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之影》 第1章 第 1 章 新历18年。 15：22PM。 地面气温：52摄氏度。 离太阳风暴席卷地球已经过去了18年。 由于臭氧层完全破裂，白天的地面温度已攀升至50摄氏度以上，夜晚时则会骤降至零下30摄氏度。 地面已无法提供人类的生存条件。 人们称呼太阳风暴来临的那日为：末日。 在末日之后，地球人类灭绝过半，但被超时代开发的改造人却极好地适应了恶劣的环境。 他们的基因在出生之前就被严丝合缝地改造，调整为上位者喜欢的样子，无论是智商、外貌还是身材比例，在出生前，就被规定好了。 他们的出生就像是流水线上被生产出来的终端手机，精准，无情。 改造人听从于纯人类组织的支配，没想到末日之后，优胜劣汰，改造人最后却反过来支配了人类。 如今改造人的数量已远远超过了遗留的地球原始人类，并且形成了改造人联盟：Resonance，共振联盟。 共振联盟的改造人如日中天，已经从人类手中夺取了遗落的人类母舰，亚特兰蒂斯。 这座永恒悬浮在半空中的航空母舰本是人类巅峰科技的象征，如今却成为了人类世界唯一的遗物。 亚特兰蒂斯上存储了人类巅峰科技的秘密，以及所有物种的基因密码。它名义上是一艘航空母舰，但实际上母舰极大，几乎是一座人类小城。 亚特兰蒂斯上层冷冷清清，只听得到军靴走路的踢踏声。 牧烽火站在亚特兰蒂斯上层一角。 他目视着远方，远方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云层，就像那天伊莱亚斯跳下去的那样。 伊莱亚斯不会以为那些云层能接住自己吧？那个当着他面逃走的，人类叛徒。 他的身后毕恭毕敬地站着一个军装笔挺的士兵，正半鞠着躬和他说话。 “最高长官，您怎么来了？” 牧烽火微微回头，露出刀刻般的鼻梁和锋利的下巴，那双深陷在眼眶的眼睛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见他没应，士兵咽了咽口水：“长官，很荣幸见到您，需要我为您汇报今日的巡查的日程表吗？”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牧烽火，他是共振联盟最为出色的军官，是如今共振联盟的实际掌权人。 据说他偶尔会来上层……逛逛？ 这是在他们士兵的一个小道消息平台上流传极广的传言，说牧烽火时不时地喜欢来上层转转，既不是来巡查，也不是来研究科技的。 就是单纯地，找个地方站一会儿？ 牧烽火的脾气说不上好，但作为共振联盟的最高长官，他对一切事都异常公正公平，从不会乱发脾气。 但改造人计划是牧烽火唯一的逆鳞。 又有小道消息说，牧烽火在研究初期，就是作为改造人的童年时期，是在上层度过的。 当时他们只有数字代号，就连牧烽火这个名字，也是他在末日之后，自己起的。 充满了硝烟的气息…… 如今上层已经禁止出入，只有联盟的高层人士和科学家拥有进入的资格。 另外只有巡查的钢部士兵，24小时在外不间断巡查，他们不被允许进入任何房间，只能在走廊和通道里巡查。 牧烽火当然拥有自由出入的权力，他可以进入亚特兰蒂斯的任何地方，除了——圣子居所。 现在他站在圣子居所门口。 “在我离开之前，这里暂时不需要巡查。” 牧烽火静静地凝视着洁白无暇的墙壁，还有一扇他永远打不开的门。 圣子——伊莱亚斯，前人类联盟的精神领袖，在末日之战中，逃走，下落不明，生死未明。 伊莱亚斯给门上了锁，没人能打开。 “是，最高长官。”巡逻的士兵咽了咽口水，安静地退下。 最近几天据说牧烽火天天都来，难道是因为圣子诞生日快到了吗？ 这……这牧烽火还惦记着圣子的生日？ 末日战争爆发之后，作为人类联盟的意见领袖圣父自杀身亡，圣子伊莱亚斯、圣母贝缇丽彩凭空消失。这是联盟最大的丑闻，也是人类世界最大的噩耗。 终其一生都在缓合人类和改造人关系的圣父，最终选择自杀，如此一来，人类和改造人的矛盾再也无人调和，唯剩战争一条路。 “……但我从不后悔创造出改造人，因为他们是时代的选择，是世界进步的必然，他们终将继承人类的群体意志……” 牧烽火轻轻念着圣父最后说的这几句话，语带嘲笑。 “你真是这么觉得的吗？圣父。”牧烽火咬牙切齿，“你这个……恶魔。” “还有你，伊莱亚斯，你这个混蛋！”牧烽火咬牙切齿地对着门说，就好像那少年的容颜，一如既往地藏在门的背后。 此时，正在黑河深处的某人打了个喷嚏。 他面前的女人本在和他说话，顿时停了下来：“……你感冒了？” 少年搓了搓鼻尖，格外疑惑地反问：“我会感冒？” 他的声音清朗又纯真，脸上的疑惑神情自然又俏皮，只是正常说话，却令人无故产生了怜爱和珍惜。 女人移开了目光：“说真的，就算这些年离开了亚特兰，我还是没能习惯你这张脸蛋，圣父到底在你的脸上加了什么？成瘾剂还是魅惑草？” 少年不太高兴地侧过脸去：“不是早说了，没有魅惑草这种东西吗？” 女人揉了揉眉心，有些痛苦地说：“那就是咱们尊贵又崇高的圣子大人自带光环。” 少年叹着气带上了他的面具，一张凶巴巴的恶兽脸庞怒目圆睁，只露出他明亮的一双蓝色眼睛。 “咱们圣母大人那也是举世无双的。” 伊莱亚斯和艾丽娅相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他们这对便宜姐弟怎么也算是患难与共了。 