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逐暖露光华》 第1章 第 1 章 贤德妃薨逝的消息传出皇城内外,传进了荣国府,也传进了孙府。 孙绍祖满目狰狞,一把揪住迎春的头,往墙上撞去,嘴里不停骂道:“原以为娶了贤德妃的妹子能捞点好处,如今老子什么也没有捞到,却便宜你这个贱人顶着我□□妻的位置。” 迎春的头被撞的嗡嗡作响,霎时流出血来。 绣橘忙上前拉住孙绍祖的手,跪下哭道:“大爷,打不得了,再打下去奶奶会没命的。” 孙绍祖一脚踢开了绣橘:“贱婢,还敢拉着老子,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们两个。”于是丢下迎下春,抡起脚凳,砸向绣橘桔,边砸边骂:“老子成全你们主仆一场,你们两人黄泉路上作伴吧。” 迎春来不及护着绣橘,脚凳便砸了下来,她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迎春的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与其天天受那孙绍祖的磋磨,不如早日去了。为何老天不遂她的愿啊! 听见有声响,绣橘忙过来伺候迎春起床,见迎春满脸是泪,慌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迎春见绣橘安然无恙,惊的忙坐了起来,仔细打量着房里陈设,竟是自己未出阁时住的缀锦楼。 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重生了? 门外有小丫头传话过来,大太太过来了。 大太太邢夫人是迎春的嫡母,她带着绣娘进得室内,见迎春脸上像是哭过,顿时不悦,骂起丫头来:“你们是如何伺候姑娘的,是不是又想扣月例?” 迎春忙道是自己被风迷了眼,怨不得旁人。 邢夫人惯知迎春的绵软性子,不再理会这茬,道:“明日你便要嫁人,试试嫁衣改的合不合身。” 迎春这才想起在嫁给孙绍祖前几日,嫁衣腰身略微有些大,想着自己再改一下,却被邢夫人拦下,说还是交给绣娘罢,在娘家再过几天松快日子。 迎春见那嫁衣,眼泪簌簌落了下来。邢夫人吓了一跳,忙掏出帕子给她拭泪:“二丫头为何哭成这般?还没有到上花轿的时候哩。” 迎春扑通跪在邢夫人面前,紧紧攥紧她的衣角,哭道:“母亲,女儿宁愿做姑子也不想嫁那孙家,女儿若嫁过去,唯有死路一条。” 邢夫人忙扶起她,十分为难:“怕是不能,昨日孙家送来聘礼府里已收下,喜帖也早就发了出去,事关府上名声,老爷和老太太都不会答应。” 邢夫人向来不得父亲欢心,在内宅也说不上什么话,若是去求大老爷贾赦,他怕是宁愿自己死在孙家。 迎春瘫坐在椅子上,说不出的绝望。待邢氏走后,她寻个由头打发绣桔和小丫头出去,望着镜中的自己,眉眼温顺,带着一丝怯懦,有谁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何等凄惨结局? 趁着房中无人,她将嫁衣撕成一条条连在一起抛落在梁上,头刚套进死结里,房门被推开,却是宝玉黛玉探春她们来了。 见迎春上吊觅死,众人慌了神,哭的哭,喊的喊,叫人的叫人,一阵忙活,终于将迎春放了下来。 王夫人用帕子点了点眼角:“二丫头,你都没有见过孙家大爷,怎就如此不愿?即便你万千不愿,这门亲事是你老子定下来的,我们也是无法劝解。” 贾母拄着拐杖也过来了,搂着迎春老泪纵横:“二丫头,你若早说不愿,老祖宗定会拦着你老子,不会让你嫁给孙家,可明儿就是正日子,如若悔婚,荣国府被人笑话言而无信,连带娘娘也抬不起头来,你的妹妹们更怕是寻不到好去处了。” 迎春泪水无声滑落,老太太在乎的并非是她的性命,而是贾府的颜面。 贾母着人将贾赦叫来,劈头盖脸朝他骂了一通:“外人都在传你昧了孙家五千两银子这才把二丫头嫁过去,今日你要么银子退给孙家,要么给二丫头添妆,省提她以后为这个在孙家受制。” 贾赦被贾母骂了一通,正是没脸,一听要把银子吐出去,忙分辩道:“孙家让我踅摸一份好差使,请客喝茶吃酒哪哪不得花钱。如今钱花了差使还没有着落,也是孙家运气不济。再者,孙家屡屡诚心相求,我也瞧那孙绍祖确实是武将之才,这才将二丫头许给她,我又怎会为了区区五千两银子卖女儿。” 贾母冷笑:“我自是相信你不会眼皮浅陋如此,若不想教旁人这般思量,你今日就将那五千两银子拿出来给二丫头。” 贾赦心里暗恨迎春寻死觅活,见贾母说到这份上了,只好陪笑道:“孙家给的五千两银子确实已经为了差使之事花完了,二丫头是我的女儿,她出嫁,我这个当父亲的也该给些嫁妆。一会儿我着人送来两千两银子。” 贾母知道儿子混不吝,见他如此,也只能作罢。 众人抹了一会子泪儿,宽慰一阵子,又都散去。邢夫人忙忙着人多找几个绣娘,天亮之前务必将嫁衣给赶制出来。 