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傲娇血族盯上了》 第1章 为什么我家里会冒出一个血族？！ “吱呀”一声，尘封已久的房门被推开，里面漆黑一片，就连门外的光亮似乎都照不进去。 褐发蓝瞳的青年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双手交握，轻轻一搓，一团小小的光焰就凝聚在手中。吹散光焰，光明便散布在整个房间。 这应该就是新家的最后一个房间了。约舍尔这样想着。 不同于其他房间的萧条陈旧，这里的装潢十分精细，一尘不染的地板、绘制有繁复花纹的挂毯，甚至还有几件精美的水晶饰品。这个房间不应该出现在一栋几百年前的木屋，而应该在某个贵族的别墅。 但是这一切华美的装饰都没有留住约舍尔的目光。在房间被照亮的一瞬间，他的全部心神就被正中央的那具棺材吸引了过去。 棺木以厚重的黑色为底色，又装饰有血红色的纹路，不像是要让死者安眠，倒像是诡异的诅咒。 在这样一栋屋子里，出现这样一具棺材，无论是谁，第一反应恐怕都是拔腿就跑，但约舍尔却惊愕地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棺木上的花纹仿佛有着奇诡的魔力，在他的目光落上去的那一刻就攫取了他的心神，诱导、控制着他一步步靠近。 早知道就不该一个人探索这栋屋子的！约舍尔欲哭无泪地想。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在前面的路口左拐，再直行两分钟，就能看见那栋屋子了。”一位看上去约莫三十岁的成年男性对身边的青年这样说着，手里还拎着一个硕大的手提箱，“是不是有点累了？” 约舍尔摇摇头：“我的耐力还挺不错的哦！” 这样说着，他颠了颠背上那个和他纤瘦的体型颇不相称的大号双肩包，以示自己体力充足。 正午的阳光洒在街道上，明亮又不燥热。约舍尔紧紧跟随在威利先生身后，同时又好奇地四处打量，房屋的样式，路边的花草，形形色色的人群……都令他感到新奇。 这就是首都费里阿，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作为一个过去二十年都生活在王国西南部小城市的普通人，费里阿城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即使长途跋涉的疲劳也没能消减约舍尔内心的激动。 “先回去好好休整，观赏费里阿城的机会还多的是呢。”威利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呵呵道，“想当初我第一次来费里阿城，也和你差不多呢，嗯，那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五十多年？约舍尔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威利先生的耳边，那里有几片小小的鱼鳞，在灿烂的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光泽。 ——人鱼的寿命接近人类的三倍。难怪威利先生看起来才三十岁出头。 “这些年您一直都在这片住宅区工作？” 闲聊间，两人拐过路口，约舍尔远远便看见了此行的目的地——在周遭高大精美的砖石住宅里，那栋木制小楼实在太显眼了。 “那倒不是。刚上岸的时候我连话都说不利索，在码头当了好几年搬运工人。”威利道，“不过我在现在这个岗位上也待了十几年了。短短十几年就接到了这栋屋子的生意，不容易啊。” 约舍尔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这栋屋子被委托到我们手中已经四百多年了，”威利笑起来，指了指他们的目的地，“我的前前任，任期五十多年，前任，任期六十多年，从来没见过屋主，而我才任职十几年，就见到了你，挺幸运的吧？” 约舍尔看着面前老旧的二层小楼——不，用老旧这个词不太合适，因为它似乎并不旧，只是无论样式还是风格，都已经落后时代几百年了，和周遭的住宅比起来，坐落在狭小院落里的木屋显然是个异类——茫然道：“可是，我也不是屋主啊，我今天第一次见到这栋屋子。” 虽然能在首都有个落脚之处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他没想到他的新家居然已经有四百年历史了……？真的不会在他踏进门的一瞬间轰然倒塌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第一次来。”威利豪爽地笑出声，拍了拍约舍尔的肩膀，“放心，根据档案上的资料，这屋子当初是一位精灵委托给我们的，里面施过法术，所以才能几百年不倒，你不用担心质量问题。不过那个法术也是一层防护罩，除非手里有地契，否则根本没法进去。你应该带了吧？” 地契？约舍尔立刻想起了自家监护人给自己的那份文件，他卸下背包翻找半天，找出了地契。发黄的卷轴在被展开的瞬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颤动不停。 他捧着地契走到门前，卷轴便漂浮起来，自己贴到了大门上。约舍尔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上面的文字是精灵语和龙语混合写成的，他只认识很少一部分。 一边的威利点点头：“这样就可以了。” 晦涩难懂的字符似乎活了过来，流转不息，令人目眩神迷。约舍尔屏息凝神地盯着它们，直到地契上的光辉渐渐暗淡，最终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清脆的碎裂声，仿佛瓷盘被摔在地上。这声音转瞬即逝，几乎让人以为只是错觉，但约舍尔清晰地感到，面前的房屋刹那间真实了许多，就好像之前蒙着的一层轻纱被揭了下来。 “那么，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威利笑道。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长串铜钥匙，“这是当初那位精灵委托我们保管的，现在就给你了。” 约舍尔接过钥匙，郑重地给威利道谢：“谢谢您帮忙。” 要不是对方，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就算手里有地图，也得在费里阿绕得晕头转向。 “有什么好谢的，这就是我的工作。”威利又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虽然这栋屋子没问题，但是几百年下来，里面的输水管道之类的估计也废弃了，要是碰见不会处理的问题就来找我，你刚来费里阿，容易被忽悠！” 和威利告别之后，约舍尔目送着对方离去，这才打开大门，背着背包、拎着手提箱，走进了院落。 院子并不大，主要的空间都被房屋占据了，只有一小块空地上种着一棵和屋子一样高的石榴树，如果打开二楼的窗户，似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树叶。按照威利先生的说法，这里应该几百年没人进来过了才对，这棵石榴树居然依旧枝繁叶茂。 屋内的景象和外面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空旷的大厅、厚厚的灰尘、样式陈旧的家具……冷清又荒凉。话虽如此，不管是焦黑的壁炉还是枯萎的盆栽，都彰显着这里曾有人居住的事实——尽管已经空了四百年了。 约舍尔将手提箱放在门口，又卸下背包放在箱子上，随后便开始参观自己未来的住所。 一楼包括大厅、厨房、客房和一个似乎通往地窖的小房间，尽管都一样萧条冷清，但也都有着很重的生活痕迹，比如客房的书桌上仍然放着一本翻到一半的诗集，如果忽略上面的一层灰尘，看起来就好像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很快就会回来……约舍尔莫名打了个寒战。他想起自己的监护人，同样是精灵的奥兰先生，就是他将屋子的地契交给了自己。威利先生说这栋屋子是一位精灵委托给他们的，难道就是奥兰先生吗？ 对了，他还得给奥兰先生写封信报平安才行。不过今天不一定有时间啊，要收拾屋子，还得去报道…… 这样想着，他离开客房，踏上楼梯前往二楼，“吱呀吱呀”的声音令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摔下来，好在这楼梯的质量还算不错。 二楼有四五个房间，约舍尔依次看过去，卧室、书房、卧室，直到最后一个房间…… 约舍尔没能沉浸在回忆中太久。那种诡异的力量正扯着他向棺材靠近，当务之急是摆脱眼下的困境。 这不是一具容纳死者的棺材。由它的的形制和特点来看，里面应该是一名沉睡的血族，如果自己靠近、甚至推开棺盖，他或者她就会立刻醒来。威利先生说这里封闭了四百多年，那么这名血族恐怕也是四五百年前的存在，根本不了解现行的法律规章，很可能会直接把他变成苏醒后的小点心……！ 他设想了一下自己跟对方解释：“这位先生/女士，对不起，您已经睡了四百多年了，根据现在的法律条文，您是不能随便吸我的血或者把我变成血仆的，否则会受到刑事处罚……” ……对方根本不会听吧！ 一个个想法闪过，约舍尔的身体距离棺木越来越近。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落在了棺盖上—— 沉重的棺盖“隆隆”滑落，于是约舍尔便看到了棺材内部。 就在棺底那鲜红的绒缎上，正静静躺着一名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银色长发，面容俊美，身穿绣有金色花纹的深褐色长大衣，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高立领白色长袍。这种搭配现在看起来有些古怪，不过正是四百多年前流行的风格。 约舍尔还没回过神来，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沉睡的血族。突然，血族原本安安稳稳交握在胸口处的手抬了起来，猛地抓住了约舍尔的手腕，而那张俊美的脸上，在睫毛的轻轻颤动之后，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睁开，漠然看向棺材边的约舍尔。 约舍尔几乎瞬间抬起没被抓住的那只手——棺材打开了，这就意味着，那股控制他的魔力也消失了——握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那条挂坠，准确来说，那是一尊星空女神的小像，是奥兰先生送给他的礼物。 刹那间光华大盛，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女神像中射出，落在了那只正抓着约舍尔的苍白的手掌上，吃痛之下那只手立刻松开，约舍尔抽出手臂，拔腿就跑。 不跑等着对方把自己吸成人肉干吗！女神像只有一次攻击能力啊！ “………圣木制作的护身符？” 银发男子坐起身，垂眼看了看手上的那道伤痕，其中并无鲜血流出，且在短短几秒后就重新愈合。周遭归于黑暗，他轻轻敲了敲棺木，原先封住窗口的法术应声失效，时隔多年，阳光重新落入这个房间。 他没有追赶逃跑的约舍尔，而是侧头看向窗外的天空，鲜红的眸子中流露出几分迷茫：“……我睡了多久？” 碎碎念： 开新文啦~~~大好的暑假就应该写文——应该会日更，更新时间不定，不过大概都会在晚上，如果实在有事不能更新，手里又莫得存稿的话，也可能临时请假…… 又：约舍尔的“舍”字是四声哦，大家别读错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为什么我家里会冒出一个血族？！ 第2章 沉睡生灵管理事务司 “沉睡生灵”，这是一个专有名词，指代那些因为沉睡时间太长，苏醒时已经和社会完全脱节的生灵，主要包括精灵、龙族、血族等长生种。 自大变革以来，社会风俗的变化愈来愈快，与社会完全脱节的沉睡生灵们造成的危害也就越来越大。最典型的例子是一头睡了差不多九百年的龙，苏醒后以为现在仍旧是龙族高高在上的时代，袭击毫无防备的居民，肆意毁坏城市，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为了应对这一问题，各国都成立了相关部门，艾兰兹王国的沉睡生灵管理事务司便是其中一个，其总部坐落在首都费里阿城。而约舍尔就是事务司成员。呃，准确来说，是即将入职的事务司成员。他之所以来到从家乡来到费里阿，就是为了工作。 约舍尔一路飞奔蹿下楼梯，本想丢下行李夺门而出，却在踏出门外的一瞬间停住脚步。 ——如果他就这么跑掉的话，那名血族会不会危害到周边的居民？ 这种案例数不胜数。在来费里阿之前，他在家里已经阅读过了事务司的手册以及各种相关书目，其中血族们在苏醒后最常干的一件事就是袭击可怜的路人，然后美美饱餐一顿，这种情况在血族的条目中占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假如这个血族并没有危害他人的念头，那自己逃跑也没什么，可是如果他正想给自己饿了四百多年的肚子开个庆祝会呢？约舍尔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自己几百年没吃饭，起床时又看到外面行走着美味的小点心…… 他抿起唇，收回了自己已经迈出门槛的左腿。 不管是从他自己的角度，还是站在准事务司成员的立场，他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快速拉开背包，在里面翻找起来。他的确没有信心能抵抗一名血族，但奥兰先生给他备了好几样防身的物品，他自己也有一定的法术基础，只要能拖住血族不让他袭击其他居民…… 找到了！他眼前一亮，取出事务司邮寄给他的入职通知书，又抽出一支铅笔，在通知书的空白处“唰唰”写上“南区蒂姆大街住宅区有一名苏醒血族”。他把通知书折成一只飞鸟，低声向光明神祷告了几句，便将通知书飞出了门外，只见它仿佛活过来似的，拍拍翅膀便飞向了远方。 ——光明神也是旅行之神，是迷途生灵的引路者。约舍尔并非光明神信徒，但也接触过相关的神术学习，理论上来说，可以让通知书回到它诞生的地方，也就是事务司总部。 但愿他半吊子的神术可以将通知书送到，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和事务司有直接关联的物品。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救援到来之前，拖住楼上那位血族了。约舍尔又从背包的夹层里取出几样物品塞进兜里，一咬牙，重新踏上了楼梯。 没关系的。他安慰自己，对方毕竟是智慧生灵，不是被**支配了头脑的野兽，虽然自己掀了他的棺材盖，还用女神像攻击了他，但是只要自己努力沟通，说不定就能避免战斗，和睦相处……大概。 至于如何与一个刚刚苏醒的血族交流……事务司手册上是怎么说的来着……约舍尔努力地回想着这部分知识，可惜实在想不起来。他要进入的是事务司的后勤部，并不涉及这方面业务。 整栋屋子依旧萧条寂静，只有楼梯“吱呀吱呀”响个不停。二楼没有任何动静，就仿佛那名血族还没有醒来似的。 房门没有关。约舍尔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悄悄探头看向房内—— 那名血族正坐在棺材中央，手臂搭在棺盖上，似乎在发愣。阳光洒在他银白的长发上，为他镀上一层明亮的光晕。 奇怪，阳光？可是这个房间不是没有窗户吗…… “别躲了。我看见你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 约舍尔吓了一跳，下意识站直身体，有点语无伦次：“呃，您好，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打开我的棺材？不是故意攻击我？还是说，不是故意偷窥？”血族很不客气地质问他。 那是因为棺材有魔力，我真的是无辜的……约舍尔在心里默默给自己伸冤，但外表上绝不流露出来：“对不起，请原谅我。”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干净利落地服软，血族磕巴了一下，随后又冷哼一声：“哼……过来，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不计较你之前的行为。” 动口不动手，这个我擅长！约舍尔心想，看来这位先生还是很好说话的。 话虽如此，他也没有完全放松戒备，一只手握着女神像，一只手放在兜里，一步步走到那名血族身前，好在对方并没有趁机攻击的意思。 “现在是哪一年了？” 标准问题，每个沉睡生灵都会问……约舍尔立刻回答：“今年是通用历450年！” 对方的反应却和自己设想的不一样：“通用历？那是什么？” ……对哦，通用历是四百多年前颁布的，眼前的血族那时候大概已经沉睡了。 “呃……请问您沉睡之前，用的是哪种历法？” 血族蹙眉想了想：“艾兰兹历……艾兰兹历1562年。” 艾兰兹历……约舍尔迅速在心里进行换算，虽说以王国的名称冠名，但艾兰兹历并不是从王国建立的那一年开始……那么换算下来，大概是…… “通用历的起始时间，大概是艾兰兹历1550年左右。”约舍尔说，“换句话说，您是在通用历12年左右开始沉睡，一共睡了四百三十多年。” “…………” 血族似乎很惊讶，连血红色的眸子都微微睁大，然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表情沉寂下来，不说话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那么他当初很可能是被动进入沉睡的……嗯，但是看他的表情，问题似乎不是这么简单……手册上是怎么说的来着…… 长久的寂静之后，约舍尔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沉默：“您是第一次沉睡吗？” “嗯？”血族回过神，又恢复了之前面无表情的状态。 “我是说，您是第一次进入沉睡、并且睡了这么长时间吗？”约舍尔回想着自己买的那本二手的事务司入职手册的内容，“这种情况下，苏醒后很可能出现一系列心理障碍和异常，需要及时诊治唔唔……” 约舍尔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巴张不开了，面前的血族青年施了一个禁言咒。 “是我问你答，不是你问我答。”血族丢下这么一句后才撤销禁言。 “呃，抱歉，但是请容我最后说一句，其实我是相关部门的职员所以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会带您去我们部门进行检查和治疗希望您能答应我。”约舍尔一口气说完，期待地看着对方。 虽然说话很不客气，但是眼前这位血族似乎是个好人？至少就在刚才，假如他使用攻击性的手段，自己是绝对反应不过来的……原先的恐惧和紧张消退后，约舍尔有些跃跃欲试。 作为沉睡生灵管理事务司的准职员，入职第一天就带回了一名刚醒的血族，从此加薪升职……咳咳，总之，很令人神往！ 血族并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抓住了约舍尔胸口处的女神像，眸子微微眯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约舍尔觉得他可能是在耿耿于怀自己居然被一个挂坠伤到了，解释道：“这是奥兰先生——我的监护人——送我的生日礼物，其实它的主要作用是让人平心静气，没太大攻击性的，需要积攒一星期的星光才能攻击一次……” “……蠢死了。”血族松开挂坠，扫了他一眼，“你是在告诉你的敌人，你现在已经毫无反抗能力了吗？” 呃，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有点蠢……约舍尔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之前是敌人，现在不是了啊……我是说，如果您答应我的请求的话，我们当然就不是敌人了。” “哼……”血族冷哼一声，起身离开棺木，约舍尔才发现眼前这人居然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他不得不半仰起头，“你让我跟你去相关部门，可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有希望！约舍尔立刻开始解释：“这是为了您的身心健康，当然我知道您肯定没有心理障碍，但是诊疗是免费的，做一次也不会吃亏，您也不缺这点时间不是吗？而且我们部门还会提供食物，现在和四百多年前不同，血族很难找到……” “一个条件。”不等他说完，血族就打断道。高大俊美的青年微微俯身，银色的长发从肩上滑落，鲜红的瞳孔紧紧盯着他，“你得为我做一件事。” “什……什么？”骤然间与对方挨得这么近，约舍尔有些结巴道。他能为血族做什么事？难道要他供血？嗯，如果只要一点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行…… “帮我找到它的原主人。”血族指向约舍尔戴着的那尊星空女神小像，“它上面有我熟悉的气息，属于我的一位朋友。你得帮我找到他。” “没问题！”没想到要求会这么简单，约舍尔松了口气，“放心吧，我马上就给奥兰先生写信！对了，请问您怎么称呼？” “叫我艾里诺斯。” “好的，艾里诺斯先生！我是约舍尔，请多关照！”约舍尔弯起眼睛，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这一切真是出乎意料地顺利！ ……咦，他好像忘了什么，是什么来着…… 等等，难道说……约舍尔的笑容突然僵住。 他看着正在整理衣服的艾里诺斯：“那个，所以这里是你的房子吗？” 艾里诺斯看向他，一脸莫名：“当然，不然我为什么住在这儿？” 约舍尔眼前一黑。 可是，地契明明在他手里啊……！结果现在屋主醒了，他又该住到哪里啊？！ 第3章 虽然你住在这，但这里是我家 约舍尔看着艾里诺斯随意地脱下大衣放在棺盖上，随后迈步离开房间，他也只得紧紧跟着对方，同时又努力思考着该如何委婉地告诉艾里诺斯，现在这栋屋子的屋主——至少在名义上——是他。 艾里诺斯先生，非常遗憾地告诉你，虽然你在这儿住了几百年，但从今天起，这里是我家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他会被打死的吧。 “你跟在我后面干什么？”正纠结时，艾里诺斯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路，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个部门怎么走？” 可是现在不是还在你家——也是我家，呃，好像哪里不对——吗？自家房子也需要带路吗？约舍尔一边腹诽，一边老老实实道：“其实，我不认识去事务司的路……” “你不认识路？你是那里的成员你不认识路？”艾里诺斯转身看他，随即“嘶”了一声，俊美的脸扭曲一瞬：“好痛……怎么回事？” ——他那头几乎及腰的银色长发不知怎么地缠在了门把手上，于是在他转身时，头发也被猛扯了一把，约舍尔看着都觉得自己头皮疼。 他上前一步，帮艾里诺斯解开缠在门把手上的头发：“很多沉睡生灵都会有这种困扰，虽然沉睡时各种生理活动都会放缓，但是几百年下来头发也会非常长……以及，我真的不认识路，我还不是正式成员呢，那个……本来打算今天下午去入职的。” 长发入手的手感非常好，像是银色的绸缎，光滑柔顺……很难解开。约舍尔忙活了半天，没解开不说，自己又扯下来一根。 “……”艾里诺斯翻了个白眼，抬手做了个手势，空气中划过一道破空声，长发就从耳根处齐齐断开，落了一地，只有一小缕还留在约舍尔的手上。 好吧，这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还不等约舍尔说什么，艾里诺斯又打了个响指，地上散落的发丝就消失在了火焰中。 “走吧。”血族这样说着，沿着走廊前行，约舍尔紧紧跟上，顺便抬眼瞧了瞧对方，这样直接砍断的发型当然不怎么好看，但是得益于艾里诺斯那张得天独厚的脸，旁人看了只会认为这是某种新的时尚。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约舍尔习惯性将手搭在楼梯扶手上，结果摸了一手灰，赶忙又收了回来。 艾里诺斯没有注意到身后青年的动作。他慢慢走下楼梯，屋内的光景便映入眼帘。这一切如此熟悉，对他而言，他“昨天”还在这里生活，而睁开眼时，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枯死的盆栽、落灰的家具，处处透着萧条冷清。 四百年……轻飘飘一个数字，如此虚幻不真实。他有些恍惚，突然明白了约舍尔说的“心理障碍与异常”，一晃多年，物是人非，他该如何…… 目光扫过几样事物，他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此时的约舍尔正在发呆。 也不知道自己的求救信送到了没有，如果送到了的话，他们就可以等人来接，如果没送到，他就得找地方买地图……正出神时，他撞到了突然停住脚步的艾里诺斯背上。 他捂住额头：“艾里诺斯先生？” 血族脸色不怎么好看，指着门口的手提箱和背包：“这是怎么回事？” 约舍尔心里咯噔一下。光想着去事务司，忘了还有搬家的事了。试想你睡得好好的被人叫醒，出门一看发现自家门口放着那人的行李……约舍尔默默地握住了胸口的女神像。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法抵赖，他承认道：“没错，其实我今天是来搬家的……” “然后你巡查自己家，发现里面还睡着一个人？”艾里诺斯冷冰冰道，“四百多年过去，现在的人已经可以随随便便搬进别人家里了吗？” “我可以解释的！”约舍尔赶紧摇头，快步跑到门口，从背包里取出地契递给艾里诺斯：“我有证明！你看！” 艾里诺斯接过地契，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顿时睁大了眼睛，咬牙切齿：“那帮家伙……他们居然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的房子送出去了！” “……”约舍尔察言观色，小心问道：“所以，这份地契是有效的，对吧？” 艾里诺斯无语。从契约层面上来说，这份地契当然有效，约舍尔也的确是屋主，可是这将他置于何地？一觉醒来连家都不是自己的了，要是他能回到四百年前，他一定要把那帮卖他屋子的家伙绑起来揍一顿，多年的伙伴情谊是喂狗了吗！ “确实有效。”他难得怒气冲冲，咬牙道，“不过只要我毁了它，它就和无效没什么区别了……” 还不等他动手，“哐当”一声，大门被一脚踹开，整栋屋子都似乎晃了几下，一道声音响起：“不许动！” 艾里诺斯皱眉转身，约舍尔则乖乖站定，只将目光投向门外。额前的尖角和身后的尾巴彰显着踹门者恶魔的身份，是名青年男性，黑发赤瞳，衣着相当随意，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显得放荡不羁。此时此刻，他正握着一把匕首，视线从屋内两人身上扫过，随即眯起眼睛，握紧匕首—— “等一下，先别动手！”约舍尔赶紧喊，“艾里诺斯先生是好人！” 他好不容易才和艾里诺斯达成协议，要是两人打起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恶魔皱起眉，但还是停下了攻击动作。艾里诺斯转向约舍尔：“他是你叫来的？” “应该算是吧……”约舍尔有些犹豫，上前几步，“那个，我是约舍尔，原定今天入职事务司……这位是艾里诺斯先生，今天刚刚醒来。” 大概是见他和艾里诺斯交流很顺利，恶魔也不再紧绷着，倚靠在门框上，匕首在手指间转了几圈，语气也变得懒散：“我是维森特，事务司战斗部成员。” “你们部门还有战斗部？”艾里诺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是说只负责服务和治疗？” 不等约舍尔回答，维森特就接过话头：“对于不肯接受我们服务的生灵，就需要采取一点强制手段了。” 艾里诺斯眯起眼睛，血红的眸子中闪过危险的光：“你打不过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眼看着刚刚缓和下来的局势又变得剑拔弩张，约舍尔赶紧抬手试图挡住两人对峙的目光：“等等等等！不如我们先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 约舍尔：“………” 艾里诺斯：“我为什么要让一个陌生人坐在我家？” 维森特：“我还赶着回事务司复命，没时间慢慢谈。” 约舍尔想了想，试探性道：“那……我们一起去事务司，在那里谈？”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又看向一脸期待的约舍尔，最终点头：“好。” ………… 马车在道路上慢腾腾地前行。这种出租马车可以乘坐四人，但因为只有一匹马拉车，所以速度实在不敢恭维。 车厢内很安静。维森特不习惯坐马车，他的能力以速度专长，要不是需要照顾约舍尔这个人类，他和那个血族可以在几分钟内到达事务司。 百无聊赖之下，他转身看了眼后排，只见艾里诺斯面无表情地专注看着窗外，约舍尔的动作则和血族如出一辙。他有些无语：“喂，他睡了几百年，没见过世面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他一样？” 约舍尔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窗外繁华的商业街上收回，诚实道：“我确实没见过世面啊，我的家乡很偏僻的，不像费里阿这么热闹。” “……”维森特没想到这位新同事这么实诚，尴尬地咳了一声，“呃，那你慢慢看，不着急，离事务司还有很长一段路，还会路过女神圣所，你可以尽情欣赏……” ——女性神祇有很多位，但是如果不加任何修饰，只说“女神”二字，那指的一定是众神的引领者，星辰的主宰，编织命运、掌管天穹的星空女神。大多数神祇都有属于自己的神圣区域，区域中修建有神庙、祭坛……这种区域就被称为圣所。身为众神的引领者，星空女神的圣所遍布各地，费里阿城自然也不例外。 约舍尔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处的星空女神像，点点头：“嗯，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会去圣所祷告的。” “女神圣所？”一直不作声的艾里诺斯也加入了话题，“还是四百年前那座吗？” 约舍尔当然不清楚，他看向维森特，恶魔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星空女神信徒，不过我听说圣所的上一任大祭司是工作了五百多年才卸任的，所以圣所这几百年应该没什么变化吧。” 艾里诺斯神情平淡：“我和那位大祭司倒是有点交情，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可是，我只是去祷告，并不需要大祭司垂青啊……”约舍尔抓了抓头发，不太明白艾里诺斯的脑回路。 “……”血族重新看向窗外，“不乐意就算了。” 经过小半天的相处，约舍尔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摸清了艾里诺斯的性格。虽然看起来冷淡，但其实脾气并不坏，只是并不表露出来……简单来说，就是很别扭。 “不不不，我很乐意！”他立刻顺着艾里诺斯的脾气回答道，“如果你能带我去见一面大祭司的话，我会很荣幸的！” 艾里诺斯淡淡应了一声，没说什么，但表情却明显缓和下来。 维森特看看艾里诺斯，又看看约舍尔，难得陷入了迷茫。 这两个人看起来挺熟啊？真的是今天才刚认识的吗？还有，他都说过了，那位大祭司已经卸任了，上哪儿去见一面啊？你们能不能认真听我讲话？？ 第4章 初到事务司 花了大半个小时，马车终于抵达了事务司。 “哇哦……”约舍尔不自觉张开嘴巴，目不转睛地仰头看着眼前的建筑。 艾里诺斯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毕竟他也没见过事务司的样子。 首先入目的是中央那栋高大宏伟的三层大楼，大楼两侧的柱廊则通向两边的只有一层的偏楼。事务司的成立约在三百年前，因此大楼有着明显的大变革时期的特色。整座建筑以砖石筑就，风格简约协调，古朴厚重。 “右手边那座偏楼是厨房和餐厅，左手边那座用来住宿。”维森特此时客串了一下导游的角色，带着两人一边往里走一边介绍道。 登上台阶，穿过门廊，就进入了大楼内部。一名抱着一沓文件往外走的女性看见他们，招呼道：“维森特先生，下午好！你身后这两位是？” “下午好，”维森特扬唇笑了笑，“这两位是我们的新成员。” 还不等女性答话，艾里诺斯便皱眉道：“我不是新成员。” 他只是勉为其难跟着约舍尔来做那个所谓的心理状况检查而已。说实在的，要不是约舍尔戴着的那条挂坠对他来说确实意义非凡，他根本不会听从对方的花言巧语。 “……”那名女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抿嘴一笑，朝着维森特眨眨眼睛，抱着文件小跑出去了。 “……”艾里诺斯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看向约舍尔，“什么意思？” 约舍尔对上他的目光，澄澈的天蓝色眸子中流露出窘迫：“那个，艾里诺斯先生，我们部门的全称其实是‘沉睡生灵管理事务司’……” 维森特接话：“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哦。” 沉睡生灵……管理事务司？ 这个名字很直白，很容易理解。艾里诺斯仔细咀嚼其中意味，面上表情微沉：“详细解释一下？” “就是把你们这些睡了太久的老古董收容起来，严加看管，进行思想改造……”维森特开始胡说。 “不是不是！”约舍尔赶紧打断，“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错……但是事务司的管理没有那么严格，最重要的还是进行一些常识的科普，不会过多限制您的自由……但是必要的限制还是会有的，毕竟您已经睡了四百年，世界上发生了很多变化，如果不了解、不适应，很可能会对其他生灵造成伤害……那个，之前有所隐瞒，非常抱歉，我担心您知道实情后就不愿意跟我来了……” 好吧，女神在上，他承认自己这件事确实做得不够光明磊落，几乎相当于是把艾里诺斯骗来事务司的。如果对方怪罪自己，他也无话可说…… 银发的血族微微眯起眼，仔细审视着他，沉默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道：“我接受你的道歉。走吧。” ……欸？ 约舍尔傻在原地。他都做好抱住艾里诺斯的腿、声泪俱下恳求原谅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 “还不快走？”艾里诺斯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眉毛又拧起来，“愣着干吗？” 约舍尔老实道：“我以为您会离开这里，或者骂我一顿……” 也可能揍他一顿，把他变成血仆什么的……不过这不大可能实现，这里毕竟是事务司总部，不会放任艾里诺斯攻击他。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形象？”艾里诺斯抱臂看着他，“我确实对现在的世界并不了解，不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别人，在你们这里进行学习都是个不错的选择。再者……我也很想看看这个新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轻。 劫后余生的约舍尔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庆幸地拍了拍胸口，重重点头：“好的！” 围观全程的维森特摸着下巴，咂吧几下嘴，同样跟了上去。 这次的工作不是很难嘛。 一楼的大厅在水晶吊灯和窗外阳光的交相辉映下显得宽敞又辉煌，大厅的墙壁上隔几步便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壁龛，里面安置有姿态各异的种种神像，粗看之下约有十几尊。厅侧矗立的大理石柱上刻有创世神话的浮雕，极具观赏性。 “可别以为这些神像都是装饰哦。”维森特走到正对着大门的两个壁龛中央，里面的两尊神像分别是星空女神与自然之神，是在各种族中最普遍崇拜的两位神祇。 壁龛中的女神一手持世界树之枝，一手捧六芒星，面露悲悯之色。另一边的自然之神则迥然不同，只见那位雌雄莫辨的神灵手捧一株小草，神情困惑不解。这是神话中的经典一幕，希望创造凡尘众生的自然之神想尽办法也不能给自己的造物赋予灵性，正茫然无措时，星空之上的女神若有所感，已经窥见自然之神必将因此而殒身的命运，不由发出叹息。 年轻的恶魔不知道默念了几句什么，随后便伸手轻轻按在自然之神手中的小草上，一道纯青色的光芒顿时笼罩了三人，约舍尔只觉得自己多日跋涉的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然之神同样被尊为医药之神。 “其他的神像也有各自的妙用。”维森特介绍道，“所以它们可不仅仅是装饰品。我们之前估算过，凭借着这些神像的力量，即使对手是一头发狂的龙族，也能轻松……” “维森特！”一道冷漠严厉的声音传来，“你又在乱用神像！” “啊，诺伯特先生，这边！”维森特朝对方挥了挥手，又指指身边的两人，“这两位是我们的新成员，约舍尔，艾里诺斯。这位是现任人事部部长，诺伯特先生。” 被称作诺伯特先生的中年男性带着一副方框眼镜，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向后梳起，神色严肃，看起来是位不苟言笑的上司。他身上似乎并没有明显的种族特征，应该是人类。 “我上次有没有说过，再乱用一次，就扣三天的工资？”诺伯特在三人身边站定，先是警告了维森特，随后又转向约舍尔和艾里诺斯，仔细审视后才开口，“你就是那个把入职通知书折成鸟然后飞到事务司的新成员？” 面对这样一位男性，恐怕大多数人都是战战兢兢，更何况约舍尔确实把入职通知书折成了飞鸟……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仔细想想，他不会因此而丢掉这份工作吧…… 约舍尔缩了缩脖子：“是的。