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O是星际白月光统帅》 第1章 此去经年 【行星编号：E9464】 【当地时间：夏季/97日下午9时42分（银河中央时：155日16时02分）】 【归属：驰峰资源回收公司/第七号废弃物处理星】 “轰——！” “哐啷、哐——” 莹白的防护罩闪烁，映亮了一小片灰黄的夜空，满地金属垃圾被打得四处飞溅。 E9464星上唯一的学堂外，电磁枪蓄能、轰击，枪弹如雨，令硅铁塑料堆成的地面震颤着。 校长陈妙瑛咬紧牙关，额角青筋直冒，用精神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防护罩。 学堂残存那扇的窗户，此刻正映照着防护罩外电磁枪蓄能刺目的蓝光。 在那片光晕边缘，几个穿着驰峰公司制服的巡查员身影清晰可见。 他们并未急于攻破防护罩，反而像是在欣赏着笼中的困兽。 “啧，陈老师，何必呢？” 一个光头大汉扛着电磁步枪，机械义肢不耐烦地敲打着防护罩，令光幕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就为了个破学堂，一群捡垃圾的小崽子，还有那个……”说着，他淫邪的目光扫向学堂深处，“漂亮废物？” 角落里，一个瘦削的身影背靠断裂的合金墙壁。坐得规规矩矩，却又一动不动。 他头颅低垂，尽管及肩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还是能看出那极其优越的美人骨相。 被陈妙瑛取名“阿音”的季眠夏就坐在那儿，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无论是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还是那些恶毒的辱骂，都无法挑起他的反应。 “听说，那木头人在你这儿白吃白喝了十几年，还是连句话都说不利索？”另一个瘦高的巡查员，故意拔高了嗓门嘲讽道。 “陈老师，你说你养这么个玩意儿，图什么？图他好看？” 巡查员间暴发出一阵哄笑。 “啧啧啧，那张脸……确实是可惜了咯！” “诶，要不这样——” 瘦高巡查说到这儿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下流，“陈老师，你把‘那东西’交出来，再把这漂亮娃娃打包给我们主管送去……” “主管一高兴，说不定就不追究之前的事儿了？这不比你现在死扛着强？！” “放你妈的屁！人和东西我一个都不会交，你们死心吧！”陈妙瑛气得浑身发抖，手中防护罩的光芒都更盛了一瞬。 “哟，还护上了？” 光头和同伙对视一眼，随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陈妙瑛，你识相点儿就赶紧把我们要的都交出来！不然……”他将电磁步枪抵在防护罩上，脸上的横肉狰狞无比，眼神则死死黏在季眠夏身上，“老子就先杀了你，再把那小美人儿绑了献给主管！” 陈妙瑛面色煞白，巨大的精神力消耗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知道，一旦分心，这脆弱的防护屏障瞬间就会破碎。 “轰——！” 又接了一发光弹，陈妙瑛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光头放下过热的枪管，犹嫌不够，狞笑着上前一步，对季眠夏的方向吹了个流氓哨：“喂！听见没，木头美人儿！这可是你跨越阶级的机会，不比跟这穷酸女人捡垃圾强？” “就是，同意了就吱个声儿啊？让哥几个听听你这小嗓子，是不是也跟脸蛋儿一样勾人？” 季眠夏依然垂着头，纹丝不动。 仿佛那些污秽的言语、那将他视为玩物的羞辱，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这“无视”彻底激怒了光头巡查，“妈的，给脸不要脸！” 他啐了一口，顾不上节约能源，眼中凶光毕露，“陈妙瑛，给老子把防护罩打开！你要继续这么不识抬举，可就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 “嗡——”电磁步枪瞬间蓄满了能量。 刺目的光在枪口凝聚，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学堂内所有人的心脏！ “妙瑛老师！”学堂里的孩子急忙喊道。 年幼的孩子们再支撑不住，一个接一个地发出绝望的哭声。 陈妙瑛已经不敢去想这一击下来的后果了，只全力向防护罩中注入精神力。 