天将黑时,邢夫人带着王善宝家的来了,训了院里的丫头婆子:如若姑娘再有什么事端,全家都给扔到黑山上喂狼,若姑娘顺顺利利出嫁,事后每人有两钱银子的赏钱。转身拉着迎春的手说了一阵子的宽心话,又掏出两张银票,道:“如今府里什么景况我不得知,琏儿媳妇给你备下的嫁妆我亦不便说些什么,你我母女一场,这二百两银子算是我给你添妆,万望你在孙家过得随心一些。” 迎春羞愧不已,自己对这个名义上的嫡母何曾付出过半分,每日不过是照着规矩晨昏定省罢了,为何自己这些年不曾识得人心? 缀锦楼的丫头婆子一夜未曾好睡,生怕二姑娘又要寻短见。 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绣娘送来嫁衣,喜婆给迎春细细妆扮一番,不禁笑赞道:“姑娘的容貌说是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迎春知道再无他法,只得拜别贾母、贾赦邢夫人等一众人上了花轿。 荣国府门前的石狮子都会说话,贾家二姑娘不愿嫁人寻死的事情很快传进了孙家。孙绍祖虽是气恼,却不敢发作,到底是自己高攀了荣国府,只能恨恨摔了一个茶盏,梳洗完毕,换上喜服新靴身披大红花团翻身上马,领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向着荣国府出发了。 迎春在花轿里悲悲戚戚,这次嫁入孙家,虽是多了两千二百两银票,可孙家仍旧是个火坑,想到孙绍祖与禽兽无异,只觉人生苦海没有边际。 第2章 第 2 章 拜过堂,入了洞房,孙绍祖用喜杆挑开了盖头,迎春虽微垂着头,那张仙容玉颜还是被他全瞧了去,先前的那些不快全抛在了脑后。 瞧见孙绍祖愣神儿,喜婆笑道:“新姑爷是被新奶奶迷着了。” 孙绍祖有些不好意思,立马让婆子给喜婆递上赏钱。管事过来传话,说客人到了,孙绍祖这才离开新房。 绣橘和小丫头莲花忙给迎春换下大妆,重新洗面涂了口脂,又换了一身?色衣衫。 莲花看了看迎春,笑道:“姑娘怎样都美,我方才瞧姑爷见姑娘时都呆了。” 迎春自然是知道孙绍祖的,用他的话来说“到底是真真侯门千金小姐,岂是那些娼妇所能比的”,这府里姨娘都有三个,算上和他暗通款曲的丫鬟婆子,一双手指头都不够数的,自己不过是他新换的口味罢了。 初亥时,待最后一个客人离席后,孙绍祖方进了新房。房内烛光摇曳,映得坐在桌旁的迎春更是温柔可亲,见状不由的心猿意马起来,笑问道:“新奶奶可曾用过饭菜?” 绣桔见新姑爷进房,回道用过了,不好再在房里呆着,便退了出去。 二人喝下合卺酒后,孙绍祖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安歇吧。” 依照前世记忆,新婚之夜,待丫头们关上房门,二人饮下合卺酒后孙绍祖便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一通乱亲,急不可耐的扯下了她的衣衫。 这次迎春稳了稳心神,小声道:“我来了葵水,不能圆房。” 孙绍祖顿时不悦,想起了早上听到的传闻,却不好在新婚之夜动粗,只道那我去书房睡了。 绣橘见孙绍祖摔门出去,忙进房问劝迎春:“姑娘,哪有新婚之夜把姑爷推到别人房里的道理?” 迎春的眼泪落了下来:“我一想到要和他在一起吃饭睡觉只觉得活不下去了。” 绣橘忙拿起帕子给她拭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昨天姑娘还想着上吊,今晚可别出什么岔子。 因迎春是新妇,是孙府的当家主母,虽没有和孙绍祖圆房,府里的姨娘们倒也知趣,等迎春拜了孙父孙母之后,规规矩矩过来给迎春请安。 迎春是认得这些姨娘的,尤其是黄鹂和春桃,没少受她们的气,仗着孙绍祖宠爱,二人在府里作威作福,府里人也不敢说些什么。她们有时也挑唆孙绍祖揍自己,绣桔气不过,骂了过去也扭打过,每到最后,挨打不是自己便是绣桔。 迎春冷冷的看了她们两眼,便让她们都退下去,得早早想个法子脱离这孙府,万不能重蹈复辙。 三朝回门,她依旧是那副温顺怯懦的模样,贾母拉过她,摩挲着她的手,问道:“姑爷怎样?待你可还好?” 孙绍祖纵有万般不好,但再让府里操心就是不懂事了,于是迎春低头装作害羞点点头。 邢夫人也问绣橘莲花姑爷怎样,两人均按照迎春的交待说好,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刚回到孙府,迎春脸上身上莫名出了一片片的红疹子,孙绍祖见了,恶心的连连后退,心里直骂:“真是倒了血霉。”当即请了大夫来看。 大夫诊脉察看,只说是气血不畅体热燥毒,加之可能沾染了不洁之物,导致邪风入体,开了许多清毒袪风的药方,又开了药膏。迎春吃了药,也抹了药膏,仍是不见好转。 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药也是熬了一罐又一罐,满院子都是苦苦的药味,丫鬟婆子心里叹道比这药更苦的就是大奶奶了,喝了几十副药,红疹子依旧不见消去,没有好颜色,如何笼络住大爷?