这么做不太对，是吗？我以后不会……” “不，做得很不错。”出乎意料的，诺伯特的语气居然带着些赞赏，尽管只是转瞬即逝。他拍拍约舍尔的肩，又看向艾里诺斯，“那么，你就是约舍尔提到的那名血族了？” 艾里诺斯点点头。 “不——你不能扣我工资——”维森特还在一边大呼小叫，“没有钱，我怎么去酒吧？怎么和美人约会？怎么……” 无视了恶魔的哀嚎，诺伯特先生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对约舍尔和艾里诺斯道：“跟我来。” ………… 沿着阶梯往上，诺伯特简要地向两人介绍大楼的布局。一楼除了大厅外还有图书室和接待室，二楼是教学部、人事部和战斗部的工作地点，另外还有心理治疗室、会议室等等。三楼则是后勤部、财务部的办公室，以及司长办公室。 “在你正式入职之前，我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 诺伯特和约舍尔两人走在前面，后面的维森特双手交叉在后脑勺处，边走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艾里诺斯则审视着周遭的装潢与布局，神情若有所思。 约舍尔竖起耳朵：“您请说。” “事务司现在的人员构成并不合理，战斗部和教学部人员紧缺，后勤部却太过臃肿，找不到空闲的位置。”诺伯特直截了当道，“我看了你的简历以及菲尔曼先生的介绍信，你专长治愈术以及各种药剂制作，是吗？” 约舍尔点头。 “那么我有一个小提议，你可以考虑加入教学部。”诺伯特道。 如果说人事部、后勤部等部门是维持事务司运行的必要部门，那么战斗部和教学部就是执行事务司主要功能的部门。战斗部的成员们负责处理城市中与长生种有关的各种事件，在遇到沉睡生灵时需要将其带回事务司进行收容，而教学部负责对这些沉睡生灵进行常识普及、价值观教育，并帮助他们适应新世界，直到他们完全融入社会。 教学的方式当然不是中学、大学的班级授课，沉睡生灵们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地位显赫，绝不能忍受这种待遇。教学部的成员需要进行一对一教导，带着自己的教学对象了解、熟悉新世界的方方面面，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当然也不能限制沉睡生灵们的人身自由。只有态度极其恶劣、无时无刻都在试图脱离事务司监管的沉睡生灵才会被严格控制。 “你并不需要专门去辅导一名沉睡生灵，可以和心理治疗师一样，作为教学部的辅助人员存在。工作内容和在后勤部也并没有太大区别，仍然是为战斗部和教学部成员提供治疗和各种辅助药剂，此外需要帮助教学部成员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诺伯特总结道，“以及，可以享受教学部成员的部分待遇，包括每月的奖金和津贴。” ——约舍尔在入职手册上了解过，只有战斗部和教学部这种经常面临危险的部门成员才能享受奖金，其他的坐办公室的人员是与此无缘的。 “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绝无强制性。”诺伯特推了推眼镜，“决定权在于你，毕竟这种人员构成的不合理情况本质上是我的失职，如果你仍然希望待在后勤部，我也会想办法达成。” 教学部，吗…… 约舍尔陷入了沉思。 碎碎念： 关于事务司大楼：虽然是幻想文，但是我本来是想找相关史料和案例，从而保证大楼足够真实的……然后找了一圈没找到，很多建筑学用语我也看不懂……最后只能胡编乱造了，大家将就着看吧……非要说的话，大概是缝合了几个十八世纪的公馆、教堂、宫殿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初到事务司 第5章 帅气又可爱 对约舍尔来说，这道选择题并不是太困难。在工作内容没有太大变化的前提下，相较后勤部，教学部的薪酬更高，能接触到的世界也更广大——不同于只是固守岗位的后勤部成员，教学部成员需要频繁出外勤，以及和沉睡生灵近距离接触。 “我选教学部。”他回答道。 “……是个合我心意的选择。对我而言，这样能避免不少麻烦。”诺伯特微微点头，“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在教学部工作的危险性比在后勤部要高得多。” “什么教学部？”走在后面的维森特探头问，随即一拍脑袋，“哦不好意思，平时大家不这么称呼，太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约舍尔回头看他：“平时……不这么称呼？” “平时他们一般称之为思想改造部。”诺伯特面无表情地指着维森特，“这家伙有一次给上级交文件，里面也是这么写的，扣了他一周工资。” “约舍尔，你该待在后勤部。”维森特不理会诺伯特的指责，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教学部每天要近距离接触的全是些动辄一睡几百年的老古董，人类的小身板在他们面前脆的像纸，后勤部就安全多了。” 这样说着，他朝着艾里诺斯的方向努努嘴。 约舍尔看向艾里诺斯，只见血族面无表情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我不是老古董，我才五百岁；第二，你在我面前确实脆的像纸。” 对于长生种来说，五百岁确实是个很小的年龄，更何况艾里诺斯中间还睡了四百多年。 说话间，四人已经穿过了二楼的走廊，来到教学部的办公室前。 “维森特，不要打击新人的自信心。”诺伯特一边推门一边道，“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前些年我们接收了一只睡了近一千年的龙族，负责照看他的是位人类，后果很惨烈——那只龙沉睡之前，地上的大多生灵都理所当然的是他们的食物，他没能改掉这个习惯。” 约舍尔吞了吞口水：“我知道这些，但是我的工作内容和这些事应当关系不大？” “那当然，否则我不可能提议你进入教学部。自从那件惨案之后，教学部几乎不再招收人类、人鱼作为成员了，危险系数太高。” “别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呀。”一道温和动听的女性嗓音响起，“我不就是人鱼吗？” 约舍尔看向办公室内部。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的许多个方格洒下，使得这里看起来宽敞明亮。里面只有一张大办公桌，此外则有几把安乐椅、一张软沙发，以及书柜、盆栽、挂画……看起来不像是办公地点，倒像是休闲娱乐场所。 偌大的办公室此时空空荡荡，只有一位有着水蓝色长发的中年女性坐在办公桌边，刚才那句话正是她所说。 “所以我说了‘几乎’。”诺伯特坐到她对面，伸手取走了那位女性手边的一张文件，递给约舍尔，“这位是教学部的心理治疗师萝拉女士，已经在事务司工作五十多年了。给，收好。” 约舍尔接过文件，才注意到这是他的入职通知书，上面还有清晰的折痕。 “你好，约舍尔。”萝拉微微一笑，“还有这位……” “艾里诺斯。” “很高兴认识你们。嗯，艾里诺斯先生，请来我这边，这里有一份问卷需要你填写，我会根据结果来评估你的具体情况以及制定后续的教学措施。” 艾里诺斯依言坐到她旁边，看到桌上足有十几页的问卷，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拿起羽毛笔开始填写。 对面，诺伯特正向约舍尔作最后确认：“那么，你确定选择教学部吗？容我再次提醒，即使你的主要工作只是治疗和制作药剂，危险性相较后勤部来说也高得多。” “诺伯特先生，不要吓唬这孩子。”萝拉女士轻轻敲桌子，“年轻人有活力有魄力是好事，应该鼓励才对。再说，我在这儿干了几十年，也没遇到过几次危险啊。” “……好吧。”诺伯特起身，“你可以在这里向萝拉女士多请教，完全了解教学部的日常后，如果你有了决定，就来人事部办公室找我。” 这样说着，他离开了办公室。 约舍尔目送着他离开。平心而论，忽略那张总是不苟言笑的脸的话，诺伯特先生是一位很好的上司，在这种情况下还留给他再三确认的机会。 “别拘谨，找张椅子坐下吧。”对面的人鱼女性笑道，“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就随便问。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还是挺希望你来教学部的。这里太久没新人加入，大家平时都很忙，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办公室，偶尔也会很寂寞。” 约舍尔这才想到这个被他忽略的问题：明明是办公室，却装修得像休闲场所，而且也没看到教学部的其他成员。 他问出这个问题，萝拉笑起来：“看起来好像大家平时的日子都很不错对不对？其实没那么轻松，办公室看起来很休闲只是因为大家压根没有坐着办公的时间。” “战斗部也一样，一天天忙得要死。”半天没人搭理的维森特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沙发上，他懒洋洋地靠着沙发背，一只腿还搭在安乐椅上，尾巴甩来甩去：“所以办公室其实就是用来休息的地方啦，我就是本来在休息，结果窗上晃晃悠悠飞来你的通知书，只好赶紧跑去救你。” “呃，我很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维森特立刻道，“一个小时的辛苦换来一个帅气又可爱的新同事，怎么看都是赚了不是？” 约舍尔以前接触过恶魔，知道他们在某些话题上总是相当开放又毫无禁忌，但是听到这么直白的夸赞，还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也没有啦……” 一边正写问卷的艾里诺斯抬头看了约舍尔一眼：“帅气又可爱？” “不是吗？”萝拉含笑道，“我想不管是从人类、人鱼、恶魔还是血族的角度来说，约舍尔都是颇令人动心的类型呢。” 艾里诺斯又低下头写问卷：“一般吧。” 只想赶紧跳过这个令人羞耻的话题的约舍尔赶紧点头：“没错没错，我觉得我……” 不等他说完，维森特就“啧”了一声：“有点审美没有？对自己要有信心嘛，至少你肯定比头发断了半截的某人好看啊。” 艾里诺斯抬头看向维森特，还不等他说什么，身旁的人鱼女士一拍手：“哎呀，这不巧了吗，我很擅长搞发型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发型？帅气的可爱的都可以哦。” “……”艾里诺斯咽下自己反驳维森特的话，伸手摸了摸只剩半截的头发，又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三人，长发、短发、短发…… 并不清楚现在的发型潮流的血族纠结了数秒，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约舍尔那样的。” 不等约舍尔和萝拉有所反应，沙发上的恶魔已经发出了一声爆笑：“哈哈哈，不知道你选的是那个‘一般’的约舍尔呢，还是‘帅气又可爱’的约舍尔呢？” 约舍尔：“……” 艾里诺斯：“…………”他一定和这只恶魔犯冲。 碎碎念： 本章比较短，而且还更新晚了……只要我没睡，就还不是第二天…………好吧，主要是今天浪过头了，更新的数量和质量都没保证……我忏悔…… 7.5晚：抱歉，今天身体不舒服，大概不能更新了……我会想办法在某天双更补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帅气又可爱 第6章 我允许你和我住在一起 “好的，让我来看看，这个发型，嗯……” 也不见萝拉取出刀片之类的工具，她只是清清嗓子，唱起一首充满肃杀气息的歌曲，其中隐有刀剑相交的铿锵之声。伴随着这歌声，空气中仿佛出现了无形的锋刃，银色的发丝纷纷落下，又消失不见。 “……”艾里诺斯绷紧了身体。理论上来说他知道眼前的人鱼不会伤害自己，但周身被无形刀刃环绕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强忍着自己想要破坏这法术的冲动，静静等待着。 “完成了。”一曲结束，萝拉满意地打量艾里诺斯的新发型，又轻轻哼唱几句，一面水镜便浮现在艾里诺斯面前。 约舍尔也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理发完毕的艾里诺斯。虽说发型一模一样，但由于两人从脸型到气质都完全不同，因此相同发型的效果也迥然相异，艾里诺斯看起来和“可爱”二字完全不沾边，反而更多了几分冷冽。 “很帅气！”约舍尔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艾里诺斯的外貌。这大概是他二十年的人生中见过的最出色的外表了，非要找出一位能比肩的生灵的话，大概就只有身为精灵的奥兰先生了。但是奥兰先生的气质更温和恬淡，不如眼前的血族耀眼又带着锋芒。 “……算你有眼光。”原本看着水镜的艾里诺斯这样说着，又转向萝拉，“谢谢。” “不客气。”萝拉女士笑眯眯的，“毕竟以后你也是这里的成员之一了，适当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艾里诺斯并不适应和萝拉女士这种温和热情的人交流，他把身前的问卷推过去，“已经写完了。” “嗯，我看看结果……”萝拉接过问卷，仔细翻了翻，“睡了四百年？嗯……总体良好，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一般来说三百年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沉睡时间超过三百年的，各方面都会顽固一些……” “因为大变革？”约舍尔忍不住问。 “是的。”萝拉女士点头，“大变革带来的变化太巨大了，无论是我们的物质世界还是精神世界。艾里诺斯，请跟我来，我们得去一趟心理治疗室，我需要做一些更精确的检测。维森特，麻烦你把书柜里那本教学案例集锦给约舍尔，这样他会对教学部的危险性有更好的认识。” “我以为你很想让约舍尔留下呢。”维森特甩了甩尾巴，书柜上便飞出一本厚厚的书籍，落在办公桌上。 “我当然希望他留下。”萝拉女士笑了笑，“但那得由他自己决定，我要做的就是提供他应该了解的一切信息。” 艾里诺斯跟在萝拉身后离开教学部时，回头看了一眼，褐发的人类青年正沐浴在阳光中，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案例集。 加入教学部么……他若有所思，随后离开了办公室。 ………… 心理治疗室同样在二楼，和教学部隔了两个房间。相较于教学部办公室，这里小了许多，摆放着几个单人沙发，几株盆栽，还有一个小书柜，整体装潢温馨放松。 “请坐吧。”就在艾里诺斯打量四周时，萝拉女士已经坐在一个沙发上，“这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心理治疗，只是一些问话。你不介意我放些音乐吧？” “不介意。”艾里诺斯坐到她对面。 只见萝拉轻抚桌上的那株盆栽，静默一两秒后，悠扬舒缓的歌声充满了室内。这种植物被称为莺草，因其最大的叶片形似夜莺而得名。在音乐环境中它可以学会多种歌曲，而在噪音环境中它会很快凋败，是一种非常娇贵的装饰用植物。 “作为心理治疗师，我的职责是评估沉睡生灵的危险等级，并制定合适的辅导方案。”萝拉女士这样说着，起身倒了两杯茶，“很高兴地告知你，艾里诺斯先生，你的危险等级是最低的那一档。当然，我不是说你的实力不足，而是说你没有危害其他生灵的想法，并且也没有恪守一些很老旧的观念。” 艾里诺斯大概能明白萝拉所说的老旧观念是什么。就比如说，在他沉睡之前，血族猎捕人类、人鱼等智慧生灵作为食物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恐怕就不行了。 “所以，我能不受事务司监管吗？”他问道。 他自在惯了，结果一醒来就被告知自己需要来事务司做检查，甚至还得像个罪犯一样受人看管，这种待遇简直令人发指。 “这正是我要说的，很抱歉，危险等级低也不能脱离事务司监管，过去有过这样的案例，一名精通读心术等多种心理类法术的精灵瞒过了当时的心理治疗师，成功脱离监管，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所以现在即使是危险等级最低的沉睡生灵，也需要监管一年。不过这种监管很宽松，几乎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几乎不会限制……艾里诺斯衡量着这个“几乎”的分量，又问道：“如果我拒绝监管、直接离开呢？” “嗯……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萝拉女士笑了笑，“我们的战斗部部长曾经以一己之力活捉了一只三千岁的巨龙。” “……”艾里诺斯默默闭嘴。事务司的战斗力比他想得还要高得多。 “你真的不必太担心。”萝拉女士安抚道，“很多沉睡生灵最开始抗拒心都很重，他们中有很多都身居高位，难以接受被限制自由这种要求，但是只要积极融入社会，监管力度会很快变小的，更何况你的危险等级又这么低，我们完全不会限制你的任何行动，只有一个要求，一名教学部成员会在你身边长期陪同，进行常识普及工作。” “……这和监视我有什么区别？” “哦抱歉，我的措辞不太准确，这里的长期是指，每天至少四个小时的陪同，持续至少一年。我想这种程度应该还可以接受吧？” 的确，如果他完全不接受监管，要融入四百年后的世界还得花不少功夫，甚至可能得请人专门进行辅导，到头来比事务司更麻烦……艾里诺斯点了点头：“可以。” 人鱼女性明显松了口气，眉眼都舒展不少：“那真是太好了。我看看，你可以在这份名单里挑一位成员……唉，教学部的人手实在紧缺，上面这几位也已经有辅导对象了，只是工作比起其他人稍微清闲一点……” 艾里诺斯拿起名单。精灵柯蒂斯，星空女神、自然之神信徒，待人较严厉，但教学成果卓越；龙族斯莱克，无信仰，较为暴躁，习惯使用暴力手段，危险等级低及非皮糙肉厚种族不建议选择…… “……”艾里诺斯放下名单，“没有其他人了吗？” “嗯，事实上，你也可以选择我，我最近还蛮清闲的，应该可以……” “不是还有一名成员没有工作吗？” “没……等等，你是说……” ………… 此时，约舍尔正在人事部办公室。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也不会多说。”诺伯特先生微微颔首，推给他一张纸，“这边的个人信息，填写完整。还有这本入职手册，你对事务司的情况很熟悉，之前买过二手的手册是吗？今年有些部分更新了，回去再好好读一读。” “好的好的！”约舍尔忙不迭点头，抓起羽毛笔开始填写信息表。嗯，籍贯，哈伯郡，信仰，星空女神，自然之神……住址，住址…… 见他卡住不动了，诺伯特皱皱眉：“怎么？哪里还有问题吗？” 约舍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即使对事务司来说，员工和沉睡生灵恰好“同住”在一座住宅的情况，应该也很罕见吧？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向诺伯特先生叙述了今天的遭遇，希望阅历丰富的人事部部长可以提供些许建议。 “你是说，你带着地契入住的屋子，恰好是艾里诺斯的住宅？”诺伯特沉思道，“那么从法律意义上来说，这就应该是你的住所，但是沉睡生灵毕竟有其特殊性……嗯，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搞清楚地契的来历，看看它当初究竟是以何种方式从艾里诺斯手中流失，并到了你的手里，然后才能进一步判断这所住宅的主人究竟……” “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约舍尔转过头，看见门外的艾里诺斯和萝拉女士。 银发的血族走到约舍尔身前，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允许你和我住在一起。” 第7章 同居一室 一直到吃晚饭时，约舍尔还有些没缓过神。 “你那是什么表情？”艾里诺斯正慢条斯理地用叉子叉起一块鱼肉派，见他愣着一动不动，皱眉道，“怎么？刚才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反悔了？” 约舍尔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说着他开始埋头喝眼前的鲜鱼浓汤。事务司的伙食标准很高，价格也不贵，可惜是限量购买……尤其是对龙族职员，餐厅的工作人员就差把“龙族禁止入内”的标语牌放在门口了。 他偷偷抬眼看看身边血族的侧脸，想到接下来自己就要和对方开启至少一年的同居生活，就觉得心情相当复杂。 就在艾里诺斯说出那句话之后，办公室众人集体陷入沉思。萝拉女士表示，这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既搞定了住所问题，又缓解了教学部人手不足的局面，唯一的缺陷就是这么一来，约舍尔要负责的工作实在太多了。诺伯特先生表示，约舍尔的职责并不包括辅导沉睡生灵这一项，这种提议是很不妥当的。 如果答应担任艾里诺斯的辅导人，那就可以不再担心住的地方，代价是需要在负责原本的治疗、药剂工作之外再担负起对艾里诺斯的常识普及工作……住房还是工作量，同意还是不同意，这是个问题。 直到艾里诺斯指了指他胸口处的女神像：“还记得你是怎么把我骗到这里来的吗？难道你不应该对此负责？” 于是内心的天平轰然倒向“同意”这一方。他答应了帮助艾里诺斯寻找旧友，无论是否担任辅导人，都会和对方有所交集。再说了，要在首都找到住房，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于是在种种要素的推动下，约舍尔成为了教学部的正式成员，同时负责多项工作。 就在约舍尔内心戏不停时，艾里诺斯也在若有若无地打量身侧的人类青年，当然，绝对没有这家伙窥视得那么明显。 在这件事上，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需要以约舍尔为线索去寻找他那帮老朋友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没什么心机也没什么实力的辅导人，很显然，无论是名单上的精灵还是龙族，在这方面都比不过刚刚入职的约舍尔。 不过，他也绝对不会亏待约舍尔就是了，看在这个人类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忙的份上，他会让约舍尔的第一次教学生涯完美落幕的。 ………… 晚饭结束，两人共同前往另一栋偏楼，也就是他们今晚的住处。 作为危险等级最低的沉睡生灵，艾里诺斯的监管生活会在他自己的住所度过，在那之前，他需要在事务司留宿一晚，以便事务司进行观察，从而确认他的确不会危害到公共安全。 身为艾里诺斯的辅导人，约舍尔自然也需要陪同。 “艾里诺斯先生，餐厅有供应鲜血，为什么你刚才没取呢？”接受现实后的约舍尔心态调整得很快，迅速进入了辅导人状态，“血族长期不饮血对身体……” “直接叫我名字就行。”艾里诺斯语气不太好，“还有，你只负责常识普及，不是当老妈子，连我的饮食情况都要管。” “好的，艾里诺斯。”约舍尔从善如流，“不过请让我再说几句，大变革之后，血族猎捕智慧生灵进食已经被视为非法行为了，所以如果你想补充血液的话，事务司的餐厅是最方便的选择。” “知道了。”艾里诺斯停住脚步，看了看手中的符文石，又对比了一下门牌号，将石头嵌入锁孔位置，只听“咔哒”一声，门便自己打开了。血族走进去，“以及，大变革究竟是什么？我已经听你们提到很多次了。” 约舍尔想起自己普普通通、甚至有些拖后腿的历史成绩：“我可能讲不清楚，简单来说的话，大概就是从通用历一年开始，持续了一两百年的思想文化变革……啊，这里有一本《大变革史》！太好了，是艾兰兹语写的，你可以看这本书哦！” 虽然已是傍晚，房间内却依旧明亮，天花板上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光芒并非来自火焰，而是来自吊灯自身，约舍尔并不认识这种材料，大概会很奢侈吧，反正他是买不起的…… 艾里诺斯从他手上接过书：“两个房间，你准备睡哪里？” 约舍尔这才注意到这是一间套房，不过没有客厅，只有两个卧室、一间盥洗室，以及一个大露台。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较小的那间。 眼看着艾里诺斯已经靠在床头，开始认真地翻阅那本《大变革史》，他也进入自己的那间卧室，拿起书桌上闲置的纸笔，准备给奥兰先生写信。 这可真是波澜壮阔的一天……他撑着下巴想，先是结束了三天的航行到达费里阿，在威利先生的指引下到达住宅，然后不小心唤醒了艾里诺斯，努力周旋达成协议，和维森特一起到达事务司，入职教学部，成为艾里诺斯的辅导人…… 该怎么和奥兰先生说呢……他有些发愁地看着空白的信纸，如实说自己遇到了一位血族，而且现在还住在一起？会让奥兰先生担心的吧……那么，只说自己一切顺利？ 最终他还是决定事无巨细地将一切都告知自家监护人，顺便问问有关项链的具体情况。 亲爱的奥兰先生： 我已经到达费里阿，并且成功入职事务司了。您这几天还好吗？ 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其中有些很重要的，我想我应当告诉您。 在您给我的那份地契所对应的住宅里，我发现了一位沉睡的血族，并且不小心将他唤醒了……也许您应该查查这份地契到底是怎么落到您手里的，可能您被卖家骗了也说不定……不过那位血族人很好，所以您不用太担心，我将他带去了事务司，最后我们商定好一起住，那栋屋子很大，我想这并不成问题。 关于这件事，我还有个问题要请教您。那位血族说，我的女神像挂坠上有他熟悉的气息，和他的一位朋友有关，您知道与此相关的事情吗？ 除了这些，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今天我领到了第一份工资，是预支了第一周一半的周薪，足足有七十卡塔。人事部的部长先生说考虑到我的工作量比较大（我没有入职后勤部，而是选择了教学部，需要照顾那位血族），会给我双份津贴，以后您就不用再往我账户上打生活费啦。我的同事和上司也都很好，有各种各样的种族，我还没有过和龙族、恶魔相处的经验，也许您可以告诉我该注意点什么？ 对了，关于我带回家的那些植物种子…… ………… 最后，希望您不要再熬夜看书了！以及，我不在的时候，可以去餐厅吃饭，或者去神庙蹭饭也可以，不要只吃自制的营养剂！总之，就算是精灵也应该注意身体才对！ 写好署名和日期，他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将信纸折好，装进信封，又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精致的邮票，将它贴在信封上，只见一阵莹绿色的光华闪过，信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奥兰先生特制的邮票，效果就是将信直接送到他的手中……很珍贵，也很难制作，临行前奥兰先生只做出来两个，都交给他了。 不知道奥兰先生会怎么回信，说起来，他还不知道费里阿的邮局在哪里呢…… 这一天实在经历了太多，神经一旦放松下来，心理上的疲惫便涌了上来，这种疲惫不属于生理问题，当然也无法被自然之神的力量医治。理智告诉约舍尔他应该起身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但是困意越来越浓…… ………… 艾里诺斯正在露台上发呆，那本厚厚的大部头书籍已经翻了四分之一，被他随手放在床头。 夜色已深，周遭一片漆黑。银发的血族仰头看着夜空，明亮的星辰一如四百年前，点点光辉令人目眩神迷。据说长生种们大都会信仰星空女神，即使是天生无信仰的龙族，在经历漫长岁月后，也会有很大一部分这样做。艾里诺斯似乎有些理解了。 一闭眼一睁眼，漫长时光转瞬而过，周遭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只有头顶的星空亘古不变，星辰的光芒流转不息，自太古至今，始终如是。 他收敛思绪，转身回到房间，却一眼就看到了连门都没关、正趴在桌子上熟睡的约舍尔。 “……”区区人类也敢这么睡觉，是仗着自己会治愈术吗？据他所知，单纯的法术对感冒的效果不怎么样。 放着不管似乎不太合适……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进房间，施了个飘浮咒语，让熟睡的人类青年躺到了床上。 至于没脱衣服这一点……让他不着凉就已经是他善心大发了，还管那么多干吗？！ 碎碎念： 其实本来应该是约舍尔提出同居建议的，就像文案里那样，但是不知不觉就写成现在这样了…… 又：是不是以为艾里诺斯会抱着约舍尔去床上？我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喔…… 又又：越写越不得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是不是该好好回顾一下我的大纲…… 7.8：今天下午有事，然后晚上狂打游戏……星铁真好玩……（捂脸），默默在我的欠更小本本上再记一笔，但愿不要越来越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同居一室 第8章 受伤的维森特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帘之间的缝隙，在床上划下一道细长的金线，正好落在熟睡的青年的眼睛处。 “唔……” 褐发的青年睁开眼，天蓝色的眸子中映出周遭的陌生景象。他茫然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对了，这里是事务司…… 他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了，不过看到自己未脱下的衣物，大概也能猜到，应该是艾里诺斯把趴在书桌上睡着的他放到了床上。 果然，艾里诺斯只是表面上看着冷漠而已……这样想着，他躺在床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脸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哼唧两声，这才爬起来。 走出卧室，约舍尔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坐着靠在枕头上看书的艾里诺斯，那本厚厚的《大变革史》已经翻得不剩几页。 “艾里诺斯，你昨晚没睡吗？”他抓了抓睡了一晚上之后变得乱糟糟的头发。 “……嗯。”艾里诺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投回书上，“我睡得够久了。” 也是，对于长生种来说，睡眠本身就不是特别必需，更何况艾里诺斯刚刚睡了一个四百年的长觉。约舍尔瞅瞅墙上的挂钟：“那，我先去洗漱了，之后我们一起去餐厅吧？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上班时间了。” “好。” ………… 白面包、煎蛋、火腿……餐厅提供的是典型的艾兰兹式早餐，话虽如此，这样一顿饭放在外面也不便宜，大多数人也仅仅只是吃得起面包而已。约舍尔按照自己现在的周薪估算了一下，不出意外地发现，如果不是事务司的食品价格比外面便宜得多，自己也是吃不起这样的早餐的，顶多一周吃两次的样子。 身旁的血族一声不吭地戳破了煎蛋，尚未完全凝固的蛋黄缓慢流淌出来。约舍尔敏锐地发现艾里诺斯今早显得格外沉默，且时不时便会走神。这似乎只能用一点来解释，那就是《大变革史》这本书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那几百年的变化确实天翻地覆…… 一向感知敏锐的艾里诺斯并未注意到约舍尔的打量，甚至连身边的青年离开座位都没意识到。正对着煎蛋发呆的时候，面前突然多出一个小瓷盘，里面盛着一个散发着血液独有的气息的小蛋糕。 “……”他转头看向放下盘子的约舍尔。 “这是餐厅特制的，专门提供给血族。”约舍尔立刻解释，“是用动物血液做的，不过经过好几道工序的处理，兼顾了蛋糕本身的风味和血族的特殊需求……那个，这是做蛋糕的大师傅跟我说的。” 他悄悄打量艾里诺斯的神色，见对方除了怔愣以外，并未流露出不满，不禁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心疼地捂住自己的衣兜，那里刚刚跑出去四卡塔——相当于一名成年男性工人近半天的工资！ 真的好贵…… “谢谢。”血族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随后立刻低下头，拿着刀叉对着蛋糕比划，不再看向他。 正心疼自己钱包的约舍尔愣了愣，心里随即涌上复杂的情感，有点开心，还有点欣慰……总之，把原先的心疼冲得一干二净。 “不客气！”他扬起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开开心心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准备对眼前的面包下手—— “啊，约舍尔，我猜你会在这儿。” 萝拉女士急匆匆地跑过来：“抱歉，早饭能稍后再吃吗？维森特受伤了，后勤部的医生们都脱不开身……” 约舍尔赶忙起身：“好，我马上去！那个，艾里诺斯，你先吃吧，吃完再来二楼找我……” “原则上……”萝拉女士的表情似乎犹豫了一瞬，但马上就恢复坚定，“算了，眼下顾不了这么多，跟我来！” 约舍尔大概能猜到萝拉女士原本想说什么。在教学部没有正式下达文件之前，艾里诺斯是不应该脱离监管的，不过他只是离开一会儿，以他在短短一天内对艾里诺斯的了解，血族肯定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望着急匆匆跑出餐厅的约舍尔和萝拉，艾里诺斯慢吞吞地咽下蛋糕，将目光投向约舍尔只动了一点点的早餐。 ………… “我要困死了，这是虐待，我不是长生种，晚上不能不睡觉！更何况我还上夜班时负伤！我要加薪……” 刚到二楼，还没进战斗部办公室，约舍尔已经听到了维森特的哀嚎声。只是，哀嚎的内容似乎有些怪怪的…… 连萝拉女士都抽了抽眼角，无奈道：“维森特就是这副性子……” 见两人走进办公室，正半瘫在沙发上的恶魔的诉苦声立刻又高了一个度：“加薪！加薪！加……” 萝拉女士没给他喊下去的机会，维森特身边的空气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和扭曲，使得他没法出声：“别喊了，快让约舍尔帮你看看伤口。” 直到这时约舍尔才看清楚维森特的伤势，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恶魔虚虚搭在沙发边上的左侧小腿几乎被开了个窟窿，可以看清其中的骨骼与血肉，更诡异的是，伤口中并无鲜血流出，只有一团幽绿的气体缓缓涌动。 “你总得让我找点能分心的事情吧。”大概是萝拉女士收回了术法，维森特又开口了，语气相当哀怨，“我要是不拿加薪之后的美好光景来催眠自己，就要被这个破伤疼死了。” “这是亡灵的气息……你被亡灵袭击了？”约舍尔一眼便判断出了那团气体的来历，幽绿色，阻碍伤口愈合，与生灵血肉似乎格格不入……毫无疑问来自亡灵。 这一种族——是否应该被归类为种族在学界还有争议——并不居住在人间，而是和恶魔一样居住在暗界，又不受大多数智慧生灵欢迎，因此在人间很少有见到亡灵的机会，更遑论治愈亡灵导致的伤口。好在约舍尔学到的知识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奥兰先生，经历了漫长岁月的精灵宛如一座活的图书馆，其中自然也有应对亡灵的方法。 “对啊，月神在上，天知道为什么费里阿的城区会冒出来一只亡灵……虽然是最普通的那种，但是那家伙手里好像有某种武器，我最开始没注意到，有点轻敌，就被开了这么个口子。”恶魔看起来很不爽，“最丢人的是，那家伙居然从我手里跑了……不过他也伤得不轻，等我治好伤，就算把整个南区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先别忙着报仇，”萝拉女士道，“约舍尔，怎么样，能治吗？我也会一点治愈术，但是根本奈何不了这东西。” “现在只能缓解。”约舍尔半蹲在维森特的伤腿边，“我可以减轻疼痛感，但是治愈术没办法驱除亡灵气息，我需要制作专门的药剂……” “好，那就先缓解一下，然后我就带你去药剂制作室。”萝拉点头道，“后勤部目前只有一位药剂师在任，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只能由你来制作……” “我怎么记得有三个？”维森特撇撇嘴，“只是其他两个……嗷！！疼疼疼疼疼！！” “抱歉，”约舍尔手上正覆着一层柔和的白光，缓慢按向伤口，其中的血肉慢慢颤动，似乎想要重新联结在一起，却被中间的幽绿气息挡住，“稍微忍一忍，之后疼痛感会减轻很多，对了，萝拉女士，您可以试着唱一首催眠曲，正好维森特需要补觉。” “别别别，我还想亲眼看着我的伤口愈合呢，”恶魔青年龇牙咧嘴地撑起上半身，想看清楚约舍尔的治疗过程，随即就被萝拉女士镇压了下去。 “伤员就要有伤员的样子。”人鱼女性这样说着，“你想听哪种入眠曲？除了人鱼语和艾兰兹语以外，我还学过一点恶魔们的童谣。” “嗯——我想听听人鱼语的，虽然听不懂，不过应该会很新鲜……等等，为什么我闻到了肉的味道……一晚上没吃饭了，突然好饿……” “肉的味道？”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前，维森特抬眼看去，提着一个正裹在火焰中的硕大饭盒的血族面无表情，“你说的是我手里这个吗？” 连续两天没更新，诚惶诚恐……本以为暑假可以尽情写文，然后悲催地发现自己自制力不足……我的拖更本上已经欠下三更了，也不知道这一周还不还得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受伤的维森特 第9章 没钱 “喏，你的早饭。” 