它只要在那毁灭性的一击下撑过去，哪怕再多撑一秒……求救信号已经送出去了，孩子们……孩子们总有活下来的可能！ 就在那致命的光束即将咆哮而出，撕裂一切的瞬间—— 角落里，那个一直如同精美瓷器般安静、仿佛一碰即碎的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季眠夏低垂的头颅，缓慢地抬起了几度。 凌乱的黑发下，露出一小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脖颈。 紧接着，在那颈侧、耳后、乃至精致的下颌线边缘，一点、两点……无数点细密的、针尖大小的殷红，如同被无形的画笔点染，骤然浮现。 仿佛冰层之下沉睡的火山被强行唤醒，滚烫的熔岩在脆弱的躯壳里奔涌、冲撞！皮肤下纤细的毛细血管承受不住这狂暴力量的冲击，纷纷破裂。 鲜血迅速汇聚、蔓延，在季眠夏苍白如雪的皮肤上，勾勒出妖异而凄厉的纹路，如同一朵悄然盛放的红莲。 死亡之花，攀上了他那张秾丽的面庞。 与此同时。 一片如同水波般的莹白光芒，以季眠夏为中心无声扩散，瞬间将整个学堂轻柔地包裹其中。 所有的攻击在接触到那莹白的瞬间，皆如坠入这片光海的顽石，没激起半点浪花，便被尽数消弥。 但它化解攻击后，并没有退却，反而继续向前奔涌。 那温柔的流光在接触到敌人的瞬间，陡然变得刺眼夺目！ “呃——！” 光头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为极致的惊恐和痛苦。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搭在扳机上的手指被硬生生定住，一股恐怖的力量，直接侵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陈妙瑛看着面前这片杀敌于无形的光海，骤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去。 “阿音！停下！别做傻事！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她撕心裂肺地喊道。 季眠夏颈侧蔓延开来的可怕血痕，那是强行压榨识核、精神力反噬撕裂肉身的征兆。 多年前的一幕在眼前重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强行催动力量对此刻的阿音意味着什么…… 燃尽灵魂的绝响、无言的自我毁灭。 然而，季眠夏却仿佛没有听见。 或者说，他听见了，但选择了无视。 在那朵妖异红莲的映衬下，他沾着血珠的、干裂苍白的唇，极其轻微地开合起来。 最初，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流摩擦声带产生的、几乎无法被捕捉的振动。 但渐渐地，一丝极其沙哑、破碎，仿佛从灵魂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旋律，开始蔓延： “夜空……亮灿灿……” “没有星、来……没有…月……” 【阴云蔽天，战火烧亮无光的夜。】 歌声破碎不成调，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 “挂上星星、挂上…月……” 【原谅我只能用人造灯光，在黑色的幕布上为你模拟我曾见过的星空。】 “噗通！” 那个曾对季眠夏言语下流的瘦高巡查员，脸上的淫邪和嘲弄凝固了。 他双眼瞪大，眼球充血凸出，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下去，七窍之中缓缓溢出暗红的血液。 “呜……风儿、也…轻轻吹——” 【在这片焦土上等风来吧。 风过时，我会再次为你唱一曲家乡的歌谣。】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那些围在防护罩外、气焰嚣张的巡查员，如今被无形的镰刀收割，脸上带着极致的恐惧和茫然，一个接一个地栽倒在地，生命气息在眨眼间断绝。 只有那个之前叫嚣得最凶的光头，还僵立在原地，浑身剧烈颤抖，承受着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 诡异的寂静在防护罩外蔓延。 而学堂内，孩童绝望的哭声，渐渐停歇了。 蜷缩在桌下的孩子们，茫然地抬起了泪痕斑驳的小脸。 他们听不太懂歌词中的意象，也完全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 但那破碎的旋律、并着丝丝缕缕的流光，却像一只温柔而冰凉的手，轻轻抚过他们因极度恐惧而痉挛的心脏。 