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念今夏》 第1章 第 1 章 徐槐双现在都弄不懂,她跟付景随之间的关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只记得那是个台风天,她家的门开着,家人都不在家,付景随携着风雨推门而来,径直着朝她走过来,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的腕骨。 她坐在沙发上,抬起头,终于看清楚了面前少年的面容。 他生得高,肩宽腿长,冷白眼皮往下垂着,逆着光而来,微垂眸时,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窝处投下灰色阴影,看不出情绪,却是浓郁的厌世感。 高挺鼻梁下,是一张微抿着的淡色薄唇,嘴角没什么弧度,脸上也并没有笑容。 偏生这样的没表情,反而生出几分招惹感,让人移不开眼。 徐槐双说过,她最喜欢他的眼睛。 大概是因为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是很标准的丹凤眼,眼头深邃,眼角微尖且有些内勾,眼尾略上扬,没表情的时候有些冷,但无论看什么都十分勾人和深情。 徐槐双此时就跟这样一双眼睛对视上,她怀疑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吸引得陷入进去。 “付景随?” 她语气很轻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付景随俯身下来,直视她的眼睛,问她:“徐槐双,两天前你说想跟我接吻,还算数吗?” 天啊,那天她是喝了酒,就当她醉酒了不清醒吧,现在他怎么敢提这种事? 她偏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神,只有些难堪得溢出一声:“哥。”仿佛她用这个称呼能够短暂地拉回两个人的理智。 “不要这样。”徐槐双妄图收回自己的手,却没想到被他扣得更紧。 “你不要这样叫我。”付景随几乎是咬牙切齿,盯着她又问了一遍:“徐槐双,现在,你要不要跟我接吻。” 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早就已经摇摇欲坠,都不用他们亲手去捅破,风一吹都破了。 可他们究竟应该以什么身份接吻? 徐槐双沉默着,他也沉默。 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光是沉默就已经够暧昧了。 她的手动了一下,想往旁边躲,付景随见她有动作,顺势低头吻了她,她也不再躲了,反而是闭上了眼睛,清醒地沉沦着。 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和猎猎风声,仿佛在此时此刻停了下来,安静得就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 那一刻,他们都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叫了他三年的哥,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刚成年不久的雨夜,和他吻得难舍难分。 - 三年前,二零一二年夏,即将升高二的暑假。 柳佳音的电话打过来,约她明天出去玩时,徐槐双在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东西。 两个人从明天去哪里玩,突然聊到了付景随—— 那个徐槐双还没见过一面的哥哥。 徐槐双本人独生女了整整十六年,还没想过自己会在十六岁的时候突然多出一个哥哥,而且还是一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 一想到自己即将跟一个一面都没见过,和她差不多大的异性同一屋檐下生活,徐槐双就觉得浑身刺挠。 但毕竟贺悦卿已经去世十年之久,徐成砚现在想找个另一半,谈恋爱成家,其实也没什么错,徐槐双年纪也已经不算小了,总不可能还像小时候一样任性,一听说徐成砚要给她找个后妈,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柳佳音家庭幸福完满,还有一个相处多年,如今早就互通心意,只差确认关系的竹马梁清礼,她一听到即将有个陌生同龄男生,在今晚空降徐槐双家,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受不了。 