在上层的时候，他们露出的表情都是被圣父严格训练过的。 而在这里，他们能够随意改变嘴角的弧度，甚至可以躺着说话，趴着睡觉。 伊莱亚斯似乎有一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艾丽娅问。 “我可能要回亚特兰一趟。”伊莱亚斯露出他的一节小臂。 艾丽娅凝眸看来，白皙的手臂上一道道青绿色的血管格外突兀，像爆裂的青筋：“机械毒素到极限了？” 伊莱亚斯点点头：“来诺亚城的人变多了，水源供给增加，我的绝对净化能力本来就不是无限的，提早了一个月，也在意料之中。” 艾丽娅闻言叹气：“我就说要早点把共生舱拿回来吧，你的机械毒素只能用共生舱净化掉。” 伊莱亚斯没什么灰心的：“不碍事，回趟亚特兰而已，也不是第一次偷偷回去了。” 隔两年，伊莱亚斯就得偷偷回亚特兰上层的房间一次，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去的，即便是艾丽娅，都没问过，仿佛它是一种禁忌。 不过他的房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一座他的专属共生舱。 他是后天被改造的改造人，体内有机械置入，但人和机械不可能完美融合，圣父想了很多办法，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如何让人体内脏和机械不产生排斥反应。 但结果是失败的，人体无法靠自身代谢机械带来的污染，因此圣父又研制了共生舱。 伊莱亚斯必须隔一段时日躺进共生舱里，通过共生舱净化毒素。 共生舱和伊莱亚斯会中毒的事藏得很深，如今圣父死了，就只有圣母知道。 当时出逃着急，共生舱又大，就没带走，伊莱亚斯没想过离开亚特兰后，会频繁使用能力，引起机械毒素累积。 要知道这么惨，他早就扛着共生舱逃跑了。 “你回去不要紧，亚特兰没什么能难得住你的人。”艾丽娅秀丽的眉头皱起，“不过……要小心牧烽火。” 伊莱亚斯闻言一笑：“他啊。” 一提到这个人，艾丽娅就有些愤懑：“亲手栽培了自己最大的敌人，还笑，现在后悔吗？” 伊莱亚斯伸了个懒腰，把滑落在长沙发下的精致毛毯盖了回去。 “为什么要后悔呢？培养出一个全能的对手，显得我很有本事嘛。” “那你跟他在一起的事呢？”艾丽娅又问，那很有本事了。 伊莱亚斯罕见地心虚了，往沙发深处挤了挤，“这个嘛……嗯……” 恶兽面具转了过去，露出一个后脑勺给艾丽娅。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真喜欢他吗？”艾丽娅很早就想问了，圣子和实验体01有了越线的关系……居然是真的。 至于多越线，艾丽娅当然没问，就算问了，伊莱亚斯也不会说。 这种耸人听闻的八卦没有流传出去，因为上层的消息本就密不透风，更别说这种所谓的“家丑”。 当然圣父是知道的，亚特兰蒂斯上的事，没有圣父不知道的。 因为那是“全知全能”的圣父。 只有圣父知道他们越线到了什么地步，因为圣父拥有所有人的身体数据检测报告，可以也当场要求所有人进行医学检测。 可那时他好像一个被激怒了的野狗，把一切归咎于伊莱亚斯勾引改造人，是肮脏污秽的思想污染了圣子。 圣父大发雷霆的时候，艾丽娅正巧路过。 既然圣父如此肯定伊莱亚斯和01越线，那必然是掌握了相当确凿的证据。 虽然独断，但圣父还是讲证据的。 于是有一阵，伊莱亚斯久久地被关在上层，出门也仅限于房间附近。 照着艾丽娅后来获得的人类知识，她觉得这叫做：无能的父母发现孩子早恋，还不是异性恋。 于是当场崩溃了。 况且圣子和圣母本就不被允许恋爱生孩子什么的。 “我喜欢他吗？”伊莱亚斯闷闷地，“再说吧，我有点困了。” 艾丽娅一拍茶几：“再说吧？！” 伊莱亚斯被吓了一跳，无可奈何地转过半个头来：“尊贵的圣母大姐头大人，别大惊小怪的，年纪到了，孩子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你平时不是经常照顾孕妇吗？孩子——是爱情的结晶。” “我大惊小怪？！”艾丽娅的嘴角抽了抽，到底是她大惊小怪还是伊莱亚斯做事出格啊？还爱情呢？ 到底是谁培养了一个恐怖的大司令官，还对他情根深种，在他跑路之后，恼羞成怒，因爱生恨，不找到伊莱亚斯的尸体决不罢休！ 当然恼羞成怒和因爱生恨的部分是艾丽娅猜的。 这些年01一直在找伊莱亚斯，他直接下了死命令：找伊莱亚斯，是活人是尸体都行。 这让她不得不猜测01的意图，因为01本就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下了命令就绝不是随便说说的。 伊莱亚斯摘下了面具，把脸埋进柔软温暖的毛毯里，像只午后犯懒的小猫，棕色的短发熨帖地掖在耳后。 他本是银发，只有改造过的人，才能长出银色的头发来。 一头漂亮的微卷长银发，离开了亚特兰以后，伊莱亚斯嫌麻烦，就一刀把银发剪成了短发，为了防止暴露，还染成了棕色。 让自己更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午安，艾丽娅。” 第2章 第 2 章 伊莱亚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开始，是他第一次见到01的时候。 