大奶奶整日在房里以泪洗面,也不曾见大爷去劝解,日子一长,大奶奶往后在府里怎么立足? 因着荣国府的面子,孙绍祖有时倒是想劝劝她,见迎春脸上手上都是密密的小红点子,只觉糟心不已,自己花了五千两银子,差事没有着落,如今连人也没有碰着,直骂晦气,便歇了劝她的心思。 这样过了两个多月,迎春原本微丰的身子也瘦了一大圈,绣桔看着心疼:“姑娘,要不把花生乳酪停了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吃不消。” 迎春放下棋书,扯了一下身上宽松的衫子,笑道:“无防,幸得我有这个病根,再等半个月看看。” 半个月后,迎春着人叫来孙绍祖,还未开口说话,泪儿便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大爷,自我嫁入孙家,身子一直不爽利,也不能伺候大爷,好生愧疚。我知大爷心善,可我如今这样,一不能为府里主持中馈,二不能为孙家开枝散叶,实在无颜在孙府呆下去了,请大爷休了我吧。” 孙绍祖吓了一跳,以为迎春在试探自己,忙道:“奶奶说的是什么话,你我结为夫妻,自是要白头到老,说什么休妻,你只管好生调养便是。”又见她哭的悲切,衣衫罩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面纱已从脸下扯落了下来,新婚之夜的那张仙容已成了钟无艳,若和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前程也并非那么重要。 迎春继续哭道:“可我这副样子,连我自己看着都厌恶。有好几次我都不想活了,想着才成亲就死了,又怕大爷落下个克妻的名声。若大爷担心休了我坏了孙贾两家声誉,那我们就和离吧。” 孙绍祖听后心中一喜,脸上却显的为难:“这样不好,当初我向岳丈求娶你时,发誓要好好待你的。如今你要和离,岳丈大人必会怪我不曾善待你。” 迎春道:“大爷若是担心父亲怪罪,明日我回贾府向父亲禀明原由。” 第3章 第 3 章 第二日,贾家众人见迎春戴着帷帽回府都感觉奇怪,邢夫人忙问出了什么事,迎春却给贾母跪下,一阵痛哭:“求老祖宗救我。”边说连摘下帷帽,露出了一张又黄又尖满是星星点点的脸,身子更是瘦成薄薄一片。 众人见状大吃一惊,贾母收回想要触摸迎春脸庞的手,问道:“二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迎春的泪儿如同断了线的珠儿落了下来:“孙女成亲前夕,连着三日都梦见有个道士劝我不要嫁进孙府,说我嫁进去就会活不久,孙女嫁过去不过三个月,已成这般模样,再呆下去,只怕是要应验那道士的话,求老祖宗允我和孙家大爷和离。”又道:“不知孙府是不是和我犯冲,本来好好的,洞房之夜我竟突然来了葵水,没过两天身子脸上莫名起了这些疹子,请了多少个大夫吃了多少副药都不见好,如今都未曾圆房。” 众人方想起成亲前一天迎春觅死不嫁孙家之事,想必是那时迎春有心说给人听,也未必有人相信这些,一时面面相觑。 贾母忙着人扶起迎春:“和离到底是大事,也得问询一下你老子。”又遣两个婆子去请贾赦。 没过多久,贾赦未到,婆子带来了回话:“大老爷说了,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要么死在婆家,要么死在外头。” 迎春脸色煞白,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贾母怒道:“这个混账,竟然说出这番话来。” 迎春又扑通跪在贾母面前:“请老祖宗允许孙女和离,孙女愿和离后离开贾府,另寻住处,不和贾府有纠葛,请老祖宗救我一命。”说罢,连连给贾母磕头,咚咚作响。 众人看的心酸落泪,贾母望着曾是花儿一般的孙女,忙起身扶起她,也落下泪来:“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 邢夫人拭去眼角的泪,上前道:“二丫头虽不是我亲生的,但见她现在如此,我心里也不落忍,老太太不如就依了她吧。” 贾母对迎春道:“你一心想要和离,那就择个日子让琏儿陪你去府衙办了和离书,只是以后你住不得府里了。” 迎春喜极而泣,忙又给贾母嗑了两个头:“谢谢老祖宗成全。” 回到孙府后,孙绍祖见贾府没有怪罪自己,痛快同意第二日便去府衙办和离书。 迎春忙让婆子回贾府给贾琏传话,对着嫁妆单子点好嫁妆后,又让绣橘去牙行打听一下房屋行情,只是一条,务必要离孙府和贾府远些。 绣桔不解:“姑娘,离孙府远了些我倒是能明白,为何离贾府要远一些?以后遇到事情,我们所能倚仗的只有贾府。” 