艾里诺斯把饭盒放到办公桌上，环绕其上的火焰也逐渐散去，面包的甜香、火腿的香气愈发浓郁。 “我的……早饭？！”维森特的眼睛在冒光，“没想到艾里诺斯你居然这么乐于助人，就算我们昨天差点打起来，也愿意提着饭来看我……决定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 “你在说什么。”银发的血族一脸莫名其妙，“这是约舍尔的。” “……”维森特把后半句话吞进肚子，耷拉着脸叹气，“我感受到了世界对我的恶意。” 约舍尔停下治愈术：“其实我不是很饿啦，如果你饿的话……” 艾里诺斯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 约舍尔赶紧改口：“我可以去餐厅给你买一份早餐。那个，谢谢你帮我带饭。” 想想也是，艾里诺斯居然愿意屈尊给自己送饭，自己还是亲口吃掉比较好，不能随便送人。 “还是算了吧。”维森特抬起左腿晃了晃，“伤口不疼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萝拉女士也仔细打量他腿上的伤口，原先涌动不停的亡灵气息似乎已经安稳下来，只是血肉仍然无法愈合：“这个嘛，你得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睡眠对疗伤很有好处的。”约舍尔站起身，由于蹲的时间太长，眼前发黑，直冒金星，他赶忙伸手扶住了沙发背，“而且亡灵气息似乎对处于睡眠状态的生灵不太敏感，这个说法只是从书上看到的，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总之，好好睡一觉绝对是有利无弊的。” 有学者猜测，认为亡灵可能会将睡着后生理活动放缓的生灵误认成自己的同类，因此危害性会大大降低。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猜测，亡灵在人间很少见，没法做实验进行验证。 艾里诺斯没理他们的交流，自顾自地走到书柜旁，端详一会儿，抽出一本书，在阳光下看了起来。 “那么，我们去药剂制作室吧。”萝拉道。 “但是，早饭……”约舍尔为难地看向艾里诺斯，“抱歉，维森特的伤势不能继续拖下去了，所以……” 就这么一走了之，岂不是辜负了艾里诺斯的好意？ “我只是顺手带给你，不是要逼你吃。”血族看都没看他，目光仍然落在书页上，“要去就赶紧去。” 等到约舍尔和萝拉离开办公室，艾里诺斯这才打了个响指，一层薄薄的火焰又裹住了饭盒。 ………… “就像维森特说的那样，后勤部有三名药剂师。”萝拉边走边介绍道，“但是，其中有两个都是关系户，工作全落在最后一个人头上了。其他部门也差不多，诺伯特应该跟你提过，后勤部的人员极其臃肿。司长离开后，越来越多的大贵族开始随意安排这里的职位了。” “司长不在？”约舍尔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是的，还没人跟你说过吗？司长前几年离开事务司后就没有再回来。作为活过极其漫长岁月的羽灵，世界上几乎没有能威胁到他生命的存在，但是他一直杳无音讯，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没了司长压阵，很多人对事务司也没了畏惧心。”萝拉哼了一声，“事务司毕竟要受王室和议会的管辖，比如财政拨款……啊，我们到了。” 约舍尔跟着她走进药剂制作室。乍看起来这里并不大，只有教学部办公室的三分之一大小，除了工作台，就只有放置原材料的柜子，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让这里显得有些阴暗。工作台边，一名留着长刘海、衣着朴素的人类青年正在配置溶液。 “伊恩，没打扰你吧？我带来了你的新同事，约舍尔。”萝拉温和道，“这位是伊恩·怀特，后勤部的中坚力量，以一人之力担负起整个事务司药剂制作的药剂师。” “啊，萝拉女士……”名叫伊恩的青年抬起头，视线分别在两人身上停留了很短的一小会儿，又迅速低了下去，“还有，约舍尔……你们好。” “你好，”约舍尔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卡了一下壳，“今后我们就是同事啦，请多关照。” 青年只是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身旁的女性拍拍他的肩膀：“伊恩不太擅长和人交流，别介意，多相处一下你就会发现他是个很好的人。好了，先去做药剂吧，需要什么药材就从柜子里取，我下去看看维森特。” 约舍尔回忆着制作药剂需要的材料，日光果的果核、金羽雀的尾羽……并非罕见的材料，这里应该都有。这样想着，他拿起工作台上那本药材册，开始查找。 ——大学里专门教过药材的分类和编号方式，为的就是找起来方便。在大型的药剂制作地，常用的药材多达数千种，想在里面找到需要的材料就好像大海捞针，后来就有学者归纳出了编号方法，拯救了无数每天焦头烂额的药剂师。 不过，这么厚的药材册，对应的却只是眼前这两个大柜子？怀着犹疑的心情，约舍尔抱着药材册走到柜侧。 “等一下。”伊恩的声音突然响起，约舍尔吓了一跳，才发现对方不知道何时走到他旁边，很认真地递给他一双特制手套，“每个抽屉都施加了不同的空间术法，直接伸手会受伤。” 约舍尔明白过来。在术法的加持下，真正的储藏空间恐怕会比眼前大上几十倍。他的母校诺西大学也仅仅只有一间这样的储藏室，二十年来他只见过这么两个例子……不愧是事务司啊。 “谢谢。”他接过手套，“我没怎么用过这个，能麻烦你指导一下我吗？” 其实他用过，而且很熟练。他在诺西大学的导师菲尔曼先生是非常著名的药剂学学者，经常带着他在学校的储藏室转悠。他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想趁机和伊恩熟络一下，毕竟未来要一起共事，如果对方不擅长交流，自己可以主动一点。 “……”伊恩犹豫了一会，在工作台上摸了一本小手册塞给他，然后又默默去配置药剂了。 好吧，看来自己任重道远啊。 ………… 维森特是被饿醒的。 梦里他面前摆着大堆美食，香气扑鼻，却无论如何都吃不到嘴里，只觉得自己越来越饿。等到他睁开眼睛，很快就锁定了罪魁祸首：桌上的那个裹着火焰的饭盒。 由于始终处于加热状态，散发的香气盈满整个办公室，甚至还飘进了他的梦里。 “醒了？感觉怎么样？” 萝拉似乎正在和艾里诺斯交谈，见他醒来便停下话头问道。 “还行，就是有点饿。”维森特说着，又看了眼自己的伤口，那团幽绿气体还在，不过没什么痛感。 萝拉女士“哎呀”一声：“光顾着聊天了，等我一下，心理治疗室应该有小蛋糕，我去给你拿点。” 这样说着，她又转向艾里诺斯：“总之，推荐的书目就是这些。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多出去走走，相较于现实，书里的东西总是有一层隔阂，尤其是在涉及日常生活的地方。以及，出门时最好让约舍尔陪同……”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这才离开了办公室。 多出去走走吗……艾里诺斯垂眼看着手中的书，封面上写着《艾兰兹王国社会生活史》。 ……在那之前，还是先看书吧。总得先了解一些基本常识才行，更何况…… 年轻（只有五百岁）的血族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难题。 他没钱。 在事务司餐厅用的还是四百年前使用的银币，好在餐厅大概对此见怪不怪，照单全收了。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因为就算是几百年前的钱币，他手里也没多少。 在沉睡之前，他一直都没什么固定的工作。以血族的能力，想找份糊口的差事易如反掌，但是艾里诺斯过得相当随性，秉承着够花就行的原则随便找差事，直接后果就是他没什么积蓄，唯一的资产大概是那栋房子，但是那是父母留给他的。 他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落到一贫如洗、生活困难的窘境的，看来眼下必须得找份工作了…… “我猜一下，你是不是在担心没钱的事？”维森特突然问道。 “……”艾里诺斯回过神，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接触过好几个苏醒的血族啦，”恶魔双手垫在后脑勺下方，平躺在沙发上，“有的名下有庄园，也有的没什么资产，没钱生活，当然最惨的应该是原本有庄园，沉睡期间被拆了的那种……嗯，总之，我看你不像有钱的样子。” 哈……从哪里看出来他没钱的？艾里诺斯微微抽了下嘴角，冷漠道：“不劳你费心。” “好吧，”维森特吹了声口哨，“那当我没说，可惜我刚好知道一个待遇良好、薪资优厚，而且坐着不动就能来钱的好工作呢。” “什么好工作？”萝拉女士端着几个小蛋糕走进来，“你们在聊什么？” 维森特似乎缩了一下脖子，没吭声，摸起一个蛋糕塞进嘴里，以示自己无暇回答。 艾里诺斯挑眉，意识到了什么，便复述了一遍维森特对好工作的描述。 萝拉女士笑起来：“你可别信他，虽然他说的基本都是事实，但是恐怕不能算是好工作。他是让你去酒吧招揽女性客人呢！” 艾里诺斯：“……” 刚走到门口的约舍尔：“……” 第10章 买买买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至少这说明你确实很有魅力，就连维森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教学部办公室内，约舍尔正试图安抚黑着脸的艾里诺斯，可惜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就在维森特忽悠艾里诺斯去接客、结果被萝拉女士戳穿之后，约舍尔硬着头皮走进了剑拔弩张的战斗部，将制作成功的药剂塞给萝拉女士并叮嘱了注意事项，随即就拉走了艾里诺斯，成功避免了一场血族大战恶魔的剧目。 他咬了口依旧热乎乎的面包，思考该怎么让依旧沉着脸的艾里诺斯消气。其实他并不是很明白对方生气的理由，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对恶魔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身为月神的信徒，恶魔们对**之类的事情一向看得很开。嗯，也许是艾里诺斯的思想比较保守、见不得这种玩笑？这也不是不可能，大变革之前，禁欲的理念还是很盛行的…… “我姑且就当你在夸我了。”血族语气淡淡，表情并无缓和。 艾里诺斯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恼怒，他烦恼的仍旧是钱财和工作的问题，这一点自然不能告诉约舍尔。再说，眼前的青年绞尽脑汁安慰自己的样子，似乎也很有趣，不妨多观察一段时间。 工作，工作……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为这件事而发愁……他的存款所剩无几，衣食住行都需要钱，但他对新世界还不太熟悉，找工作也很困难，不会真的要沦落到维森特说的那样……不，想都别想！ 想到自己接下来一年还要和约舍尔住在一起，他就愈发头痛。 难道要让约舍尔承担自己的花销？别开玩笑了，堂堂五百岁的血族要靠一个人类来养，说出去他就不用见人了！ “嗯？新来的小家伙？”静默之中，一道女声从门口处传来。 艾里诺斯转身看去，那是一名有着酒红色长发、衣着开放的成年女性，身后的长尾彰显着她龙族的身份。 龙族可以化形成任何种族的模样，最常见的是人类和恶魔，因为这两个种族数量最多，融入群体更加方便。不过也有许多龙会特意保留一部分龙形的特征，比如角和尾巴。 “啊……部长！”对面的约舍尔已经站了起来，看起来还有点紧张。 这就是教学部的部长？艾里诺斯警惕地打量对方。几乎可以肯定，他完全不是这名女性的对手。龙族本身就是各种族中最强大的那一个，而眼前的女性比他以前认识的龙族更加深不可测。这种恐怖的家伙不去管战斗部，跑来教学部当部长？ “叫我阿蒂雅就好。”女性微微一笑，“约舍尔，艾里诺斯，是这两个名字没错吧？看样子，你们应该已经从其他人那里了解到我了？别怕，我很平易近人的，所以不用紧张。” 最后那几个字符，她用的不是艾兰兹语，而是极其晦涩的音节，约舍尔并没有听懂，但他大概能猜出来，那是龙语，能直接沟通自然法则的语言，除了龙族之外，几乎没有生灵能掌握。 随着那几个音节落下，办公室内似乎也拂过无形的涟漪，约舍尔只觉得有一阵清风掠过心灵，其中的紧张情绪被悉数抚平。 他情不自禁地长呼一口气。毫无疑问，这是龙语的效果。 他是昨天下午从维森特那里了解到这位教学部部长的，强大的龙族，司长的好友，受邀来到事务司担任部长，尽管武力超群，但在思想改造过程中总是秉承着以理服人的原则，成果出色，只是有些小小的副作用——超过一半的受辅导者都表达了追求阿蒂雅的意愿……当然，全都被拒绝了。 “倒也不必这么有戒备心。”阿蒂雅突然没头没尾地这么说了一句。 约舍尔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艾里诺斯，才发现血族仍是面色不善，身体紧绷的状态。显然，艾里诺斯抵抗了龙语的效果。 “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毫无戒备，大概是只有约舍尔这种人会做的事吧。”艾里诺斯冷漠道。 约舍尔：“……”这是在损他吧，能不能别这么直接，背地里说也行啊，非要当面说吗…… 阿蒂雅摇头叹气：“年轻人就该像约舍尔这样嘛，不要那么深沉，单纯一点多好。你应该向他学习才对。” 今年二十岁的年轻人：“……”这句应该是在夸他吧。 今年五百四十四岁的“年轻人”：“……”算了，对长生种来说，他的确很年轻。 “不说这些闲话了，我看看纸笔在哪里……诺伯特说你俩申请同居，让我写份授权文件，是这样吧？” 约舍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同、同居？” “哦，一起住，是吧？这不是差不多嘛，问题不大。”阿蒂雅说着，刷刷刷写了几行字，在最下面签上名字，递给约舍尔，“行了，拿着这份文件去找诺伯特，我得先睡一觉，一个星期没合眼了……” ………… “这就要走了？”维森特一瘸一拐地蹦到约舍尔身边，探头去看他手里的文件，一脸羡慕，“带薪休假，真好呀，我也想这样。” “只有半天，”约舍尔纠正道，“而且不是放假，诺伯特先生说，安置好艾里诺斯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就在刚才，诺伯特看过阿蒂雅的授权书后，正式把艾里诺斯登记到了约舍尔名下，两人也就成了辅导人与被辅导人的关系。同时，诺伯特也特批给他半天“假期”，让他带着艾里诺斯回家，安置好对方——其实也是安置好自己。 “这是费里阿城的详细地图。”萝拉女士把一本小册子放到约舍尔手里，“真的不需要找人陪你们吗？我实在有点不放心……” 一个初到费里阿，另一个睡了四百年，放手让他们两个自己安顿自己……很难不令人忧心啊。 “不用。”艾里诺斯抱臂站在一旁，“收拾屋子而已，有什么难的。” “嗯，您就放心吧！”约舍尔看上去也信心满满。 “好吧……有问题的话就写信，你已经知道事务司的具体位置了，根据空间坐标使用术法就行。”萝拉叮嘱道。 由于维森特的腿还没好全，四人在二楼的楼梯口处道别。目送着两人走远后，维森特一下一下往回跳：“一个是诺西大学毕业生，一个是五百多岁的血族，哪里需要你这么操心……我去好痛！” 他没控制好力度，受伤的左腿重重踩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约舍尔给的药剂生效很快，亡灵气息已经被驱逐了，但是伤口的恢复还需要时间。 “这就叫自作自受了，”萝拉赶忙扶住他，教训道，“谁让你乱用神像的能力的？每次使用都需要间隔三天，要是你昨天不乱用，今天哪里会吃这个苦头？”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已经训过好几次了……” ………… “这是回家的路？”艾里诺斯皱眉问道。 他记得昨天马车不是这么走的。 “和昨天的路不一样啦。”约舍尔专注地看着地图，“稍微多绕了点路，这样我们可以路过一个大市场，虽然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但是应该还在营业。” “大市场？” “对啊，食材、调味料、日用品……这些都需要买呀。”约舍尔认真地扳指头，“还得找找有没有送水工，不然别说大扫除，连喝的水都没有……对了，应该也没有木柴和煤炭吧？这个也得买，呃，这笔花销好像有点大……” 艾里诺斯抽了抽嘴角。他好像有点后悔自己夸下海口了…… 我被游戏所伤，今日起戒游戏！ ……好吧，好像有点难……明明说好要日更，最近都变成两天一更了，罪过……从今天起一定恢复日更，等我开荒完就开始双更，补上之前欠的更新……在这里立字据为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买买买 第11章 回信 “送一趟水一卡塔，如果楼层太高要额外收费。”正扛着一根木头、两头挑着两个空水桶的中年男性道。 “一卡塔……？”约舍尔有些茫然，“是不是有点太贵了……” 他知道首都的物价会高一点，但这也太离谱了！他的家乡哈伯郡，送三趟也不过是二卡塔，而面前的大叔报出的价格比哈伯郡高了一半！ 身旁正提着一堆东西的艾里诺斯显然对物价没什么概念，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交流。 大叔“啧”了一声：“小伙子是外地人吧？费里阿送水就是这个价，现在新开那么多自来水公司，好多人都往家里安了供水管道，用不上我们，订单少得要死，价格不高一点，我连饭都吃不起了。” 这样说着，他用袖子擦了把汗：“还买不买？不买就让开，我还得去挑水。” “买的买的。”约舍尔赶紧点头，给了大叔地址和两个银币，犹豫了几秒又问道：“那个，什么是自来水公司？” “……”那位大叔看他们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事，不过大概是看在他买了水的份上，大叔解释道：“就是专门卖水的，他们建了水库，通过管道把水直接送到客户家里，每周大概送三次吧，听说一年要25格令，不便宜，但是比我们方便多了。” 王国的货币分为塔弗、格令和卡塔，一塔弗等于10格令等于100卡塔，塔弗是金币，后两个都是银币。每年在用水上花费25格令，确实有些昂贵——不过，送水的价格也很高就是了…… 这样说着，大叔叹了口气：“唉，说这个做什么……我去水库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送到。” 目送着大叔离去，约舍尔扳指头：“面包，奶酪，火腿，土豆，调味品，水，日用品……应该没有别的了吧？” “还有木柴。”艾里诺斯道。 “哦……嗯，应该是煤炭才对。”约舍尔纠正道，“艾兰兹在很久之前就禁止使用木柴了，不过那时候你早就沉睡了……今天还是先不买这个了，我身上带的钱可能不太够……” 奥兰先生给他的钱在屋子里，没带出来，他身上只带了诺伯特先生预支给他的半周薪水，刚才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不剩多少了。 艾里诺斯点点头，和他并肩往回走，又随口问道：“我不知道自来水公司就算了，为什么你也不知道？” “哈伯郡没有自来水公司呀。”约舍尔伸手想帮艾里诺斯分担一些物品，却被避开了，“对了，哈伯郡就是我的家乡。那里的公共供水系统只供应给市政厅、圣所、医院这些地方，平时大家都是请送水工送水。来费里阿之前，我压根不知道还有自来水公司这种存在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笑了笑。 “……”艾里诺斯面无表情，心里却莫名有点高兴。 周遭这么多闻所未闻的事物，搞得他好像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似的茫然无措，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约舍尔身后。现在发现原来约舍尔也有完全不了解的事务，他心里平衡了些许。 “哦对了！”约舍尔指着手里的地图，“这边有个邮局，我们去看看吧，我昨天给奥兰先生写了信，也问了这个挂坠的情况，运气好的话，今天可能就能收到信了！” ………… 在去邮局的路上，约舍尔又简单向艾里诺斯介绍了邮局的运行规则。身为艾里诺斯的辅导人，就应该见缝插针地辅导对方。 对于魔法造诣高超的生灵来说，通信并不是一件难事，他们可以做到即时通话，又或者通过某个仪式、阵法将信件直接送到目的地。这种方式被称为神术传信，因为它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纪时祭司们与众神的交流，中古时期人们对这种神术进行了改进，通过特殊的仪式确定收信方的空间坐标，然后传送信件。奥兰先生给约舍尔的那张邮票，其实就是这种神术的体现。 对于普通生灵来说，这种通信方式就太遥远了。某些大城市的邮局或许会开设神术传信窗口，但价格极其高昂。邮局开设的其他两种服务才是普通生灵最常用的远距离通信方式。 第一种就是马车送信。邮差带着信、驾着马车出发，送往城市周边的村镇乃至另一个城市，耗时中等，费用低廉。 第二种则是低配版的神术传信。邮局在每天晚上固定进行一个大型神术仪式，指向某座城市的邮局的空间坐标，将这个星期收到的、要送到这个地方的所有信全都投递进去，然后再由那个邮局的邮差四处送信。一般来说，一两个星期就可以轮换着送完大部分城市。 以奥兰先生给约舍尔回信为例，他需要将信件送往哈伯郡的邮局，邮局将在某天晚上将包括这封信在内的送往费里阿的信件全都投入仪式中，最后这封信会到达费里阿的某位邮差手中，他会根据地址将信件送达。 这种方法最便宜。但是寄信人要算好时间，假如要送信去费里阿，但是邮局昨天刚送完去费里阿的信，那么不好意思，你的信就要等一个星期甚至两个星期才能送出去了，还不如交给马车呢。 艾里诺斯听得脑袋发晕，好半天才理清楚其中逻辑：“明白了。所以，你今天能不能取到信，全看运气？” 而且运气还得相当好，必须同时满足以下条件：奥兰昨晚就写好回信并交给哈伯郡邮局；哈伯郡邮局昨晚恰好送的是给费里阿城的信件；这封信现在还没被邮差取走，还滞留在邮局。 只有这样，约舍尔才能取到信。 约舍尔抓了抓头发，嘿嘿一笑：“反正顺路，看一眼也不会损失什么啦，说不定就取到了呢？” “……随你。” 艾里诺斯没有进邮局，而是站在门外等。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褐发的青年兴高采烈地举着一封信小跑出来。 ……不是吧，居然真的取到了？！ “我运气很不错吧？”青年看上去还挺得意的，要是他有尾巴，估计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一般吧。”艾里诺斯可不会惯着他，“快读信。” “不等回去吗……好吧，也行啦。”约舍尔边走边拆开信封，奥兰先生整齐稳重的笔迹便跃入眼帘： 亲爱的约舍尔： 很高兴得知你成功入职事务司的消息，一个人在费里阿有没有不适应？如果不是最近病人太多，我本该陪你一起去的。 关于那份地契，它来自于我的一名精灵后辈，他将地契转交给我保管，那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了。你说那间屋子住着一名血族，此事我并不知情，但我大概能猜到，那名血族所寻找的旧友应该就包括我那个后辈，因为你戴的女神挂坠也是出自他手。但是，自四百年前起，我们就再没见过面，因此在这件事上我可能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以我对那名后辈的了解，他的朋友不会是坏人，你与那位血族同住，应该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选择，你们的力量悬殊太大，假如对方有歹心，你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况且一睡四百余年，性情大变也很有可能。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在安全方面需要格外留心，我又制作了一些防身的物品，之后会和你带回家的植物种子一起寄去费里阿。 关于薪水，你的薪水比我预想的要高一些，但是相对的，你的工作量也比我预想的多得多，生活费我会继续打到你的账户上，平时适当奢侈一些也是完全可以的，不要学我节衣缩食，你的体质和我的毕竟不一样。工作劳累的话就申请减少工作量，薪水少一些不重要…… ………… 你去了费里阿，莉亚女士他们都很担心你，还给你准备了各种物事，吃的用的都有，我会一并寄给你，注意查收。等到工作清闲一点后，我就去费里阿看你。 另：这几天我没有熬夜，也一直注意规律饮食，所以你不用担心。 约舍尔很快读完了信。这封信解答了很多问题，但也产生了一些新的疑惑。比如说，既然是地契是后辈交给奥兰先生保管的，为什么奥兰先生会把地契给他呢……？ 不管了，反正奥兰先生又不会害自己。他把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转头就对上了艾里诺斯的目光。 “……”约舍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遇见了一个小麻烦…… 他该怎么跟艾里诺斯说，在寻找旧友这件事上，奥兰先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要知道，艾里诺斯之所以跟他去事务司、和他一起住，全都是因为他能帮艾里诺斯找到以前的朋友……现在他就要否定这一点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酝酿着说辞。 碎碎念： 大家可能会觉得本章的货币和物价很离谱，什么叫“二十五格令很昂贵”？我想说，这可是约舍尔一周多的薪水啊……约舍尔也好，艾里诺斯也好，又不是贵族、乡绅、大商人……挥一下手，几千、几万金币洒水一样花出去，那不是普通人该考虑的事情……普通人一年才挣几十塔弗，约舍尔的工资已经算很高了，还有事务司的配套福利，放到现在也算是事业编（囧）…… 关于这方面，我有心写得详细、真实一点，无奈我查资料的能力不足，很多东西的价格找不到，再者，这里毕竟是个奇幻世界，在很多地方会有很大的不同，我也不觉得自己能构建出一个极其合理且翔实的物价体系，所以也只能泛泛而谈了…… 比如本章的送水工，查了一下《君主与承包商》，然后根据书里的内容又找了巴尔扎克的《无神论者望弥撒》，在英镑、先令、利弗尔、liard等之间挣扎许久（送一趟水赚6liard），最后分别算出了一个身强力壮的送水工每天能赚20个便士（第一本书）和24便士（第二个小说），花了我一个小时……就这，还可能有一堆疏漏，不敢说足够真实……要是专注于思考物价，我就不用写了…… 再说，这东西写着也不舒服，比如写本章的送水工大叔，看着就很难过，日子多艰难的……唉，真没法说。 又：有一个问题，在文里不方便说明，只能在这里解释一下。既然有各种术法，为什么还要煤炭、木柴、送水工？其实很简单，维持术法是要不断消耗精力的，要凭空生火很容易，但要让火在没有燃料的情况下一直燃着，就要一刻不停地维持术法，那就啥也别干了，光烧火都能累死人，所以煤炭什么的仍然是必要的。也许对于不想闻到呛人气味的贵族们来说，可以专门雇人去烧火（但是很费钱，哪个贵族脑子坏掉了这么搞），但是对于约舍尔他们来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7.16晚：刚刚日更两天，今天好像又没法更新……天可怜见我今天真的不忙，啥事都没有，一直坐在电脑前，但是没写文，这究竟是为什么……谁能告诉我假期究竟该如何加强自制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回信 第12章 礼物 艾里诺斯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紧张，停步皱眉：“坏消息？” 被那双赤色的眼睛盯着，约舍尔刚刚想了一半的说辞被忘得干干净净，只好实话实说：“是的。奥兰先生说，那份地契和我的挂坠，都是他的一名精灵后辈给他的，不过他们已经四百多年没有联系了，因此帮不上什么忙……” “精灵后辈……阿奈莫斯？” 约舍尔摇头：“奥兰先生没说他的名字。” “错不了，就是他。”艾里诺斯重新迈步，约舍尔跟在他身后，“他把我屋子的地契交给了别人？可是我当初给他地契是因为……” 他突然沉默了。 血族的表情格外严肃，因此约舍尔也识相地没有追问。他在心里梳理线索：根据他所知道的信息来看，艾里诺斯在四百多年前陷入沉睡，此前将房屋的地契交给了那位名为阿奈莫斯的精灵，而阿奈莫斯对房屋施加了保护术法，未持有地契的生灵一律无法进入，随后，他又将地契转交给了奥兰先生，此后四百年再无联系…… 施加保护术法好理解，重点在于之后的转交。阿奈莫斯大可以自己保管地契，等到恰当的时机，再来亲身唤醒艾里诺斯……为什么要转交给他人？难道说，他知道自己不会去做这件事？因为遇到了无法脱身的麻烦？不想唤醒艾里诺斯？还是说…… 约舍尔晃了晃脑袋。他知道的还是太少了，根本推理不出什么啊。 艾里诺斯当然不会像约舍尔那样困惑不解。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一件事——他不该沉睡四百年之久。 不，不对，诊断结果是阿奈莫斯告诉他的，其他人也众口一词说他只要睡二三十年就能醒来…… “他们知道我会睡很久？”他低声自语，“那么，临别前那些话就是在骗我……”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我们马上回去。” ………… 脏水……嗯，这里的管道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还是先丢进盆里吧，一会儿倒到外面的下水道去…… 约舍尔将自己操控的那团已经变得脏兮兮的水球放进盆里，仰头看了眼楼上，仍然没什么动静。 从回来到现在，艾里诺斯一直呆在二楼的书房。也许身为辅导人，自己应该过问这件事？不过，那也得等艾里诺斯心情好转，在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问这问那，属于很没情商的行为吧…… 正这样想着，楼上传来“咔嗒”的开门声，艾里诺斯走下楼梯问他：“都要做些什么？” “……欸？”约舍尔没反应过来。 “不是要收拾屋子吗？”血族的表情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开始吧。” “哦，那个，大厅我已经清扫过了，其他房间……”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突然拉长了。这当然不是空间上的变化，只是心理上的感触。明明艾里诺斯就站在他身侧，约舍尔却觉得自己离他无比遥远。 这大概就是长生种与他们的不同吧。他不无难过地想，与奥兰先生、菲尔曼先生他们相处时，偶尔也会有现在这样的感觉。与他们漫长又沉重的过去相比，自己显得如此渺小……今后在事务司工作，他大概，必须习惯这种感觉吧。 ………… 晚上。 “你要睡卧室还是客房？”艾里诺斯问，“一共两间空卧室，一间客房，书房也有床铺。” 真奇怪，他们的交流居然和之前毫无区别。约舍尔想。他几乎没有过这种经历，因此也不知道现在这样算不算正常。 最后他选了一楼的客房。 明天去事务司请教阿蒂雅部长和萝拉女士吧。他一边收拾床铺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帮助沉睡生灵从过去中走出来，也是辅导人应有的职责……自己必须加油才行。 此时此刻，艾里诺斯正在卧室的窗边，静静望着星空。天穹之上的无数星辰一如四百年前。 他手里捏着一张卡片。那是他从书桌上发现的，就夹在一本小册子里，小册子的内容是他很喜欢的一首长诗，名为《群星》。 卡片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却由不同的笔迹组成，有的潇洒，有的沉稳，有的潦草。 “这是给你的礼物惊喜 吗” 礼物啊……他无声地笑了笑。你们可真是自信，那时候明明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团体而已，就敢夸下如此海口，不怕这份“礼物”做不出来吗？ ——不过，正是因为对这份礼物、这个“未来”充满信心，他们才会走到一起啊。而他们所共同憧憬的那个“未来”，对他来说已是“现在”。这就是他收到的礼物，一个在无数生灵或自知或不自知的行动下、发展了四百余年的、大变革之后的新世界。 银发的血族收起卡片，拿起从事务司带回来的《艾兰兹王国社会生活史》，继续阅读起来。 ………… 了解新世界固然很重要，但是有一件事更重要也更紧迫，那就是—— 钱。 最近几天的花销几乎全是约舍尔在出，艾里诺斯都为自己觉得丢脸，居然要让一个二十岁的人类来养他！ 找工作倒不是难事，问题是他现在每天有四小时必须在约舍尔的陪同——或者说，监管——之下，而约舍尔每天都得去事务司上班，换言之，他每天必须在事务司待够四小时。什么工作受得了他这种时间安排？ 约舍尔正在和阿蒂雅聊天，也不知道聊的是什么话题，龙族设置了音障，艾里诺斯听不到谈话的内容。他搁下手里的书，起身走到书柜旁，从里面抽出了那本教学部案例集锦。 总不能所有的沉睡生灵都家财万贯吧？总该有和他一样困扰于工作问题的…… 龙族，沉睡时间过久，完全与世界脱节，性格极为暴躁，试图脱离监管……危险等级最高，限制其自由出行能力。 ——这个不用找工作。 血族，沉睡前曾袭击一位伯爵并将其变为血仆，故积累有大笔钱财……由于相关法律不完善，且时间过去太久，暂时由事务司继续监管，不限制其财产使用权。 ——这个也没什么可参考的。 艾里诺斯皱着眉毛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和他境遇相似的：精灵，沉睡前为苦修士……危险等级较低，允许其在后勤部处理部分工作，并依照工作量发放工资。 “……在对相关事件并不了解的情况下，我并不建议你贸然去开导他。”阿蒂雅耐心地教导眼前的新人，“长生种们的过去往往非常复杂，有时会涉及了不得的大事件，会将你带入危险中。再者，由于时间过于久远，他所困扰的事情，未必能用现在的道德和法律去评判……” “教学部成员的职责只是教给沉睡生灵必要的生活常识和现行的价值观，并不需要干涉他们的决定与行为？”约舍尔显得有些困惑，思考了很久才这样问道。 “没错，就是这样。”阿蒂雅赞赏地点了点头，这孩子的悟性很不错，“告诉对方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这就足够了。至于他们的过去，就由他们自己去背负、去做出选择，你不需要参与进去。如果他们的选择与现行法律相违背，自然有战斗部去处理这一切。” “……当然，”她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这只是站在一个教学部成员的立场，公事公办。如果你并不只将他当作你的辅导对象，而是认为他也是你的朋友，那么……” 约舍尔明白她的未尽之意。辅导对象的事情大可以不管，反正不会追责到自己头上。可是如果是朋友遇到了麻烦…… 不过，阿蒂雅的提醒也有道理。他并不清楚艾里诺斯在困扰什么，肯定也不能贸然开口…… 正思考时，阿蒂雅又微微一笑：“啊，看来你们这两天相处得很不错？我才和你聊了这么会儿天，他就坐不住了。” 嗯？约舍尔茫然转身，看到艾里诺斯正站在书柜旁，目光却看向他们这边。他立刻起身走过去：“艾里诺斯？怎么了吗？” 今天阳光很好，光线落在血族的银发上，显得尤为耀眼。艾里诺斯合上手里的书：“有事，我想和阿蒂雅单独谈谈。” 约舍尔脚步一停：不……不是找他吗？ 阿蒂雅的表情也僵了一下：年轻人你怎么回事？她居然看走眼了？？ 碎碎念： 关于艾里诺斯的那段内心活动，是不是看上去有些不知所以？这和他的过去有关，我知道有很多东西没说清楚，看着稀里糊涂的，以后会慢慢交代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礼物 第13章 工作 既然是和阿蒂雅单独谈，自然就没约舍尔什么事了。究竟是什么事要避着他呢……这样想着，约舍尔离开教学部，前往三楼的药剂制作室。 他的工作日程很满，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主要履行药剂师、医师的职责，制作事务司需要的药剂，照顾伤员，等到下班后，他的角色又变成艾里诺斯的辅导人，帮助对方了解现在的社会…… 制作室的窗帘依旧拉得严严实实，昏暗的光线中，伊恩正站在工作台前，听到开门的“吱呀”声，他转过头，不知道为什么，表情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即又转向了手中的试管。 “早上好，伊恩先生！”约舍尔犹豫了一秒，还是主动打了招呼。 “……早上好。”伊恩没有抬头。 奥兰先生说，要注意同事关系……不过伊恩看起来似乎不太好交往的样子……嗯，不着急，时间还很长呢。 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桌面上的两张表格，仔细阅读起来。事务司的药剂需求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日常需要，可以视为药剂师的固定任务，每天制作相同种类、相同数量的药剂（当然偶尔也会加急大批量制作），另一部分则是特殊需要，比如昨天维森特被亡灵气息侵蚀，约舍尔制作的药剂就属于这一类。 日常药剂很少有变动，因此记录这部分药剂种类和数量的那张表格已经有些发皱，显然有了不少时日。特殊药剂的表格则需要药剂师自己填写，种类、数量、申请人、制药人、使用原料、用途、战斗部或教学部相关人员签字……非常复杂。 当然，搞这么复杂也是有原因的，药剂的原材料都是事务司出钱购买，药剂师不需要承担成本，难保不会有人假借制药之名贪污药材，适当的监管是必需的。 日常药剂的表格上写着安眠香、止血剂、解毒药水……都是最常用的药剂。特殊药剂的表格还是空的。 他看了眼正熟练地往一个大号烧瓶里放夜来香的伊恩，迟疑开口：“那个，伊恩先生，我们怎么分工？” “……”伊恩动作一顿，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负责制作止血剂吧。