柳佳音说她跟梁清礼有时候住在一起都觉得尴尬,更何况徐槐双此时都不知对方是高矮胖瘦。 “那个即将来我家里住的人好像叫什么付景随。”徐槐双在超市里选购生活用品,“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 柳佳音说:“怎么不在早上来,偏偏是晚上八点多的飞机。” “谁知道呢,估计这个点才有空来吧,又或者是刚好有从北川飞榕城的飞机票。”徐槐双吐槽说:“我也想问他为什么不是早上的飞机,我这大晚上的,还得下楼帮他和他妈买生活用品。” 其实他们会过来这事儿徐成砚昨天就说了。 只是徐槐双今天跑大毛家玩了一天,主要还是吐槽家里会来人的这事儿,等晚上回家了才记起这件事情,又拖了一点时间才下来买。 总之还是不太愿意。 “生活用品之类的他们应该有带吧。” “我爸说还是要买的,防患于未然。” “也是。那你有他照片吗,矮的高的,丑的还是帅的?” 徐槐双放下一只七块钱的牙刷,拿起了旁边那一支五块钱的,“你管他长得帅不帅了,跟你跟我都没可能。” 付景随迟早跟她待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当然是以兄妹关系,不会有其他可能。柳佳音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否则梁清礼恐怕会第一个刀了付景随。 无论对方长得是像吴彦祖还是宋小宝,跟她屁关系都没有。 末了,徐槐双还补了一句:“只要不是精神小伙都可以。”不过她相信徐成砚应该不会眼光那么差。 柳佳音笑了,开玩笑说:“那这么说我还挺期待的,如果是不良少年,那不正配你吗,不良少女。” 徐槐双脸发烫:“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叛逆期,徐槐双也一样,只是她叛逆得太狠了,差点误入歧途。 “也就两年前啊,当时吓死我,还以为你要彻底堕落了,”柳佳音又说:“只是不管对方是不是不良少年,家里就这么突然住进一个男生,那你在家会不太方便吧。” “等到时候看情况吧,实在合不来就办寄宿,总有办法。” 徐槐双十三岁左右的时候闹黄过一次徐成砚的恋爱,她当时年纪小,刚准备升初二,正是叛逆最严重的时候,翻墙旷课无恶不做,非觉得徐成砚找后妈就是不爱她和不爱她亲妈,之前那段恋爱都快订婚了,最终不了了之。 现在徐成砚好不容易有了新恋情,她怎么着也得懂事些。 徐槐双买了毛巾漱口杯牙刷……一些能想到的生活用品她全买了,提着东西推门回家,家里还是一片黑暗,她爹还没把那母子带回家。 她看了眼时间,快晚上九点了。 假期已经所剩无几,她明天还得和柳佳音她们出去玩,不可能会在客厅里面守着他们回来,指不定多晚才到呢。 装着生活用品的袋子被她随手放在了楼下客厅,她上二楼洗漱。 一楼是主卧,徐成砚住,她那即将到来的“后妈”绝大概率也会住在一楼,二楼有几间房,徐槐双就住在采光最好的那一间。 徐槐双洗了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玩射击三消游戏《祖玛》。 柳佳音家境好,买了一个iphone4,但徐槐双觉得自己手里现在拿着的这个塞班翻盖手机也差不到哪里去,毕竟都能玩游戏。 她玩了一会儿,就给手机插上耳机听着歌睡了一会儿觉。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外面门开的声音和脚步走路声。 还有徐成砚上二楼试探性轻轻地敲了敲她的房间门,自顾自说了一句的一句——“十点多应该睡了。” 而后就没有了多大的动静。 徐槐双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加上又是在二楼,隔音效果还可以,只要他们不是在一楼开party,基本上都不会影响到她的睡眠。 季婉玉和付景随今天毕竟是第一天来她们家,她出门迎接也是出于必要礼貌应该做的,但此时她都睡迷糊了,即使有点意识,徐槐双也懒得起床去见她们。 也会显得太过刻意。 徐槐双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结果只浅睡了十几分钟。 虽说她睡眠质量不错,可刚才都已经被吵醒了,只有越来越清醒,断不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再次入睡。 