迎春:“大老爷能卖我一次,必会卖我第二次,我离他远远的,他便想不起我这个女儿,若他当我死掉了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贾琏依约而来,随孙绍祖迎春二人去了府衙,结完繁琐文书,拿着和离书,迎春这才放下心来,这一世终于不会被孙绍祖打死了。她长舒一口气,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贾琏;“让哥哥受累了,哥哥拿去吃些酒解解乏。” 这让贾琏有些不好意思了,见推脱不得,只好接下:“原以为和离需费些周折,没有想到这么快,妹妹可曾寻好了的住处?” 迎春神情一黯:“昨日让绣橘去牙行打听了,没有找到合适的院子要出售。” 贾琏道:“妹妹想买房子,我倒知道有一处,就是离贾府远一些,在城南,妹妹要不要去看看。” 迎春忙让贾琏领着去看房,房屋坐落在城南杏花胡同,正房五间,东西各两间厢房又各带一间耳房,院落宽敞明亮,院内有两株西府海棠,院墙根又有两株蔷薇攀绕上墙,此时正值深秋叶子已落光,想必明年定是花团锦簇满院芬芳。 迎春见了不由的心生欢喜,对贾琏点点头。贾琏便和屋主管事谈了起来,几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以一千二百两银子成交,在府衙办完房屋地契变更交接事宜,贾琏又指挥着婆子丫头将迎春的嫁妆搬到杏花胡同,一行人浩浩荡荡,胡同里有好事人打听是谁家名谁作甚,均被贾琏提前交代不得多嘴。待归置完毕后,贾琏道:“妹妹若遇到难事,只管遣人回府来寻我。”这才离开。 面对着陪嫁的十来个丫头婆子,迎春犯了难。自己的嫁妆中除了一些物件之外,有进项的只有郊外五百亩稍好的田地和一个位置不怎么好的铺子,这点子进项养活自己还有这些人,日子过得必定紧紧巴巴。 她问众人可有出路,若没有便把她们的身契都送回贾府了。婆子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圆脸妇人领着一个三岁小丫头,恳切道;“姑娘,留下我和小丫吧,我会做饭洗衣洒扫,小丫再过两个月就满三岁,能给姑娘拿针线传话了。” 迎春一看,原来是寡妇刘金花和她的女儿。前世在孙家受磋磨时,下人们免不了看人下菜,只有刘金花每次送来的饭菜都是新鲜热乎。 迎春点点头,又问还有没有人愿意留下,无人再应。相比自己的境地,贾府确实是更好的地方,便让绣橘带着那些人的身契回了趟贾府,她们的何去何从交由嫂嫂吧。 刘金花很能干,把院子的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净整洁,绣橘伺候体贴入微,小丫天真烂漫,童言稚语惹人开心。迎春不再强吃花生乳酪,脸上的红疹子渐渐淡了下去,她的脸颊一点一点的鼓起来,气色也慢慢红润起来。 腊月里寒风渐紧,杏花胡同的小院却暖意融融。这日清晨,王善保家的悄悄叩响门环,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二姑娘,"她压低声音,眼角堆着笑,"太太惦记着这边炭火不足,特让送些银霜炭来。还有些鹿肉、粳米,都是上好的。" 迎春抚着那百余斤质地上乘的木炭,眼眶微热。继母虽在府中说不上话,这番心意真真是雪中送炭。她忙让绣橘取出二两银子赏给王善保家的,转身取出早已备好的青缎抹额与千层底棉鞋,针脚细密,絮着新棉:"姐姐代我谢过母亲,天寒地冻,这些且拿去给母亲御寒。" 王善保家的捧着衣物,见迎春肤如凝脂,双颊丰润,目若秋水,不由欢喜:"姑娘气色这样好,太太见了定要放心了。" 过了两日,庄头老杨带着儿子赶着驴车送来年货,两袋小米灿灿澄澄,半扇猪肉油光发亮,活鸡活兔在笼中扑腾,风干的野味散发着松木香气。迎春给了个沉甸甸的红封,又让绣橘带他们去街市。归来时,老杨抱着两坛梨花白,儿子捧着几匹时新花布并四色糕点,笑得见牙不见眼。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迎春亲自去布庄选了料子:藕荷潞绸给绣橘,靛蓝棉布给金花,桃粉细绢给小丫裁新衣。三人对着衣料欢喜不尽,金花当夜就着灯烛飞针走线,小丫穿着新衣在院中学蝴蝶转圈。 除夕这日,晨起便落了细雪。迎春研墨铺纸,写下"海棠经雨犹含笑,蔷薇逢春更著花"的春联。金花在灶房炖着鹿肉,香气漫过回廊;绣橘正在窗下剪窗花,红纸屑落满裙裾;小丫蹲在廊下用雪堆兔子,鼻尖冻得通红。 暮色四合时,满城响起爆竹声。迎春站在庭院中央,看夜空中金菊绽放,流星如雨,她双手合十,雪花落在微颤的睫毛上。 去岁今日,她还在孙家柴房咳血等死。而今炭火正暖,衣食无忧,身边有三张真挚笑脸。原来人间烟火,最是淬炼过后才知珍贵。 "姑娘,守岁饺子好啦!"金花在厨房唤着,窗纸上映出忙碌的剪影。 迎春轻轻呵出一团白雾,将平安锁贴身藏好。转身时,眼角有星光一闪而过,她想要的平静与满足历经多日,终于温柔抵达。 