安眠香我已经做了三分之一了。” “好的！” 伊恩看了看去柜子里翻找药材的约舍尔，微微出神。 他对约舍尔没什么好印象。不，准确来说，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热情开朗的青年，专业素养似乎也很好，可以分担他的一些工作。 其他两名药剂师一直只是挂名，从来没有来过制作室一次，据说背景很深厚，事务司也惹不起。所以整个事务司的药剂制作都压在他身上。 他本以为约舍尔会好一点，没想到也只是早上露了一面，下午就不见了，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但是，看这人今早的表现，要下定论似乎还为时过早……？ “等一下。”眼看着约舍尔开始摆弄试管，伊恩不得不开口，“你要干什么？” “啊？”约舍尔茫然地看着他，“配制止血剂啊？” “用那边的几个大烧瓶。”尽管不想开口讲话，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约舍尔工作效率低下，“一次配十支试管的剂量，然后再倒进一次性试管里。不要一管一管做，太慢了，这里不是实验室。” “对哦！”青年眼前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谢谢你，伊恩先生！” ………… 昏暗的走廊中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安眠香气息，两道身影并肩而行。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阿蒂雅问。 “前天住在这里时，我就感受到了空间术法的气息。”艾里诺斯打量着周遭豪华的装潢，“不过，虽然我知道这里一定别有洞天，但如此大型的空间术法，的确令人吃惊。” 他们所处的地点，正是事务司用作住宿的那座偏楼的内部，准确来说，是内部的隐藏空间，由阿蒂雅打开的空间门户进入。 “教学部并不只是一心教化的部门。”阿蒂雅笑了笑，“对于顽固不化、甚至一心作乱的沉睡生灵，我们只能出此下策，将他们幽囚于此。” “然后定期进行心理疏导？”艾里诺斯看着一扇扇紧闭的房门。 “准确来说，是价值观教育。虽然几乎都是无用功。”阿蒂雅叹气，“能关在这儿的，几乎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古董，压根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出现心理问题。自始至终，教学部想做的，只是让他们适应当下的世界，可惜他们的过去如此牢固，难以动摇。” “一共关了多少？” “不多，也就十几名吧。”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那里有几名默不作声的守卫，见到阿蒂雅也只是点点头，侧身放行，“事务司成立三百年，食古不化的沉睡生灵也接收过近百名，其中极少数接受了思想改造——咳，我是说，价值观教育，最终重新进入了社会，也有少数已经死亡，绝大多数选择了再次沉睡，现在被幽囚于此的，只有十几名。” 阿蒂雅又拉开一道空间门户，里面是一层层虚幻的阶梯，两人拾阶而上，到达了一个纯白的房间，但仔细去看，就能发现空白中隐约浮现出种种繁复的纹路。 红发的龙族低声吟唱了几个句子，伸手一抓，一道凭证模样的物件便出现在她手中。 “你的工作很简单，和其他守卫共同看守这里，在后勤部、教学部成员来此执行工作时，进行陪同、监管，以及必要的文书记录。”阿蒂雅把凭证给他，“很容易吧？我估摸着这是最适合你的工作了，后勤部你肯定不乐意去，战斗部又不能让你去，风险太高，你还在监管期，反水了怎么办？” 艾里诺斯点点头，沉默几秒后道：“需要告诉约舍尔吗？” “……你不打算告诉他？”阿蒂雅一挑眉毛，嘶了一声，“年轻人的小心思，不是很懂啊……对你的监管力度本身就很低，事务司不会过多约束。”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瞒着约舍尔。 ………… “三小时之内不要剧烈运动，最好也不要使用术法，如果还有不适感，请再来找我。” 帮一位战斗部成员处理好伤口，约舍尔不露痕迹地揉了一下酸痛的手腕，叮嘱道。 “明白，谢啦~” 还剩下二十份解毒剂……回药剂制作室的路上，约舍尔有些泄气。 没想到第一天工作就这么累……这还是两个人共同分担的情况下，也不知道伊恩之前是怎么做下去的…… 路过教学部办公室时，他脚步一顿，探头往里面看了看。 没人。 也不知道艾里诺斯去哪儿了，午饭时也没见到他，不会走丢吧……约舍尔失落地想，自己作为辅导人，是不是太失职了？但是辅导人并不能限制辅导对象的自由，艾里诺斯也没有向他报备行程的义务…… 算了算了，别想这么多，现在还是做好自己药剂师的本职工作。约舍尔拍了拍脸，默默给自己鼓劲，随后踏上楼梯前往三楼，迎面却撞上了萝拉女士。 “哎呀，约舍尔，”萝拉女士叫住他，“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约舍尔一愣：“很明显吗？” “至少在我看来，很明显哦。”人鱼女性温和道，“对了，我刚才在人事部看到了艾里诺斯，所以你不用担心他。” “好的，那我就放……呃？”约舍尔眨巴眨巴眼睛，“您怎么知道我在担心艾里诺斯？” “谁让我是一名心理治疗师呢？”萝拉女士笑起来，“快去药剂制作室吧，如果太累了就去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工作需要劳逸结合。对了，这句话也请你转告给伊恩，有你分担药剂工作，他应该可以喘口气了。” “嗯，知道了！” 第14章 女神圣所 “老师，这幅画讲的是什么？” 在一幅巨大的大理石浮雕前，一名身着朴素黑衣的金发男子正被一群**岁大的孩子围在一起，其中一名男孩拽着他的袖子，指着浮雕问道。 谢克尔微笑着解释：“这是太古纪末年的场景。嗯，大家不妨回忆一下我们前几天学到的知识，看看能认出哪些神祇？” 孩子们立刻七嘴八舌地交流起来： “这个！这个是海神！人身鱼尾！” “这是大地之神！他手里有麦穗！” “最上面那位是女神！” 谢克尔笑而不语，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分辨，又因为意见不同而争论不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大家都很棒哦，基本上全认出来了。这幅画描绘的是太古纪末年的神战，那时候不像现在，众神仍然行走在地上，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最后打了起来，神灵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所以当时的世界也被打得一片狼藉，就在这时候，沉睡已久的女神被惊醒了，她看到这种局面，非常生气，所以为天地设下新的法则，众神从此被约束在自己的领地，不再行走于人间了。” “喔……”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全都仰头看着巨大又精美的浮雕。这些浮雕是祭坛的一部分，作为整个艾兰兹王国最大的星空女神圣所，隶属此处的祭坛当然也极尽宏伟，宽度超过百米，足有三层楼高，凡俗生灵在其面前渺小如尘埃。 “好了，时间有限，我们去看下一幅画吧。”谢克尔说着，带着孩子们前行，无意间却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两名青年。 穿着白色衬衫和一件黑色无袖马甲的褐发青年正仰头和身边穿着漆黑大衣的银发青年说着什么。吸引谢克尔目光的并非他们的穿着打扮，而是…… 他的目光从褐发青年身上掠过，在那名银发的血族身上停留几秒，微微皱眉。 “这里就是费里阿的女神圣所吗……”约舍尔新奇地望着周遭的一切，他只去过哈伯郡和诺西郡的圣所，那里和首都相比，自然远远不如，“好大的祭坛……光是围着它走一圈都要花很久吧……” “……”艾里诺斯罕见地没有嘲笑约舍尔没见过世面。老实说他也有些惊讶，四百年前这里还很小，甚至有点破……那时候的费里阿还不是什么大城市，更遑论跻身人间最繁华城市之一了。 “据说圣所几百年前改建过一次，因为之前太小了……”约舍尔回忆之前了解到的知识，“不过改建时仿照了上古纪时的古典主义风格，和大变革时期的艺术风尚不太一样……” 正说着，他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孩子们以及走在孩子们前面的金发男性，莫名感觉有些眼熟，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啊，是圣所学校的实践课！” “什么？”艾里诺斯显然没听明白。 身为辅导人，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上课。约舍尔介绍道：“王国的启蒙教育和小学教育基本上都在圣所开设的学校进行，我小时候就是在哈伯郡的女神圣所上学的，奥兰先生是精灵嘛，虔诚的女神信徒，和圣所的几位祭司也很熟悉……不过我们那里只有最基本的读写和算术课程，很少有实践课，费里阿肯定比我们高级多啦。” “实践课的形式有很多种，最常见的就是游览圣所，既能保证安全，也能让孩子们真正接触到很多知识……艾里诺斯，我们要不要跟在那位老师后面？我想听听看这里的实践课是什么样的！” “好啊，就当找了个免费导游。” 已经被当成免费导游的谢克尔还在给孩子们讲解：“看到祭坛上那些供奉品了吗？他们的来历各有不同，有的是王室供奉的，有的是普通生灵敬献的，还有的是圣所自己的收藏……最上面一层供奉着女神的圣物六芒星，据说是从太古纪流传下来的，仅仅从历史的角度来说就具有无与伦比的价值，更别提它还拥有莫测的神力……” “哇……”孩子们纷纷发出惊叹声，即使以他们的小个子根本看不到祭坛顶端，但他们还是踮起脚探头探脑地往上看。 “……”艾里诺斯看了眼身边同样在踮脚的约舍尔，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还是没阻止他。 “欸，艾里诺斯你看，那位老师是精灵欸。”约舍尔费了好大劲也没看见圣物，只好放弃。他认真地观察四周的景色，却注意到了那位金发男性尖尖的耳朵——精灵的标志性特征，“不愧是费里阿，各种各样的种族都有，哈伯郡就只有人类和人鱼，其他种族非常少见……” 艾里诺斯的目光扫过整支队伍，却突然皱了皱眉：“约舍尔，看那边。” “嗯？”约舍尔顺着血族的视线看去，在祭坛的拐角处的阴影里，看到一个同样是**岁的小男孩，前额处有细小的双角，应该是恶魔……？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那个小孩……味道很奇怪。”艾里诺斯拧起眉毛，“既有恶魔的气息，也有人类的气味。” 一个名词立刻跳进约舍尔的脑海里。他极小声地嘀咕：“混血？” “什么？” “恶魔和人类的混血。”约舍尔解释，“你知道的，恶魔居住在暗界，和人间的来往很少，大变革之后两界的来往越来越频繁，所以也出现了很多恶魔和人类相爱的情况……他们的孩子会保留一部分恶魔的性状，或者是角，或者是尾巴。当然，用恶魔的话来说，这是‘丢失’了一部分恶魔的性状、” 跨种族的相爱吗……艾里诺斯微微出神，随后又问道：“为什么他躲在那里？” “……”约舍尔的神情黯淡下来，“虽然大变革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但是很多思想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大多数人类都讨厌恶魔，更何况是人类和恶魔的混血……据说在深渊附近人们已经对这种情况熟视无睹，但在艾兰兹，混血的孩子生存状况仍然很不好……” 他曾经因为此事询问过奥兰先生，而年长的精灵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揉揉他的发顶：“你以为只有长生种的思想观念难以改变吗？其实人类、恶魔、人鱼也一样。长生种受困于漫长的记忆，无法跟随时代的潮流，而短寿的族群们却也有着悠久历史为种群刻下的烙印，通过典籍、风俗等等方式流传下来，同样地根深蒂固。即使在历史长河中涌现出无数贤人，要撼动这种烙印也绝非易事。不然，大变革又怎会持续数百年不停呢？” 谢克尔和孩子们已经走了很远时，那个躲在阴影中的孩子才慢慢走出来，一点点跟上大部队的步伐，始终保持着不接近、但足以听到老师声音的距离。约舍尔注意到他并没有恶魔的尾巴。这孩子的确是混血儿。 艾里诺斯的声音带上一丝冷冽：“看来这位老师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尽责啊。” 约舍尔看着他们的背影：“其实也不一定啊。如果特意照顾那孩子，让他融入群体，说不定只会带来更多的欺侮……与其那样，还不如一个人呢。” 血族低低叹了口气。约舍尔惊讶地转头看他：“艾里诺斯？” “没什么。”艾里诺斯看着祭坛上的浮雕，上面刻画着上古纪末年的战争场景，各种族之间刀兵相向，整个世界陷入混乱之中，“只是觉得，新世界，似乎没我想象得那么好。” 大变革的确改变了很多事情，但也有很多尚未改变。 碎碎念： 本章的设定是不是太多了？倒不如说本章几乎全程都在堆设定，关于女神，关于战争，关于混血……我已经尽量把设定融进剧情里了……主要是如果不交代清楚一些设定，很多情节就没法展开……大家见谅一下…… 7.20补：今天不知道为啥，不在状态啊……迟迟写不出来，然后明天和后天还有点事，大概率不能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女神圣所 第15章 哪来这么多钱 “对了，诺伯特先生已经把这周的薪水给我了。”见艾里诺斯兴致不高，约舍尔忙换了个话题，“一会儿我们去自来水公司吧？家里的水管也需要修缮……” 也不知道是艾里诺斯的视野太超前还是其他原因，那栋四百年前的小楼居然也安装有木制的水管，只是早就不能用了，需要找自来水公司重建。 “……”艾里诺斯看了他一眼，“伸手。” 虽然不知道艾里诺斯要做什么，但约舍尔还是乖乖伸出一只手，平放在血族身前。只见艾里诺斯抬起右手，先握紧，随后松开，几枚亮闪闪的金币就叮当落在了约舍尔掌心。 “……？？”约舍尔震惊地看着手中的金币，仔细打量好半天，没错，货真价实，他难以置信地问：“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艾里诺斯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要小看一名血族的积蓄。用这些钱去重建水管，够了吧？” 好吧，一般来说，长生种的确都很有钱……一共六塔弗，折合六百卡塔，是他一个月的薪水了，仅仅用来修缮水管，绝对绰绰有余。 “但是，我也应该出一半钱吧？所以……” “闭嘴。”艾里诺斯不耐烦道，“我出钱修我的房子，有问题吗？还有，你不是要祷告吗？快点去，别在这磨蹭。” ………… 这些浮雕真大呀…… 埃德林费力地仰头，努力辨认浮雕上的神灵形象。夜神与月神……在哪里呢？找到了之后，可以回家说给爸爸听…… “你看，他又一个人站在那儿了。” “不对，他根本不是‘人’呀。” “你们说他在看什么？” “谁知道，最好别管吧，我妈妈让我离他远点。” 谢克尔宣布自由活动后，孩子们便三三两两在附近玩耍，只有埃德林是独自一人。大多数孩子们都只是匆匆从“异类”旁边走过，并不停留，但也有孩子喜欢招惹他。 “喂，那个谁，你干什么呢？” 埃德林转身，看见班里的几个同学正在离他四五米处打量他。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我在看浮雕。” 为首的男孩啧了一声：“那个有什么好看的？我说你啊，一个人不无聊吗？要不要来和我们玩？” 不等埃德林回答，他身后的一个女孩就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肯里，他可是……” 她用手在前额处比划了一下。 “也是哦……”名叫肯里的男孩抓了抓头发，“喂，你想不想和我们玩？” “……”埃德林摇摇头，顿了顿，又点头。 他当然想和其他人一起玩，但是从来没有人肯接纳他。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又有孩子不满地嘟囔，“为什么要理他？接近他会感染坏运气的。” 埃德林沉默着低头，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每次实践课后的自由活动时间都很讨厌……他想快点回家里去…… “他一个人看起来很惨啊。”肯里嘀咕着，“不过，如果让他和我们一起玩，别人会不会连带着看不起我们啊？” “肯定会吧，他的两支角那么明显。” “欸……等等，我有办法了！” ………… “神庙居然不让进……”约舍尔有点失落。 “这不是常识么。”艾里诺斯正在翻看一本女神圣所的宣传手册，“除了节日以外，非祭司不能进入神庙。” “哈伯郡不是这样的呀。”约舍尔解释，“那里的神庙是开放的，我小时候还壮着胆子摸过女神的神像，看来费里阿的规矩比较……喂！你们在做什么？！” 四五个孩子正七手八脚地按住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个混血孩子，一个男生正抓着那孩子前额的双角，似乎想要把角折断。 就在约舍尔出声的瞬间，银色光芒闪烁，血族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孩子们身侧，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小孩们就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地，约舍尔急忙跑上前，抱起中间的那个混血儿。 ——这孩子比他预料的还要轻。 他这一嗓子惊动了不少人。其他自由活动的孩子、来圣所参观的游客或信徒都朝着这边探头探脑，那位精灵老师也很快赶到。 “肯里，你做了什么？” 男孩瘪着嘴，指着艾里诺斯：“他打我们！” 艾里诺斯冷笑了一声，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我打你们？要不要再来一次？” “抱歉，先生，请您先冷静一下。”精灵叹着气蹲下，将几个还坐在地上的孩子拉起来，又从约舍尔怀里接过那个混血孩子，揉了揉他的头发，“埃德林，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吧。” “没什么……”埃德林很小声地回答。 “他们想把这孩子的角折断！”约舍尔愤愤道，“怎么能这样！” 肯里很不服气：“我是在帮他呀！我爸爸说头上生角的人是杂种，我只是想让他从杂种变成正常人！这样他就能和我们一起玩了！” ——尽管孩子往往被视为纯洁和天真的象征，但很多时候，他们的脏话反而最为刺耳。因为他们尚不清楚这些恶毒的语言的真正含义，只是有样学样，随意使用。 约舍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去给这孩子讲道理吗？能起多少作用呢？ “女神的光辉照耀一切生灵。”精灵这样道，“肯里，你和埃德林没什么不同的。” 肯里指着埃德林的额头：“这不就是不同吗？” 其他几个孩子不敢吭声，但眼神中都流露出对肯里的认同。 精灵又叹了口气，歉意地看向约舍尔和艾里诺斯：“让你们见笑了，是我平时还教的不够好……” 埃德林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双角与前额连接处的强烈痛感却突然得到缓解、逐渐消失。他茫然地抬头，看见那个褐发蓝眸的大哥哥朝他露出笑容：“还痛吗？” 他摇了摇头，抓着自己的衣摆：“不痛了，谢谢大哥哥。” ………… 碰见这么一件事，两人原本参观圣所的好心情也就彻底消失无踪了。 “艾里诺斯，你说谢克尔先生会怎么教育他们呢？”约舍尔闷闷不乐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头。临走前，那位名叫谢克尔的老师跟他们保证了好好教导孩子们。 “不知道。”艾里诺斯语气淡淡，“但不会有太大作用。问题根本不在老师身上。” 约舍尔其实也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们谁都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源。 “我们以后多去看看那孩子，好不好？” “随你。” ………… 维森特最近很烦。 前几天他被亡灵袭击，瘫了一天才恢复，然后就开始了对那个亡灵的大搜捕，结果一无所获。 真见鬼，就算凭空消失也该留点痕迹吧？他半蹲在一栋砖房的屋顶，居高临下地巡视附近整片区域，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明天去找部长要个追踪器吧……这样想着，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结束今天的巡查。 ……？ 他眉头一皱，猛地低头，破败脏乱的小路上不知何时被染成了黑色，粘稠的气泡在其中翻涌不停，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掌从地下探出，然后就是两只、四只…… 啊哈，终于找到你们了。黑发赤瞳的青年咧开嘴巴，露出杀气腾腾的笑容。 约舍尔：为什么你有那么多钱？ 艾里诺斯：（酷酷地）不要小看一名血族的积蓄。 作者：（揭穿）其实是之前的所有积蓄加上辛劳打工换来的预支薪水…… 艾里诺斯：（危险的目光）…… 作者：（顶锅盖逃跑）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太爱面子………… 又：关于孩子们之间的交流与欺侮，我其实并不太会写……我又不是小孩（虽然我曾经是……），也不知道孩子们会如何表现……在圣所读书的孩子们几乎没有出身有钱有权之家的，仗势欺人什么的当然不存在；如果有孩子是流氓地痞做派，那也一定带着孩子所独有的特征，问题在于我也不会写啊喂……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本章的孩子们，究竟是出于好心，还是心存恶意……大家将就着看。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我写得符合大家内心的“刻板印象”就可以了…… 又又：没想到吧，虽然我昨天发了请假通知，但是我今天又更新了……不过这两天确实有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哪来这么多钱 第16章 亡灵 “纽利沃自来水公司……是在这里吧？” 约舍尔四处看了看，入目的只有破败的街道、简陋的房屋，完全没有公司的影子。他又看了看地图：“我没走错啊……” “……”艾里诺斯站在他身后，微微俯身看向他手中的地图，随后伸手指着地图上的一段路，“这里，是不是走错了？” “啊，好像是……看来又得绕路了。不应该呀，我明明记得我不是这么走的……” 不等他说完，街道一侧的小巷内突然传来人的惊叫声、物品摔落在地上的碰撞声，以及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居民三三两两地从巷子里跑出来，似乎极为恐惧。 约舍尔转头和艾里诺斯对视一眼，一起向巷子方向跑去。 拐过角落，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地面上一大片粘稠的漆黑，以及黑色之上逐渐成型的一个个高大的骷髅。周边的居民几乎跑干净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费里阿的市区……”约舍尔难掩惊愕。 “这些骷髅是被制造出来的，”艾里诺斯眯起眼睛，“谁将它们布置在这里？” “约舍尔，艾里诺斯！”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约舍尔抬起头，看见屋顶上的维森特。黑发黑衣的恶魔一跃而下，正落在一只刚刚走出漆黑的骷髅的头顶，砸得它瞬间变成了一地骨头渣。 “晚上好。”维森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有没有兴趣打骷髅？” 这种突如其来的神秘事件，自然也归事务司管。不过…… “你怎么在这里？”约舍尔问。 “这里是我负责的区域啊。”维森特理所当然道，“前几天我不是被亡灵袭击了吗？我就跟部里其他人换了一下，最近都在这里蹲点，可算给我蹲到了。” “当时就一群这玩意袭击了你？”艾里诺斯啧了一声，“你水平也太低了。” “当然不是！”维森特立刻反驳，“你也别说我，你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不如来比一比？”艾里诺斯勾起唇角，“就比谁干掉的骷髅最多。” “好！”维森特一口答应，“约舍尔你帮忙计数！” “好、好的……”约舍尔抽了抽嘴角，后面那么多骷髅，普通人看了都头晕目眩的那种，你们俩轻松得跟玩儿一样…… “对了，我刚才踩死的那只不用算，就当我让艾里诺斯的。” 血族没理他，只是对约舍尔道：“去那边，注意防护。” ……虽然约舍尔很想帮忙，但他也很清楚，完全不擅长战斗的他加入战局只能添乱。他乖乖按照艾里诺斯的吩咐，躲到了距离战场较远的地方，同时开始为两人计数。 从漆黑中诞生的白骨们很快就注意到了维森特和艾里诺斯，它们空洞的眼眸中猛地亮起两团蓝幽幽的火焰，挥动着手中的骨质武器向他们袭来。 ——然后扑了个空。 约舍尔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幸好奥兰先生给他普及过很多相关知识，因此他勉强能看明白发生了什么。维森特隐入了阴影中，而艾里诺斯似乎直接使用空间类的术法消失了。 “蠢货们，我在这里。”正在骷髅们呆滞的时候，维森特的身影一闪而过，白骨构筑的高大身躯便断成两截，轰然落在地上。恶魔转了转手中的匕首，哼笑一声。 “你说它们蠢？”艾里诺斯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约舍尔仍然看不见他的身形，但正准备围攻维森特的骷髅们一个个被暴力打成了碎片，“这群骨架子连大脑都没有。” 他们两个势如破竹，只是苦了计数的约舍尔，他已经要数不过来了：“十一、十二、十五、十六和二十三、十九和二十四……” 虽说两人的战绩不断飙升，但骷髅仍然源源不断地从那片漆黑中诞生出来，场面一时间竟有些胶着。 约舍尔正数得晕头转向，视野中却出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埃德林？！” 那孩子正站在巷子深处，呆呆地看着战场。战场边缘的几个骷髅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埃德林走去。 约舍尔也顾不上数数了，他想穿过战场，却被那片漆黑阻住了去路。情急之下他只能喊：“艾里诺斯！” “什么事？”银发的身影显现在空中，顺手又击飞了一只骷髅兵。 “埃德林在那边，你能把他带到安全地带吗？” 艾里诺斯没有回答，身形再次隐去。过了几秒，他单手抱着埃德林出现在约舍尔身侧：“给。” 维森特砍断一个骷髅的椎骨，嘀咕着：“救人？这事应该让我来啊，加分项……” 黑发的男孩还是呆愣愣的，直到被交到约舍尔手中才反应过来：“啊……帮过我的大哥哥！” 约舍尔把他拉到安全地带，教育道：“你没看到这边这么多亡灵吗？为什么傻站在那里不逃跑？” “我爸爸说，亡灵不会伤害我们……”埃德林看上去有些委屈。 约舍尔想起他混血的身份：“你爸爸……是恶魔对吗？” 埃德林点点头：“是的，是‘恶魔’。” 那是个约舍尔没听懂的发音，但他隐约有些印象——对了，这是恶魔语对族群的自称。 包括艾兰兹语在内，大多数人类语言中“恶魔”一词的含义都十分明确，“邪恶”一词就是它的词根。这一称呼毫无疑问带有强烈的贬义，尽管在漫长的岁月以来，这种贬义基本上消失殆尽，“恶魔”已经是一个中性的专有名词，但一些在人间生活的恶魔仍然不喜欢使用这个词。事实上，现在也有不少人主张抛弃“恶魔”，换一个词，或者干脆直接音译恶魔语来称呼这个种族。 埃德林的父亲，那位恶魔，认为亡灵不会伤害他们？约舍尔蹙眉沉思，这种无灵智的骷髅压根无法分辨种族，嗯…… “对了，埃德林，你爸爸是不是没跟你讲过亡灵之间的区别？”约舍尔拉起埃德林的手，一边往巷子外走一边问。 “区别？”埃德林跟着他，好奇地问。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可能不大准确哦。”约舍尔回忆着奥兰先生曾讲过的话，“亡灵可以被分为两种，第一种就是你爸爸说的那种，不会伤害你们的亡灵，他们有的是自然诞生的灵体，有的是其他种族的生灵死去后转化而成，他们也居住在暗界，和‘恶魔’一样，大都信奉黑暗神，所以不会伤害你们。” “第二种，就是我们身后的那些，它们并没有智慧，只是被制造出来的死气沉沉的工具，也可以称之为死灵，和亡灵不一样，它们会伤害见到的一切活物，所以你刚才是很危险的，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谢谢大哥哥！”埃德林重重点头，紧紧握着约舍尔的手。 ………… “你是有什么吸引亡灵的体质吗？”维森特踹开一只在地上滴溜溜转的头骨，几乎想爆粗口：“为什么他们都主动攻击你？我还得追着他们打！” 这样他肯定就被艾里诺斯比下去了！ 艾里诺斯显出身形，周遭的骷髅一齐朝他涌来，连正被维森特暴打的几个骷髅也往他这边跑，等到他们几乎冲到身前时，艾里诺斯重新消失在空间中，领头的七八个骷髅“咚”地撞在一起，散得七零八落。 “我怎么知道。”艾里诺斯也很无语，以前没有这种情况啊。 “不能再这么纠缠了。”维森特跃上屋顶，俯视着巷子中的大批骷髅，“那个阵法一直在制造死灵，这样下去我们只会被耗死。” “得破阵。”艾里诺斯同意他的看法，“你上，这也是加分项。” “……”恶魔抽了抽嘴角，“我要是会破阵，我还用得着在这儿傻站着吗？” “……”艾里诺斯皮笑肉不笑，“你觉得我会吗？” “你活了五百年了不会这玩意！” “谁说活的时间长就必须样样精通的？再说我还睡了四百年！” 打架学一流、阵法学不入流的两人互相瞪视，随即若有所感，齐齐转头，将目光投向刚从巷子外走回来的约舍尔。 约舍尔：……怎么突然感到一股凉意？ 第17章 破阵 “让我破阵？”被带到屋顶的约舍尔茫然地看向那片漆黑阵法，“可是我也不了解阵法学啊……” 在艾兰兹，只有寥寥数所大学开设了阵法学课程。尽管阵法的历史十分悠久，但作为一门学科，它还只处在起步阶段，主要以传统的师徒制方式进行传承，和药剂学都相差甚远，更谈不上跟哲学等大学科比了。不巧，诺西大学并不在那几所大学之列。约舍尔对这一学科仅有的了解，基本都来自奥兰先生的教导以及他曾听过的几次相关讲座。 “那怎么办？去事务司求援？”维森特丢出手中的匕首，贯穿了小巷口的一只骷髅，以免它们涌出小巷伤到他人，“这里离事务司也太远了……喂，艾里诺斯，我拖住这些骷髅，你去事务司喊人？” “这个时间，恐怕只剩下值夜班的人员了。”艾里诺斯看了眼正缓缓沉落的太阳，“而且，这里已经有数百只骷髅了，你压制不了它们。” 以维森特表现出来的实力，即使骷髅的数量再翻一倍，他也能在其中来去自如，但他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同时拖住几百只骷髅。身为事务司成员，他们的任务是保证死灵不要伤到市民、不危害公共安全，而不是在骷髅群里杀个酣畅淋漓。 维森特叹气：“真麻烦……我确实不擅长对付一群敌人啊。” 就在其他两人商量对策的时候，约舍尔也在观察那个阵法。太阳西沉、夜色降临的一瞬间，他看到其中似乎有光芒闪烁。 阵法……约舍尔隐约记起一位人鱼教授的阵法学讲座的内容。阵法不可能凭空运转，它需要能量来源，来源方式是多种多样的，由生灵提供、通过器物运行、汲取山川水脉的力量…… 他将自己回忆起来的内容告知艾里诺斯和维森特，血族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阵法里有某个维系它运行的东西？我去看看。” 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下方又传来几声骨骼碎裂的声响。约舍尔俯身看去，漆黑附近又落了满地碎骨，其中幽幽鬼火尚未熄灭。 “确实有东西。”艾里诺斯回到屋顶，“是一个青色的头骨，但是阵法里有屏障，我破不开。” “让我来！”维森特跃跃欲试，“青色头骨，我前几天就是被这玩意攻击的！” “那屏障没法用蛮力破开。”艾里诺斯摇头，“最好是用和它相克的力量，比如光明神或太阳神的神术。” 有什么屏障、阵法是蛮力破不开的？如果破不开，只能说明蛮力不够大？这种情况其实相当常见，比如阵法是在保护某件宝物，一旦使用蛮力破除，就会连带着其中的宝物一起自毁，这时候当然只能想其他办法。 “现在上哪儿去找这个，你要说夜神或者月神的神术，我还能想点办法……” 艾里诺斯却看向了约舍尔。约舍尔眨巴眨巴眼睛：“我可以？可是我不信仰那两位神祇呀……” “不是你，是你的挂坠。”艾里诺斯道，“那是圣木制作而成，对死灵同样有压制效果。” 约舍尔下意识看了眼胸前的女神像：“我该怎么做？” ………… “你居然真的让他一个人去？”维森特穿行于骷髅群之间，也不追求赶尽杀绝，只保证它们被拘禁在小巷之中无法离开，“不怕他遇到危险？” “不然呢？为了压制这些死灵，你我都脱不开身。”血族淡淡道，“如果情况不对，我会马上救他出来。” 维森特不再多说。他其实觉得约舍尔和艾里诺斯的关系蛮有意思，说是辅导人和被辅导人，但却又是同居关系，两人相处的模式也更像是朋友。至于艾里诺斯对约舍尔的态度，那就更有意思了，说漠不关心吧，好像也不是，说别有所图吧，似乎也看不出来…… 在那片漆黑的阵法旁边，已然只剩下一地骨头渣，艾里诺斯提前帮约舍尔扫清了这里，不过漆黑内部仍然在产生骷髅…… 约舍尔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奥兰先生给他的护符，一手握着女神像，小心翼翼地前行。其实阵法并不大，几步路就能走到中央，但这里的地面粘稠一片，骷髅们正从地下伸手往外爬呢，看着都瘆得慌，走起来更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还可能陷进去。 这时候奥兰先生给的护符就发挥作用了。一层莹绿色的光芒始终若隐若现环绕在约舍尔身侧，骷髅们的手只要挨在上面便会消融，有效保证了约舍尔的安全。 老实说，他心里还是挺害怕的。他前二十年的人生里还没有和危险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呢，难怪诺伯特先生会警告他教学部的工作有风险…… 距离阵法中心越来越近，约舍尔也终于看清了屏障内部的那件物品。如艾里诺斯所说，那是一个青色的头骨，明明周遭一片漆黑，它却有着月光一般的莹润光泽，微微闪烁着光芒。 只要取下它，阵法应该就会停止了……约舍尔尝试着伸出左手，不出意料地被屏障挡住了。他将挂坠摘下来缠在手腕、握在掌心，再次伸手—— 挂坠在接触到屏障的瞬间便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原本坚不可摧的屏障随之软化、消解，但仍未被完全破除。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加强圣木的力量呢……？约舍尔绞尽脑汁地思考，精灵族的圣木…… 他灵机一动，开始施展治愈类的神术，同时默默向自然之神祷告。 他当然不是要“治愈”正逐渐消解的屏障，事实上这个神术并没有释放对象，他只是想要借此催动圣木的力量，也算是某种另辟蹊径了，毕竟他没有学过其他的有关自然之神的术法。 圣木的光华果然更加明亮了一些。根据奥兰先生的说法，精灵族那棵圣树是在自然之神殒身处长成的，彼此间应该有一定的联系，看来果真如此…… 约舍尔突然觉得手上一松，他的手掌已经穿过了屏障。他没有犹豫，立刻抓住那颗青色的头骨，将它从粘稠的地面上拔了起来。 就在这时，头骨的眼眶中燃起火光，约舍尔感到一阵恍惚，仿佛一瞬间远离了人世，周遭一片朦胧。隐约间他看见一名成年男性恶魔似乎在和某人说着什么，但是听不真切…… “约舍尔？约舍尔！” 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青年晃了晃脑袋，才发现周围已经恢复了正常，漆黑的阵法与遍地的骷髅已经不在，只有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在他身边，艾里诺斯和维森特都有些焦急地看着他。 “我没事……我们成功了吗？头骨……咦？”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中空空如也。 “它燃尽了。”艾里诺斯皱着眉盯着他，似乎想要确定他到底有没有事，“那团火把它烧了个干净，然后你就像傻了一样站着不动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约舍尔向两人分享自己恍惚中看到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个恶魔好像有点眼熟……” “是不是有点像我？”维森特摸了摸下巴，“因为我太强了，给那个头骨留下深刻的印象，死都忘不掉？” “……”约舍尔摸了摸鼻尖，“不是你。像谁来着……” 大概是看到骷髅们消失了，原本空旷的小巷中又响起稀疏的脚步声，是之前躲在安全区的居民们。居民…… 约舍尔悚然一惊。他知道为什么那个恶魔很眼熟了。 他和埃德林很像。 碎碎念： 这周家里有事，更新可能会很不稳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破阵 第18章 调查 “你是说，你见到的那个恶魔，很可能是埃德林的父亲？”艾里诺斯沉吟道，“即使如此，他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也很小。” “为什么？”约舍尔问。 埃德林家刚好住在这里，亡灵也出现在这里，埃德林的父亲曾告诉他亡灵不会伤害他……种种线索似乎都指向那名恶魔。 “有这种手段，他会放任自己的儿子在圣所受欺负吗？”艾里诺斯反问。 “那也不一定。”维森特插嘴，“可能他不喜欢……呃，埃德林是吧？不负责任的父亲也很多的好不好，何况那孩子还是混血。” 