那是和他年纪相仿的一个孩子，但改造人不讲究年龄，因为生长激素可以极速催熟，想要变成多少岁都可以，也就是一针的事。 只是01被圣父刻意做成了和他差不多的年纪，01的设定年龄，还要比他小两岁。 圣父怕圣子无聊，给他找了个“玩伴”。 圣父总是突发奇想，比如给自己找玩伴，又给圣母找了两个姐妹：04和05。 听着像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实则只是满足了自己对于家庭的幻想。 为什么圣父心血来潮了呢，是因为当时伊莱亚斯正在进行机械植入，这项改造让他极其痛苦，每天醒来浑身都痛，血液里痛，脑子里也痛。 01就这么怯生生地站在伊莱亚斯的房门口。 敲了敲门，又敲了敲门，见伊莱亚斯没有一点反应，这才不安地问：“伊莱亚，你还好吗？” “……没事。” 伊莱亚斯怕他担心，于是从共生舱里爬出来给他开门，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在睡觉呢，一会儿再和你说话，好吗？” 伊莱亚斯本就很白的脸更苍白了，泛着诡异的青色，那是血管里流淌的黑色毒素。 01猛猛点头。 伊莱亚斯把门又关上了，他靠在门背后，缓缓滑落，疼痛折磨着他，但他不敢出声，因为他知道01没走，就站在门后。 他对亚特兰蒂斯飞船有精准的感知，哪里有人，哪里又新搬入了什么东西，他一清二楚。 01时常在他房门口一站就是一整天。 伊莱亚斯勉强清醒的时候，会叫01回去休息，01很听话地转身走了。 但过了十分钟，又蹑手蹑脚地回来了。 这气笑了伊莱亚斯，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01总是这么执着，像个固执的小孩儿，好吧，01本来就是小孩儿。 但转念一想，改造人说不定不需要休息。 圣父很可能是给自己找了一个24小时都在线的玩伴。 伊莱亚斯心里毛毛的，人还是要休息休息才显得比较正常。 他们这批改造人，并非是一起生产的，所以只给01找了个普通的老师，圣父担心改造人学的太多会变坏，就只让老师教一些基础知识，识字、算数、简单机械操作之类的。 但是伊莱亚斯觉得01还是不能太闲着，总来蹲自己的大门，所以时不时地去亚特兰蒂斯的书库里借点电子书给他看。 伊莱亚斯还是更喜欢纸质的书，但亚特兰蒂斯是一个所有东西都数据化的地方，要看书也只能用终端借阅。 01的终端显然是不能借阅书库的，伊莱亚斯就偷偷把自己的终端拿给他用。 这不合规，但圣父没发现就是没违规。 然后01就成了如今的牧烽火。 伊莱亚斯皱了皱眉，从梦里醒来。 他觉得还是小时候的01可爱一点，虽然有点死脑筋，但是没那么杀意凛然，还冷冰冰的。 改造人的体温也是37摄氏度。 伊莱亚斯莫名想到了这个，随后睁开了眼。 他还在位于诺亚城的据点里。 恶兽面具掉在了地上，伊莱亚斯一伸手，捞了起来。 这个房间又大又空旷，是个长方形，他这张巨大的沙发床贴着长边一侧的墙，如无意外，伊莱亚斯不想在封闭的设施里睡觉了，比如他的共生舱。 跟棺材似的。 所以他选了一张巨大的沙发，上面堆满了各色软软的垫子和花色的毛毯。 一躺进去就像躺进了云间，尽是软绵绵的，不像共生舱里，除了束缚带就是硬邦邦的设备，咯得人屁股都疼。 在黑河旁边捡了一块大石头，伊莱亚斯随便打磨打磨就拿来当茶几了，上头铺着一大块杂色桌毯，看着像是手边有什么颜色的线就往里头织。 居然还有点异域风的美感。 吸引伊莱亚斯的是上面摆着的一个终端，正在发亮。 他捞过来看了一眼，是艾丽娅给他的留言： “明天有远征军要去6号矿区挖矿，那边一挖就会发生坍塌，会影响到地下机构的不稳定，我们准备带人去阻挠，顺便帮你分散一下牧烽火的注意力。至于计划如何你不用管，你知道这个事儿就行。” 伊莱亚斯挠了挠乱发，明天？这么突然？ 他还能再撑两天的啊！ 而且这6号矿区，不是被联盟明令禁止严禁挖掘的吗？虽然是非常丰饶的矿产区，但地质层脆弱，一挖就塌，很容易出事。 这牧烽火是怎么想的？自己下的命令扭头就忘了？ 伊莱亚斯想了想，牧烽火不是这样的人，难不成是他手下的人瞒着他偷偷挖的？ 那可真是不要命了……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牧烽火时的表情，伊莱亚斯寒毛都竖起来了。 就是他潇洒地从亚特兰蒂斯往下跳的那次。 他看见牧烽火的眼神……像是恨透了自己，要是眼神会杀人，牧烽火不亚于用十把尖刀往自己身上捅。 黑河这块的规划都是艾丽娅在管理，她正好擅长数据的整理和计算，更适合当那种广泛意义上的“城主”，而不是去当一个社交花瓶。 伊莱亚斯则对这些数据和信息感到头晕目眩，他只管水源净化和现下的科技发展就好，和艾丽娅算是分工明确。 人可以穿破烂衣服，住破烂房子，喝营养剂，但唯独不能喝不干净的水。 伊莱亚斯几乎掌握了人类的命脉——水源。 无论是仿造人还是纯人类，都需要干净的水。 圣父的改造对伊莱亚斯造成了巨大的苦难，但也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能力。 但伊莱亚斯有时候也觉得可笑，他可以净化任何污秽的东西，却净化不了自己身上的机械毒素。 像是一种诅咒。 这座诺亚城，看似是艾丽娅在管理和发展，但实际上是完全依赖着伊莱亚斯。 