第4章 第 4 章 这日,刘金花接到老家捎来的信,言及母亲病重做寿,怕是时日无多,想见女儿一面。刘金花拿着信,左右为难,眼圈泛红。 迎春知晓后,拿出十两银子塞给她:“刘姐姐,你且安心回去,好好为老夫人尽孝。这些银子拿着,路上也好应个急,给老人家买些滋补之物。” 刘金花感激涕零,带着小丫千恩万谢地走了。 谁知没过几日,绣橘家里也突生变故,她父亲从马车上掉下来不慎摔断了腿。迎春闻讯,立刻取了二十两银子交给绣橘:“快回去看看吧,好好照顾你父亲,银子若不够,再捎信回来。” 绣橘接过银子,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姑娘!刘姐姐不在,我再一走,这院里就只剩您一个人了,我实在放心不下!” 迎春柔声安慰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是给我留足了米面菜蔬么?我也会做些简单的饭菜,定然不会饿着自己的。你父亲伤势要紧,快回去吧,在家多待上两日,等他伤势稳了再回来。” 绣橘见迎春态度坚决,心中虽万般牵挂,也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小院。 至此,这小小的一进院落里,便只剩下了迎春一人。 是夜,月黑风高,万籁俱寂。迎春独自对灯做着针线,心中不免有些孤寂与害怕。忽然,只听院内“咕咚”一声闷响,似有重物从墙头跌落! 迎春吓得手一抖,侧耳细听,院外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呼喝,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哐哐”声,竟是刀剑相交之音! 她心头狂跳,忙吹熄了屋内烛火,摸黑找到火折子,紧紧攥在手中,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门缝。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院中黑影幢幢,似乎躺着一人。她吓得魂飞魄散,忙屏住呼吸,紧紧靠在门后,一动不敢动。 过了许久,直到外面的声响彻底消失,四周重归死寂,迎春才敢再次动作。她点亮火折,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团黑影。那是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面朝下趴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下的泥土已被暗红色的液体洇湿了一大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迎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蹲下身,费力地将那人翻了过来。火光映照下,是一张极其俊朗却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年轻脸庞,剑眉紧蹙。 迎春生性胆小,又不爱多管闲事,本欲不想理会,又怕此人死在院里,自己平白惹一些没有必要的官司,环顾四周,夜色深沉,无人可求助,只好压下心中的恐惧与男女之防的羞涩,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拖拽着这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子,一点点挪向屋内。待到将人安置在自己卧房隔壁空屋的床榻上时,迎春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见榻上的那黑衣人昏迷不醒血流不止,他夜行衣上的血迹已凝固成深褐色,紧紧黏在伤口上,她想起嫁妆箱笼里似乎有金疮药和一些白布,连忙翻找出来。又打来清水,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人被血浸透的夜行衣,露出身上几道狰狞的伤口。 迎春咬了咬唇,脸上泛起红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念头终究占了上风。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他肩背处与伤口粘连的衣物,用干净的布巾蘸着清水,一点点为他擦拭血污,然后打开金疮药瓶,将淡黄色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或许是药物刺激的微痛,榻上的人无意识地闷哼一声,眉头紧蹙。