三人又讨论了几句，还是没什么思路——有效信息太少了。 “不如我们直接去找埃德林的父亲？”约舍尔提议。 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直接找当事人对质，反正离得这么近。 “找到了之后做什么？”艾里诺斯问他。 “就，问他是不是……呃，幕后黑手……”约舍尔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嘴。 好吧，这样子的确有点蠢。谁会承认自己是坏人啊？ 见青年有些丧气，艾里诺斯把原本想打击他的话又咽了下去。毕竟约舍尔只有二十岁，很多地方考虑不周也可以理解。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不掺和这件事。亡灵出现在费里阿市区，这是战斗部应该解决的事情，和教学部没关系，和他这个教学部编外成员更没关系，约舍尔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也许他意识到了，但仍然想要参与进来？嗯，很像约舍尔会做的事，单纯、赤诚…… 至于他自己……艾里诺斯微微出神。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这件事的确有诸多疑点，比如那些疯狂攻击他的亡灵……看来他也需要参与进来了。 “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收工回家！”维森特拍拍手，“有什么事放到明天再说吧，我还得写份报告交给部长……对了，约舍尔，我和艾里诺斯谁分数高来着？” 早就忘了还有这档事的约舍尔：“……呃，我能说我没记吗？” 艾里诺斯啧了一声：“蠢死了，这种时候你随便编一个数字不就完了，比如我三百分，他一百分。” 约舍尔：“这样不好吧，我确实没记啊，还是交代比较好……” 血族翻了个白眼，维森特大笑着拍他的肩膀：“好实诚啊约舍尔！我都好久没见过你这么老实的人了哈哈哈哈哈……” ………… 在亡灵的事情上折腾了这么久，最后修缮水管的事情自然也没弄成——两人赶到的时候，纽利沃公司已经下班休息了。考虑到事务司上班时间很可能和纽利沃公司冲突，还是等过两天轮休再去也不迟…… 事务司的绝大多数职员都没有正常周末，而是以轮休的方式休假。这也很好理解，沉睡生灵们不会挑工作日苏醒，要闹事的长生种们周末也不会休息，连带着事务司也只能全年无休。身为事务司唯二的药剂师，约舍尔当然也是如此。 咦，这么说起来…… “伊恩，你之前放过假吗？”约舍尔放下手中粉紫色的、冒着小气泡的溶液。 之前事务司就伊恩一个药剂师，那岂不是全年无休？ “……没有。”伊恩没抬头，他正在制作前几天约舍尔做过的驱逐亡灵气息的药剂，这是今天战斗部要求的特殊药剂，大概是维森特已经向部长报告了昨天的事，“我不需要放假，在家也没什么可做的。” “欸……”约舍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放假呢？呃，当然了，他也很热爱这份工作，也很热爱药剂学，但一个劲地学习工作也是会累的，适当的休息也是必须的啊…… “那你之后放假时准备做什么？”他问。 “不知道。”伊恩小心翼翼地将日光果核加入溶液中，轻微的爆裂声之后，他皱起眉：“好像不太对……约舍尔，你能帮我看看吗？” “哦哦，我看看，是温度的问题吗……” ………… 维森特一整天都没闲着。 他昨晚熬夜写报告，今早交给部长，又申请带隔壁萝拉女士出外勤，在埃德林家附近走访调查，搜集情报……饶是以他的体力也累得不行，瘫在沙发上不想动。 ——问他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搜集情报？就他恶魔的身份，不被人家打出来都算好的了……还是身为心理治疗师的萝拉女士更适合这件事。 “总之，情报就在桌子上了，你们先看看吧。”他恹恹地靠着沙发背，“有什么新的想法就分享一下。”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几人正待在教学部办公室，萝拉女士坐在桌边喝茶润嗓子，约舍尔和艾里诺斯则翻看维森特记录的笔记。 “卡洛，恶魔，月神、夜神信徒，三十七岁，妻子凯西·弗里克，已去世，儿子埃德林·弗里克……” 约舍尔迅速看完维森特自己整理的部分，又开始阅读记录下来的周边居民的叙述。 根据居民们的叙述，大概可以拼凑出卡洛的经历。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跟随商队来到费里阿，与凯西·弗里克相恋（也有居民说，他就是因为凯西才来到了费里阿）、结婚，并在此定居。身为恶魔的卡洛在费里阿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大多数时候都在码头靠搬运货物为生。 尽管收入微薄，但两人的生活总体称得上幸福，最后也有了孩子。但是就在前几年，凯西患病去世，从那时起阴霾便始终笼罩在这个仅剩下两人的家庭的头顶。周遭生灵的敌视、微薄的收入……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的情况。很多人都表示这几天没有见到过卡洛，但是一个和埃德林交流过的小孩说，埃德林每天晚上都能等到他爸爸回家。 “……”约舍尔放下笔记。 “从这些情况来看，卡洛不是布置阵法的那个人，他没有这种能力。”艾里诺斯思索道，“但是结合他最近的反常行为，也许他和这件事有关联。” “你是说他的早出晚归？”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坐着还不够舒服，维森特干脆仰躺在了沙发上，腿搭在沙发边上晃荡，“有什么疑点吗？说不定是手头紧张，所以多打了几份工呢。” “不对。”艾里诺斯将笔记本翻到中间，“他很关心埃德林，此前都是接送埃德林去圣所的，从未间断过，只有最近几天埃德林是自己上下学。如果只是为了工作，他会不顾儿子的安全吗？” 埃德林家在费里阿南区的东侧，距离女神圣所有一段路程，而且治安并不是很好，再加上埃德林的混血身份…… 约舍尔抿着唇思考：“也就是说，有某种不可抗力使得他做不到早晚接送，只能在夜晚回家看埃德林？” 莫名觉得有些可怕……究竟是什么，让卡洛在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不能出现，连儿子的安危都无法顾及？ 一直没说话的萝拉女士也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看来今天确实累得不轻：“从目前的情报来说，应该就是这样。如果要再进一步，还需要更深层的调查，也许你们可以去找那个孩子问问。” 找埃德林吗……嗯，那孩子应该不会撒谎，现在圣所学校还没到放学时间，顺便也可以送他回家，避免安全问题……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约舍尔说着看了眼艾里诺斯，血族点点头，算是同意。 维森特唉声叹气：“倒也不是不行，就是腿有点酸，来个人扶我一把呗……喂，别走啊！” 艾里诺斯一把拉住想走到沙发边帮忙的约舍尔，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维森特急忙跃起身追上去，尾巴还不小心磕到了桌腿。 萝拉女士含笑又喝了口茶，目送着三人离去。 碎碎念： 后知后觉地发现约舍尔和艾里诺斯的对手戏好少，emmmmm……陷入沉思.jpg，后面一定要注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调查 第19章 和小孩很投缘 “老，老师……”直到看见谢克尔身边没什么人时，埃德林才跑到他身侧，伸手拽了拽精灵深黑色的衣摆，小声道。 “嗯，怎么了？”精灵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半蹲下来，温和地看着埃德林，“对了，你还没告诉老师，为什么你今天下午快放学了才来呢？家里有什么事吗？” “我爸爸，昨晚一直没回来……”埃德林很小声地说着，“我一直在等他，但是没等到……” 这几天爸爸回家越来越晚了，但过去无论多晚，他都是会回来的……为什么昨晚却没有呢？ “这样……”老师的表情沉凝起来，“你希望我帮你找到他吗？” 埃德林用力点点头。爸爸跟他提到过，谢克尔老师是非常厉害的…… “好。”谢克尔说，“我去跟大祭司请个假，我们马上出发，希望卡洛先生没事……嗯？” 他起身看向埃德林身后，埃德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昨天帮过他的两个大哥哥，旁边还有一个……啊，和爸爸一样，长着角和尾巴的哥哥…… “啊，埃德林在这里。”看见埃德林小小的身影时，约舍尔总算松了口气。 他们三个都不知道圣所学校的具体位置，也不清楚埃德林在哪个教室——费里阿的圣所学校规模很大，收纳的学生也很多。艾里诺斯冷着脸一看就不适合问路，维森特也因为恶魔的身份不能随意搭讪，找人的任务自然落在了约舍尔头上。 “请问三位有什么事吗？”还不等他们开口，金发蓝眸的精灵已经迎了上来，埃德林紧紧跟在他身边。 维森特递出证件：“我们是沉睡生灵管理事务司的成员，来这里想找这孩子问几个问题。” 大概是战斗部成员工作中经常要用到证件吧……没带证件的约舍尔和艾里诺斯对视一眼。和他人交涉并不是他擅长的事，约舍尔半蹲着朝埃德林伸出手，男孩犹豫了一瞬，将小手放在他的掌心。 精灵微微皱眉：“如果埃德林同意的话，我当然没意见。不过还要麻烦你们快一些，我们有急事。” “有什么急事呀？”约舍尔用空着的一只手摸了摸埃德林的发顶，很柔软蓬松的触感。 男孩小声道：“我爸爸一直没回来……” “……”约舍尔仰头看向艾里诺斯和维森特，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惊讶。 卡洛最近回家越来越晚，而就在死灵出现在他家附近的当天，他没有回到家中……如果说这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其实我们也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约舍尔看着埃德林的眼睛，“我们帮你一起找爸爸，好不好？” 埃德林似乎有些犹豫，他抿了抿嘴唇，看向一旁的精灵：“老师……？” 金发的精灵颔首：“可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嗯，虽然我们中间只有一个‘人’。” ——还真是如此。人类、血族、恶魔、精灵、恶魔与人类的混血，也算是相当奇特的构成了。 ………… 为了方便寻找，路上众人也分享了彼此已经了解的信息。 “亡灵出现在格里区，卡洛先生可能与此有关……？”谢克尔微微皱眉，“这实在是……” ——格里区就是埃德林家所在的位置。除了粗浅地划分为东西城、南北区以外，费里阿也有更细致的区域划分。 众人已经接近格里区附近，艾里诺斯和维森特走在前面，谢克尔在中间，约舍尔在最后面牵着埃德林的手，由于半蹲着走路有点累，他干脆把埃德林抱了起来，这孩子很轻，抱着也不费力气。 埃德林乖乖抱着他的脖子：“爸爸和昨天晚上的亡灵有关系？” “我们也不是很确定。”约舍尔温声道，他对小孩子本就很有耐心，更何况埃德林的情况又实在令人怜惜，“不过不论卡洛先生是否和这件事有关，我们都会帮你找到他的。” 艾里诺斯不动声色地侧身回头看了一眼，半魔半人的男孩正趴在约舍尔肩头，前额的双角还时不时挨一下青年的脖子。 看来约舍尔和小孩子很投缘？嗯……不是很意外。艾里诺斯的思绪只在这件事上停留了一瞬，就又跑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卡洛的行踪。 根据现有的信息来看，卡洛应该不是制造出亡灵的幕后黑手，他没有那样的能力，可他又有着极大可能与此事有关，那究竟…… 也许他是幕后之人的帮手？早出晚归就是在执行相关的任务？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究竟是什么任务，能让卡洛只在半夜腾出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艾里诺斯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真的能找到卡洛吗？又或者说，他们找到的卡洛，还…… 就在前方三人沉默、后面两人小声交谈的氛围中，突然响起一阵清晰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埃德林立刻捂住了肚子，因为动作太大约舍尔差点没抱住。 “饿了吗？”他问，“也对，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谢克尔却皱皱眉：“等一下，埃德林，你是不是一整天都没吃饭了？” “……是。”男孩小声回答。 约舍尔一愣，随即也明白过来。卡洛不在，埃德林在家等了大半天，当然什么都没吃。按理说应该会备有面包之类的，不过考虑到卡洛早出晚归好几天，即使有存货也已经吃光了。 “我带你去买吃的好不好？”他问，“看，那边有家小餐馆。” “……”男孩低着头，“谢谢约舍尔哥哥，不用麻烦了，我不是很饿……” 不等约舍尔回答，维森特就道：“假如我们一会儿发现了线索，你却饿得走不动路，是不是会耽误我们执行任务？那才叫麻烦呢。” 埃德林缩了缩脖子，犹犹豫豫道：“那，我还是吃一点吧……” 约舍尔等人都看向维森特，恶魔挑了挑眉毛，露出笑容。 不得不承认他的办法确实有效果。大概是受成长环境的影响，埃德林显然不擅长接受他人的好意，这也算是某种自保的措施……总之，能说服他就好。 “那，我们去买点吃的？”约舍尔拍了拍怀里孩子的后背。 艾里诺斯摇头：“你和他去就行，我们三个继续去格里区调查。” 谢克尔也道：“我们就在埃德林家附近等你们。” 维森特：“帮我带份牧羊人馅饼！” 于是五人分成两拨，约舍尔带着埃德林去买食物，艾里诺斯等人继续前行。 “我们买到吃的以后，边走边吃好不好？”埃德林问。 这孩子……约舍尔大概能明白埃德林的想法，他可能是觉得他拖慢了进度，所以才想着尽快吃完：“可以呀，我们边走边吃。你想吃点什么呢？” “面包……” “……”约舍尔想叹气，但又忍住了。他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衣兜，嗯，今天钱带够了。 这家餐馆不大，但是菜单倒很全。正是饭点，来这里吃饭的人也很多，连个空位也没有，约舍尔自然只能站着：“请来一份米饭布丁，两份牧羊人馅饼，一份鱼肉派和苹果派，还有一份蔬菜沙拉，一杯热可可，全部带走，谢谢。” 布丁、馅饼和热可可给埃德林，鱼肉派给艾里诺斯——根据约舍尔的观察，艾里诺斯偏好肉食，不过炖肉什么的不好携带，还是买份鱼派比较方便，苹果派他自己吃，沙拉是给谢克尔先生的，精灵应该都偏好素食…… 周围的客人们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奇异，毕竟一个人类青年，一个小孩，怎么着也吃不了这么多东西。好在似乎没人注意到埃德林头上的双角，不然又得有麻烦。 大概是因为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埃德林的肚子又接连咕咕叫了好几声，男孩涨红了小脸，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厨房的方向。 由于点的东西太多，两人等了好一会儿才将食物拿到手，约舍尔付过钱——嗯，稍微有点贵，不过他手头还算宽裕，艾里诺斯似乎有很多钱，两个人一起分摊了生活成本——手里就塞得满满当当，由于还要抱着埃德林，他干脆把布丁和馅饼直接塞到男孩手中。 “我来帮忙提着吧。”埃德林还想从他手里分担一部分。 约舍尔没松手：“不是让你提着的，先把你手里的吃完。” “……”埃德林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给我买的吗？” 约舍尔抱着他走出餐馆：“当然了，快吃吧。” 手里提着东西，又抱着埃德林，实在有点吃力呀……不然先把他放下来……？ 正这样想着时，约舍尔莫名打了个寒战。 好像有哪里不对……他立刻抱紧了怀里的小孩，皱着眉四处打量。 天色似乎有些暗了……可是现在是夏天，太阳不该这么早落下的。他看向天空，橘红色的太阳依旧挂在天上，可是周围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 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0章 夜幕 暗色愈发深沉，原本还能隐约看到的日光也被遮蔽，令人喘不过气的漆黑笼罩了一切。约舍尔的视野一片黑暗，连怀里埃德林的样子都看不清。 周遭接连响起人群的惊呼和尖叫声。约舍尔感觉到埃德林搂紧了他的脖子。他看不见埃德林的表情，只能安抚道：“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去找谢克尔先生他们。” ——没办法，他一个武力值为零的药剂师，万一地下又冒出死灵来，那不就完蛋了。 他默念几声咒语，一团颤巍巍的亮光便浮现在身前，照亮了前方的一小片区域。只是不等他松口气，那团光芒闪烁几下，又熄灭了。 也有其他人做了和他一样的尝试，周围的黑暗中先后亮起几道火光，但也随即消失不见。在这片暗色中，任何光明都不能存在。 “女神在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鬼，怎么这么黑，我今天货还没搬完……” “呀！谁踩了我一脚！” “别管这个了，快，抓住我的手，我们回家里去……” 周围很快就陷入了混乱，人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胡乱凭感觉行走，约舍尔被撞到了好几次，手里提着的袋子也被碰到了地上，伴随着有人滑倒的声音和骂声，新鲜出炉的食物们毫无疑问地和约舍尔说了永别。 约舍尔也顾不上心疼，只能一边道歉一边护住怀里的埃德林，又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两张护符贴在他们两个身上。虽然仍然看不见事物，但至少能让他们不被撞倒受伤。 ——而有这种护身措施的终究只是极少数。这一片黑暗中，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踩踏事故…… “约舍尔哥哥，我好像能看清一点东西了……”埃德林小声说。 约舍尔睁大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可我还是……啊，我明白了。” 突兀出现、吞噬光明的黑暗……这可能与黑暗神有关。而身为夜神信徒，拥有恶魔血脉的埃德林自然受影响较小。这么说起来，艾里诺斯那边应该也没问题，至少维森特也不受影响…… 不过，如果毫无光线存在，恶魔又是如何视物的呢？他没接触过相关知识啊…… 各种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他晃了晃脑袋道：“那你帮哥哥指路好不好？我们得快点找到谢克尔先生他们。” “嗯！我会努力的！” ………… “好浓重的夜色……”维森特罕见地表情严肃——虽然也没人看得见，“这是什么神术，这么大动静？” 他们刚走到埃德林家附近，谢克尔施展术法追寻卡洛的踪迹，黑暗却突然笼罩了一切。身为恶魔，维森特很容易便能辨别出来，这片黑暗与夜神紧密相关。 谢克尔指尖燃起一道微光，但很快就被黑暗吞灭：“我也不清楚。眼下看来，似乎只是漆黑，并无其他……” “不对，”艾里诺斯突然开口，“有死灵的气息。”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地面传来骨骼扭动、关节咔嚓作响的声音。 什么也看不见……艾里诺斯拧起眉毛，这种感觉实在恶心。血族有夜视能力，但那只是借助了夜色中微弱的光线，在并无光明存在的黑暗中，他也成了睁眼瞎。 也不知道约舍尔怎么样了，一个只会治愈术的人类，还带着一个小孩……啧，得赶紧和他们会合。 维森特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得快点找到约舍尔和埃德林才行，这么多死灵，他俩没法自保。” “……”谢克尔却叹了口气，“不能自保的，何止他们两个？” 艾里诺斯没接话，这话也没法接，正如谢克尔所说，在黑暗和死灵的侵袭下，普通的生灵总是无能为力。 无数朵幽蓝色的火焰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漆黑中终于有了光亮，然而那幽幽的光芒却不能照亮任何事物——那是骷髅们眼眶中跳动的鬼火。 那么，眼下的境况也是他们追查的幕后黑手捣的鬼了。一切基本都和昨晚如出一辙，只是这次的黑暗笼罩的范围要大得多，所造成的混乱也要…… ——艾里诺斯心中微动。造成的混乱……四百多年前，似乎…… “我一直觉得这一点很神奇。”维森特道，“按理说死灵们最好的攻击方式不就是潜藏在黑暗中，随时给人致命一击么？为什么还要发光，这么自觉地当靶子吗？” “别废话。”艾里诺斯不再多想，伸手一握，伴随着骨骼的碎裂声，两团火焰便散落到地上，“快走。” “哎哎哎，慢点，你前面有个台阶……谢克尔你也是，你前面是下水道啊！” ………… “再走三步，向右转，前面有一个小摊，需要避开。” 约舍尔抱着埃德林，听着他的指令缓慢前行。 长时间待在黑暗中让他极为不适，明明睁着眼睛，却和闭眼时所见并无区别，这种混乱的感觉使得他头脑发胀，内心烦躁。 也正因如此，在看到森森鬼火时，约舍尔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总算能看见东西了。 “约舍尔哥哥，周围有好多死灵。”埃德林提醒他。 “嗯。”约舍尔从兜里摸出奥兰先生给的全部护符，“看见这些纸片了吗？把所有蓝色和绿色的都贴在你身上，红色的留给我。” 埃德林手里还拎着馅饼和热可可，因此取得有些艰难。等到埃德林不再动作，约舍尔问：“贴好了吗？” “嗯！” “好，做好准备，继续帮哥哥指路。”约舍尔深吸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护符。 这些护符不是他来费里阿时带的那些，而是奥兰先生新寄给他的，大概是为了让他在防身之外有一定的攻击手段，奥兰先生特意制作了攻击性的护符，也就是他手中的“红色纸片”。 “前面很平坦，可以一直走。”埃德林一只手抱着约舍尔的脖子，一只手紧紧抓着装食物的袋子，同时观察着路况，“右边有好多骷髅！” 在他喊出后一句的同时，约舍尔已经丢出了一张纸片。平日里总是笑着的青年此时表情分外严肃，埃德林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张纸片在被丢出的瞬间便开始燃烧，灰烬落在地上，催生出无数埃德林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它们仿佛是活的一般，用柔韧的枝条抽向正向这边冲来的骷髅们，将它们尽数打碎，余下的残渣似乎成了植物们的养分，促使它们更加高大，枝条也挥舞得更加猛烈。 约舍尔虽然看不见具体情况，但听到骷髅被打碎的声音、看到幽蓝鬼火落在地面，也知道奥兰先生给的护符起效了：“好，趁现在我们走，如果还有骷髅出现就告诉我！” “嗯！” ………… 阿蒂雅浮在半空中，面色凝重，用龙语快速吟唱着咒文，天地间的规则随之而动，遏制眼前这片黑色的蔓延。 整个格里区都已经在黑暗的笼罩之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拦了黑暗与外界的沟通，以阿蒂雅的力量，要撼动、打破这屏障也不是不行，但很可能会对内部的民众造成伤害…… 这片漆黑产生的影响实在太大，坐镇事务司的阿蒂雅在感知到神术波动后就立刻赶来，和她一起到达的还有星空女神圣所和海神圣所的两位大祭司。身为费里阿乃至整个艾兰兹都称得上实力超绝的存在，三人却都有些束手无策——要破解夜幕很容易，但是要护住内部的无数生灵，就太困难了。 “加利特，麻烦你去找日神的祭司。”身穿绣有星芒图案的黑色长袍的老人沉声道，“我们需要他帮忙，只有光明的力量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消解这片夜色。” 正在塔姆河上空的人鱼男子闻言点头，随即便消失在河水中。 “阿蒂雅，停下吧，它不会再扩张了。”老人又转向龙族。 “……”阿蒂雅停止吟唱，果然，这片漆黑不仅没有扩张，甚至隐约有收缩的趋势，“你认出这东西的来历了吗？” “据说黑暗神若出现在世间，夜色便要同行。”老人低声道，“你听过这个传说吗？” “当然。”阿蒂雅皱眉，“但是这不可能，众神早就不能行走在地上了。” “我并没有说这是夜神所带来的。若真是神祇亲临，怎会只有这点规模？应当是与夜神紧密相关的事物，也许是某件圣物，又或者是其他……也不知这只是个意外，还是阴谋……” 碎碎念： 有两件事需要说明一下。首先，关于魔法、神术、巫术、音术……等等，虽然这是个奇幻世界，但是学习这些神秘学知识的仍是少数（人类、人鱼、恶魔三个大种族皆是如此，长生种们条件比较好，不在此列），教育本身也是很费钱的好不好……不理解的话，可以把魔法当成现在的物理课之类的嘛，以前有多少人有能力学这个？大多数人连字都不认识，更遑论学习知识了……当然大变革之后已经很有改观了，圣所学校就是例子。也许再过几百年，生产力大发展之后就可以全民学习，但那就不是现在该考虑的故事了。 第二件事，关于感情线，我是推崇细水长流的慢热感情线的类型……虽然现在已经二十章了，我还是得说，约舍尔和艾里诺斯对彼此都还没有超出朋友以上的任何感情。我不认为两个生灵在短短一星期就会陷入爱河，这种爱本身就不值得信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夜幕 第21章 亡夜渡鸦 就在笼罩整个格里区的夜幕正中心，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登上祭坛。 如果约舍尔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道身影很眼熟，因为这就是他在青色头骨中见到的那个生灵，也就是埃德林的父亲，名为卡洛的恶魔。 “终于到了这时候。”在进入祭坛正中心之前，卡洛回身看向身后的漆黑，眼中流露出眷恋，“只是没能见你一面……虽然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个失败的爸爸……” ………… “约舍尔！这边！右前方！” 手中护符只留下一张，约舍尔也几乎筋疲力尽。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维森特的喊声，随后身前又传来破空声，埃德林喊道：“等一下，约舍尔哥哥！艾里诺斯哥哥在你前面！” 约舍尔停下脚步，凭感觉半仰起头，虽然看不见对方，但莫名有些安心：“艾里诺斯？” “嗯。”血族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有没有受伤？” “没有，多亏有奥兰先生给的护符。你们呢？” “我们也没有。”说话的是谢克尔，随即传来“咚”的一声。 一旁的维森特笑得很幸灾乐祸：“我还没来得及提醒你呢，你前面有一辆马车。” 众人总算汇合在一起，气氛也轻松了不少。约舍尔也放松了绷紧的神经，颠了下怀里的埃德林，将他抱稳。不等他说话，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 “哇啊！”他想也没想就往前窜了一步，一头撞在艾里诺斯身上——根据额头的痛感来看，撞的应该是艾里诺斯的下巴…… 这一下撞得实在不轻，艾里诺斯“嘶”了一声，约舍尔也抬手揉了揉额头，给自己施了个缓解疼痛的神术，又凭感觉给艾里诺斯也来了一个。 “不好意思，”他身后传来谢克尔的声音，“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前面有没有人。” 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维森特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哈哈哈哈哈……约舍尔你神术用错地方了，你对着艾里诺斯的鼻子用治愈术干吗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幕后黑手要是看到这群人在夜幕中还能如此欢脱，该作何种想法。 “现在要做什么？”最后还是艾里诺斯回到正题，“该怎么破开这片黑色？” 怀里的埃德林正在小口小口吃着可能已经冷掉了的食物，约舍尔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饿了：“根据昨晚的情况来看，应该会有一个像青色头骨那样的核心？只要我们找到它……” 突然，原本在艾里诺斯等人威慑和清理下离得远远的一团团幽蓝鬼火齐齐落在地上消失不见，漆黑夜色也隐隐消退几分，约舍尔已经可以隐约看清艾里诺斯的身影。 “阵法被破除了？”维森特惊讶道。 “不对，应该是正式启动了才对……”谢克尔看着某个方向，“消退的黑色都朝那边聚集过去了……去那边！” 约舍尔也迈开步子，却被艾里诺斯拦住：“很危险。你和埃德林待在安全的地方。” “可是我昨晚就帮上忙了……”约舍尔底气不足地反驳。 好吧，他得承认，自己大概率会成为拖后腿的那个……而且有一点艾里诺斯说得没错，他的确不能带着埃德林去犯险……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男孩：“埃德林，我带你去你家里好不好？” 埃德林只是茫然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众人同时感觉到不对。谢克尔率先出手，指尖点在男孩眉心处，约舍尔只觉得怀里一轻，埃德林居然消失不见了！ “是幻术。”艾里诺斯声音有些冷，“真正的埃德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走了。” “当着我们几个的面？”维森特皱眉，“对方得多强才能做到这一点？” “也不一定很强。”谢克尔摇头，“黑暗削弱了我们的感知，刚才死灵消失又牵扯了我们的注意力……我能感觉到，只要破开这片夜色，就能找到埃德林。” ——一位女神信徒的预感不容忽视。毕竟，星空女神就执掌着命运。 众人向谢克尔指出的方向前进。艾里诺斯注意到约舍尔似乎很低落。他放慢脚步，和青年走在一起，但并没有说什么。 他大概明白约舍尔在想什么。埃德林是在他怀里不见的，以约舍尔的性格，大概已经把罪责全揽到自己头上了。 问题是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于是只能无言地并肩而行。 约舍尔也察觉到了血族无声的陪伴，他勉强向着艾里诺斯笑了笑，也不管对方看见没有，又重新抿起唇。 幕后黑手为什么要带走埃德林呢？那孩子只是最普通的生灵之一……他或者她会对埃德林做什么？如果不是自己没留意到的话…… “我们到了。” 约舍尔抬头，看到一个黑色的、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的祭坛，规模并不大，只有一人高，在祭坛中央正跪着一道几近透明的身影，从约舍尔等人的角度正好能看清他的正脸。 “……”约舍尔睁大了眼睛，他见过眼前的生灵，他是…… 一旁的谢克尔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卡洛？！” 然而他们并没能等到回应。下一瞬，那道透明的身影已然消散，祭坛剧烈地震动起来，原本被祭坛吸纳的黑暗再次释放出来，周围重新陷入漆黑，这夜色如此深沉，一切光明都无法存在。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传来缥缈的歌声，闻之令人心神恍惚，只想沉沉睡去。 “这声音……是谁潜伏在周围？”艾里诺斯迅速抓住了约舍尔的手腕，“静心凝神，别被它影响了！” “找不到吟唱对象，”四人中现在只有维森特还看得见，“等等，祭坛上有动静！” 下一秒，黑暗急速消退，尽数聚集到了祭坛中央，无数漆黑的羽毛落下，一只通体黑色的鸟儿从中飞起，发出尖锐的鸣叫。 ——这座祭坛的目的似乎就是召唤出这只鸟儿，刚才那持续时间极短的黑暗，仿佛是为迎接它的、黎明前最深沉的夜色。 就在鸟儿飞出的同时，原本缥缈的歌声陡然激昂起来，一道身影跃出，伸手抓向那只黑色的鸟儿！ “阻止她！”维森特同样一跃而起，狠狠撞上那道身影，对方被撞落地面，歌声有一瞬停滞。这是一名秀美的人鱼女性，似乎正是为了这只亡夜渡鸦而来。 ——约舍尔翻阅过奥兰先生整理的一本生物志，上面详细地记录了这种独属于暗界的极珍稀鸟类的情况。它们是黑暗神的眷属，人类将其视为不祥的征兆，恶魔与亡灵却将它当作神鸟来崇拜。据说鸦羽落下时，来自暗夜的神灵便将显现。现在这种渡鸦已经十分稀少，大部分都被保护在暗界的夜神圣所中，如今居然被卡洛召唤到了人间。 艾里诺斯松开约舍尔，身形隐去，随即出现在半空中，伸手想抓住那只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渡鸦。那名人鱼女性张开嘴巴，歌声突然刺耳起来，音符宛如实质攻向艾里诺斯和渡鸦，受惊的渡鸦随即逃脱了血族的掌握。 “……”谢克尔以精灵语吟唱着什么，人鱼女性似乎被攥住了喉咙，面露痛苦之色，歌声也随之终止。约舍尔趁机向那只渡鸦丢出了一粒种子，同时快速向自然之神祷告，只见那粒种子在被丢出的过程中迅速生长，最后成了由墨绿色藤蔓构成的囚笼，将渡鸦关在了其中。 ——这是他在大学时培育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失败品种子，奥兰先生将它们和其他的种子一并寄到了费里阿，他干脆就随身带着一点，作为防身道具。 藤蔓囚笼掉落在地上，维森特将它捡起：“抓到了……抱歉小家伙，为了不让你被别人抓走，还是先忍忍吧。” 艾里诺斯则控制住了那名人鱼女性：“这么弱，不像是幕后黑手的样子……老实交代吧，你的来历和目的是什么？” 人鱼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她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四人看，眼神居然十分平静。 约舍尔油然生出不妙的预感。下一刻，地动山摇。 第22章 回答 周遭景物并无变化，一切平静如初，但约舍尔等人却无一例外地站立不稳，伸手扶住身边的某样东西以维持平衡。 所谓的地动山摇，似乎是某种精神层面上的冲击与震撼。在最初的眩晕过后，原本若有若无的压抑感也消失不见，约舍尔抬起头，看到了皎洁的月亮与流转的群星——阻隔黑暗与外界的屏障似乎被打破了。 “让那家伙跑了……”艾里诺斯脸色不是很好。 他刚才头晕目眩，无暇他顾，也不知道那名人鱼为何能规避屏障的冲击，居然趁这机会消失了。 能提前隐身在黑暗中对亡夜渡鸦出手，可见她即使不是幕后黑手，也一定与之有紧密的联系，如果能把她带回事务司，就能问出究竟是谁让卡洛献祭、召唤渡鸦来到人间，又究竟有何目的？眼下自然是泡汤了。 “至少我们已经见过她，之后追查起来也容易得多。”维森特抱着藤蔓囚笼，渡鸦正在其中努力拍打翅膀试图逃脱，“最重要的是，我们保护了亡夜渡鸦。” ——对这只从暗界被召唤到人间的鸟儿来说，这也确实是一种保护。维森特身为夜神信徒，不会对夜神的眷属有任何不利，而事务司也绝不会对这只极珍稀物种有什么图谋。 约舍尔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前额，走到维森特旁边，好奇地打量着这只他只在书本上见过的生物。如果要用一个字来形容它，那就是“黑”。漆黑蓬松的羽毛闪烁着金属光泽，连眼瞳都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此时它已经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与笼外的四人对视。 据说亡夜渡鸦拥有一定的智慧，也不知道这只遭受无妄之灾的渡鸦此时正在想些什么…… “等一下，别和它对视。”维森特提醒道，“它的目光可以让人短暂失去神智，很危险。” 渡鸦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转头盯着维森特不放。恶魔的声音有些得意：“不过我就不会受影响了，好歹我也是夜神的信徒……哎我去！” 囚笼应声落在地上，渡鸦尖利地嘶声鸣叫，翅膀居然撑开了藤蔓，从中逃脱出来，振翅飞向远方。 ——今天众人真是格外的倒霉，埃德林在约舍尔怀里失踪，艾里诺斯没抓住那名人鱼女性，维森特现在又放跑了渡鸦。 身为女神信徒的约舍尔苦着脸：女神啊，您也太不眷顾我们了！ “没事吧，维森特？” “没事……别管我了，赶紧追啊！”维森特缓过神，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额角，随即消失在阴影中。谢克尔则半浮在空中，急速向渡鸦飞走的方向追去。 自己的速度是肯定比不上他们的……约舍尔正想迈步，艾里诺斯却叫住了他：“等一下。” “嗯？” 血族走到他身边，弯腰伸手一气呵成，直接将他扛在了肩上。约舍尔只觉得眼前景色天旋地转，随后面前事物急速远去——艾里诺斯在扛着他追渡鸦！ “唔呃……”血族显然没什么扛人的经验，约舍尔腹部被顶得生疼，他觉得自己像是搬运工肩上的麻袋…… “抱歉，但是这样会快一些。” “唔……没事，能追上就……呃呃……” 就在他们离开后，红发的女性落在原先的祭坛处，眉毛微微皱起：“应该就在这里才对……嗯，维森特他们也在这里？按照留下的痕迹，去了这个方向吗……” ………… 好在这段痛苦旅程的持续时间并不长，很快艾里诺斯就停下脚步，将晕晕乎乎的约舍尔放了下来。 “……”约舍尔忍着想吐的**四处看了看，“渡鸦在这儿？” 先他们一步到达的维森特和谢克尔面色有些古怪：“它进了埃德林家。” 按理说，一只来到人间的暗界生灵，又先后被两拨人试图抓捕，理应逃得越远越好才对，跑去空屋子里做什么？ ——等等，不一定是空屋子。约舍尔的眼睛猛地亮起来，而其他三人显然也和他想到了一处。 如果埃德林在家里，那就可以解释得通了。这只渡鸦毕竟是由卡洛召唤而来，也许它能感应到卡洛的孩子所在…… 眼前的砖房相当简陋，它和周围的其他房屋一样都是私人建造，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非法的。