可怕的噩梦被驱散，只剩下一种奇异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安宁，危险的气息在柔和的光与歌声中悄然散去。 孩子们本能地停止了哭泣，依偎在一起，懵懂地看着角落里那个浑身浴血、哼唱着歌谣的身影。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 陈妙瑛的压力骤减，但她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只有彻骨的寒意和锥心的痛！ 防护罩的光芒因她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明灭不定。 她听懂了阿音唱的什么。 在过去漫长的十几年里，季眠夏虽然无法说话、无法自如行动，但还是会无意识地哼唱出一些零星的曲调。 那些旋律，是陈妙瑛窥探他内心世界的窗口。 她能根据旋律的起伏、节奏的缓急，勉强分辨出他此刻是平静、是痛苦、是悲伤……还是…… 像现在这样。 这破碎的歌谣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燃烧到极致的平静，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终于再一次唱出清晰的词句，却是……一次告别。 用最后的力量，为她、为孩子们清扫出一条生路。 ——尽管代价是他自己。 “阿音……”陈妙瑛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看着季眠夏颈侧那朵刺目的血莲蔓延，看着他苍白皮肤下不断浮现的细小血点，看着他固执地歌唱。 细碎的光点围绕在他的身边，像是捉不住的萤火虫。 当最后一个音符也随风散去后。 季眠夏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 但他还是努力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鲜血淋漓的手。 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让身体随着自己的意志行动。 “别哭、别哭呀……妙瑛姐。” 青年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我这、不是还在……这儿呢……” 他要她别哭，可她的眼泪决了堤，怎么都止不住。 陈妙瑛双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季眠夏的脸： 她的阿音，好不容易能重新正常说话，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季眠夏望着照顾了自己十数年的恩姐，很是自责。 他活了三世，按理来说不该让陈妙瑛背负这一切的。 季眠夏在二十岁时穿到这个世界，开启了第二世。 一步步从帝国最底层的矿星劳工、成为起义军统帅。他一手掀起反抗腐朽帝制的旗帜，直至最终死于那场恒星爆炸。 如今，是季眠夏的第三世。 无法言语、无法自如地控制躯体，像个活着的囚徒。 驰峰的畜生，教爱他的人们榨出骨血滋养那公司。 可叹他能做的，不过如此了…… “妙瑛，终端给我。” 季眠夏唇角努力上扬勾起一个笑容，想让眼前哭泣的人好受些，说出的话却让她更加恐慌。 陈妙瑛望着他，退了半步，连连摇头：“不，不行！” “你有什么话、等好起来后慢慢说！”她掌心尽是赤色，弓着身子几乎要跪下去，像祈求一位神明一样祈求他。 “……对！我、我去给你拿药！”女校长涕泗横流，猛地起身要去翻医疗箱，却被季眠夏指尖一点羽毛般的力道按在原地。 “没用的。” 青年闷咳一声，颈上的“红莲”开得更盛了。 “妙瑛，你听我说——” 突然，一个毫无感情、如同机械合成般的声音打断了季眠夏。 合成音通过扩音器穿透屏障，回荡在死寂的学堂内： “中央星特别调查组办案——” “所有人，放弃抵抗！” 与此同时，季眠夏挣扎着咳出了一口艳色的血，身体向后倾去。 第2章 交易 “重复！中央星特别调查组办案，所有人放弃抵抗！” 冰冷的宣告在死寂的学堂内回荡。 然而，陈妙瑛的耳朵里，却仿佛只捕捉到了“中央星”和“调查组”这几个字眼。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她脑中如今只有一个念头： 阿音现在有救了！ “长官！长官——！！”，陈妙瑛收起防护罩，冲向门口，完全无视了那三名士兵身上强大的压迫感。 “救救他！长官，求你们！救救我弟弟！！” 她踉跄着冲到为首士兵面前，状态几近疯魔。 