为了安全起见，城里知道水源来历的人不多，是怕有人在关键时刻背叛伊莱亚斯。 黑河的首领大人拥有绝对净化能力，这事若传出去，联盟必然起疑心，有这么大本事的难道会是普通人吗？ 绝无可能。 那么答案就昭然若揭了，圣子、圣母，必然是两人之一。 就两姐弟的关系，很有可能就在一起。 “这是我要早去早回？”伊莱亚斯揉了揉太阳穴，会碰到牧烽火吗？ 伊莱亚斯正走在诺亚城的市集上。 他出城需要经过整个诺亚，包括市集和整个住宅区。 “首领大人，您来啦！” “首领哥哥，首领哥哥！”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首领大人，上次您带来的蔬菜种子真能种出菜来，但实在太费水啦，还是等以后再种吧。” “大人，我的夫人马上就要生产啦，您给孩子起个名字呗？” 伊莱亚斯的脚步顿了顿。 “嗯……女孩儿的话叫露西娜，男孩儿的话就叫塔伦，怎么样？” “都是好名字，谢谢大人！” “不客气。” 就这样，恶兽面具在人群中和形形色色的人打着招呼。 他们没见过首领究竟长什么模样，但知道这张恶兽面具之下，一定是个和煦温暖的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个首领带着恶兽面具，而他们的大姐头，就是另外一个首领，平时总是蒙着面纱。 他们说自己是从联盟逃脱的重犯，不方便抛头露面的。 也是，这么有本事的人，从联盟里跑了，联盟里那群改造人能不狗急跳墙吗？ 他们的首领大人不常出来溜达，这下被抓了个正着，一下就脱不开身了。 “好了，大家，我得出趟门，回来再给大家帮忙。”伊莱亚斯不得不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把伊莱亚斯围成圈的人群一下就散开去，大家最终还是选择放过了他。 伊莱亚斯扶了扶面具，如果面具有表情，他的表情大概是汗如雨下。 “一路顺风！” “要早点回来啊，首领大人！” 伊莱亚斯没回头，举起手朝着背后挥了挥，他有点讨厌告别，所以假装自己只是出门散步。 诺亚城离地表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为了具体的位置被发现，先要坐船离开，再沿着百转千折的洞穴石廊步行到地面。 这洞穴石廊就是防外敌用的，若有敌人来，等从回廊中绕出来，诺亚城里的居民早就乘着渡船，去了别的地方。 诺亚城之外，还有两座城。 不过比起诺亚城的热闹，那两座城便只是避难用的临时场所而已。 离地面越近，周遭的气温便越热。 诺亚城的气温偏冷，虽不见阳光但也不会被风吹日晒，常年保持在10~20摄氏度左右。 伊莱亚斯感觉自己的身边的空气，又干又热，约有30摄氏度左右，洞穴石廊中空气流通差，更是闷热。 不过这已经不算地表最热的时候了，伊莱亚斯下午3点出门，在城里耽搁了一会儿，一路走到这里，已经是下午5点了，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就要下山，迎接他的就是极寒了。 他估算自己达到地面的时间大概是下午6点左右，是地表温度相对和煦的时候。 就算穿了可以调节体温的防护服，他也要尽量避免防护服意外失控的问题。 伊莱亚斯很快就到达了地表。 至于怎么去亚特兰蒂斯…… 伊莱亚斯仰头望去，夕阳漫天，云蒸霞蔚。 那座飞船就如同一道巨大的阴影，横梗在黄昏云雾和地平线之间。 像一种遗忘。 “召唤我吧，亚特兰蒂斯。”伊莱亚斯伸出手臂，遥远地，仿佛在触摸亚特兰蒂斯飞船的外壁。 这一刻好像奇迹发生了，一道明亮的光线从沉寂的亚特兰蒂斯上瞬息划过，那是一种共鸣的信号，伊莱亚斯手上的小型遥控器闪闪发亮。 信号将伊莱亚斯带离了地面。 一弹指间，他就这么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第3章 第 3 章 伊莱亚斯皱着眉，缓缓蹲了下来。 这种看起来酷炫的瞬息移动，看似无害，实际上会引起伊莱亚斯的内脏共振。 简单地说，伊莱亚斯有点想吐。 他再睁眼，就看见了熟悉的白色房间，纯白色的，除了一座共生舱，就只有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和一张白色桌子。 没有任何的私人物品。 这些都是圣父给的东西。 周遭静悄悄的，伊莱亚斯松了口气，看了看他手中的黑色遥控器，自嘲了一声，把它藏在胸口的口袋里，随后开始感应附近的巡查兵。 虽然躺进去没什么响动，但以防万一，比如他们又在房间外的墙壁上安装了什么新型窃听器。 不是一次两次了。 伊莱亚斯闭上眼，卷翘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着。 他感应到有四队巡查兵在走动，路线和往常一样。 还有……一个人？伊莱亚斯漂亮的眉毛皱成一团。 就站在他的房间门口，大约两米的位置。 这就有点恐怖了。 伊莱亚斯有点僵住了，他顿时一动不动地和那人一样站着，一时忘记了外面的人是无法听到他房间任何动静的，但从里面是可以听见外面的声音。 等反映过来之后，他才自嘲地笑笑，靠着共生舱想着：“会是谁呢？” 伊莱亚斯的眉心不详地跳了两下，谁会没事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啊？ 