许多,看向门口的方向。 【声望值 35。】 沈玉笙在小厨房收到了系统的提示,心中一喜。果然对症下药,效果显著。 这时,观墨如蒙大赦般跑了回来,脸上带着笑:“正君,少爷……少爷他把粥都喝完了!还说……还说‘尚可’!” 沈玉笙听到回复,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转身回了自己这几日住的偏房。 看来,或许可以更进一步了。他需要找个机会,和这位看似纨绔的夫君,好好谈一笔交易。 卫珩盯着空碗,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沈家送来的这个替嫁哥儿……似乎,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这手厨艺,绝非凡俗。 他虽不了解庖厨之事,但却几乎将京城中所有珍馐尝遍,他几乎能肯定,除了宫里的御厨,全京城还没有能把一碗简单的粥做得如此……熨帖他身心的人。 那碗粥之后,清辉院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卫珩依旧早出晚归,流连于京城的各大酒楼、画舫、赌坊,履行着他纨绔的“职责”。 但他不再完全无视沈玉笙的存在。偶尔回府用膳,若胃口不佳,会指名让沈玉笙的小厨房准备几样清淡小菜。送去的食物,他从不评价,但总会吃完。 沈玉笙乐得如此,他利用这有限的机会,不动声色地展示着自己的厨艺,并观察着卫珩的反应。【声望探测器】显示,卫珩每次用餐后提供的声望值都相当可观,远超府中其他人。 一道简单的清炒时蔬,他能炒出翡翠般的色泽和恰到好处的脆嫩;一碗普通的鸡汤,他能炖得汤色清亮,鲜而不腻,入口回甘。 他并未使用什么超越时代的复杂技巧或调料,仅仅依靠自身顶尖的厨艺以及对食材本身味道的极致理解与激发,再加上微不可察的一两滴灵泉水提味,便足以让这些家常菜肴脱胎换骨。 而卫珩对这位名义上的正君的好奇心,与日俱增。 这日,卫珩难得白天在府,斜倚在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手里把玩着一枚羊脂玉佩,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在小厨房门口安静摘菜的沈玉笙。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那纤细的身影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额间那枚浅淡的孕痣,在光下几乎看不见。他低眉顺眼,动作不疾不徐,像一幅静止的仕女图。 但卫珩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藏着不为人知的锋芒。那手刀工,那对火候调味精准的把握,绝非一日之功。 “喂,”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懒散,“你整天窝在这院子里,对着灶台,不觉得无趣?” 沈玉笙动作一顿,抬起头,眼神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温顺,声音轻柔:“回夫君,玉笙……只会这些,也能做些这些。” “只会这些?”卫珩坐起身,桃花眼微眯,带着审视,“沈家虽说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也不至于让自家哥儿学这个吧?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来了,试探。 沈玉笙心中早有准备,他放下手中的菜,站起身,微微福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母亲……生母在世时,喜好钻研饮食。玉笙幼时体弱,常伴母亲身侧,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后来……母亲故去,无人管束,便自己瞎琢磨,聊以排遣。” 半真半假,原身的生母确实会些厨艺,但绝达不到他这水平。推给“天赋”和“兴趣”,以及“排遣寂寞”,是最不容易被戳穿的说法。 卫珩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在判断话语的真伪。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驱散了几分纨绔之气,竟显得有些明朗,却又带着看透一切的犀利:“排遣?我看不像。” 他站起身,踱步到沈玉笙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压迫感:“说说吧,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费尽心机在我面前展示这些,图什么?” 沈玉笙心脏微缩。这卫珩,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摊牌的最佳时机。一直扮演怯懦小白花,无法获取他真正需要的东西——自由活动的空间,启动资金,以及……一个可能的合作伙伴。 他抬起头,第一次,毫无遮掩地迎上卫珩探究的目光。那双原本总是低垂着的、显得温顺无辜的杏眼里,此刻清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锐利和与他外表不符的沉稳。 “夫君明鉴。”沈玉笙的声音依旧不高,却褪去了那层伪装的怯懦,变得平稳而坚定,“玉笙确实有所求。” “哦?”卫珩挑眉,兴趣更浓。 “我想开一间食肆。”沈玉笙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不一定是大酒楼,或许先从一间小铺面开始。” 卫珩愣住了。 他猜过沈玉笙可能想要争宠,想要在卫府站稳脚跟,甚至可能想借助卫府残余的势力报复沈家……但他万万没想到,答案竟是这个。 一个哥儿,一个卫府的正君,想要开食肆?这简直荒谬!说出去只会让人笑掉大牙,连带着卫府再次成为笑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卫珩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食肆?你知道开一间食肆需要多少银钱、多少人脉、面对多少麻烦?何况你的身份……哥儿经商,本朝虽未明令禁止,但也绝不容于世俗!你想让卫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吗?” “我的身份,是阻碍,但也可以是暂时的保护伞。”沈玉笙打断他,语气冷静,“正因为我是卫府的人,只要夫君默许,有些麻烦,反而不敢轻易上门。至于银钱和人脉……”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卫珩,带着一种与他纤细外表不符的自信与魄力:“这正是我想与夫君谈的——合作。” “合作?”卫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你我?合作开食肆?沈玉笙,你是还没睡醒吗?我卫珩再不成器,也不至于去经营庖厨之事!” “夫君且听我说完。”沈玉笙并不气馁,继续道,“夫君无需亲自经营,只需在必要时,借用一下您的名头,震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并提供初始资金,我负责提供菜谱,掌控食物品质与经营核心。利润,我们七三分成,我七,你三。”他需要积累原始资本,分成不能少。 “你提供菜谱?”卫珩眼神玩味,“就凭你做的这几道小菜?”虽然他承认很好吃。 “小菜只是试手。”沈玉笙语气笃定,“我能拿出的菜谱,足以让这间食肆,成为京城独一份,日进斗金并非虚言。夫君难道甘心,永远只顶着‘纨绔’的名头,坐吃山空,看着卫府日渐沉寂?或许,我们可以借此,另辟一条蹊径。” 卫珩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冷冷地看了沈玉笙一眼,这话似乎戳到了他某些隐秘的心思。 沈玉笙却不怕,这几日相处,他看出卫珩内里并非真正的草包,于是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眼前的哥儿,身形依旧单薄,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亮得惊人。温顺是假,野心和聪慧才是真。他想要的,似乎不仅仅是开个食肆那么简单。 “你倒是自信。”卫珩语气不明,“但我凭什么相信你?空口白牙,就想让我投钱投人,担着名声风险?” “夫君可以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沈玉笙早已想好说辞,“三日后,府中不是要宴请几位与父亲交好的叔伯吗?母亲正为此事操劳。我可负责其中几道主菜。若宾客满意,夫君再考虑合作不迟。若不成,玉笙自此绝口不提此事,安分守己待在院中,再无他想,并任凭夫君处置。” 卫珩沉默了片刻。宴请之事他知道,来的都是父亲军中的老部下,口味刁钻,性情直率,不好糊弄。这确实是个极有难度的考验。 他看着沈玉笙那双充满自信和决然的眼眸,心中某种东西被触动了。或许,陪这个藏着爪子、似乎能看透他些许伪装的小哥儿玩一把? 也许,这条看似离经叛道的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 “好。”卫珩忽然勾唇一笑,恢复了那副风流纨绔的样子,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就给你这个机会。需要什么食材、人手,直接跟观墨说。三日后,我看你表演。若搞砸了……” 他未尽之语带着威胁,但沈玉笙知道,他同意了。 “必不让夫君失望。”沈玉笙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