季眠夏靠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身体微微抽搐着。 眼中模糊倒映陈妙瑛不顾一切地扑向调查组士兵的背影，他艰难地张了张嘴，试图发声阻止她徒劳的祈求。 颈侧那朵“血莲”黯淡了些，但皮肤下渗出的血点并未停止。 季眠夏艰难地喘息着，呼吸间带着肺叶撕裂的痛楚。 生命力如同指间沙般，飞速流逝。 识核强行爆发获得的力量，远超季眠夏此刻脆弱躯体的承受极限。 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现在……除非有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星辉-Ⅶ型恢复剂。 不然以他这幅残败身躯的状态，最多还能撑五分钟。 可、星辉-Ⅶ型恢复剂。 那是连季眠夏第二世作为统帅，都只偶然得到过两支的稀罕物。 帝国时期，它专供皇室和大贵族。五百年过去，就算联邦医药技术有所精进…… “星辉-Ⅶ”也没太大可能出现在一颗E级星上。 季眠夏张口想喊陈妙瑛回来，可从肺部反上喉间的血沫，打断了他的意图。 “咳…咳咳——” 更多的鲜血涌出嘴角，沿着他苍白的下颌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晕开刺目的红。 陈妙瑛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震，猛地回头看向角落里的季眠夏。 为首士兵幽蓝的视灯扫过学堂内狼藉的景象，最终定格在那个靠在墙边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青年身上。 那是怎样一幅令人心惊的惨象？！ 尽管，空气中还残留着那强大精神力爆发后的光海余景—— S级精神力强者实力具象化的显现。 士兵们心情凝重，略过那个驰峰的巡查员，跟在陈妙瑛身后进了学堂。装甲踏在金属碎片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三名士兵的领头蹲下身，掌心的扫描仪开始运作，将眼前人的生命体征数据反馈回面甲视界内。 结果更是触目惊心—— “他怎么会是F级体质？” 士兵怀疑自己的扫描仪是不是出错了，一个F级体质的S级精神力强者？！ F级体质意味着什么，数万年前生活在母星上的人类，平均体质等级也有E级！星际时代的残疾人，体质恐怕都比这高。 “这……”陈妙瑛也懵了，她想到些什么，欲言又止。 士兵队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继续报着扫描仪返回来的数据，“识核破碎导致躯体崩溃，生命体征急速衰竭。” “……已经，救不回来了。” 精神力和体质等级相差这么多，之前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 “什么？”陈妙瑛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不、不会的！不会的——长官！你们一定有办法救阿音的对不对？！” 另一名士兵很是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回道：“以这位先生目前的状态，恢复剂不一定有用，得上医疗舱。” “那——” 士兵摇了摇头：“我刚才已经申请了，但医疗舱这种精密仪器传送过来，再快都还是要四五分钟。” “而且，伤者扛不住空间传送的压力。” F级体质，没受伤的情况下经历空间传送，都难免出现后遗症。 何况季眠夏现在伤得这么重。 冰冷的现实几乎掐灭了陈妙瑛最后一丝希望。她失魂落魄地看着季眠夏，泪水再次无声滚落。 就在这时，季眠夏出声了，他失焦的瞳孔努力凝聚，看向那为首的士兵，用微弱的气音道：“恢复剂…给我、试试吧……” 士兵们互相对视几眼。 随后，领头士兵的视灯转向季眠夏，“我们携带的军用制式恢复剂药力十分猛烈，很可能在你身体崩溃之前，先一步撕裂你的血管和内脏。” 季眠夏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极其虚弱的、却带着莫名笃定的笑意，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传入士兵和陈妙瑛耳中：“试试……万一呢？” 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那是在无数生死边缘挣扎过的意志。 士兵看着这个眼神，沉默了两秒。幽蓝视灯闪烁了几下，似乎在接收信息。 