迎春吓得手一抖,屏住呼吸,见他并未醒来,才稍稍安心,又取来干净的白布,笨拙却仔细地为他包扎好。 一番折腾下来,耗尽了迎春所有气力。她瘫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微微喘息,借着昏暗的灯光,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的容貌。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唇形削薄,即使昏迷中,也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凛然气势。 后半夜,迎春不敢深睡,只伏在桌边小憩。窗外风声鹤唳,任何一点细微声响都让她心惊胆战,既怕追杀他的人去而复返,又怕这陌生男子醒来后是歹人。 如此担惊受怕,直至天光微亮。 榻上的人动了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迎春立刻惊醒,忙站起身凑近查看。 谢定缓缓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清醒,陌生的环境让他瞬间警惕。他猛地想坐起,却牵动了伤口,剧痛袭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眩晕感再次席卷。 “别动!”一个轻柔却带着焦急的女声响起。 他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丽脱俗却难掩疲惫的脸庞,杏眼中带着未褪的惊慌与纯粹的担忧。女子发髻微乱,显然一夜未得好眠。 “你……你伤得很重,流了很多血,千万别乱动。”迎春见他醒来,心下稍安,忙出声安抚,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谢定目光扫过自己身上已被妥善包扎的伤口,再看向眼前女子眼下淡淡的青黑,以及她手中还攥着的、沾了些许血污的布巾,心中已然明了。是这位女子救了自己。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声音沙哑干涩,试着开口,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伤处的疼痛。 “公子不必多礼。”迎春见他知礼,心中惧意减了几分,忙去倒了杯温水过来,“你失血过多,先喝点水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小心地扶起他的头,将水杯递到他唇边。动作间,一缕淡淡的、属于女子身上的清雅馨香传入谢定鼻尖。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精神稍振。 “在下……姓谢,行七。姑娘唤我谢七即可。”他再次道谢,并告知化名,“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此地是?” “我姓贾,”迎春垂下眼睫,轻声道,“这里是我的小院。昨夜……你昏倒在院中。”她并未多言自己是如何将他拖进来的,但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略显凌乱的衣衫,已说明了一切。 谢定靠在枕上,目光快速扫过这间收拾得整洁干净的屋子,以及眼前女子虽带憔悴却难掩清丽的容颜,心中对她的身份和处境开始了猜测,见房中有几本经书棋书,另有棋盘,又见她双手白皙纤柔,言语温和行止端庄有礼,自有温柔袅娜之态,身上衣着虽不华贵,却甚是清雅,确定她非寻常市井女子。 见那自称谢七的男子虽已醒来,但面色依旧苍白,气息也弱,迎春终究放心不下,便对榻上之人轻声道:“谢公子,你伤势不轻,我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瞧瞧更为稳妥。你……你独自在此,可使得?” 谢定本想拒绝,但抬眸看见迎春眼中纯粹的担忧,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如今这般模样,也确实需要大夫确认伤势,便微微颔首:“有劳姑娘。只是……尽量寻个口风紧的。” 迎春明白他的顾虑,点头应下,又嘱咐谢七郎莫要出声,锁好院门,这才匆匆出行,凭着记忆,去了隔了两条街的一处医馆,请了一位瞧着面善的老大夫,并多付了些诊金,只说是家中远亲遭了意外,恳请大夫保密。 天光已然大亮,老大夫随着迎春悄悄回到小院,为谢定诊脉,又查看了伤口。他捻着胡须,对迎春道:“这位公子,万幸未伤及肺腑筋骨,只是失血过多,皮肉伤重了些。姑娘先前用的金疮药是上好的,止血生肌颇有疗效,继续用着便好。