更何况——她现在想上厕所,很想。 她躺在床上,又玩了几局《祖玛》,听了一会儿歌,再骚扰一下柳佳音,直到门口的声音彻底没了,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音,她才准备起身。 现在时间已经是过了晚上十二点,她推测门口那几人应该也都睡了,她丢下手机,胡乱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翻身下床,踩上脱鞋,开门出去直奔二楼卫生间。 卫生间门口的小灯一直都会开着,徐槐双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在二楼自己住,小时候怕黑,不喜欢家里总是黑黑的,所以有留小灯的习惯,她甚至在上高中前,睡觉时房间都会点一盏床头灯。 徐槐双没多想,卫生间的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就走进去了,差点撞上一堵黑墙,即将撞上去那一秒钟,她和“黑墙”同时一个后撤步,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徐槐双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好在她心理素质过硬,硬生生把即将到口的尖叫声给咽了回去,但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一颤。 仔细辨认是个人,徐槐双离门口的灯近,一伸手拍亮了卫生间里的大灯,也看清楚了“黑墙”本人。 怎么形容那天晚上在卫生间里突然看见付景随的时候的心情呢?也许她当时压根什么都没想,毕竟已经吓得魂魄都半飞了。 她跟付景随第一次打照面,居然是在洗手间这么一个有味道的地方。 徐槐双也没心思打量对方长得什么样,但无论多少年过去,她都记得他的眼睛。毫不夸张地说,她人生第一次见到过一双如此漂亮的眼,非常标准的丹凤眼,内敛的眼角,飞扬的眼尾,线条干净利落,非常有自己的特色。 只需要看一眼就很难忘记。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之前沉默了有半分钟之久,似乎都在打量着对方。 他似乎刚洗过澡,短衣短裤,裸露在外的皮肤很白,手里还拿着一条洗脸毛巾——她在楼下小超市亲手帮他挑的,天蓝色,衬得他的手非常白。 徐槐双只在他的手上匆匆停留了一眼,他有着一双和眼睛一样漂亮的手。 最终是徐槐双先做出反应:“你怎么都不开灯。” 丝毫忘记了是她先闯入的卫生间,打扰到了他。 毕竟是她家,对方不开灯又不关门,她闯入也正常。 付景随没解释。 卫生间几乎和她的房间门对门,虽离得远,但大灯一开,光线难免进她房间里。 现在深更半夜,他又初来乍到,听徐叔说他有个女儿在二楼睡觉,只想匆匆洗个澡睡觉,也不耽搁多少时间。更何况——卫生间门口的小灯亮着也足够了。 付景随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身上有淡淡的栀子香,她家的沐浴露就是这个味道,她喜欢栀子香。 只不过徐成砚从来不用这一款,他嫌弃香味太浓。她猜测付景随也不喜欢,也记得晚上她有买新的沐浴露,就放在二楼卫生间里,但他今晚洗澡的时候跟她用的是同一瓶。 身上和她是一样的味道。 “你先用。”他已经退出到门口,语气有些淡,但音色很好听。 徐槐双关上门,一想到他也许还在门口等着,突然就没有了上厕所的**。 穿好裤子,走到洗手台洗手,抬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头发凌乱得像鸡窝。 她睡觉向来不安分,每次睡醒头发都是乱糟糟的。 顶着这样一个雷人发型,还有一张刚睡醒的没有任何精气神的脸,就这么跟这人打了个照面。 徐槐双也懒得维护自己形象,光记得洗手,脸也懒得洗一把,继续顶着这样一个头,拉开厕所门走出去。 付景随此时背对着门站着,背影瘦削挺拔,见她出来也没说话,侧过她走向卫生间,全程没看她。 徐槐双也是一样,她绕过他往自己房间里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回头看了一下:“以后我睡觉你也可以开灯洗澡。” ——别在出现这种情况了,很吓人。 好在当时付景随已经穿好衣服在洗脸,否则要是正在脱光光洗澡,他们这个家可就毁了。 付景随动作一停,目光终于真正落在她身上,他笑了一下说:“行。” 徐槐双转身回房间的那一刻想:这人笑得有些假。 