然后，他开口道：“指挥舰已启动医疗舱传送程序，预计抵达时间……4分37秒。若使用恢复剂，确实有可能形成接力。” 士兵看向季眠夏，“但希望依旧渺茫。你确定？” 季眠夏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他要在这里赌一个亿万分之一的奇迹…… 吗？ 不是的。 季眠夏心中一片清明。 他可太清楚自己这幅F级躯壳的极限了。 军用恢复剂的狂暴药力，对于他此刻千疮百孔的身体而言，无异于在脆弱的玻璃器皿里倒入滚烫的岩浆——更大的可能是加速它的碎裂。 除了“星辉-Ⅶ”，别无他法。 季眠夏用近乎残酷的理性，为关心他的人铺好接受他死亡的道路。 一如过往。 从防护罩即将抵挡不住那死亡一击时，季眠夏就决定以自己的生命，换陈妙瑛和孩子们百分百生还。 要求这支恢复剂，让他的死成为“必然”。 一切都是是这具躯壳，在精神力反噬下注定的结局，而非谁的疏忽或无能。 看着士兵从腰侧装甲内取出一支密封的金属注射管后，季眠夏阖上双眼，准备迎接命运的判决。 精神力的光海仍在浮动，一个个光点悄无声息地落入学堂的电子仪器中。 待陈妙瑛使用它们时，就会看到季眠夏的留言。 在士兵首领准备拔掉军用恢复剂微针盖的刹那—— “嗡——！！！” 一股几乎要教人灵魂为之震颤的空间扰动毫无征兆地降临！ 整个学堂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地面细小的金属碎片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悬浮在半空！ 空间在众人眼前剧烈地扭曲、折叠、碎裂！ 一道高大、冷峻，散发着绝对上位者威压的身影，自那片破碎的空间中心一步踏出。 漆黑的机甲线条凌厉，关节连接处流淌着暗金色能量纹路，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抽干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看到来人，三名士兵心中同时掀起惊涛骇浪，下意识站直、抬手敬礼： “指挥官好——！” 怎么回事？！他们完全没收到任何通知！ 这位空降到他们调查组、背景深不可测、行事作风冷酷高效到近乎无情的最高指挥官，为什么会突然亲自到这颗垃圾星上来？！ 萧烬野对下属的行礼视若无睹，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冰冷的面甲，钉在季眠夏身上。 青年此刻的模样，堪称惊心动魄。凄惨到了极致。 他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头颅微微歪向一侧，露出那段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脆弱脖颈。 双目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挣扎着、似是想要睁开，却如同濒死的蝴蝶。 美丽，且即将凋零。 萧烬野面甲下的视线，被那极致的苍白与刺目的血红牢牢吸附。他迈开步伐，一步步走向那个角落。 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几乎将蜷缩在那里的季眠夏完全吞噬。 季眠夏的五感在失血中早已模糊，但现在，一股冰冷的威压狠狠地刺入了他即将沉寂的意识海。 精神力光点传递着感知到的一切。 ——！ 沉重的眼皮因这股外力，重新撬开一丝缝隙。 视野里是扭曲的光影和悬浮的尘埃，一切都在剧烈晃动。 季眠夏艰难地凝聚着涣散的视线，试图穿透这片混沌。 然后，他撞进了一片炽烈的熔金。 仿佛一轮太阳自高天之上投下注视，不带任何情绪地将他锁定。 季眠夏的瞳孔在威压下本能地收缩，涣散的焦距在那一瞬被强行凝聚——他看清了。 那是一台如同将黑日融铸其中的机甲，沉沉地压在他的头顶。 面甲后的眼睛似乎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将他此刻的狼狈脆弱看得一清二楚。 时间在这无声的对视中凝固。 半晌，萧烬野动了。 他没有言语，只是随意地从空间钮中掏出一管还冒着森森白气的针剂。 针剂管中仿佛封装着一小片液态的星河，无数细微的星尘在其中缓缓旋转、流淌，散发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幽蓝光辉—— 星辉-Ⅶ？！ 季眠夏微微睁大了眼睛，那抹幽蓝清晰地映在他的眼底。 他眼中的震惊甚至短暂压过了濒死的痛苦，落入萧烬野眼中，便成了异样。 萧烬野面甲下的唇角牵动一瞬，倾身向前。 