变态科学家？ 还是疯狂巡查兵？ 总不能是牧烽火吧。 算了，伊莱亚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就算遇到了牧烽火又怎么样呢，自己不会开门出去，牧烽火也进不来。 因为外面无法被打开，所以这里成了伊莱亚斯关禁闭的好地方。 有时候觉得圣父给他做的这个房间是禁锢他的牢房，但此时伊莱亚斯居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安全感。 伊莱亚斯打开自己的终端，上面依旧显示着：NO SIGNAL。 他环顾四周，眼神落在大屏上，当这张大屏幕关闭的时候，他的房间里就没有信号，也无法被外侧检测到信号。 而共生舱是个不需要任何网络和卫星就能运作的独立物件。 所以艾丽娅总想着找个时候把它偷走，这让伊莱亚斯哭笑不得，问题是共生舱又大又重，怎么顶着联盟乌泱泱的兵，把它弄走？ 伊莱亚斯长腿一伸，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共生舱里。 忽然门外的人开始说话了。 伊莱亚斯一个激灵，差点没磕在共生舱上。 他听见一声一阵长长的叹息。 “就快圣诞日了，依旧毫无音讯，到底是死了，还有藏起来了？” 伊莱亚斯的嘴角抽了抽：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正是如今联盟第一人——牧烽火。 两米，刚好两米的距离。 伊莱亚斯清楚地记得，是自己说让实验体01站在两米之外的，他迟疑了一下，迈进共生舱的腿又收了回来。 如果有人看见他现在的表情，会发现他十分矛盾。 两个人隔着一扇门寂静地对立，几乎是面对面的，一声不吭地盯着对方并不存在的脸庞。 最后还是伊莱亚斯耐不住，他是来使用共生舱的，不是来陪牧烽火玩过家家游戏的。 “伊莱亚斯大人，欢迎回家。” 共生舱的AI用恰如好处的体贴语气和他说话。 “嗯，好久不见，CYCLE。” “好久不见，伊莱亚斯，即将为您进行身体检测，请把手放在检测池中。” 共生舱中内置了一个智能AI，是以前唯一能陪伊莱亚斯说话的人，可惜她的智能等级不高，是服务型的AI。 “都有谁靠近过房间？”伊莱亚斯任由CYCLE为自己贴上各种诊疗仪器和电磁贴。 “请稍后，正在为您查询……” 虽说是正在查询，但共生舱的动作并未停下，还没等查询结果出来，他身上各处都已经被接上了红颜六色的线。 “正在为您过滤结果……根据数据库显示：近六个月内，在房间外逗留的80位确认为巡逻士兵。剩余2位，科学家维恩·索兰教授，逗留次数为1次，时间2小时12分钟。另一位为实验体01，逗留次数为78次，逗留时间总计为162小时32分钟。” “？”伊莱亚斯的大脑有很长时间的宕机。 多少次？多少时间？ 啊？ 六个月78次，那么平均下来差不多一个月是13次。伊莱亚斯揉了揉眉心，一次两个多小时。 在CYCLE的记录里，牧烽火还是叫实验体01。 “他一般在门口做什么？”伊莱亚斯想了想，还是姑且问一下吧，也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了。 “正在调取监控资料，请稍后……” “需要为您调取部分监控视频吗？”智能AI似乎有些语塞。 伊莱亚斯很少听到CYCLE会迟疑的，但他又实在不想见到牧烽火的大脸。 “……进行视频分析。” “正在分析……实验体01在监控时间中，70%时间仅仅站着发呆，14%时间和巡逻士兵交谈，1%的时间与韦恩教授交谈，25%时间消失在监控范围，形迹可疑。” 伊莱亚斯想了下，这是大部分时候都站着？合着是来这站岗了？这里还用得着他来站岗吗？ “消失在监控的情况是怎么算出来的？” “频繁进出监控，但中间的影像资料不存在。” ……那这就很微妙了，伊莱亚斯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但他现在有别的事要忙：“先开始净化吧。” “净化准备中……20%……40%……60%……80%……100%……准备完成，净化启动。” 在他陷入沉睡之前，似乎门外的人又说道： “过几日就是你的生日了，往年都很热闹，但你从来不开心，也不喜欢喝酒。” 话说的断断续续，伊莱亚斯听得断断续续。 原来过几天就是自己生日了吗？伊莱亚斯愣了愣，他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因为那根本不是他的生日，是圣父给他设置的生日。 往年这种时候，都是全球直播的，是的，圣子的生日还要全球直播庆贺。 伊莱亚斯一整天都要维持自己完美的微笑，还要时不时和直播镜头后的观众打招呼。 他们科技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大家居然还喜欢看直播，甚至很喜欢看伊莱亚斯的直播。 这真是件令人费解的事，伊莱亚斯本人至今都没理解自己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大家都是改造人了，好看不好看的有区别吗？ ……不好看就去机构打一针。当美貌变得廉价的时候，为什么还有人会沉迷于这种东西呢？ 