费里阿在最近数百年来崛起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都市，自然吸引了大量外来人口，而其中绝大多数人生活困顿，只能私自建造劣质的房屋以在这座城市安身。 房屋门窗紧闭，也不知道刚才渡鸦是怎么飞进去的。约舍尔没有犹豫，上前敲了敲门。 “谁呀？”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看来埃德林应该没事……约舍尔只觉得松了口气，声音也放松下来：“是我，约舍尔。” “啊，约舍尔哥哥！”门随即打开，埃德林扑出来抱住他，也没说更多，只是蹭来蹭去。之前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又是一片漆黑，这孩子应该也吓坏了…… 约舍尔揉着他的脑袋：“没事了，不用害怕，我们都陪着你呢。” 至于他们一路追赶的亡夜渡鸦，原本站立在男孩肩头，由于埃德林的动作幅度太大，受惊又飞到了屋内的一张桌子上，歪着头打量他们——桌上居然还放着一杯热可可，毫无疑问是约舍尔买的那一杯。 谢克尔轻咳一声：“好了，埃德林，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你会在家里？” “我们在里面说吧，好不好？”约舍尔问道，见埃德林点头后，他熟练地又把男孩抱起来，众人一起进到房屋内部，里面空间并不大，要容纳五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 “我也说不清楚……”埃德林皱着小脸，“我当时只是在吃东西，然后就有些头晕，再然后就坐在家里了……一直到刚才，小鸦突然飞了进来，然后你们就来了。” 小鸦？才这么一会儿，埃德林居然就给这只亡夜渡鸦起了名字吗？……嗯，相当简单易懂。 众人都看向艾里诺斯。埃德林在一瞬间从约舍尔怀里坐到家中，只能解释为是某种空间法术，而这正是艾里诺斯的专长。 血族微微皱眉：“这种挪移的方法很困难，如果给我充足的时间准备，我也勉强可以做到，但必须在埃德林身边施展，而且一定会被发现。” 换言之，能远距离施展且不被他们发现，做这件事的人实力一定相当强大。 “不过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维森特摸着下巴，“仅仅是为了让埃德林待在家里？这也太奇怪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幕后黑手的目的似乎是想要得到一只亡夜渡鸦，为此他或者她选中了卡洛这个黑暗神信徒，布置好祭坛举行仪式，以卡洛的生命为代价召唤出了渡鸦。而且幕后之人始终未曾露面，连抓走召唤出的渡鸦这件事都交给了那名人鱼女性来办，只可惜由于约舍尔等人的调查和干涉，最终功亏一篑。 而这一切，似乎和埃德林并没有什么关系才是，对方没有理由专门大费周章将埃德林挪移到家中。难道这并非幕后黑手所为，而是某个路过的热心生灵为了让孩子避免危险所以出手帮了一把？不不不，这也太离谱了！ 就在众人思考时，埃德林小声问道：“约舍尔哥哥，你们调查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嗯，差不多了。”约舍尔下意识回答，“怎……” 他突然住口。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他们只想着埃德林的安全、渡鸦、幕后黑手的图谋，却忽略了他们此次行动的本来目的，也是埃德林最关心的那件事——卡洛的下落。 约舍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看见了男孩期待的目光，又看见了正贴在墙上的一张相当粗糙的画像，上面画的是一家三口的场面，两边的男性和女性半蹲着，手放在中央的男孩的肩膀处，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尽管质量一般，画工粗糙，这张画的存在也为这座狭小的房屋带来了若有若无的暖意。 第23章 “夜幕事件” “让我来说吧。”谢克尔道。 约舍尔能感觉到埃德林正握着他的衣服的手抓紧了。他们的沉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回答，埃德林自然能领会其中含义。这孩子其实很敏锐。 “谢克尔先生……”约舍尔犹豫地看着精灵。 作为埃德林的老师，谢克尔确实是告知这件事的合适人选，但是先不提其他，仅仅是告知的内容就值得思考——谢克尔要将一切全盘托出吗？卡洛受人引诱或操控，献祭自身、召来渡鸦？将这些事情告诉埃德林，未免有些太…… 约舍尔困扰于究竟该告诉埃德林真相，还是隐瞒大部分内容，只陈述卡洛去世的消息，但谢克尔大概不会有什么困扰，精灵的生死观、亲情观念都与人类不同，因为对长生种来说，这两者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谢克尔从约舍尔怀中接过埃德林，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则半蹲在男孩身前，与他对视。埃德林显然很紧张，脸色苍白，紧紧抿着唇。 一直一言不发的艾里诺斯突然打开门走了出去，维森特似乎犹豫了一下，同样离开，并掩上了门。 ………… 精灵的叙述很简单也很直白，但内容却和约舍尔想得完全不同。 “小鸦……是爸爸吗？”埃德林小声问。 “当然不是。”谢克尔摇了摇头，“小鸦就是小鸦，卡洛先生已经回到了夜的怀抱，但是他想让小鸦代替他来陪伴你。” 桌上的渡鸦似乎清楚几人在谈论它，于是拍拍翅膀又站到埃德林肩头，蹭了蹭男孩的脸颊。 埃德林只是愣愣地坐着，也不吭声。约舍尔和谢克尔也沉默下来，只是陪在他身边。 ………… 就在屋内三人对话时，外面两人也在交谈。 “搞不懂啊……”维森特靠在墙上，“你说卡洛为什么要这么做？” “受胁迫？”艾里诺斯说。 卡洛的行为当然不合常理，好端端的干吗丢下儿子不管跑去召唤渡鸦？为此连命都不要了？ “不应该啊。”维森特分析，“如果受胁迫，压根不可能晚上回来和埃德林见面吧？” “只能寄希望于进一步调查了。”艾里诺斯偏头看向远处，费里阿的警卫们正在安抚因本次事件而受惊的民众，“也许他有必须如此的理由。” “也说不定是生活太困窘，过不下去，干脆丢下孩子自我了断呢。”维森特说，“这种人我也不是没见过。” “按照目前的情报，卡洛应该不是这种人。” “也是。”维森特叹口气，“信息不足，这么猜测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那只渡鸦径直飞到埃德林身边的事。” “它既然是卡洛召唤出来的，大概能感应到卡洛的孩子的所在。”艾里诺斯反问，“你是夜神信徒，不应该更清楚吗？” “就是因为清楚才觉得奇怪啊。”恶魔嘀咕着，“没听说亡夜渡鸦有这种习性啊……再说，就算有某种联系，那也只是间接的，我的恶魔血脉加信徒身份不比埃德林仅仅一个信徒身份更有吸引力？” 血脉，信徒身份……艾里诺斯突然皱起眉，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是什么来着？ “你们在这里啊。”阿蒂雅的声音传来，两人转头，看见红发的女性翩然落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解释一下？” ………… 埃德林睡着了。 这孩子居然始终没有哭，只是眼眶泛红、咬着嘴唇不吭声。谢克尔不动声色地施了助眠的术法后，约舍尔才看见那里已经有了一道清晰的、带着血色的齿痕。奥兰先生说，有时候悲痛不一定就是哭泣，迄今尚未经历过太多的约舍尔还不太能理解。 被埃德林称作小鸦的那只亡夜渡鸦此时就躺在埃德林旁边，一只鸟儿做出这种动作，多少有些滑稽，只是却也没人笑得出来。 “谢克尔先生……”约舍尔欲言又止。 精灵为埃德林讲述了一个相当……虚幻的故事。身患重病的卡洛知道已经无法在人世停留太久，于是决定自行离开人世，并召唤出小鸦来陪伴埃德林。 这个故事的虚假性未免太高了，至少有一点毫无疑问，小鸦不可能是卡洛召来陪伴埃德林的生灵——就在刚才，那名人鱼女性还要将它抢走呢。现在用这些话来安慰埃德林还好说，如果以后埃德林发现了真相呢？ “卡洛确实患了重病。”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精灵淡声道，“几星期之前，我与他见面时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也告诉了他，但他并没有治疗的打算……恐怕那时候他就有了某个想法。” “想法？” “我不能点破。”谢克尔摇了摇头，“你们都还太年轻，实力不足，又于此道并不精通，自然看不清楚，但是我却看得很明白。” “……？”约舍尔茫然地看着他，但精灵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听谢克尔的意思，卡洛在患病后萌生一个想法，并为此不惜献祭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而谢克尔看破了这一点，却不愿意说破？ 他试探性地问：“和卡洛先生献祭自己的目的有关？” 谢克尔点了点头，目光平静。顺着他的视线，约舍尔看向正在床上熟睡的人类男孩。 ………… “这样……”听完维森特汇报情况，阿蒂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可真是桩麻烦事……偏偏司长和维吉妮都不在，看来得由我来主持了……” ——维吉妮就是现任战斗部部长，但出差去了其他城市，眼下并不在费里阿。 艾里诺斯和维森特都没吭声，直到阿蒂雅又道：“你们几个表现不错，至少挖到了不少线索，我看可以跟诺伯特说一声，给你们加奖金……艾里诺斯就算了，好容易抓住个活的结果放跑了算什么事。” “……”艾里诺斯微不可察地撇撇嘴角。 “行，那我先走了。”阿蒂雅一挥手，“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善后呢……对了，记得把你们提到的那孩子和那只渡鸦带回事务司，他们会对调查这件事有不少帮助。” 门忽然打开，谢克尔走出来，宣布道：“我要收养埃德林。” 众人皆是一愣。 ………… “据不完全统计，夜幕事件已导致七十三人死亡，上千名居民受伤，救援人员正在现场进行二次搜救，星空女神圣所大祭司表示……” 维森特刚开始念报纸上的内容，就同时收到了来自萝拉女士和艾里诺斯的眼神警告。他疑惑地眨眼，这才发现约舍尔正缩在沙发上睡觉。 “别吵醒他。”萝拉女士低声道，她的黑眼圈也很明显，“他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不容易有时间眯一会儿。” “夜幕事件”中产生的上千名伤员都被紧急送往了医院、圣所等地，其中大多数都是由于踩踏事故而受伤，这种还比较好处理，但也有一部分伤员是因为死灵的袭击而受伤，普通医院能应付这种伤势的医生很少，因此这部分伤员基本都被送到了圣所和事务司——没办法，虽然事务司严格来说不管这个，但谁让懂神秘学知识的医师有很大一部分都在这里呢？ 仅在昨晚，事务司就接收了上百名受伤居民，所有下班回家的医师都被紧急召了回来，而既懂治愈术又是药剂师的约舍尔更是责无旁贷，从夜里一直忙到今天早上。 维森特和艾里诺斯等人也没闲着，他们就在搜救队伍里。偶尔熬夜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对约舍尔来说就有点撑不住了，别的不说，治疗病人的时候犯困也很危险的，因此还想继续工作的青年就被萝拉女士和艾里诺斯强行带回了办公室小憩。 艾里诺斯靠在书柜旁，声音也压得很低：“对了维森特，阿蒂雅托我告诉你，之后和谢克尔、埃德林的交涉和调查由我们两个负责，你主管，我副手。” 昨天谢克尔突然宣布要收养埃德林，众人愣了半天。没办法，这也太突然了，怎么就跳到收养的事情上了？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问题。卡洛去世后，埃德林就只能去圣所或者福利院，而谢克尔是埃德林的老师，已经相处过好几年，彼此之间也很熟悉，如果要领养的话，谢克尔的确是最佳人选。 只是众人也难免疑惑，谢克尔怎么突然动了这个念头？不过最后还没来得及问，“夜幕事件”的一系列严重后果就已经显露出来，众人都被紧急叫走了，哪还顾得上这件事。 艾里诺斯揉揉额角，有一瞬间甚至后悔参与进调查。原本他以为自己在事务司只需要接受辅导顺便找个工作，结果现在眼前的事情堆成一团乱麻：幕后黑手的情况、卡洛的目的、埃德林和谢克尔、逃跑的人鱼、渡鸦…… 对了，还有一个熬夜熬得差点从楼梯上一头栽下去的约舍尔，栽倒之前还在嘀咕埃德林究竟怎么样了……艾里诺斯头疼地想，看来得抓紧时间去找埃德林他们。 “负责和谢克尔和埃德林交涉？”恶魔轻手轻脚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趴在办公桌上，看来昨晚的搜救他也累得不轻，“不是很意外……毕竟战斗部现在就我最闲……部长也真够惨的，一个人扛起半个事务司……” “也真是难为阿蒂雅了。”萝拉女士叹气，“这件事的影响太恶劣，负责这方面事宜的事务司要背很大责任，王室和议会都会质询施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夜幕事件” 第24章 恶魔的气味 “……！”约舍尔猛地睁开眼睛，视野中却只有灰白色的沙发靠垫。 他头脑还有些昏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果然不能熬夜啊……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说好了过一个小时就和伊恩换班的……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艾里诺斯和维森特也在办公室，前者正在窗边发呆，后者趴在办公桌上，似乎也睡着了。 大概是发现他醒了，血族走到他身边，低声问：“睡得怎么样？” “做了噩梦，”约舍尔晃晃脑袋，同样小声回答，“乱糟糟的已经记不起来了。对了，现在几点了？” 艾里诺斯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八点半。” “还有二十分钟。”约舍尔松了口气。 艾里诺斯没接话，只是随意坐在了他旁边。于是办公室突然就静了下来。 和艾里诺斯相处的大多数时候，如果不是约舍尔先提起话题，血族便不会说什么，因此两人之间的气氛往往是沉默的。最开始的时候约舍尔并不习惯，也总觉得尴尬，但相处时间久了、两人熟络起来，倒也就无所谓了，艾里诺斯就是这种性格嘛。 有时候约舍尔也会觉得，这种沉默正是他们两个关系很好的体现。假如只是交情不深的朋友，就得想办法打破沉默，不然两个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多尴尬啊。只有关系足够好，才可以各做各的事情，互不打扰，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他和奥兰先生相处时，就绝对不会有“得找个话题缓解尴尬”这种想法，完全没有必要嘛！ 正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他的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 “饿了？”身旁的血族也没看他，“萝拉女士下楼去买早饭了，等会儿就回来。” “喔……”约舍尔摸了摸肚子，“艾里诺斯，你不饿吗？” 艾里诺斯摇头，顿了顿，一挑眉：“怎么，如果我说饿，你要把自己贡献出来吗？” 所谓“把自己贡献出来”，当然指的是将约舍尔的血液作为食物。约舍尔清楚艾里诺斯只是开玩笑，不过也有点惊讶，毕竟眼前血族一向冷淡寡言，开玩笑的情况也几乎没有。于是他便一脸认真地回答道：“当然可以，你现在就要吗？” 这下就轮到艾里诺斯愣住了。血族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着他，随即摇头：“算了，我才不要你的血。” 约舍尔语塞。这语气……难道他的血会很难喝吗？话说你也没喝过吧？ “喂喂喂，干嘛呢。”维森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下巴垫在手臂上看着他俩，“在事务司光明正大地商量违法事宜，信不信我把你俩抓起来啊。” ——吸食智慧生灵的血液是违法行为在大变革之后就被普遍认可，当然这也不是要饿死众多血族，首先动物血液也可以果腹，其次，如果要追求饮食高质量，也可以自己花钱去正规的供血机构购买，但严禁私人之间进行吸血行为，即使被吸血方同意，仍然视为违法，除非被吸血方是该血族的伴侣，这种情况自然就不予追究了。 约舍尔尴尬地抓抓头发：“开玩笑，开玩笑嘛。” “抱歉啊，餐厅只剩下面包了……”恰在此时，萝拉女士拎着几袋食物回到办公室，“大家都很忙，伤员们也没吃饭……” 约舍尔起身从萝拉女士手中接过面包，分给其他人：“没关系，有的吃就可以啦。” “还有这一份，”萝拉女士把手里多的面包也递给约舍尔，“麻烦你一会儿上去的时候捎给伊恩。” ………… 吃完饭就该继续工作了。 艾里诺斯轻敲了下桌面，对维森特道：“走吧。” 约舍尔已经回药剂制作室了，萝拉女士也去了一楼帮忙——伤员们基本都在一楼大厅。他们也该去找谢克尔和埃德林了。 “等一下，”维森特正在书柜里扒拉，“这种调查是要有书面记录和文件的，我找找范本在哪儿……” “铛铛”传来敲门声，艾里诺斯转头，见谢克尔正站在门口，还牵着埃德林——调查对象居然自己找来了。 他有些讶异，面上却也没表露出来：“正准备去找你们。” “所以我们来了。”金发的精灵笑了笑，他仍旧是一身朴素黑袍的打扮。艾里诺斯昨晚已经看过了他的部分资料，是阿蒂雅从女神圣所大祭司那里要来的。身为精灵，谢克尔当然是女神信徒，两年前来到圣所任职，是位虔诚的苦修士。 经历过昨晚的并肩作战，艾里诺斯等人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再加上手中的资料，至少可以确认，将埃德林交给谢克尔领养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只被称作小鸦的亡夜渡鸦此时也正站在埃德林的肩头，本该昨晚就将它带回事务司的，但考虑到埃德林的情绪，众人并没有这样做。 “正好，就坐在这边吧，”维森特捏着几张文件也走过来，指了指办公桌，“要询问的内容其实也不多。” “好。”精灵点点头，俯身将埃德林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艾里诺斯注意到这孩子情绪仍旧很低落，自始至终也一言不发。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四人坐定，维森特翻了下文件：“嗯，前面的都是个人信息……不如你们自己填吧，剩下的问题再由我来问，喏，笔在这里。” 谢克尔接过纸笔，扫了一眼：“姓名，种族，信仰……埃德林，会写吗？” 埃德林点点头。 艾里诺斯有些无语地看了恶魔一眼。这家伙倒是省事。 趁着这点空闲时间，他开始思考一会儿要问的问题。 调查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查出一手制造出夜幕事件的幕后黑手——不管对方是一个生灵还是一个组织，造成如此恶劣的伤亡，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而事务司正主管这方面。 他们手中掌握的线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按照时间顺序来说，维森特被亡灵袭击，数天后埃德林家附近出现制造骷髅的小型阵法，此后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晚上，夜幕笼罩整个格里区，身为夜神信徒的卡洛献祭自己召唤出亡夜渡鸦，不知名的人鱼在附近伺机试图带走渡鸦未果…… 人鱼没抓住，因此他们只能将突破口寄托在卡洛这一线索上，而要了解卡洛的情况，自然要从埃德林和认识卡洛的谢克尔身上入手了。不过阿蒂雅已经带着战斗部的部分成员去搜索格里区了，也许他们能在其中发现更多线索也说不定。 卡洛此前都表现出过哪些异常、是否有受操控的痕迹、和哪些生灵有来往……艾里诺斯正思考时，谢克尔和埃德林已经写完了文件要求的内容。 “来，给我吧。”维森特伸手去取，埃德林肩上的小鸦却突然尖利地叫了一声，众人愣了愣，黑色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到桌子上，鸟喙点着埃德林的手指。 男孩伸出手指，众人才发现上面有一道浅浅的血痕，是维森特抽走文件时，纸张划下的。 “……”艾里诺斯不动声色地拍了维森特一下，“看你干的好事。” 恶魔被他一巴掌拍得差点吐血：“轻点轻点……对不起啊埃德林，哥哥错了，一会儿买糖赔给你好不好？” 埃德林摇头，小声道：“没关系的。” 艾里诺斯站起身：“我去找约舍尔。” “不用，”谢克尔摇头，“我也会一点治愈术。”说着，他抚过埃德林手指上的血痕，那道伤口随即愈合了。 “……我没说是要让约舍尔来用治愈术。”艾里诺斯道，“我记得他那里有些给孩子吃的零食，我去取一些过来。” “行，你先去吧。”维森特没在意，“我先开始提问。” 离开办公室的瞬间，艾里诺斯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血族对血液的感知是不会错的，埃德林的血液中有恶魔的气味。 但是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是个人类，父母也都……非要说有相似之处的话，大概是卡洛和埃德林都是夜神信徒，难不成信仰黑暗神就会变成恶魔？开什么玩笑！ 他并没有直接点明这件事，一是考虑到埃德林还在，二则是因为这实在有些离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去找约舍尔吧。 ——话又说回来，艾里诺斯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相当信任约舍尔了。 碎碎念： 有一点需要额外说明一下（其实之前也说过），教学部和战斗部的办公室怎么空空荡荡常年就约舍尔维森特他们几个？主要是大家都很忙啦，常年出外勤，不过平时也是有其他人的，只是我没写……也就是因为办公室经常空荡荡，所以维森特才一直往教学部跑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恶魔的气味 第25章 智慧之神 好在前几天他和伊恩已经制作了大量驱灵药水——驱逐死灵气息的药水，约舍尔自己起的名——勉强够事务司接收的伤员们使用，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再做一些吧，另外，日常所需的药剂也得继续制作…… 约舍尔轻手轻脚地从柜子中取出需要用的药材，回头却看见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药剂制作室的艾里诺斯。 “……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血族看了眼正在工作台上找了个空处趴着休息的伊恩：“跟我来。” “哦……” 约舍尔一头雾水地放下药材，跟着艾里诺斯来到三楼的一个角落。血族皱着眉，似乎很是困惑，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印象中的埃德林是什么样的？” 埃德林？虽然不知道艾里诺斯为什么要问这个，约舍尔还是回答道：“嗯，有点太瘦了，不怎么爱说话，就算说话声音也很小，是个很乖的孩子……” “不，不是这个。”艾里诺斯摇头，“我是说，你记忆里的埃德林的基本信息是什么样的？比如种族、信仰、过去的经历等等。” “喔……”约舍尔想了想，“人类，和卡洛先生一样信仰夜神，在圣所学校上学，由于家境贫寒以及性格原因，经常被同学们欺负……还有吗？” “和我印象中的埃德林一样。”艾里诺斯表情凝重起来，“你觉得他和卡洛为什么会信仰夜神？” “不清楚啊，嗯，艾里诺斯你的思维是不是还停留在四百多年前呀？过去人类不会去信仰黑暗神，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夜神信仰虽然不算普遍，但也有一小部分的。” “……”血族没继续绕圈子，直截了当道，“我在埃德林的血液里闻到了恶魔的气味。他不是人类，应该是恶魔和人类的混血。” 约舍尔顿时瞪大了眼睛：“混血？！” 埃德林是混血……可是他身上没有恶魔的特征啊？但艾里诺斯也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骗他…… “也许是有人帮埃德林藏住了恶魔的特征，所以大家都以为他是人类？”约舍尔犹豫道，“毕竟混血儿容易受到歧视……” “那么他的恶魔血脉承袭自谁？”艾里诺斯继续问。 约舍尔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明白艾里诺斯的意思了：根据资料显示，埃德林的母亲，也就是那位凯西·弗里克女士就是费里阿本地人，而卡洛却是从外地跟随商队来到费里阿的，而且卡洛还是夜神信徒……再结合埃德林的混血，这一切几乎可以坐实卡洛的恶魔身份。 可是问题在于，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卡洛是人类？难道他也遮掩了自己的恶魔特征？但这是不可能的，关于卡洛的资料…… “我们调查的、有关卡洛先生的情报上，有没有提到他来自哪里？我记不太清了。” “来自……”艾里诺斯突然拧起眉毛，“我想不起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与疑虑。 “走吧，去看看。”艾里诺斯果断决定道，“先别管你那些药剂了。” ………… “嗯，好像没什么可问的了……”维森特放下笔，重看了一遍自己记录的文字，“不过我问的问题可能不全面，要不你们自行补充一下？” 其实他本来也对从谢克尔和埃德林这里获得线索这件事没报多大希望，要是这两位真知道什么重要消息，也不至于前几天和他们一起努力寻找卡洛的踪影了。要找到夜幕事件的突破口，目前看来只能指望阿蒂雅他们发现新的线索，亦或者去圣所占卜一下，说不定女神会给予启示呢…… 话说艾里诺斯怎么还没回来，这家伙也不像会偷懒的人啊。 正这么想着，艾里诺斯就拿着一大包零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约舍尔。维森特皱眉，有些奇怪，他当然认得出那包零食是萝拉女士在心理治疗室准备的，艾里诺斯不是说…… 约舍尔和埃德林坐在了一起，男孩见到他的时候眼睛微微亮了亮，两人便小声交谈起来。艾里诺斯则从维森特手底下抽走了资料。 谢克尔笑了笑：“我一时间也想不起需要补充的地方啊。” 不等维森特回答，敲门声再次响起，是萝拉女士：“打扰你们了吗？维森特，约舍尔，还有艾里诺斯，诺伯特先生说他有事找你们。” “好，我们马上就过去，”艾里诺斯替其他人回答道，“对了萝拉女士，我们不在，麻烦您在这里陪一下谢克尔和埃德林，聊天时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额外线索。” “……”维森特愈发觉得古怪。 ………… “是暗界。”艾里诺斯将资料翻到某页，交给约舍尔。 他们没去三楼的人事部，而是在心理治疗室。 “等等等等，谁先给我解释一下究竟怎么回事？”维森特抗议，“我还莫名其妙着呢。” 约舍尔就尽量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从艾里诺斯发现埃德林的血液异常，说到资料显示卡洛来自暗界为止。 “……”恶魔的表情不断变幻，最终一拍额头，“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 “你要我当着埃德林的面说他其实不是人类？”艾里诺斯不客气道。 “好吧，也对。” “总之，眼下已经能确定卡洛先生是恶魔……”约舍尔对着资料思考，“他在费里阿生活多年，周围的人居然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身份……” “不，不对。”艾里诺斯却摇摇头，“他没有伪装。如果他是以人类的身份生活，我们昨天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因为这份资料上显示的漏洞是很明显的。” “你是说……”维森特“嘶”了一声，“有人对我们的记忆动了手脚？” 所以他们全都忘记了卡洛是个恶魔的事实，甚至连他来自暗界这么明显的线索都忽略了。 “不止如此。”血族眸光冷冽，“如果卡洛没有隐藏自己的恶魔身份，埃德林也不可能隐藏。” 这很好理解，既然父亲是恶魔，就算埃德林以人类的外表出现，其他人也会清楚埃德林一定是恶魔和人类的混血。 “可是，埃德林现在的确没有恶魔的性状……”约舍尔飞速转动思维，“难道说，有人掩盖了埃德林的恶魔血脉，同时还篡改了与此相关的所有记忆？！” “我还不能确定。”艾里诺斯道，“但是可以进一步确认。我们去一楼。” ………… 大厅的装潢依旧宏伟豪华，不过眼下却乱糟糟的——上百名伤员都在这儿躺着呢，事务司的医师以及其他充当助手的职员也全在这里，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水气味。 三人避开伤员们的位置，来到盛放有智慧之神神像的壁龛前。 智慧之神是一名人类老者的形象，手持一簇火种，神色坚毅。在创世以来的诸多神祇中，他是极少数以凡俗生灵之身登临神位的存在。据说智慧之神本是火神的祭司，他潜心研究神术，探寻其中原理并传授给非祭司的普通生灵，于是地上的众生得以学习到神秘学知识，自然的伟力不再仅掌握在神祇以及其所赐福的生灵手中，普通的生灵也可以通过学习来掌握这种力量。因此，这位祭司被尊称为最初的“盗火者”。 火神为此震怒，降下神罚处死了这名祭司，由此引起了人类的不满，支持地上生灵的神祇们与反对这一切的神祇展开争斗，太古纪末年的神战由此而起，挑起这一切的火神最终陨落在神战中，“盗火者”死去时留下的火种在火神陨落的地方熊熊燃烧，智慧之神就诞生在其中。 供奉在事务司的十几尊神像各有妙用，譬如自然之神的神像就可以驱除病痛，而智慧之神的神像可以明澈心性、拨开迷雾，在辅助学习等方面都有很大帮助，事务司平时主要用它帮助某些观念顽固的沉睡生灵了解大变革的理念。 约舍尔等人当然不是要用它来学习什么，而是要借助智慧之神的力量来恢复被掩藏的记忆——前提是他们的推测没有出错。 神像手中的火种光华闪烁，约舍尔神志恍惚了一瞬，只觉得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随后，大量记忆涌入脑海。 因为混血的身份而遭受欺侮的埃德林、不远万里来到费里阿与凯西结为伴侣的卡洛、在祭坛上缓缓消散的恶魔…… 他从记忆中回过神，看向艾里诺斯和维森特，三人皆是表情沉重。 ………… “恢复的记忆停留在夜幕消散的那一瞬间，也就是说，从那时候开始，我们的记忆就被篡改了。”艾里诺斯冷着脸。 “那么，这也和夜幕事件的幕后之人有关喽？”维森特也罕见地严肃，“对了，当时埃德林被约舍尔抱着，结果却被空间术法挪移走了，也许这就是在施展这个法术。” 三人都相当震惊，没别的，这个不知名的术法太强了，它完全隐藏了埃德林的恶魔血脉，以至于同为恶魔的维森特坐在面前也感知不到，还是艾里诺斯侥幸发觉的。 这已经足够离谱了，但和篡改记忆比起来就又不算什么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所有认识卡洛和埃德林的生灵，他们的相关记忆应该全都被修改过了，所有人都只记得他们是人类。甚至于部分书面记录也被修改，事务司的资料就明明白白地写着“卡洛，人类”和“埃德林，人类”，只有小部分不太紧密相关的记录没有修改，比如卡洛来自暗界这件事就仍然留存在资料中。 施法者不可能一个个进行修改，这个术法很可能是提取出了卡洛和埃德林生命中与“恶魔”有关的概念，并将其隐藏、删除，从而营造了眼下的局面……也许对方是一名女神信徒，因为这几乎是一种修改命运的力量。 心理治疗室中一片寂静。过了很久，维森特再次开口：“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幕后之人为何大费周章去做这件事？卡洛已经离开人世，埃德林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为什么要隐藏他的恶魔血脉？ 约舍尔灵光一闪，他想到了谢克尔昨天说过的话。是的，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第26章 爱与厌弃 “是的，我一直都很清楚。”谢克尔坦然回答。 埃德林和小鸦被萝拉女士和约舍尔带去心理治疗室参观，眼下办公室中只有艾里诺斯等三人。 艾里诺斯已经从约舍尔口中了解到了部分情况。根据约舍尔的说法，谢克尔并未受到记忆消除的影响，他清楚地知道埃德林的恶魔血脉被隐藏一事，并认为这是卡洛的意愿。 “你们应该知道，恶魔与人类的混血在这片土地上并不受欢迎。”精灵这样说着，神情竟带着些许悲悯，“埃德林所遭受的一切，你们也已见过。卡洛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遭受这般待遇，但他始终无能为力。” 维森特若有所思：“所以他才……之前我们困惑于他为什么抛下埃德林、不惜付出生命也要执行仪式，这是他与幕后之人的交易？” 至此，事件的脉络已经很清晰了。患病的卡洛自知时日无多，因此与幕后之人达成了交易，他献祭自己、召唤亡夜渡鸦，幕后之人则帮他隐藏埃德林的恶魔血脉。这术法本该瞒过所有人，但谢克尔并未受影响，而艾里诺斯等人通过智慧之神的力量破解了术法。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艾里诺斯问。 “……这件事对你们的调查并没有什么帮助。”精灵轻声叹息，“这只是一个父亲的愿望而已，对任何人都没有损害。而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泄露的风险就越大。” 卡洛费尽心思隐藏了有关恶魔的一切，所求不过是让埃德林过上正常的生活。如果这件事被泄露出去，他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作泡影。 艾里诺斯沉默不语，一边的维森特同样如此。在所有种族中，对异类的排斥几乎都是天然的，而血族和恶魔又比不上精灵、羽灵那样受尊崇，遭受的排斥也更严重。他们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艾里诺斯想起自己前一百岁的时光。从幼年到青年时期，他几乎都在不断的搬家中度过，父母亲带着他在许多城市中挪转，只为遮掩他们血族的身份，直到后来定居在费里阿，他也常常因为容貌不改而引起邻居的怀疑。 大变革改变了很多，比如血族已不再需要躲躲藏藏，却也有很多并未改变，甚至衍生出了新的问题，比如混血儿的遭遇。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也请你们不要说出去。”谢克尔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空，“至于你们的调查，我当然是无权干涉的。” 其实如谢克尔所说，这件事对调查的帮助并不大。他们想知道的是卡洛以何种方式、在什么时候与幕后之人相联系，而这件事并未透露出这些信息。 “我们不会说出去。”艾里诺斯回答，“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你是埃德林的领养人，是否要将实情告诉他？” 谢克尔回头，蔚蓝的眸子中流露出平静与淡然：“当然不会，至少现在还不会。” 他又轻叹口气：“不过，我确实得时常提起卡洛，不然埃德林可能会在术法的影响下将他忘记……虽然这可能也是卡洛的希望。” 艾里诺斯皱皱眉。卡洛希望埃德林忘记他？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卡洛，为什么埃德林是随凯西女士姓的。”谢克尔又看向天空，“他没有回答，但我能猜出来，他想让埃德林更像个人类而非恶魔。” “他一直很自责。他认为是他让埃德林落入这般境地……我并不这么认为，有谁能决定自己的种族呢？但我也说服不了他。他对埃德林的爱，转化成了他对自己的厌弃。” 以此类推，卡洛的确可能会希望埃德林干脆忘记他……办公室沉默下来，三人皆一言不发。 ………… “我可以碰它吗？”男孩小声问。 “可以的。”约舍尔鼓励道，“莺草不惧怕受碰触，它只害怕噪音环境。”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约舍尔的话，小鸦像是故意找茬一样叫起来，声音嘶哑尖利。 埃德林赶紧伸手握住它的嘴巴：“嘘，小鸦，小声点！” 见男孩总算恢复了一点活力，约舍尔不禁松了口气，露出浅浅的笑意，同时也打心眼里佩服萝拉女士，不愧是专业的心理治疗师！ 不过萝拉女士又去一楼帮忙了，还专程去了三楼帮他告诉伊恩自己有事走不开……所以埃德林现在就交给他照顾了。 趁着埃德林小心翼翼地拨弄莺草的叶片，约舍尔也在悠扬舒缓的音乐声中发起呆。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不记得埃德林的混血身份，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埃德林就这样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不会再有人因为他的恶魔血脉而欺负、排挤他，他可以过上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生活，也许依旧平凡，但对曾经的他来说，已经足够珍贵。 至于事件的真相、卡洛为埃德林所做的一切……约舍尔有些难过地想，也许埃德林对卡洛先生的印象会逐渐淡化也说不定。这个术法无法掩盖卡洛过去的某些重要节点，为了达成记忆消除的效果，它会让那些节点更容易被忽视，就好像他们在没拿到资料前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卡洛究竟来自哪里。 