覆盖着装甲的手指以一种与那冰冷外表截然相反的、近乎轻柔的力道，捏住了季眠夏的下颌，迫使他微微抬起头，让那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 金属触碰到滚烫的皮肤，冰得季眠夏下意识一颤。 微针抵在颈侧。 “嗬——”季眠夏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身体极其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啧。”一道低沉而略带不耐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季眠夏便感觉捏着他下颌的手指瞬间收紧了力道，如同铁钳般将他所有的反抗轻易镇压。 那力道恰到好处地阻止了他的动作，却又不会加重他的伤势。 萧烬野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躲什么？活命的机会都不想要？” 季眠夏被迫仰起头，视野里全是对方刺得眼疼的熔金视灯。 他张了张嘴，吸入的冷空气刺激着破碎的肺叶，“阁下……这……” 声音虚弱得如同叹息，季眠夏心想他还能躲什么？躲未来债主啊！ 比起死，他还是想活的没错。 但这一针下来，把现在的他卖了都抵不回万分之一。 要债主是个心狠手辣的，说不定生不如死呢…… 不过，准备叮嘱的后事、果然还是……自己去做更放心啊。 债主什么样，都无所谓了。 季眠夏话未说完，萧烬野便推动注射器，冰凉的液体混合着磅礴而温和的暖流，瞬间涌入他濒临崩溃的血管。 剧烈的感官冲击让季眠夏眼前一黑，意识没能拗过已至极限的躯壳。 他的身体彻底脱力，头颅歪进男人覆着装甲的手中，意识沉入黑暗。 看着昏睡过去的人，萧烬野一道引力索卷住青年的腰腹和手肘，将他拉入臂弯。 第3章 治疗 【行星编号：E9464】 【当地时间：夏季/97日下午10时05分（银河中央时：155日16时25分）】 …… 【内部加密通讯频道4001（没有指挥官）】 [进频道匿名！！：指挥官下去一趟捡了个什么回来？] [今晚执勤谁跟我换：三组的人呢？！出来说话！] [认真上班：指挥官那架势，我差点以为是去端了驰峰老窝，结果……] [不想做NSD测试：看了全程的我只能说人之常情。] [今晚执勤谁跟我换：*地方俚语*三组的别吊胃口了，快说！] [重金求星网额度：回来刚好遇到三组，看过，不像是碳基生物能长成的水平。] [进频道匿名！！：所以到底是什么？！再不说把你们全踢出去！] [不想做NSD测试：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指挥官带了个超级漂亮的大美人回来。] [不想做NSD测试：划重点，漂亮。非常漂亮，漂亮得不可思议！什么真人明星虚拟偶像都弱爆了！] [重金求星网额度：可惜频主架设的通讯频道没法传图，兄弟们换岗了找我吧。（照片售价：三点星网使用额度）] [今晚执勤谁跟我换：人就在船上，什么时候见不到？我为什么要花钱买照片看这人长什么样？] [重金求星网额度：你确定要去A001看吗？指挥官在诶——不对，哥们儿你今晚的执勤点好像就是那儿？] [今晚执勤谁跟我换：……] [进频道匿名！！：二十点星网使用额度，直接给我送公共医疗区来，老子快忙疯了。] [重金求星网额度：频主老板大气！等我！] [NSD再挂就要被迫退役了：还是直接找三组的人要了。我觉得指挥官栽得不冤，他现在宣布明天要跟这位结婚我都不觉得奇怪。] [认真上班：……你们这么编排指挥官，真不怕哪天频道被端了啊？] [重金求星网额度：拜托，这鬼地方除了龟速上网一点乐子都没有，还不许兄弟们自己编两句？] [认真上班：不是还有“缪斯唱片”吗？他们赛场那儿放的海选宣传歌不还挺好听的。] [重金求星网额度：唉，跟你这种没有艺术鉴赏力的人说不清。] [今晚执勤谁跟我换：谁能让他们切回银河经典去？最近循环的那几首好难听，吵耳朵。] . 翌日，被谈论了一宿的主人公悠悠转醒。 季眠夏睁开眼，感官慢慢回归。身体的每一处都透着莫名的酸胀，像是个被注了太多水的气球。 “哟，醒得挺快。”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季眠夏循声望去，撞入一双熔金般的眸子。 那是个黑发金眼的男人，下半张脸被银灰色的战术面甲覆盖，但露出的眼睛已足具侵略性。 季眠夏被他直勾勾地看着，感觉自己莫名像是回到了第二世的战场，正被某种荒兽视为猎物盯上。 而那双眼睛的颜色…… 他试探着开口，“阁下？” “嗯。”