不管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清除身体里的机械毒素。 这个时候的伊莱亚斯有意识，却不能动，CYCLE会提供视野，以免在共生舱的时候，伊莱亚斯会遭遇危险，于是他听了一整个净化的碎碎念。 “到底要怎么打开这扇门？” 唉，笨蛋，这门是打不开的，别想了。 “你怎样才肯回来？” 唉，回来是不可能回来的。 “你说的我都做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哪有不满意啊。 伊莱亚斯闭着眼，直挺挺地躺在共生舱里，意识却在和牧烽火一问一答。 原来牧烽火当了这个最高长官，还是喜欢自言自语的嘛，伊莱亚斯还记得他在自己门后面唠叨的样子。 话还是一样的多！ 可能也是自己以前不太理他的原因，但是当时伊莱亚斯忙着痛，哪有空哄他。 不过据说他现在在联盟的威望很高，平时则很少说话。 想想也是，他现在的身份，大概除了下命令和听报告以外，和别人也无话可说。 伊莱亚斯还是很理解他的感受的，毕竟自己以前的身份是圣子，也没什么胡言乱语的资格。 说三句话，手下的人还要猜两句。 这叫什么事？不过现在联盟是军方掌权，还有一个叫做十方会议的最高决策机构，那么多人拥有参与权，总比圣父的一言堂要好得多吧。 伊莱亚斯不能动，脑子在胡思乱想，他听艾丽娅说过一些联盟结构，但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一点不想把这些东西记进脑子里。 “净化完毕。” CYCLE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伊莱亚斯的走神。 伊莱亚斯舒了一口气，他感觉那种凝滞感终于从自己的身体里离开了，毒素越重，给他的身体负担越大。 “简单检测一下身体状况。”伊莱亚斯说，来都来了，他这是最后一次能偷偷来亚特兰蒂斯了，下次怎么办，还不知道。 “正在检测中。” 门外似乎响起了有人交谈的声音。 “长官大人，6号矿区起冲突了。” 牧烽火的声音冷峻又压抑：“6号矿区？” 向他报告的人似乎换了一个，对他的冷气压接受程度高了许多。 “据报告里说，NO.35远征队的8名成员今天忽然出现在6号矿区。” “出现？”牧烽火冷冷地说。 “他们企图挖掘矿区的矿石，但被黑河的人阻挠。” 牧烽火的声音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问：“他们在6号矿区偷采矿？” “……理论上是的，长官。” “胆子挺大。”牧烽火说。 “……”没人接话。 “NO.35远征队整队流放到荒岛。”牧烽火下了指令，“整顿所有远征队。” “是的，长官大人，那黑河的人怎么处理？” 伊莱亚斯被点了一下，竖着耳朵认真听起来。 牧烽火笑了一声：“黑河的人？有趣，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比我都快。” 卫兵哪敢接他的话，于是继续报告情况： “据交战的情况显示，黑河的人并未对6号矿区进行破坏，仅仅是阻挠了采矿行为。” 牧烽火的语气忽然比极寒还寒：“那怎么，我们还得谢谢他们？” 区区一个反抗者组织，能跟他们的正规远征军打得有来有回，牧烽火都嫌丢脸。自从他把部分权力下放了以后，时不时就有一些人背着他做事。 现在手都伸到矿区去了。 “纠察队已经派A组过去了，但6号矿区离他们有些距离，恐怕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到。” 牧烽火有半晌没说话。 卫兵也不敢说话。 伊莱亚斯蹑手蹑脚地从共生舱里爬了起来，完全忘了自己不用做贼心虚。 身体报告刚刚他扫了一眼，没什么大问题。 “去趟6号矿区。”牧烽火说。 “啊？”伊莱亚斯和门外的卫兵一起啊出了声。 这么小的事牧烽火要亲自去？ “……”牧烽火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气。 “我马上安排。”卫兵一路小跑地离开了，出大事了，牧烽火要去6号矿区宰黑河的人了！ 过了五分钟，牧烽火的脚步声也消失在伊莱亚斯能听到的范围内。 伊莱亚斯揉了揉眉心，这回真出大事了，就一个小矿区，牧烽火亲自过去，不得带一群纠察队的人？ 就黑河那点人手，哪儿打得过他们啊？ 而且艾丽娅好像也去了。 伊莱亚斯不确定艾丽娅去没去，因为他的终端在房间里没信号，他没法问艾丽娅。 这下麻烦了，他得赶紧离开亚特兰蒂斯去趟6号矿区。 别说纠察队的人手了，一个牧烽火本人，怕是二十个黑河的都打不过他。 第4章 第 4 章 伊莱亚斯摸了摸自己的装备。 一套跳伞工具，他离开亚特兰的时候通常选择直接跳下去，简单快捷，安全情况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内。 黑色防护服，拿来抵御地表恶劣气温的。 两支肌肉增强剂，一种药剂，聊胜于无。 恶兽面具和黑色面罩。伊莱亚斯通常在面具里再戴个面罩，不然面具掉了露了脸，岂不是很尴尬？ 还有一把军用匕首，防身用的。 他出门的时候只想着来趟亚特兰，没想过自己说不定要和牧烽火打起来啊。 这把军用匕首虽然质量极好，用着顺手，但不慎的是，它是亚特兰蒂斯军工打造的，有着鲜明的亚特兰蒂斯风格，比如镶嵌在刀刃上的那一排蓝色水晶。 