眼下最要紧的是好生静养,将亏损的气血补回来。老夫开一剂温和补血的方子,若能配合些滋补的饮食,恢复起来会快些。” 送走大夫,迎春拿着药方,却犯了难。静养、滋补……可她哪里会做什么滋补的膳食?莫说精细的药膳,便是寻常的饭菜,她也只会煮那难以下咽的汤面。往日里这些都有绣橘和刘金花打理,如今她们都不在,难道要让伤者跟着自己吃那些半生不熟或是焦糊的东西吗? 看着榻上因失血而唇色淡白的谢七郎,迎春实在狠不下这个心,想着“送佛送到西”,索性好人做到底,她拿了银钱,戴上帷帽,悄悄去了离小院稍远、但菜品口碑不错的五香斋。她不敢多点,只挑那看起来清淡又滋补的,要了一份黄芪枸杞炖鸡,一盅红枣桂圆粳米粥,并几个清爽小菜,让伙计用食盒仔细装好。 提着沉甸甸的食盒回到小院,迎春脸上有些发热,将饭菜一一摆在榻边的小几上,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我……我不擅庖厨,怕做得不好,反耽搁了你养伤。这是在酒楼买的,味道总归比我做的好些,你……你将就用些吧。” 谢定看着眼前虽简单却明显是用了心挑选的饭菜,又抬眸看向迎春那带着窘迫却不藏假意的眉眼,心中微微一暖。他自幼习惯了珍馐美馔,也见惯了旁人的奉承与心机,此刻这顿来自市井酒楼的普通饭食,和眼前这个连撒谎都不会、只会实话实说“自己不擅厨艺”的女子,却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朴素的真实。 “姑娘费心了。”他低声道,接过迎春递来的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 迎春见他吃得安静,心中稍安,默默地将老大夫开的药煎上。小院内,一时间药香弥漫,混合着淡淡的饭菜香气,竟生出几分风雨飘摇中相依为命的错觉。谢定靠在榻上,看着她在小厨房和房间之间轻盈忙碌的身影,眼神复杂难辨。 第5章 第 5 章 两日后,绣橘惦记着独自在家的姑娘,果然匆匆赶了回来。一进院门,便察觉到些许不同,待到看见屋内竟多了一个陌生男子面色苍白靠在榻上,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姑、姑娘!这……这是……”绣橘慌忙将迎春拉到一旁,声音都变了调。 迎春知她误会,忙低声将前夜之事简略说了一遍,说是自己救了人。绣橘听后,又是后怕又是自责,眼圈一红:“都怪我!我就不该回去!留姑娘一人在家,若遇上的是歹人可如何是好!” 迎春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无事,你看谢公子是知礼之人,并未为难于我。”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绣橘前去应门,来的却是京郊田庄的庄头老杨。老杨愁眉苦脸,进门也顾不得有外人在,直接对迎春禀道:“二姑娘,不好了!长信侯府的管事前日到庄子上,硬要小的带话,说要买您那五百亩的水田,说是要与他家的三千亩地连成一片,弄个什么大农庄。约您三日后去庄子上当面谈呢!” 绣橘一听就急了:“长信侯?他们难道不知道这地是咱们荣国府的产业吗?” 老杨苦着脸道:“说了!怎没说?可那管事鼻孔朝天,说他们侯爷早就知会过贵府上了,贵府上的老爷们说……说二姑娘您既已出嫁,如今又……又和离另过,这田地的去留,随您自个儿心意,府里不管。” 父亲和叔叔果然靠不住,竟如此轻易就将她推了出去。那五百亩良田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绝不能让长信侯强占了去。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和离女子,如何能与勋贵抗衡? 迎春想到贾琏,便对老杨道:“杨庄头,你回去告诉那管事,三日后,我必定亲自去庄子上,与他面谈。” 老杨虽心有疑惑,也只得应下回去传话。 老杨头走后,迎春对绣橘道:“你速去请琏二哥哥来一趟。” 两个时辰后,绣橘满脸愁容回来:“琏二爷半个月前去了平安洲,平儿姑娘说是约摸得十天后才能回来。” 迎春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想到自己离了孙家仍不得安宁,眼圈不禁一红,泪儿将要落下。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屋内安静坐着的谢定,以及他放在手边的那柄虽入鞘却仍透着寒意的长剑,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忙拭去眼泪,定了定神,走到谢定榻前,福了一礼,神色有些不好意思:“谢公子,方才的话您想必也听到了,非是我挟恩图报,只是如今我也遇上了麻烦,长信侯势大,我一介女流难以抗衡。