再加上谢克尔先生还收养了埃德林…… “埃德林，你觉得谢克尔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他问。 男孩认真地想了想：“老师很和气，很负责任，而且懂的也很多……” “那你觉得，以后和谢克尔先生一起生活好不好呢？” ——尽管从各种角度来说，由谢克尔收养埃德林都是最好的选择，但总该问过这孩子的意见才对。 “……”埃德林的表情又低落下来。约舍尔暗道糟糕，他果然还是不会说话，应该不提这茬才对…… “我不知道。”男孩终于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约舍尔没有说话，他只是跪坐下来，将埃德林抱进怀里，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没关系的，埃德林，至少卡洛先生和凯西女士都很爱你，而且你也会一直记得他们。”良久，约舍尔才轻声道，“不像哥哥我，我可是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呢。” “……”埃德林抽了抽鼻子，有点茫然又有点担忧地看着他。 约舍尔费力地抱着埃德林起身，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他语气轻松了一些，希望这样可以让埃德林的心情也舒缓一点：“我呢，也是被领养的啦，奥兰先生，也就是我的监护人，他说我是在冬天被遗弃在路边的，他恰好路过，就把我捡回去了。” 埃德林不说话，学着约舍尔的动作，也伸手轻拍他的后背，连小鸦都像模像样地用翅膀拍了他几下。 “没事的，不用安慰我啦。”见到他俩的动作，约舍尔不禁笑起来，“我一点都不在意的，因为我其实过得也很好啊，奥兰先生很照顾我，我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也不会怀念啦。” “……”男孩的眼睛却直直望着他，“约舍尔哥哥，小时候会因为这件事受欺负吗？” “…………”约舍尔的笑容僵了僵，微微抿起唇，“也有一点点吧……” 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总归是被孩子们排斥、议论的。这么说起来，埃德林…… 约舍尔和男孩额头抵额头，有点孩子气地蹭来蹭去：“如果换成现在的我的话，谁敢那样欺负我，我就去揍他！” “那我和小鸦也帮你！” 小鸦“嘎嘎”叫了两声，以表赞同。 傻孩子。约舍尔无声地叹气，我是想借机告诉你，如果有人那样欺负你…… 卡洛先生希望用他的死亡换来埃德林平静的生活，但这本身也会带来新的问题。埃德林以后的处境，也许会和小时候的他有相似之处。在或短暂或漫长的生命中，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某件事，的确是很困难的事情。 之后也得告诉谢克尔先生，让他多留意才行。好在谢克尔先生本身就在圣所任职，注意到这些应该也比较容易。 ——虽然有时候，即使注意到了也……难道卡洛先生没发现埃德林的遭遇吗？难道埃德林不知道，被欺负了可以揍回去吗？可是以他们的家庭情况，真的能承担起“揍回去”的后果吗？ 约舍尔难过地想，他敢“揍回去”，是因为他身后有一个关心他的、博学的、强大的奥兰先生。从这个角度讲，他无疑是极其幸运的。可是在星空之下，不幸又何其之多？ 8.5：今天家里有事，明天早上大概率不能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爱与厌弃 第27章 放假 “几位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调查得不错。接下来，对夜幕事件的追查任务将全部由我接管，你们可以回归本职工作了。” 黑发黑瞳的人类女性放下文件，语气平静又不容置疑。 战斗部部长维吉妮，约舍尔已经多次从其他同事口中听说过这位部长的丰功伟绩，其中最令人震撼的莫过于她身为人类，以一己之力镇压了一名超过两千岁的、化作原身的龙族。按照阿蒂雅的说法，两个她一起上也不能保证稳赢维吉妮。 与此同时，维吉妮也以她的干练果断闻名。面对这样一位上司，即使是一向没个正型的维森特都绷紧了脸，显得格外正经。 约舍尔也切实体会到了这位部长的行事风格。此前维吉妮在其他城市出差，听到消息后就立刻赶了回来，二话不说收走了他们的调查报告、阿蒂雅在现场搜集到的各种线索等等，直接接管了对夜幕事件的调查。 直到离开办公室，他才悄悄松了口气。没办法，维吉妮给人的压力实在有点大。他有点庆幸，幸好自己的上司是阿蒂雅女士…… 维森特原本“庄重”的一举一动也马上垮了下来：“我去，吓死我了，突然把我叫过去，还以为犯错了部长要揍我……” “揍你？” “可不是。”维森特似乎想起了什么，龇牙咧嘴，“她老人家不在时还好，我们有个什么疏漏，顶多就是诺伯特先生扣点工资，她老人家要是在，招呼我们的就是她的拳头啊喂！” 一旁的艾里诺斯微微抽了抽嘴角。当初阿蒂雅是不是说，由于他的身份问题，所以不能入职战斗部，只能在教学部担任不太重要的职务来着？他现在是不是该庆幸几秒钟？毕竟以他的性格去战斗部，维吉妮揍人的时候他可能忍不住会还手……打不打得过另说…… “那我先去三楼了。”又聊了几句，约舍尔跟两人告别。 谢克尔先生已经带着埃德林离开了，他们还有领养手续要办。至于小鸦也被埃德林带了回去，其实原本按照事务司的意见，这种从暗界误入人间的极珍稀物种是要由事务司看管的，但是考虑到小鸦对埃德林意义非凡，他们最后决定将小鸦的看管权移交给女神圣所，这样小鸦就可以陪在埃德林身边了。 这件事情解决完，就该捡起自己的日常工作了。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今天要配制的药剂还一瓶都没做呢……得快点回药剂制作室去。 “嗯，快去吧。”艾里诺斯道，“对了，你是从明天开始休息？” 约舍尔点点头：“嗯，轮休两天。” “这么说起来我也快轮休了。”维森特嘀咕，“这两天累得够呛，等领到工资我就要出去浪！” 目送着约舍尔离开，艾里诺斯才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的工作和约舍尔、维森特的情况不一样，是固定在周末休假，没有轮休一说。明天、后天约舍尔在家休息，自己却还得来事务司……嗯，看来得找个借口瞒过约舍尔才行。 ………… 下午，药剂制作室。 “呼，总算做完了……”约舍尔将最后一支试管封装好，长长呼出一口气。 伊恩正在收拾工作台：“辛苦了。” 约舍尔赶紧摇头：“应该我对你说这句话才对，毕竟三分之一的药剂都是你帮我做完的……” 因为早上耽搁了太久，他回到药剂制作室才发现伊恩已经开工了，连本该由他制作的止血剂都做了一部分。 “没什么。”青年顿了顿，转头看他，“对了，假期愉快。” “嗯！”约舍尔弯了弯眼睛，“明天和后天就麻烦你了，等我回来之后就可以换你休息了！” 假期啊……自从来到费里阿，他一直忙得晕头转向，还没长时间休息过呢……嗯，不过家里还有很多事，比如供水管道，因为夜幕事件的影响，到现在还没修呢。 怀着对假期的憧憬、思考着假期规划的约舍尔下楼回到教学部办公室，却看见艾里诺斯正在和萝拉女士交谈。 “……你是说，可以缩短事务司对我的监管时间？” “是的，这也是有先例的。你本来就属于危险等级最低的一档，现在又帮助事务司处理了许多工作，可见对当下社会的适应情况十分良好，符合缩短监管时间的要求……啊，约舍尔，你来了。” “嗯，我已经把今天的工作全部完成了。”约舍尔走到两人身边，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 萝拉女士笑了笑：“身为沉睡生灵，艾里诺斯最近帮了事务司不少忙，所以可以酌情缩短监管时间……这也多亏了约舍尔你的辅导。嗯，之后记得让艾里诺斯每隔两周来我这里做一次测试，我会将得分情况上交给阿蒂雅，由她来决定具体缩短的时间。” 约舍尔看上去很开心——这很正常，萝拉女士说的无疑是个好消息。但艾里诺斯心里却略有点不爽。等萝拉女士离开后，他问约舍尔： “就这么想摆脱我吗？” “欸？”青年愣住，看上去相当茫然，“什么？” “早早结束监管，你不就能摆脱我了吗？”艾里诺斯淡声道。 ——好吧，他当然清楚，约舍尔绝不可能会因为这种事而高兴。这家伙相当单纯，就仅仅是发自内心地因为他可以早日自由而高兴而已。但是，像这样吓唬、质问一下约舍尔，似乎也蛮有意思的？ 果不其然，青年脑袋和双手同时摇起来：“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 这幅样子实在有些好笑，艾里诺斯没忍住唇角的笑意，下一秒却被约舍尔发现了。青年震惊地瞪大眼睛，嘟囔着：“你为什么笑？不要这样捉弄我啊……” ………… 临走前，约舍尔还去人事部领了这周的薪水。按理说薪水应该在固定的日子发，不过诺伯特先生说考虑到他是新入职，所以提前发给他了。算上津贴，足足有一百卡塔，约舍尔觉得这些沉甸甸的银币闪烁着比星辰……呃，比星辰稍微逊色一点的光芒！ 女神在上，我是个很缺钱的信徒……约舍尔默默在心里向女神告罪。毕竟如果不算奥兰先生给他的生活费，他的存款已经快接近零了…… 拿到薪水，他和艾里诺斯共同离开事务司。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大楼里安静了许多，一楼的大厅也恢复了空旷——得益于医师们的全力施救和驱灵药剂的帮助，伤员们基本已经转危为安，轻伤者伤愈回家，伤势较重的则转送到医院。没办法，事务司毕竟不是专门的医疗机构，没法提供长期疗养服务。 在一整天的兵荒马乱后，一切似乎又要回到日常的轨迹。不过约舍尔清楚，这种平静只是表面上的，夜幕事件所造成的影响相当深远，先不提事务司本身要为追查幕后黑手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光是外界的舆论也够头疼的了，民众的不信任、报纸公司的采访、王室和议会那边的压力……他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阿蒂雅，这位在司长和维吉妮不在时扛起大局的部长忙得脚不沾地。 “接下来做什么？直接回家吗？”艾里诺斯问。 约舍尔回过神，想了想：“嗯……我们先去圣所吧，顺便看看埃德林怎么样了。然后，今天就不做晚饭了吧？去餐厅吃吧，我请客哦！” 碎碎念：一个好玩的事情，本来想写约舍尔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后来觉得好像不对，上网查了下，发现拨浪鼓是我国民间乐器和玩具……嗯……遂改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放假 第28章 买不起 “艾里诺斯？”约舍尔喊，“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没有。”艾里诺斯正在给家里的盆栽们浇水，他们两天没回来，一部分植株已经变得蔫哒哒的，“怎么了？” “我想列个购物清单，”约舍尔撑着下巴思考，“明天出门采购一下。啊，那盆星辉草不用浇水，它很耐旱，一周浇一次就可以了！” 这些盆栽都是他还在大学时收集、培养的，毕业时他把已经长大、不方便带走的植株送给了老师、朋友，又把一部分卖了出去，只带着种子回了哈伯郡。前几天奥兰先生把种子和其他物品一起邮寄过来，征求艾里诺斯的同意后，约舍尔把它们都种在了家里，在自然之神的眷顾下，长势相当不错。 对了，这么说起来，明天还得买些营养液之类的……约舍尔把这一项也写入清单。 “知道了。”艾里诺斯没继续浇水，拎着水壶走到门边，“对了，约舍尔，我明天不能和你一起去。” 正兴冲冲计划着自己工作以来第一个假期的约舍尔一愣：“欸？为什么？” 对上约舍尔疑惑、茫然又有点失望的眼神，艾里诺斯也觉得头大。按照目前的轮休安排，他的假期和约舍尔的轮休时间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重合，换句话说，他得想一个一劳永逸的理由，不然难道以后每一次轮休他都得找借口吗？ 只是这样的理由实在不好找，艾里诺斯半天也没想出来，只能干巴巴道：“抱歉，这是秘密。”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给一个人类解释自己的去向？换成刚醒来的时候，他才不会跟约舍尔说这么多，倒不如说他根本就不会理约舍尔。只是相处了这些时间，他不知怎么地就很容易对眼前的青年心软…… 没办法，对着这样一个坦诚又善良、对一切都充满热忱的生灵，很难不心软的吧？艾里诺斯很无奈地想。要是让阿奈莫斯那帮家伙知道自己睡了四百年居然变成这幅样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他呢。 “好吧……”约舍尔有些丧气地点头，他也很能理解艾里诺斯，哪个生灵没有秘密呢？更何况对方还是长生种，在漫长生命中积攒的隐秘就更多了，不告诉他也很正常。 这么说起来，前几天他正常工作的时候，总是找不到艾里诺斯，只有下班后对方才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身边，大概也是忙于那个“秘密”吧。 “不过，那你更该想想你需要买点什么了！”他很快重新振奋起来，“你不在的话，就只能让我来帮你买了！我想想，你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衣柜里那些大多数都旧得发霉了，其他几件也太过时了……” “……”艾里诺斯很想回答不需要，但事实是他的确缺衣服，而且他估计就算自己拒绝了也拦不住约舍尔，“……我一会给你个清单吧。” 随便写两件好了……再说衣服可比食物之类的贵得多，他这周还没拿到薪水呢……算了，明天去问问诺伯特先生，能不能预支一下工资吧…… ………… 第二天早上。 艾里诺斯说他晚上才回来…… 约舍尔迎着清晨的阳光行走，在心里规划今天的安排。 先去纽利沃自来水公司，修缮水管的事情已经拖了一个星期了；回来的时候顺路去市场购物；下午的具体安排还得看情况，如果纽利沃公司业务不太忙、修理师傅下午就能到的话，他就得在家里帮忙，如果事情推迟到明天，那他可以休息一下？嗯，去圣所祷告、顺便看看埃德林和谢克尔先生也不错…… ………… 事务司。 艾里诺斯今天到的比平时早很多。这倒也很好理解，对擅长空间术法的他来说，从南区到西城根本用不了几分钟，但约舍尔就不行了，步行少说需要大半小时，他们又不坐马车——一是没钱，二是普通出租马车的速度还不如步行呢…… 这就导致他和约舍尔每天花在路上来回的时间就有一个多小时。艾里诺斯正在考虑以后要不扛着约舍尔赶路吧，反正他也不重，就像上次扛着约舍尔去追渡鸦那样…… 约舍尔不在，他也没有去教学部办公室的必要，径直穿过柱廊前往左侧的偏楼，却撞上了正拿着一块三明治啃的维森特。 恶魔一看见他就露出促狭的笑：“怎么样？约舍尔发现了没？” ——他在教学部工作这件事能瞒得住大多数时候都待在药剂制作室的约舍尔，却瞒不住对教学部职责和偏楼的隐藏空间十分熟悉的维森特、萝拉女士等人。不过他们当然不会揭穿，换句话说，众人相当有默契地同时瞒着约舍尔。 艾里诺斯摇头：“没有。” “啧啧，可怜。”维森特笑，“好吧，不出所料，毕竟要骗过约舍尔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 “……”虽然艾里诺斯并不想说约舍尔坏话，可是维森特说得实在很有道理…… ………… 约舍尔当然不知道两名好友在说些什么，他正在心疼自己的钱。 虽然早就知道修缮水管和订一年的自来水会很贵，但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金币——也不能说是他的，是艾里诺斯前几天给的——消失不见也是很心痛的！ 艾里诺斯给的还剩一塔弗，再加上昨天领的工资，嗯……买衣服可能不够用啊。再说给艾里诺斯买的衣服也需要高端一点吧，他很难想象艾里诺斯和他穿一样的廉价衣物的样子……总觉得这人应该穿得像贵族一样。 但是钱真的不够用……约舍尔抓了抓头发，决定还是等到了服装店再说吧，如果实在买不起就……呃，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约舍尔真正走进服装店、看到价格时，还是有点震惊。 他之前不是没进过服装店，以前还买过长袍给奥兰先生当生日礼物，但一来哈伯郡、诺西郡的物价比较低，二来他买的都是不太贵的类型……乍看到首都的高级服装，乡下人约舍尔大受震撼…… 好在导购的人鱼小姐也没嘲笑他，只是微笑道：“那边还有其他衣物，您要看看吗？” “好的，麻烦您了……” 礼服、大衣之类的正装眼看是买不起了，要不买点别的？约舍尔抿着唇思考。 理论上，应该可以买点贴身衣物，这些肯定比正装便宜，但是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冒犯？哪有朋友之间送这个的……只有亲人之间才会送吧…… 而且他也不清楚艾里诺斯偏好哪种颜色、哪种款式……嗯，这个算是很**的事啊……他耳朵有点泛红。 但是艾里诺斯应该挺缺贴身衣物的吧？而且现在的这类衣物比四百多年前肯定舒适、先进得多，买这个其实挺合适的……呃啊，好纠结…… 似乎能看出他的想法似的，导购小姐温和地问：“您在考虑给别人买贴身衣物吗？” “是、是的，”约舍尔有点磕巴，“给我朋友……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个也要分情况。”导购小姐笑吟吟道，“如果对方是精灵，那肯定不合适，但是恶魔、龙族、人鱼对这种事情就不怎么介意，老实说我们店里经常有客人买贴身衣物给恶魔当礼物。至于人类的话，只能取决于对方的性格和你们的亲密程度了。” “可是我朋友是血族……” 导购小姐愣了愣：“哎呀，这个还真是我的知识盲区……抱歉啊，我也不太清楚。如果您只是想找礼物，可以选些更稳妥的类型，这边的领结、礼帽什么的也很不错的。” 可是他严格来说也不是送礼物，只是从实用的角度帮艾里诺斯买日常衣物而已……约舍尔有点头痛。 不想让导购小姐等太久，他最后还是心一横决定了：“那，要不都买吧，领结，还有贴身衣物……” 钱应该是够的，大不了他只送领结，把贴身衣物藏到衣柜里等艾里诺斯自己发现不就行了！ “好的，请问要买哪种款式、多大的呢？”导购小姐问。 约舍尔愣了愣，试图比划：“呃，我朋友大概这么高，这么……宽？” 导购小姐笑着摇头：“先生，您要买的是贴身衣物。” “……”约舍尔的脸迅速被染成了红色，“我不清楚……那，我还是晚上带着他一起来买吧……” 与此同时，正在偏楼值班的艾里诺斯莫名打了个喷嚏。 奇怪，昨晚没睡好吗？血族皱皱眉，随即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碎碎念： 写约舍尔给艾里诺斯买贴身衣物的时候，我真的……不好意思，很难绷得住，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想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里诺斯正提刀赶来） 不过说到缺钱就又有点心酸了……唉有一说一约舍尔他们的生活水平真的已经很好啦，多攒几周也就买得起了……想想卡洛和埃德林，(╯﹏╰)…… 顺便说一句，不能拿现在的生活水平去衡量那个时代，比如连好看点的衣服都买不起怎么能算生活水平好呢？但那是因为我们在工业化时代，物质资料已经很丰富了，所以价格也就低，以前可不行…… 又：关于贴身衣物的款式（我也不知道说出那两个字会不会被屏，以防万一还是别说了），那个时代的肯定和现代意义上的很不一样，不过我也懒得查了，再说谁说奇幻世界的款式得按照现实世界的来？大家将就着看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买不起 第29章 生活支出 但是他该怎么和艾里诺斯提这件事呢？ 约舍尔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难道要他告诉艾里诺斯“你是不是没有换洗的贴身衣物啊我今天去一家服装店帮你看过了你明天去那里买几件好不好”？ ……这样说会挨揍的吧。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蹭了蹭。 而且跟朋友谈论这种话题也太羞耻了……应该找个委婉的方式才对…… “你在做什么？” 约舍尔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心脏一窒，他猛地坐起身，看见银发的血族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他松了口气，嘀咕道：“我已经说过了吧，就算没带钥匙也可以敲门的，不要用空间术法突然出现啊……” “搞那么麻烦做什么。”艾里诺斯显然没听进去，又问：“所以你刚才在想什么？看起来很困扰？” 他还没想好合适的措辞呢……约舍尔老老实实道：“我今天早上想帮你买衣服，但是不知道尺寸大小，所以最后没买。” 他说的也是事实，只是隐去了“贴身”两个字。 “这个啊。”血族不以为意，“你不用管，我自己会去买的。对了，我回来的路上买了煤炭，明天他们会送到家里来，你记得接收一下。” “喔……”约舍尔点头，他差点忘了这茬，“多少钱啊？” “你问这个干吗。”艾里诺斯啧了一声，“我已经付过了。” 等到艾里诺斯去了二楼，约舍尔坐在床上抓了抓头发，有点苦恼。 他和艾里诺斯的支出情况乱糟糟的，按理说两人同住，平均承担日常生活支出应该是最合适的处理方法，但是他们两个稀里糊涂地同住了一个多星期也没商量过这件事……改天跟艾里诺斯谈谈吧。 ………… 这个“改天”一晃就到了下个星期的领薪水时间。 这次他是和其他同事一起领薪水的，因此人事部办公室就显得有些拥挤，负责此事的人类青年打着哈欠填写表格，每当他报出一个数字，对应数量的银币便仿佛凭空出现在桌上的天平上，发出叮当的脆响。天平另一侧则是工作证，这个天平似乎就是通过识别工作证和语音指令来发放薪水的。 不知道午饭时间艾里诺斯会不会来餐厅……最近一星期，艾里诺斯同样是神出鬼没，早上和他一起来事务司，下午下班后一起回家，但中间这段时间总是不见人影。如果中午能遇见他的话，就和他谈谈生活支出的问题吧。 正这样想着，走廊突然传来喧闹声，约舍尔好奇地出门去看，只见一名金发的贵族青年正在好几人的簇拥下朝这边走来，他身边那几名保镖模样的生灵气势相当强横，路上众人纷纷避开，一些同事皱着眉低声交谈，也有几名后勤部的同事面露艳羡与仰慕之色。 “阿尔斯·贝尔奇。”维森特不知何时走到旁边，和他一起看着那名贵族青年，一枚银币被他随意抛起，又稳稳落回手中，“贝尔奇公爵的独生子，叔叔是现在的第一财政大臣，可以说是整个艾兰兹后台最硬的年轻贵族……” 在艾兰兹，第一财政大臣其实就是内阁的一把手。在王室权力日益衰微的今天，这个职位就代表了王国的最高权力。 “他来事务司做什么？”约舍尔好奇道。 “哦，忘了你这几天都在药剂制作室，伊恩那家伙估计也不怎么和人八卦……”维森特撇了撇嘴，“这消息前几天就在事务司里传开了，王室和议会对夜幕事件的出现很不满，向阿蒂雅他们问责，最后决定派遣专员对事务司一应事务进行监察，看看是否存在失职之类的问题……” “他们倒也好意思。”同样站在他们旁边的蓝发碧瞳的精灵男性冷声道。他同样是教学部的成员，精灵柯蒂斯，约舍尔也是这星期才见到对方。只见他皱着眉，语气不是很好：“后勤部那群无所事事的闲人不就是他们安排过来的？现在还好意思监察？” “谁让咱们的财政拨款得靠人家呢。”维森特耸耸肩，“反正现在没对事务司的运行造成太大影响，将就着过呗。” 三人没在人事部办公室门口停留太久，一起向另一侧的楼梯口走去。 “不过，为什么派出的是那位阿尔斯先生啊？”约舍尔又问，他对这方面了解得很少，但好奇心却很强，“以他的背景，想要什么职位都轻而易举吧？来事务司干吗？” “谁知道，可能一时兴起想来事务司玩玩呢。毕竟在一堆部门里面，事务司应该算是最有趣的吧？” “每天和一堆老顽固打交道很有意思吗？”柯蒂斯似乎想翻白眼，但考虑到风度问题还是忍住了。在精灵中他算是非常年轻的，现在只有两百多岁，称事务司接收的沉睡生灵们为老顽固，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如果对方不太顽固的话，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约舍尔弱弱道。他说的当然是艾里诺斯，迄今为止，他们两个相处得都非常和睦，约舍尔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的津贴补助拿得太轻松了一点。 “也是。”柯蒂斯难得叹气，“只是像艾里诺斯那种情况实在太少见了。我入职这几年，他是第一个最低危险等级的。” 绝大多数沉睡生灵当然都不会像艾里诺斯那样积极融入崭新的世界，教学部最困难的工作从来不是教学本身，而是说服那些冥顽不化的沉睡生灵主动去学习。说服的方式有很多，最常见的是用拳头……对于那些喜欢用力量来对话的沉睡生灵，用更强的力量压服他们是最好的选择。从阿蒂雅到柯蒂斯，教学部成员们的战斗力都相当强悍，比起战斗部也不遑多让，约舍尔和萝拉女士纯属特殊情况。 ………… 中午，约舍尔离开药剂制作室时，艾里诺斯正等在门口。和他一同出来的伊恩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打了声招呼便独自离开了——他总是独来独往，去餐厅吃饭也是如此。 “……你总是看我做什么？”下楼梯时，艾里诺斯突然问。 青年的目光实在太明显了，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被发现了。”约舍尔摸了摸鼻子，冲着他笑，“因为我今天领了薪水嘛，所以……嗯，一起住了两个星期，你承担了绝大部分支出，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在乎这点小钱，但是我得补上我应该承担的那部分……” 不，我其实还挺在乎这点小钱的。艾里诺斯心道。没办法，谁让他在约舍尔心中的形象就是有着丰厚积蓄的血族呢？这个形象还是他自己立起来的……话又说回来，约舍尔责任心还挺强，明知自己同住的对象是有钱人还坚持要补上生活费…… 不过，在乎归在乎，他并不打算让约舍尔补上这笔钱。开什么玩笑，他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血族，跟一个二十岁的人类计较这点钱？说出去简直是个笑话。 “之前的那些不用补上。”他回答道，“就当那是我给你交的房租，毕竟地契在你手里，不是吗？”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他这个原主人现在确实是租客。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艾里诺斯干脆利落道，“至于以后，各种共同支出就我们两个均摊，没问题吧？” 说这话时，他莫名觉得有点别扭。他和约舍尔毕竟不是单纯的室友关系，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关系相当紧密的朋友。朋友之间赤luoluo地谈论钱的话题，好像确实有些…… “好吧……”约舍尔犹豫道，“可是我还是应该……” “没有可是！”艾里诺斯不耐烦了，一弯腰伸手把约舍尔丢到肩上，“快去餐厅，再晚饭都凉了！” “唔啊啊啊艾里诺斯我们说好不在事务司这么扛我的！！！” 碎碎念： 每次申签然后看到拒签的消息时就会觉得脑袋和心里被重锤狠狠来了一下……流下凄凉的泪水（瘫）。话虽如此，写还是要写的，这和签没签约没关系……但是的确会希望有更多人看见我写的故事，emmmmm，我其实还蛮虚荣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生活支出 第30章 后勤部的罢工 约舍尔最初并没有意识到，一位专员的到来会给事务司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就在阿尔斯·贝尔奇到达事务司的第二天，变故发生了。 “伊恩，约舍尔，”来人是一名后勤部的同事，“我们明天要罢工，希望你们参与。” 约舍尔和伊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 教学部办公室。 萝拉女士和柯蒂斯都在这里，约舍尔把平时都只待在药剂制作室的伊恩也拉了下来。艾里诺斯和维森特不在，前者像往常一样神出鬼没，后者在维吉妮回来后就很少往教学部跑了。 “罢工？”柯蒂斯皱了皱眉，“整个后勤部？那样事务司会直接无法运行、陷入混乱！” 先不说其他，就比如药剂制作室的各类药材，都是后勤部联系卖家、购买、运输的，一旦后勤部罢工，哪怕约舍尔和伊恩想继续制作药剂都无能为力了，而事务司平日里对药剂的需求很大，不仅要给伤员用，也有一部分药剂需要送去偏楼的隐藏空间，那里的沉睡生灵们也需要特定的药剂。如果后勤部罢工，单单是缺少药剂一项，就能让众人头疼又无奈，更何况后勤部还负责食物供应等一系列事务。 “你们答应他的要求了？”萝拉女士问。 伊恩摇头：“没有。” “我们没有理由罢工呀。”约舍尔想不明白，顿了顿，他又小声补充，“而且严格来说，我其实是教学部成员……” ——虽然干的活基本都是后勤部的。 “只是你没有理由罢工，嗯，也可能是你有点迟钝。”萝拉女士无奈地笑了笑，看向伊恩，“在你来之前，伊恩一个人要制作全事务司需要的药剂，辛苦吗？” “还好。”伊恩回答。 “可是本该和你有同样义务的两个人，每天什么都不用干，照样拿薪水和补助，你不会愤愤不平吗？”萝拉女士又问。 “还好。”伊恩声音低了一些，“对我来说，制作药剂就很好。”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但其他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伊恩总是很沉默，也不怎么和别人交往，只是沉浸在药剂学的世界中。他确实很喜欢这些。 不过，虽然伊恩回答“还好”，但约舍尔知道他还是很在意的。毕竟，就在他最初入职的那几天，伊恩还曾经因为他擅离职守而看不起他呢。 “所以你和约舍尔都拒绝了罢工。”萝拉女士叹气，“但是其他人不一样，大家都有各自的追求，薪水、荣誉、升职……努力工作的职员却和那些无所事事的职员有着相同待遇，大家当然都很不满。” 约舍尔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深以为然。假如身边的同事一点活不干，还拿着和自己一样的工资……那他干脆也别干了，反正薪水都一样。 “贝伦先生……”他欲言又止。 “他管不了这些。”柯蒂斯冷哼一声，“就算原本正常工作的职员学会了偷懒，他仍然毫无办法。如果要处罚这些职员，那凭什么不处罚那些走后门进来的闲人？而我们都清楚，贝伦没法处罚那些人，他也惹不起他们。就是因为这样，他这个后勤部部长才毫无威信可言。” ………… 正如柯蒂斯所说，在事务司众部长中，后勤部部长贝伦是最没威信也最没话语权的那个。 事务司的管理结构很简单，最高层的是司长，往下是各部部长，再往下就是所有职员。在各部部长中，又以战斗部部长地位最高，可以视为副司长。司长莱纳斯失踪后，整个事务司都由现任战斗部部长维吉妮掌管，如果维吉妮出差，则交给教学部部长阿蒂雅。 按理说，除了战斗部之外的其他部长在地位上是相等的，没有谁高谁低一说，但现实情况总和理论有所不同，就比如现在的贝伦。其实作为人员数量最多的部门，后勤部部长的权力并不小，但自从司长失踪、后勤部沦为大量贵族子弟的挂职场所后，贝伦这个部长就越来越难当——他说的话根本没人听啊。 大家都在玩忽职守，训斥贵族子弟吧，惹不起，训斥平凡出身的职员吧，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不就是欺软怕硬吗？别人都不干，凭啥让我干？于是越来越多的后勤部职员都开始抱有这种心态，人员日益臃肿的后勤部也愈发松弛，只有寥寥一些还算是有责任心的职员在勉力支撑，但他们的内心恐怕也是越来越不满。在这种情况下，罢工其实已经是必然的事情。 会议室。 木制长桌侧边摆放着一张张高背椅，长桌尽头的椅子则是空着的，那本该是司长的位置。众部长按次序坐在长桌边，维吉妮第一，贝伦最末。 后勤部大规模鼓动罢工，这种消息自然是挡不住的，部长们都有所耳闻，因此才专门召开会议。 “罢工的原因我们都很清楚。”诺伯特紧紧皱着眉头，“只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王室和议会派来的专员正在事务司监察，后勤部却突然罢工？这影响未免太恶劣了！ “不是‘在这个节骨眼’。”维吉妮淡淡道，“他们专门挑了这个时候。” 坐在维吉妮对面的阿蒂雅拨弄了一下手中的红色长发：“毕竟此前抗议过那么多次，我们也没个反应，他们当然也知道我们不会回应他们的诉求，只好趁着专员来的时候把这件事捅出来了。” 其实也不算“捅出来”，毕竟这是一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这种事情放在暗地里好说，却不能被放到明面上，否则无论如何事务司都需要做出惩处，规章制度不容违背。 “要是司长还在就好了……”财务部部长叹气。 阿蒂雅等人没说什么，心里却也认可她的话。如果司长莱纳斯还在，事务司对外、对内都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对外，莱纳斯地位极高，即使是王室也得礼让几分；对内，身为羽灵的莱纳斯信奉的就是公正与审判，压根容不下违反制度的行为。 只是现在说这个也没用。难道他们多念叨几句，司长就能出现在椅子上吗？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制定出应对方案，”阿蒂雅道，“如果后勤部真的罢工，先不提在阿尔斯专员那里造成的影响，单就事务司本身而言，也会陷入混乱……” ………… “罢工？”艾里诺斯皱皱眉，顺手把他买的苹果派递给约舍尔。 为了暗示自己确实是在费里阿城忙着那个“秘密”，而不是在事务司内部工作，他下班后时不时跑去外面的街道买点什么，好在有空间术法，也不怎么费时间。 “谢啦。”约舍尔接过苹果派，咬了一大口，满足地弯了弯眼睛，“好吃！……嗯，后勤部的同事都说明天要罢工，也不知道会怎样……柯蒂斯先生让我做好准备，之后可能会一团糟。” “真麻烦……”艾里诺斯和约舍尔一同走出事务司大楼，夏末秋初的太阳依旧挂在天边尚未落下，温和的光芒洒遍了费里阿城，在两人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以前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身一人，后来和阿奈莫斯他们到处旅行，团队内部也很和谐，也没怎么见识过事务司这种弯弯绕绕。 “所以你不参与罢工？”他问，“你不支持那些人吗？” “不是啊。”约舍尔看上去有些苦恼，“我觉得后勤部大家的待遇确实很不公平，他们争取自己的权益也没什么错，但是战斗部、教学部受伤的同事们，还有那些受事务司监管的沉睡生灵们也没犯错啊，如果我和伊恩也不干了，谁给他们制作药剂呢？” 约舍尔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个有些两难的选择。艾里诺斯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发现说不清对错，干脆也不再纠结。 看在身边的青年确实很困扰的份上，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揉了揉约舍尔的头发，权当安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后勤部的罢工 第31章 谈判 第二天。 约舍尔刚刚踏入事务司大楼，便已经察觉到气氛与往常不同。 一楼大厅只有寥寥数人，显得分外沉寂。像他一样进入大厅的同事们也都沉默不语，行色匆匆。受此情此景影响，约舍尔也觉得心情沉重。 “艾里诺斯，你今天也不留下来吗？”他转过头看向正若有所思的艾里诺斯，问道。 “……”血族摇摇头，“抱歉。不过我中午会帮你捎饭过来。” 好吧，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后勤部的大家罢工与否，对艾里诺斯也没什么影响……他和艾里诺斯告别，穿过大厅，在女神像面前停留、祷告几秒，这才走上楼梯。 二楼倒是出乎意料地井然有序，战斗部和教学部的同事们一如往常地工作，唯一与平时不同的是，他看见一群人从萝拉女士的心理治疗室里出来，其中就包括维森特。 “太饿了。”恶魔很无辜，“大家都没吃早饭，结果今天餐厅门都没开，只好去萝拉女士那儿薅点零食吃。” 后勤部罢工的后果已经初步显现了啊……怀着这样的想法，约舍尔急匆匆上到三楼。虽说现在离正式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但三楼显然比平时要安静得多，后勤部的好几个办公室都是空荡荡的，不过也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看来发起罢工的那位同事并没能说服所有人。 进入药剂制作室，伊恩已经坐在工作台边，闻声抬起头：“约舍尔。” “早上好，伊恩。”约舍尔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今天的分工和之前一样吗？” 伊恩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道：“药材只够今天用了。” 按照事务司的规定，制作室应该始终预留两天的备用药材以备不时之需，因此每天都会有后勤部的职员补充药材，很显然，今天没有。 “……总之，先把今天的工作完成吧。” “嗯。” ………… 不过，他们也没能安心工作太久。很快，外面就变得嘈杂起来。 约舍尔等到烧瓶中的气泡慢慢消失、溶液稳定下来后，这才起身出门。走廊上站着不少人，都是后勤部的同事，但并不是罢工的全部，如果没猜错的话，后勤部众人罢工的形式并不大一样，有的是旷工，有的是来了但拒绝工作，也有的是直接声讨上司。 后勤部部长贝伦此刻正被众人围在中间，胖胖的中年男性额上已经冒出了汗珠，正努力地劝说着众人，只是并没有人听他说话。原因也很简单：他们要找的本就不是贝伦。 根据柯蒂斯的分析，后勤部众人之所以选在这时候罢工，就是为了直接与那位阿尔斯专员对话。在这位公爵独子的势力压制下，原本难以达成的诉求也变得有可能起来。