更要命的是，牧烽火见过。 从前和牧烽火在战斗室练习格斗的时候，伊莱亚斯用的就是这一把，这种匕首并未量产，一共三把，伊莱亚斯顺走了两把。 战斗练习室里还剩一把一模一样的，牧烽火除非是失忆了，否则肯定记得这小匕首。 牧烽火不太喜欢近身格斗，除了陪他练，一般都是在练枪，这小子更喜欢火力压制，对热兵器也更有天赋。 那岂不是一出手就被牧烽火发现了？伊莱亚斯顿时有点头疼。 趁着巡逻兵没经过房间口的间隙，伊莱亚斯戴上面罩，压着步子找到亚特兰蒂斯飞船的东走廊。 这走廊他太熟了，一整个约30米的长廊，右侧都是落地窗，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红丝绒地毯，人在上面走，静悄悄的。 当时圣父为了炫技，把一扇又一扇的落地窗都做成了可单向从里面打开的样式。 所以伊莱亚斯会选择来这里跳伞。 他摸了摸窗玻璃，居然一尘不染，显然时常有人来打扫。 红丝绒地毯更是崭新锃亮，和伊莱亚斯离开时一模一样。 伊莱亚斯都怀疑是牧烽火刻意保留的。 但他没空多猜，打开窗就跳。 没有一点犹豫，就像那天他离开亚特兰蒂斯那样。 身边呼啸而过的风声，雾蒙蒙的云擦着伊莱亚斯白皙的脸，把他包裹在软绵绵的空气中。 亚特兰蒂斯什么都好，就是站在上面，永远看不到下面是什么样子。 地面是什么样子？地底又是什么样子，伊莱亚斯从来都不知道。 也没有见过在地面上生存的人类，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平时吃什么，又在谈论什么。 呼呼的风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伊莱亚斯翻过身来，仰面向下，看这里的地面情况是否适合降落。 本是打算直接回诺亚城的，但临时改道，他只好先去6号矿区看看情况。 飞了约有10分钟，伊莱亚斯已经能远远地看见6号矿区的轮廓了。 6号矿区坐落在一个偏僻的沙漠里，地质疏松，地表温度越来越高，地下矿脉的结构更加不稳定了。 伊莱亚斯啧了一声，这沙地要跳伞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糊眼睛，还对沙子的松软程度有要求。 要是硬邦邦的板结沙土，那他下去非把膝盖砸碎了不可，要是太松软，两条腿扎进去，还得想办法拔出来。 伊莱亚斯叹了口气，据他对这附近的了解，应该是比较松软的沙砾，他得想办法在降落的适合别让自己扎得太深了。 从联盟调配军力到6号矿区最快需要一个小时，但是伊莱亚斯直接跳下来，顺着风向，大概半小时。 今天刮的是北风，6号矿区在东北方向，好在风的方向并不是逆风，伊莱亚斯只需要随时调整方向，就能大致飞到那块区域。 但毕竟只是跳伞，落地时必然会有偏差，而且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一会儿具体落在什么位置，伊莱亚斯并不能准确掌握，差了的那些距离，也只能劳烦他多走两步了。 他给艾丽娅的终端发了消息，艾丽娅迟迟不回，一般艾丽娅都是秒回消息的，这种情况八成是因为在和远征军僵持，没空回。 伊莱亚斯有点担心她们的状况了。 半小时后，伊莱亚斯降落在6号矿区的西北面，如他所料，这里沙砾松软，他费了点劲才把自己从沙子里挖出来。 现在已经是夜里11点，气温已经很低，天色已经全按了下来，伊莱亚斯看着终端，显示如今的气温是-20°，沙漠有风吹来，冻得他脸痛。 于是他把面具也给戴上了，虽然不保暖，但至少挡风。 不过还好是夜里，若是白天，这沙砾的温度恐怕高达70°，往里一埋，当场就进了窑炉里，变成烤披萨。 伊莱亚斯踉踉跄跄地在沙地行走，边走边看附近的地形图和坐标。 “理论上这地形并不复杂，艾丽娅只要带人埋伏，把来采矿的人绑了就是，也没来几个人啊？”伊莱亚斯有点疑惑，这矿区本身就有联盟的监视，闹一阵就撤，联盟自然会找人来接手的。 忽然一声炮响划破夜空。 伊莱亚斯怔怔地抬头，不要命啦？矿区放炮？ 他小跑起来，跑了约二十分钟，从矿区的背面翻墙而入。 在他的视野里暂时看不到人，伊莱亚斯偏头去看，面具的脑门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红点。 那是狙击枪的瞄准器。 伊莱亚斯倒吸一口凉气，直接缩了回去，立马换位置。 这回真是瞎子过河了，伊莱亚斯时不时露头看矿区内的陈设，虽然地形有标注，但如今矿区里堆砌了一些破损的机械，还有很多沙袋和木桶，更有几个集装箱就横梗在矿区中心。 乱七八糟的东西堆了一地，说明这里早就没人管理，负责守卫的卫兵才不会好心替联盟收拾烂摊子。 不过这样看来，掩体还算不少，否则伊莱亚斯突兀地出现在矿区，怕是两边人都会以为他是对方的人。 伊莱亚斯找了两个靠边的小集装箱蹲下，这集装箱看起来是废弃许久了的，连门都已经脱落了，里面没人。 他的听力极好，在离他约十米开外还有一个集装箱，虚掩着门，好像有什么动静。 集装箱挡风，关上门以后稍微有些保暖的功效，不至于在长时间僵持之下失温。 ……有几个人急促呼吸的声音，但没说话。伊莱亚斯紧紧地盯着那扇随时会打开的门。 是黑河的人？还是远征军的？ 伊莱亚斯的匕首已经握在手心里了。 砰！ 又一声炮响。 这次离得近了，伊莱亚斯听出来这是一种土炮，就是用火药简单制成的，一炸起来什么响动都有。 