想请您在三日后,陪我走一趟庄子,无需您动手,只需您出面,仗剑而立,言语间震慑对方一二便可。事成之后,我愿奉上十两银子作为谢礼,聊表心意。” 谢定看着她紧张又娇弱的模样,又听闻“长信侯”之名,心中已明了大概。他暗自觉得有些好笑,想他堂堂七皇子,竟有一日要被人雇去“吓唬”一个侯爵的管事,还有十两酬金。这经历倒也新奇,便点了点头:“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此事易尔,谢某义不容辞。银钱之事,不必再提。” 迎春见他答应,心下稍安。次日,她和绣橘上街挑了两匹质地不俗的青色锦缎,亲自比划着尺寸,紧赶慢赶地替谢定裁制了一身新衣袍。她女红本就好,新衣上身,果然合体非常。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谢定本身容貌俊美,气质卓然,只是先前身着染血夜行衣,又重伤虚弱,才掩去了几分风采。如今换上这身挺括的锦袍,虽面色仍有些苍白,但那通身的贵气与隐隐的威仪却再也遮掩不住,宛如明珠拭去尘埃,光华灼灼,令人不敢直视。连绣橘都看得呆了呆,小声对迎春道:“姑娘,这位谢公子……怕不是普通人吧?” 迎春心中亦是一动,却无暇深究。 两日后,庄子上。长信侯府的管事带着几个豪奴,早已等得不耐烦。见迎春只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前来,心下更是不屑。 那管事倨傲地开口,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无非是侯爷看中这块地是她的福气,识相的就赶紧签字画押,价格嘛,“听闻姑娘出自荣国府,到底是世家,旁人一亩地二两银子,五百亩一千两,我们侯爷交待了,多给姑娘五十两银子,”言语间又是威胁之意:“姑娘,您若是不卖这田地也成,若今年没有收成,到时可别怪我。” 迎春静静听完,面上不见喜怒,只冷声道:“管事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莫要以为我是一介孤身女子,便可任由你们拿捏欺辱。我这地,说不卖,便是不卖。若你们非要强行恶事,”她侧身让出一步,目光看向身旁的谢定,“当心我的人,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的人”这三个字清脆落地,掷地有声。 谢定冷峻的面容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眼底深处倏尔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他适时踏前一步,无需言语,只那挺拔的身姿、冷冽的眼神,便已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右手轻轻按在剑柄之上,长剑虽未完全出鞘,却有一抹寒光乍现,伴随着他低沉而充满威慑力的声音:“长信侯府要强买这地,可曾问过康王府的意思?” “康王府”三字一出,那管事脸色骤变,他狐疑地打量着谢定,见其气度俨然,提及康王府时语气自然,仿佛理所应当,心下顿时打起鼓来。这女子难道竟与康王府有旧?康王乃当今圣上亲子,虽不似忠顺王那般权势滔天,却也绝非他一个侯府管事能得罪得起的。是真是假,一时难以分辨,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管事气势瞬间矮了半截,脸上挤出几分干笑:“这……这个……原来姑娘是康王府的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冒犯了!此事……此事容小的回禀侯爷再议,再议!”说罢,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马车上,迎春瘫软下来,却又生出新的担忧,对谢定道:“谢公子,今日多谢你。只是……你搬出康王府的名头,万一他们真去康王府询问,岂不立刻拆穿?” 谢定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莞尔,安抚道:“姑娘放心,我自有分寸。一来,他们并不敢去康王府去询问,二来我在康王府中确有相识的朋友,即便他们去问,也只会坐实此事,断不会拆穿。” 迎春轻抚胸口,长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三人安然回到小院,谢定瞥见院门外衣角晃动,知道接他的人来了,便向迎春辞别。迎春执意要将十两银子给他,谢定推拒不过,只得无奈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