萧烬野收起报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他脱去那身冷硬的机甲后，身形依旧高大，仅仅是坐在那里，就仿佛一座气势雄伟的山岳。 季眠夏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又缓慢地屈伸了一下腿脚。 一种奇异的自如感油然而生——不知为何，这次识核爆发后，他竟然重新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环顾四周，这个房间的陈设十分简单。但他现在躺着的医疗舱，却肉眼可见地不凡。 季眠夏心中不由地暗暗咋舌：能将这种级别的设备部署在移动星舰上，这位阁下的身份，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骇人。 出于对奢侈品的敬畏，身无分文的季眠夏，在道谢中带上了十分的诚恳：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谢就不必了。”萧烬野一手拿着高分子振动匕首，一手拿着遥远A级星刚“上供”来的紫蛇果。 “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刀刃削下的果皮连成一条，他头也不抬地继续道：“你可以把这简单理解为……我为那支‘星辉-Ⅶ’收取的利息。” 季眠夏心下了然。天下自然是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是“星辉-Ⅶ”这样价值连城的救命药。 尽管手脚还有些发软，但他还是勉强撑起了身子，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些，好显得正式：“我明白了，您请问。” “姓名，年龄。”萧烬野盯着季眠夏，眼中是明晃晃的探究，“E9464星上没有你的身份档案，‘阿音’……恐怕也不是你的真名，嗯？” “这……”季眠夏略微迟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医疗舱柔软的垫面。 “我的原名，唔、可能是‘季眠夏’吧。”他抬眼，对上萧烬野明显不信的审视目光，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语速放得更缓，“还请阁下见谅，有些事，我实在是记不得了。” “失忆？”萧烬野挑眉，手中的匕首顿住，一脸“编，你继续编”的表情。 季眠夏心中苦笑。他第三世的记忆始于被妙瑛姐捡回学堂，且绝大部分时间都如同困在躯壳里的囚徒，对自己的出身地确实一无所知。 萧烬野利落地将削下的果皮丢进一旁的回收桶，锋利的刀尖在紫蛇果饱满的果肉上比划，“行，我信你是失忆。”语调平平，听不出情绪。 但很快，他话锋一转：“那就说说你记得的……比如，这个——” 话音落下，旁边静立着的、半人高的机器人上前，机械臂托举起一个样式老旧的终端。这是学堂那位女校长为了保证季眠夏得到彻底救治，咬牙交出的物证之一。 屏幕上，清晰回放着不久前的血腥一幕。 虽然没有声音，但画面足够清晰——青年无形的精神力如死神镰刀，瞬间收割了数名武装巡查的生命。 “用自爆识核压榨出的精神力固然强大，但十分不可控。稍有差池，就能让方圆百里再无半个活人。” 萧烬野已经把这一段翻来覆去地研究了许多遍，却仍没想通季眠夏怎么做到在那种情况下还只精准杀死了驰峰的几个喽啰。 这种精度的控制力，放眼整个联邦都是最顶级的那一批。不说远的，单这片有数百颗宜居星的奇美利加星域，都不一定能找出几个和季眠夏水平相当的。 不仅如此，一般人识核碎裂后，精神力等级会极速下降。偏季眠夏居然稳在了B级，甚至还隐隐有回升的趋势。 手中的匕首再次落下，切下一小块晶莹的紫蛇果肉。 季眠夏沉默地看着那段影像，想来这是陈妙瑛为了留下驰峰罪证而录下的。 “季眠夏……”萧烬野咀嚼着这个名字，如同恶兽叼住猎物柔软的咽喉，却又不急于咬下，只为享受猎物紧绷的颤栗，“你这本事，总该有个来处。” 指挥官在心中过了几个名字，又一一否决。 空气凝滞半秒。 没等季眠夏回应，萧烬野便自顾自的继续道。 “哦对了，”他说着，将切下的紫蛇果肉，用刀尖戳着递到季眠夏嘴边。 “A级星今年培育的新品种，尝尝。” 季眠夏被这突兀地动作弄得一愣，但还是下意识地抬手去接。 不曾想萧烬野却在这时倏地将手缩了回去，让他抓了个空。 “伤这么重，还是别碰危险物品了。”萧烬野的声音带着戏谑，手腕翻转一圈，那块果肉便抵在了季眠夏微启的唇瓣上，“就这么吃吧。” 季眠夏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再试图去接，只是微微低头，顺从地将那小块果肉叼走。 