爆炸的地方却在另外一头。 伊莱亚斯顿时就确认了，对面集装箱里的是自己人。 于是他立刻敲击集装箱的铁墙。 敲三下，停两下，再敲两下，停一下，再敲一下。 刚敲完，那扇虚掩着的门轻轻地打开，露出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正在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伊莱亚斯朝着那边比了个“上”的手势，随后探出头去，正对上艾丽娅又惊又喜的眼神。 艾丽娅冲他比了个疑问的手势。 伊莱亚斯想也没想，直接用手语告诉她：我去包抄他们，你们边制造噪音，边撤退，要快，有追兵来了。 艾丽娅则告诉他远征军还剩四人，在他们的西面，有一个狙击手，两个突击兵，还有一个受伤，手上还有土炮，数量未知。 伊莱亚斯心里盘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们别发了疯似的丢炮仗，这地再震一震，地面就要塌到矿井了。 伊莱亚斯这会儿没带热感扫描仪，就像是个夜里的瞎子，又回到了最原始的作战方式。 他小心地摸着障碍物缓缓前进。 同时艾丽娅也同时开始移动，为伊莱亚斯吸引远征军的吸引力。 果不其然，远征军朝着艾丽娅移动的方向开枪，乒乒乓乓地打在了集装箱的铁墙上。 伊莱亚斯像是一道黑夜中的阴影，随着被遮挡的月亮，时隐时现。 很快，他就摸到了这四个远征军的位置。 只剩四人，他们居然还维持着普通作战的计划，狙击手在稍远处架枪，突击兵站在前方蓄势待发，而受伤的那个，大概是被放弃了，随便找了个角落蹲着。 伊莱亚斯观察了一会儿，这个受伤的反而是丢土炮的那个，许是土炮不稳定，被炸伤了肩膀和手臂。 一般来说联盟正规军需要炸弹之类的军需，是要向上申请的，显然他们并不能拿到这些物资。 伊莱亚斯压着脚步，绕到受伤的身后，那人靠着一个摇摇欲坠的挖机，歪着头休息。 背着光，他自然无法看见伊莱亚斯。 伊莱亚斯轻轻一跃，像只跳柜子的猫，在他的眼前蒙上一片阴影，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伊莱亚斯打晕，同时伊莱亚斯抢过他手中的土炮，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扔出去。 天太黑，伊莱亚斯不确定能不能捂住那人的嘴，干脆就用土炮的动静掩盖那人的挣扎。 “啧。” 伊莱亚斯听到一声啧，来自那个狙击手。 随后又听见了两声骂骂咧咧：“你他娘的往哪儿丢？想炸死老子？” 伊莱亚斯没说话。这三人还未发现自己的队友被替换了，这两句话直接暴露了他们的方位。 狙击手离自己最近，也最麻烦，所以伊莱亚斯准备先把狙击手敲晕了再说。 伊莱亚斯蹑手蹑脚地爬上一出高架，这高架看起来是放哨用的，总体不高，但地形有利，显然是狙击手最喜欢的位置。 但很可惜的是，这个位置一旦被发现，就格外惹眼。 高架年久失修，伊莱亚斯爬得小心，却还是引得高架吱呀一声。 狙击手登时低头。伊莱亚斯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他才爬到一半，现在跳上去都来不及打晕他的。 结果狙击手只是揉了揉眼睛，沙漠里风大，一下迷了他眼睛。 伊莱亚斯松了一口气，因为杂声并不止他的，还有黑河移动时故意推到支架的噪声，一起混入了风中，一时不好分辨。 狙击手刚揉完眼睛，眼前一黑，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伊莱亚斯打晕，呜咽了一声，稳稳落地。 接下来就是……伊莱亚斯眯了眯眼，从他这个位置很容易就发现了两位突击手的背影。 伊莱亚斯没有枪，也不喜欢用枪杀人，但他没带麻醉针，只好再爬下去，故技重施，去打晕这两个突击手。 一打四他恐怕顾首不顾尾，但是一打二应当还算轻松。 还没等他落地，一阵巨大的飞机扑翼声轰鸣如雷，随即伴随着刺眼的探照灯光杀入矿场，照得伊莱亚斯顿时眼前白茫茫一片，愣在当场。 联盟的人来了！ 伊莱亚斯离地还有三五米，他的位置在灯光下太过现显眼，只好闭着眼直接往下一跳，在沙地上翻滚两周，咚地一声撞在两个铁桶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扩音器的声音带着劣质的电流声刺入所有人的耳膜：“6号矿区所有人立即缴械投降！否则当场击毙！” 伊莱亚斯听着笑了一声，还真是简洁明了的警告。 缓了片刻，他的视力终于恢复，抬头一看，联盟军专属的直升机和军用飞行机已经像水族馆里的鱼一样停满了整片天空。 “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伊莱亚斯不禁腹诽。 他缩在两个铁桶和一个破帐篷之中作为隐藏，但破了两个大洞的帐篷不是什么万无一失的战略地，灯光多照两下，就该看到人了。 问题是他该怎么在如此庞大数量的联盟军中堂而皇之地溜走…… “NO.35远征队，你们将被判处流放。” 一声冷峻的警告穿透轰鸣，传入伊莱亚斯的耳中。 是牧烽火的声音，如此熟悉，又如此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