只是，这会不会给事务司造成不良影响呢…… “大家围在这里做什么？”一道熟悉声音传来，阿蒂雅、维吉妮等人登上三楼，“有什么话，不妨去会议室，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堵在这里，容易妨碍其他人工作。” 约舍尔莫名松了口气，和他一样未参与罢工、站在各办公室门口观望的同事们也都如此。由此也可见维吉妮等人的威信，事务司众人都很信任他们。 领头的男性迎上去，语气隐含怒意：“如果好好谈谈能解决问题，我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可是你们的诉求，终究得通过谈判来实现。”阿蒂雅笑了笑，“去会议室吧，我们专门请来了阿尔斯专员，就由他来主持这次谈判，你们意下如何？” 这就是众部长昨天商量出的办法。诺伯特认为这件事会给阿尔斯造成恶感，不利于事务司，阿蒂雅却认为这可以反过来利用。再怎么说，后勤部众人的诉求是正当的，过去他们顾忌那些挂名的职员背后的势力，但眼下却有一个那些人通通惹不起的存在，那就是这位贝尔奇公爵的独子。借着他的势力，他们可以趁机清理掉这些挂名职员而不落话柄。 因此，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将这件事转移到谈判桌上，越早平息这场罢工，事务司就能越早恢复正常运转。 眼下，事务司仿佛被分成了互不相关的两部分，一部分继续运行，另一部分则彻底停摆。但这种互不相关只是表面上的，如果谈判没有结果、罢工没有停止，正常运行的各部门迟早也会陷入混乱。 ………… “……以上，就是我们的诉求。”贝尼托直视着对面的金发贵族，毫不怯场。 他是后勤部最早提出罢工的人，也是组织者。做这种事的领头人其实风险很大，即使事务司妥协、答应他们的诉求，其他人或许没事，但领头人有很大可能被调任甚至免职。只是，尽管畏惧那个后果，贝尼托仍然站了出来。 阿尔斯和他对视一会儿，向后靠在椅背上：“诸位部长怎么看？” 这位青年贵族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绪，只是玩味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贝尼托本能地生出反感，但并未表露。 “很合理的诉求。”维吉妮淡淡道，“我找不出什么问题。” 见这位战斗部部长认可，贝尼托悄悄松了口气。 老实说，他对这几位部长并无恶感，尤其是维吉妮与阿蒂雅，她们平时如何投身工作，事务司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后勤部如今的乱象，也实在怪不到这几位头上。 随着维吉妮、阿蒂雅等人点头认可，诺伯特等人又对这些诉求提出了修改意见，谈判进行得无比顺利，似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次完美的罢工行动。 “看起来双方都是一拍即合啊。”坐在上位的阿尔斯终于开口，语气却有些嘲讽，“既然如此，之前就这么做不就好了，怎么一直拖到现在？” 他顿了顿，又微微一笑：“不过，个中缘由我也清楚，不打算和诸位计较。但是，既然这场谈判由我主导，你们商讨出的内容，也该由我定夺才对。” “……”贝尼托原本放松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此刻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金发青年身上。 “将平日里无所事事、经常无故旷工的职员免职这一条，我觉得蛮好的。”阿尔斯慢条斯理道，“不过你们这些参与罢工的，也算是旷工吧？虽然事出有因，不过老实说，我不喜欢这么不听话的职员，不如你们和他们一起下岗吧。” 这句话像是一颗陨石砸入海面，激起惊涛骇浪。贝尼托猛地站了起来，众部长的神色也惊疑不定。 贝伦忍不住道：“阿尔斯先生，您或许对后勤部的情况不太了解，如果所有人都离职，整个事务司都会无法运行，所以……” “你把我当傻子么？”阿尔斯冷冷瞥了贝伦一眼，“我当然清楚。他们离职之后，我自然会找人接替他们的岗位，这期间所有的财务支出都由我支付，不需要动用事务司财政。我花钱买我高兴，有问题？” 贝尼托声音紧绷：“你不能这么做！其他人根本没有犯错，你没有权力免职他们！更何况，事务司的运行情况与其他行政部门有很多不同，你也找不到那么多人代替我们的岗位！” “我没有权力？”阿尔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难道你们不就是因为我有能力免职那些走后门进来的家伙，所以才找我主持这场谈判的吗？我能赶走他们，当然也能赶走你们。至于代替你们的岗位，这就更好笑了，要是战斗部和教学部，我还真不一定找得到合适的人选，区区后勤部，开个几倍薪水，应召而来的人会踏破事务司的门槛的。” 贝尼托握紧了拳头，指甲都要嵌入掌心，却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真要是按照阿尔斯的说法来做，这场谈判就彻底失去了意义。所谓谈判，是双方都能对彼此造成损失亦或带来好处，因此才能坐在谈判桌上。可眼下，罢工众人手中的筹码对阿尔斯毫无威胁，那么他们等于失去了谈判的资本。他们所仰仗的，是事务司不能停摆，因此他们如果拒绝工作，自然能逼迫众部长妥协，可阿尔斯却有能力将所有人换掉，这就…… “阿尔斯先生，这有些过了。”维吉妮开口，“这不符合制度，你的确不能这样做。” 阿尔斯一摊手：“是你们让我参与这件事的，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我退出算了，你们自己去处理那些人，我也会如实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上报，怎么样？”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既超出了贝尼托的预料，也脱离了众部长的掌控。阿蒂雅一时间也有些后悔，早知道阿尔斯是这种随心所欲的性格，他们就不该将这个变量引进来，一旦免职所有后勤部职员，先不提会造成的运行混乱，仅在人事方面，事务司所有普通职员将人人自危，因为这意味着有人可以无视规章制度，任意操纵事务司众人的职务情况，那样一来，整个事务司都会陷入像后勤部那样无法管理的局面。 好在还不是完全无法挽回，至少她和维吉妮还有一些制约阿尔斯的手段…… ………… “这些是教学部的，这些是战斗部的，这些是要送去偏楼的……”约舍尔正在分装早上制作好的药剂。 原本他们只需要负责做，统筹调配是由后勤部负责的……眼下只能他俩自己来了。 “那就麻烦你去送了。”伊恩垂着眼，“我继续做剩下的那些药剂。” “小意思，包在我身上啦。” 下到二楼时，正巧看见阿蒂雅进了教学部办公室。他紧跟着走进去，只见红发的女性一点也不淑女地往沙发上一躺，盯着天花板发呆，尾巴一下一下地拍着地板。 约舍尔将药剂放在桌子上，跟着其他几名同样待在办公室的同事一起凑到阿蒂雅旁边。 “部长部长，谈判结果怎么样？”看来大家对这件事都相当关注。 “不怎么样。”阿蒂雅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维吉妮和诺伯特在推敲细节问题，我怕我再待下去会揍人，提前出来了。” 耐不住众人的好奇心，她三言两语讲完了谈判全过程。 “……最后的商定结果是，对于此前曾无故旷工三次以上的职员全部清退，其他职员只保留三分之二，空缺的职位将由阿尔斯找人填补。” “比起全部免职已经好多了啊……” “但是这也不公平啊，说到底他凭什么随便免职别人啊？人家又没犯什么错！” “对了部长，那个‘保留三分之二’，评判标准是什么啊？” 龙族女性眼中闪过怒意：“按照阿尔斯的说法，标准就是，谁犯的错少。” 众人一愣，随即有人反应过来：“那就是说……” “是的。”阿蒂雅声音森冷，“后勤部职员需要相互举报，从而保证自己不被免职。” ………… “其实后勤部保存有过去几年的签到册，人事部和财务部那里还有因工作疏漏而造成的罚款记录表，这些都可以作为评判是否免职的标准，相互举报实在是有些……” 谈判结束后，贝伦陪同阿尔斯前往后勤部，路上他忍不住这样劝说。 阿尔斯却笑了笑：“你不觉得，他们为了谁去谁留的名额而争论不休，不复之前团结一心的场景，很有意思吗？” 贝伦打了个寒战，没有回答。 听说这位公爵独子无心于政治，现在来看，其心机手段可一点都不浅。从他的表现来看，恐怕本就不打算将所有人免职，但经过这么一出，后勤部职员之间的信任会荡然无存，同时也会对阿尔斯战战兢兢、俯首听命。 不过，他这可是误会了阿尔斯。这位随心所欲的贵族本来的确打算换掉整个后勤部成员，只是维吉妮和阿蒂雅让他有所顾忌罢了。事务司在众多部门中的地位确实特殊，先不提那位失踪的司长会不会再次回归，仅仅是这两位武力值极高的部长也足够令人忌惮，一旦真正惹怒了这两人，造成的后果会比夜幕事件严重无数倍。 哼……不过，后勤部也算是在他掌控之中了，不是吗？阿尔斯这样想着，惬意地哼起悠扬的曲调。 碎碎念： 关于本章对罢工的描述，错漏颇多，大家将就着看看……我也不太清楚在这片星空之下，工业革命会以何种形式展开，但可以确定的是，大变革之后四百年，这里还没有发展到诞生工会的地步，自然也不存在有组织性的罢工，所以肯定是松散、粗浅的。 关于这次罢工的失败，文中也谈到了，是因为阿尔斯的存在……嗯，“一个沉痛的教训是：当雇主发现自己有底气对工人说出‘别回来了！’时，就能造成重大的伤害”。直接换掉所有人，这是粉碎罢工最有效的手段。很明显，阿尔斯相当有底气。 怎么说呢，我的立场是有问题的，最后居然是部长们和阿尔斯进行交涉，保住了一部分职员……这就好像在说，只能依附于“统治阶级”（打引号是因为，我其实不觉得阿蒂雅他们是统治阶级……这个词有点太过分了，不过大体上确实是这么个意思）、指望他们大发慈悲来保住我们，而非自己去抗争，这个观点是很有问题的……嗯，不过这毕竟是奇幻世界，一部分逻辑和现实不同也说得过去对吧？而且要是写文、看文的时候总是纠结这个，原本的乐趣也就消失无踪了…… 我其实不太喜欢写偏反面人物的行动，因为他们的每一次行动，都会有生灵受到伤害。夜幕事件中死难的七十三名民众、罢工事件中无辜被免职、降薪或调任的职员……他们都是受害者…… 总之，大家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就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谈判 第32章 敌意 在多方努力之下，后勤部通过举报来淘汰他人的竞争方式没能顺利进行下去。 就在谈判结果宣布之后数小时，已经有几十封举报信被送到了不同人手中，以阿尔斯收到的数量最多，诺伯特其次。这些举报信大都是匿名，内容无一例外都是举报某同事的劣迹，其中举报贝尼托的最多。 如阿尔斯所说，原本被团结起来的众人顷刻间已经分崩离析。 众部长不得不出面制止，先是将所有举报信付之一炬，然后宣布禁止举报他人。维吉妮前去和阿尔斯交涉，阿蒂雅则负责与后勤部众人沟通，诺伯特等人调出各类卷宗，记录后勤部众人过去的工作情况，以求尽快完成这场超大型人事调动。 更多的细节，约舍尔也不清楚，毕竟他又没参与进去，就连上述情况也都是萝拉女士和柯蒂斯转述的。 “……总之，在费里阿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刺激很多，我想我得尽快习惯这种生活节奏才行。”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点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涌出，他顺手擦去，撑着下巴继续斟酌字句。 “虽然有的经历听起来很惊险，但我平时的生活其实很安稳。薪水足够使用，和同事们相处得很好，艾里诺斯也很照顾我……” “怎么还不睡？” 约舍尔吓得一哆嗦，回头就看见艾里诺斯站在门口。房内柔和的光芒照不亮客厅的夜色，因此血族的面孔就隐藏在光与暗之间，配上那双血色的瞳孔，实在有够吓人。 “……吓死我了，”他下意识遮住信纸，“你不是也没睡吗？” “我不需要那么多睡眠。”艾里诺斯看清了他的动作，挑眉：“你在写什么？” “没、没什么。”约舍尔磕巴了一下，刚刚在信纸上写了艾里诺斯的名字，下一秒正主就出现在眼前，这让他多少有点心虚，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给奥兰先生的信。” “哦。”其实艾里诺斯也大概能猜到，能让约舍尔大半夜不睡觉忙活的事情无非那么几件，要么是工作，要么是家人朋友，“早点睡。” 后勤部乱了一天，很多和药剂制作室相关的工作都没做，于是约舍尔和伊恩加了两个小时班，艾里诺斯也陪在旁边帮忙。以血族的体质，这点工作倒也无所谓，但约舍尔身为人类肯定是遭不住的。 “对了，”临走前他想起一件事，“你觉得阿尔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突然问这个……”青年显然不怎么擅长说别人坏话，犹豫了好一会儿，“我也没跟他接触过，凭现在的印象来说，我大概不太喜欢他，他似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而且还以他人争斗为乐……” 从今天发生的事来看，约舍尔这个评价的确没什么错。艾里诺斯若有所思：“那我也该多留意了。那家伙似乎对我很有兴趣。” “嗯？你见过阿尔斯先生吗？”约舍尔看上去很惊讶，“在哪里？” 血族心道糟糕。他当然是在偏楼值班的时候见过阿尔斯，只是这话却不能告诉约舍尔：“路上碰见了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约舍尔立刻紧张起来：“他不会对你做什么吧？” “……不清楚。” ………… “将他们两个调去其他城市。你能做到的吧？” 桌上放的是约舍尔和艾里诺斯的简历。 诺伯特看着面前随意坐在软椅上的贵族青年，深吸口气：“为什么？” “我觉得他俩不太顺眼。”阿尔斯摊手，“有问题吗？” “……阿尔斯先生，您或许没有理解您的职责。”诺伯特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绷着脸解释，“您是来监察事务司是否有失职行为的，如果有的话，您可以将情况上报给议会，也可以联系相关部门进行调查，甚至将有关人员移交法院，但是您无权干涉事务司的人事变动，后勤部的情况只是特例。” “有一个特例，当然就能有第二个特例。”阿尔斯盯着他，“调走他们两个。” 面对这样一位家世显赫、权势滔天的贵族，要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诺伯特能感受到自己沉重的心跳：“恕难从命。” 阿尔斯似乎有些恼火了：“真以为我处处退让就好欺负是吗？我换不掉维吉妮和阿蒂雅，还换不掉你们吗？” “……”诺伯特没吭声，只是和阿尔斯对视着。此刻周遭的静默是如此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哼。”最终，阿尔斯勾起唇，“就算你不配合，我也有别的办法。你的努力不会有任何作用——你会亲眼见证这一刻的。” 说完，他起身大步离开。 直到脚步声远得再也听不见，诺伯特才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他的后背已经满是冷汗。 其实他也不能保证，如果阿尔斯继续威胁，他会不会妥协。 平日里总以为自己是如何如何的人，但当对方真正能威胁到自己乃至全家人的生活时，果然还是……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叹息着起身。 不管怎么说，得把这件事告诉约舍尔他们才行。 ………… “总之，就是这样子。” 约舍尔用叉子戳了戳还冒着热气的炸鱼排，无精打采道，“为什么阿尔斯先生对我们有这么大敌意呢？” 他们之前也没打过交道啊！ “都这时候了你还能叫他先生。”艾里诺斯冷着脸，“没有原因。那种家伙，只要一时兴起就能随便折腾别人，哪里需要理由？” 话是这么说，但偏偏从事务司众多职员中选出了他和约舍尔，这件事本身也值得思考。 按照诺伯特的说法，阿尔斯想把他们调走？所谓的“看着不顺眼”必然只是掩人耳目的借口，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连见面都谈不上，哪来的不顺眼？调任而非免职，其他城市，费里阿…… “我们该怎么做呢？”约舍尔问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应对的方法……” “那就什么都不做。”艾里诺斯回过神，淡淡道，“安心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以你的水平，别说调任，哪怕被免职，自己开个诊所也足够生活了。” “……”青年无奈，“这算安慰吗……” ………… “什么都不做”只是对约舍尔而言。艾里诺斯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阿尔斯·贝尔奇，据称其母亲身体不好，因此就他一个孩子，公爵夫妇对其百般宠爱。对政治不感兴趣，未踏上仕途…… 突然主动申请担任专员监察事务司，插手后勤部人事变动，以及对他和约舍尔的敌意……这里面任何一件事都可以视为一时兴起，但如果加在一起，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嘿，艾里诺斯？”和他一起值班的同事喊他，“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啊。今天轮你管卡里忒哦。” 另一位同事笑：“这可是最轻松的哦！” “……东西给我吧。” 身为教学部的一份子，他们除了看管被软禁在此处的沉睡生灵外，同样要负责与他们沟通和交流，此外还有一些日常琐事，比如送一些饮食、书籍、药剂之类的物品。 安眠香、十人分量的餐盒……他清点了一遍要送去的物品，前往走廊尽头的空间门户。他需要进入另一层的特殊房间，从那里将这些东西直接传送到卡里忒的房间中。 这就是其他同事说这是最轻松的活计的原因。对待其他沉睡生灵，他们需要与其进行简单沟通，事后还要将相关情况记录下来，以文书的形式储存。但卡里忒的情况很特殊，这名龙族属于最高危险等级，由司长本人亲自关押在此处，设下层层禁制。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能以间接手段传送物资。 “…………” 工作结束，正要离开特殊房间的艾里诺斯突然一阵眩晕，几乎站都站不稳。随后，久违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生物本能无法抑制地涌现，仿佛风暴中咆哮的骇浪，要摧毁他的全部理智。 智慧生灵的血液……他本能地渴望着食物，原本鲜红的瞳孔染上几丝狂躁，尖尖的牙齿也显露出来。 ……该死，被算计了！ 第33章 嗜血与克制 一名正处于监管期的血族公然在事务司袭击智慧生灵并吸食血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先不提法律处罚，仅就事务司来说，教学部的工作是别想要了，危险等级也需要提升，严重一点可能还会被限制自由、软禁起来。 艾里诺斯忍受着隐藏在身体中不断叫嚣的**，压制着自己嗜血的本能，大步离开纯白的特殊房间。 得尽快离开事务司，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在这片隐藏空间中他无法动用空间术法，只要走出偏楼…… 眼前的景物开始出现轻微的扭曲，视野中也染上浅浅的血色。生物的本能正在侵袭他的理智，在视觉受干扰的同时，嗅觉却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他甚至可以嗅到残留在此处的生灵血气，而这种气味又加剧了他的症状。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离开偏楼并不是一件易事，在经过其他同事身边时，他可能会受血液的诱惑直接袭击对方……但待在这里也并不可行。 残存的理智让他飞速思考：应该有人在纯白房间中放置了某种可以由空气传播的药物，大概率是阿尔斯所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其他人选。对方既然这么做，就不可能仅仅只是布置了药物，也许阿尔斯现在就正在下面等候，以见证他失控袭击他人的场面…… 如果停留在此处，阿尔斯可能会带人上来查看，如果离开，可能会压制不住药物的效果而袭击他人……无论哪种情况，其后果都是他难以承受的。 不能拖下去了，接下去药效只会越来越猛……他伸出手，无形的利刃落在手臂上，留下深深的伤口。即使已经有了准备，他也痛嘶一声，瞬间恢复清醒。伤口中淌出鲜血，又迅速愈合。 血族不会对自己的血液感兴趣，而伤口的疼痛感可以帮助他压制食欲、保持理智。 ………… “萝拉女士，您知道该怎么进入偏楼的隐藏空间吗？”约舍尔问。 他手里正抱着一箱刚刚分装好的药剂，是要送去偏楼的那部分。 后勤部还没有恢复正常运行，因为最终的免职结果还没出来，绝大多数职员都无心工作，而且那些早就确定会被免职的——也就是走后门进来的那部分——也在暗地里不断找事。这种混乱的局面大概率还要持续好几天。 但是事务司还得继续运转。对约舍尔和伊恩来说，就相当于他们得暂时接手很多与药剂相关的工作，比如眼下将药剂送去偏楼。 “那片隐藏空间的门户只有持有凭证才能进出。”萝拉女士解释道，“阿蒂雅肯定有，应该留在办公室了，我帮你找找。” 不得不承认，约舍尔实在是个敬业的孩子，把药剂送去偏楼压根不在他的工作范畴内……等等，偏楼？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艾里诺斯眼下正在那儿值班呢！她、维森特、阿蒂雅等人都答应了艾里诺斯，要帮他瞒着约舍尔的！ “还是我送过去吧。”她想挽回局面，“药剂放这儿就好，我找到了凭证后就送过去。” “不了不了，”约舍尔摇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我来就好。而且，我还没见过那片隐藏空间呢，顺便过去长长见识。” ……看来是拦不住了，如果一直拦着约舍尔，说不定还会让他起疑心……萝拉在办公桌和书柜翻找了一会儿，将出入凭证不动声色地塞进书柜深处，这才重新看向约舍尔。 “抱歉，我没找到凭证。不如你写张纸条放在箱子上吧，就放在偏楼的走廊里，值班人员看见之后就会搬进去的。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参观那里的。” “嗯，我知道了！” 青年毫不怀疑她的话，这让萝拉心里有些歉疚。只是她毕竟答应了艾里诺斯，眼下也顾不了许多了…… 约舍尔抱着药剂箱下楼，这一箱药剂还挺有分量的，再加上怀里的箱子遮挡了一部分视线，他时不时就得侧身看一眼楼梯，确定不会踩空后才继续迈步。 “要帮忙吗？”声音从上方传来。 约舍尔一愣，回头才发现是阿尔斯。金发的贵族青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看起来挺沉的，刚好我也要去偏楼，帮你一把？” “……不了。”看见阿尔斯，就难免想起诺伯特先生告诉他们的事……约舍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没有异样，“我自己就可以。” “好吧。”阿尔斯耸耸肩，走在了他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柱廊，进入偏楼内部。阿尔斯拿出一张凭证，一道空间门户便出现在眼前。约舍尔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毕竟，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把箱子放在地上转身就走，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 穿过空间门户，首先感受到的是浓烈的血液的气味。在艾里诺斯眼中，远处的几名同事俨然成了会行走的午餐。他咬着牙又给自己手臂上开了一道口子，同时大步向走廊尽头走去， 得快点离开这里。 没走几步，前方再次传来空间波动，随后一道比之前所有都更加具有蛊惑力的气息显现出来，艾里诺斯刚刚靠疼痛压下去的食欲再次猛涨，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几乎只想不顾一切扑上去啃食。 尽管视线几乎模糊到看不清，但艾里诺斯还是轻易地分辨出对方的身份。是约舍尔。血液的味道与种族、年龄、饮食习惯等因素都有关，在艾里诺斯迄今为止的印象中，约舍尔身上的气味的确最为甘美，但此前他并没有其他想法，如今在药效的催动下…… “艾里诺斯？！”约舍尔惊讶地看着正朝他走来的血族，他怎么会在这里？没有凭证，他一个教学部职员都进不来的啊，就算艾里诺斯擅长空间术法也…… 但马上他就顾不上疑惑了。艾里诺斯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尽管表情仍然紧绷着，但和艾里诺斯相处了这么久，他很容易就发现了血族额头的汗珠、紧蹙的眉头、死死咬着的嘴唇，还有僵硬的走路姿态…… 他二话不说丢下药剂箱——好在材质特殊，药剂瓶没摔坏——迎上去扶住艾里诺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带你去医务室！” “怎么回事？”旁边的守卫也惊讶地凑过来，“艾里诺斯？” “……”艾里诺斯宁愿约舍尔不要扶着自己，青年独有的香气让他几近崩溃。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已经耗费了他的全部气力：“带我离开这里……” “好，我们马上走……” 自始至终，阿尔斯只是一言不发地旁观，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 “再坚持一下，等到了医务室……不对，那里可能没人，那我们去大厅，神像应该已经恢复了，可以用它来治疗……” 约舍尔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了。他第一次见到艾里诺斯这么痛苦的样子，难免惊慌失措，而以他并不算精通的医学知识，又压根看不出艾里诺斯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寄希望于自然之神的神像。 “不……”血族的声音沉重又嘶哑，约舍尔只觉得怀里一空，艾里诺斯的身形消失了，但下一秒，随着一声闷响，艾里诺斯重重摔在前方不远处。 他急忙跑过去，伸手搀扶：“你现在的状态不能使用空间法术，太危险了！我扶着你吧，再走几步就到大厅了！” “滚开！”艾里诺斯重重甩开他的手，语气暴躁又压抑，“离我远点……！” “……”约舍尔还是第一次被艾里诺斯这么对待，禁不住愣了一瞬，血族的身影再次消失，随即出现在几步外的地方。以艾里诺斯现在的情况，根本无力支撑远距离的空间传送。 该死，真该死……艾里诺斯大口喘息，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所见所感唯有一片鲜红，在漫无边际的血色中只有一道身影格外清晰，散发着任何血族都无力拒绝的香气。自然之神神像也无法缓解这种**，因为它并非病症，只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生物本能。 碎碎念： 25.10.7：历经n年后入v啦，所以丢一个正在连载的新文~~ 《师兄总想养废我》： 昏迷五年后再次睁开眼睛，牧南风震惊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宗门团宠的少年天才，而是毫无修为、人见人嫌的混世小魔王。 据说，自从五年前毫无征兆地失去了修行天赋，“牧南风”一夜之间变得自暴自弃，一心吃喝玩乐，动不动便闹得整个宗门鸡飞狗跳，偏偏宗门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弟子是他的师兄，又是个宠弟狂魔，不管闯了什么祸都会帮他压下来，久而久之他就成了惹不起的小祖宗。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甚至没有这五年的记忆，一睁眼就莫名其妙长大了！牧南风愤愤地想，难道有人夺舍了他，害得他修为尽失、声名狼藉？他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恢复修为，于是牧南风屁颠屁颠地跑去找他眼下唯一能依赖的人：“师兄师兄，我准备重新开始修行！” * 宿明渊可不希望“牧南风”恢复修为。 五年前，当他发现一向骄傲、明亮的小师弟突然变得畏畏缩缩、胆小怕事时，他就意识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他，于是他亲手封印了那个冒牌货的修为，却又惯得那个冒牌货无法无天、横行霸道——即使那只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他也希望自己的小师弟可以自由自在、无所顾忌。 事到如今，“牧南风”却突然要重新修行？想都不要想，那些修为、那些荣誉，只属于他的小师弟。于是宿明渊露出丝毫看不出破绽的宠溺笑容：“好啊，我来教你。” 至于教的那些招式有哪些漏洞、会不会走火入魔，那就说不准了。 ……可是，为什么“牧南风”的语气、笑容、动作，都那么像他始终思念的那名少年？这是错觉，还是…… 现代修仙，温柔宠溺白切黑偏执师兄x骄傲自信小太阳天才师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嗜血与克制 第34章 你想咬哪里？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5章 有点可爱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6章 往事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7章 莱纳斯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8章 司长变成小孩子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9章 生日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0章 礼物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1章 女神之泪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2章 绑架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3章 逼供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4章 救援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5章 小海螺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6章 德洛里丝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7章 萨伦丁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8章 保护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9章 更喜欢你做的饭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0章 值得珍惜的友情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1章 喜欢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2章 庆丰节（上）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3章 庆丰节（中）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4章 庆丰节（下）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5章 选择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6章 拒绝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7章 恋爱的打算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8章 温泉浴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59章 坦诚相见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0章 不一样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1章 这就是喜欢吗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2章 闲谈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3章 麻烦事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4章 想表白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5章 生死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6章 深思熟虑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7章 有话直说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8章 表白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9章 一起睡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70章 相爱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71章 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72章 教我一下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73章 占卜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74章 约舍尔的小课堂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75章 遗迹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76章 “懒惰”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77章 帮不上忙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78章 亲你一下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79章 检查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0章 阿纳特罗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1章 严寒与酒精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2章 打架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3章 酒馆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4章 番外 伊恩的一天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5章 神像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6章 大冰块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7章 可疑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8章 谢克尔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9章 终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90章 番外 捡到一个崽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91章 番外 放荡不羁爱自由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92章 番外 我们相聚在这狭小的舟中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93章 番外 下班后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94章 番外 新年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