平心而论，这A级星的珍品口感清甜，远胜E级星上那些掺了沙的营养膏。但此刻落在口中，季眠夏却只觉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萧烬野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一幕。 青年淡色的嘴唇抿紧，腮帮子微微鼓动，苍白的脸颊因动作牵动而多出几分生气。 他觉得这景象颇为有趣，手下不停，又利落地切下一块果肉，戳到季眠夏嘴边。 季眠夏垂眸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刀刃。 他想不通，这位随手就是“星辉-Ⅶ”的大人物，到底有什么癖好？喜欢、喂人吃东西？ 拳头大小的紫蛇果，被萧烬野慢条斯理地削成小块，一块接一块地递到季眠夏嘴边。 这种半强迫性的“喂食”，让季眠夏不由地拧眉。 每当他试图开口解释或询问，萧烬野便恰到好处地戳着下一块果肉抵在他唇上，将他未出口的话全堵了回去。 难搞。 青年这副想发作却又不得不强行按捺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萧烬野，他那双熔金色的眼中兴味更甚。 “行了，”待最后一块果肉消失在季眠夏口中，萧烬野随手将光秃秃的果核抛进垃圾桶。 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拔地而起，投下的阴影如同实质的牢笼，将医疗舱内身形单薄的季眠夏完全笼罩。 “编好答案了吗？” 季眠夏迎上萧烬野的目光，深深叹了一气。 他总不好说是前世学的没忘干净吧？ “……您相信、天赋吗？”他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决定厚颜无耻地说自己是天才。 不过，虽然这种能控制狂暴精神力的技巧，确实源自帝国某个没落贵族。 后续的层层改良，倒是季眠夏自己研究的。 四舍五入一下，他也不算是完全说谎。 “哈。”萧烬野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信，我当然信。” “那就走吧，我的小天才？让我看看你这精神力到底什么路数。” 对于季眠夏的说辞，他显然半个字都没信。 撂下这句话，萧烬野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医疗室外走去。 季眠夏见状，只得尝试着挪出医疗舱跟上去。 可“星辉-Ⅶ”虽然修复了他的伤势，但大量失血后的虚弱和肌肉的酸软无力却是实打实的。 他的双脚甫一沾地，便有一阵眩晕感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差点直接跪倒下去。惟有扶着舱壁才能勉强稳住身形，可行走仍然艰难。 男人走出去好几步，察觉到身后并未传来预期的脚步声，遂回头看去。 季眠夏微喘着、努力调整呼吸，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正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挪，那速度堪比太空蜗牛。 萧烬野啧了一声，根本没有等待的耐心，直接折返回来。 下一瞬，季眠夏只觉得眼前一花。 他还未反应过来，天旋地转间，视野已然颠倒！ 萧烬野竟是毫不犹豫地弯下腰，一条结实的手臂如同铁箍般，不容分说地圈住他那不盈一握的腰肢，随即猛地发力—— “呃！”季眠夏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 他就这么被人水灵灵地扛了起来？！ “阁下！请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季眠夏挣扎着，声音因窘迫而微微发颤。腹部硌在男人硬邦邦的肩膀上，让他差点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萧烬野却直接无视了他的抗议，甚至恶劣地用手掌拍了一下他腿侧靠后的位置，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老实点儿。等你挪到地方，驰峰公司的烂账我都查完了！” 说罢，他扛着季眠夏向外走去。 医疗室自动门滑开。 门口，两名执勤的士兵听到动静，下意识地转身、立正，准备敬礼。 然而，当他们看清自家指挥官肩上扛着的是什么时，所有的动作和表情都瞬间僵住了。 这是他们能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