但好在看起来还挺好相处,起码不是染着黄毛叼着烟不良少年。 没见过面之前,徐槐双同学对自己这个“哥”并没有太大要求,所以很显然这人超出了预期。 第2章 第 2 章 徐槐双回到房间上床睡觉,刚上完厕所,睡意早就已经消失大半,半躺着玩了几局《祖玛》,还是觉得浑身刺挠。 虽然她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心理暗示——要好好接纳他们。 可如今隔壁住进了个陌生男生。 与她仅一墙之隔。 这怎么能会习惯? 徐槐双丢了个hello过去给柳佳音。 柳佳音回复:你居然还不睡觉? 徐槐双的作息时间一直非常规律,十点睡六点起,除非有特殊情况。 徐槐双:睡醒了,现在睡不着。你现在不是也没睡。 柳佳音是个夜猫子,这才刚过十二点,夜生活才刚开始好不好? 柳佳音发来一张图片。 徐槐双:别发图片了,我这翻盖手机只能收到一串乱码。 柳佳音明知故问:我是想说我在和梁清礼在外边吃烧烤。你怎么了,又失眠? 徐槐双:我看到那个人了。 柳佳音:你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 徐槐双:嗯哼。 柳佳音秒回:帅么? 就只在乎这个么。 徐槐双没有丝毫犹豫,就给了回复:帅。眼睛很好看。 这是客观评价,不代表她对他印象如何,一个人的外貌是客观的,帅就是帅,丑就是丑,说不了谎。 柳佳音:跟梁清礼比谁更帅。 徐槐双:怎么比,两个人都不是一个类型的。 其实也就匆匆一面,她没看清对方的脸,总不能直勾勾盯着对方的脸看,但她记得那双眼睛。 漂亮又勾人。 要真比较的话,付景随一双眼睛就可以杀死比赛,而且他骨相更好,让她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少数民族。 只不过重点并不是这个,重点是——她觉得下学期新开学,她就需要办住宿。 既然是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那肯定难免会有接触和摩擦,像今天晚上这种情况,徐槐双是真不想再发生了。 徐槐双本是想跟柳佳音吐槽今天晚上这件事的,但还没开口说呢,自己先想通了。 也没什么大事,以后办个住宿就可以完美避免各种意外。 她丢过去一句:睡觉! 打个哈欠,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徐槐双依旧醒得非常早,虽然昨天晚上有个小插曲,但实在是生物钟作祟,每天一到这个时间,她自己就会醒了。 徐槐双有个很好的优点,就是不赖床,醒了就可以立马起床,她换下身上的睡衣下楼,刚走到客厅,就看到了季婉玉。 季婉玉同样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很漂亮脸很小,即使现在年纪上来了,也还是很美,而且整个人很温柔。 徐成砚能够跟季婉玉谈恋爱,还真是高攀了——至少在颜值上是这样。 即使她是徐成砚的女儿,她也很难站在他那一边。 徐槐双多看她一眼。 心里又想,不愧和付景随是亲生母子,这双眼睛长得真像。 四目相对的瞬间,徐槐双脱口而出:“季阿姨,早上好。” 季婉玉愣了一瞬,笑着喊了一句:“双双早。” 其实决定来榕城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有一些忐忑,毕竟重组家庭总是难免会有一些磕磕碰碰,更何况季婉玉知道,徐成砚有个跟她儿子差不多大的女儿,她害怕“后妈”这个身份很难被接纳。 徐成砚说过很多次:“双双非常懂事。” 现在一看,的确十分礼貌。 季婉玉心里的大石头也算落下了。 两个人的初见,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非常不错。 徐槐双洗了手,进厨房帮忙打下手。 徐成砚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徐槐双在一旁帮忙择菜洗菜。 “早餐吃什么?” “白粥配点青菜酸菜,”徐槐双说:“我的意见不重要,他们第一次来,你应该问他们喜欢吃啥。” “他们是北方人,喜欢吃面。” “哦。” “刚才见到季阿姨了吧,还习惯吗?” 徐槐双耸耸肩说:“这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他们这才刚住进来一天。” “你季阿姨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我知道。”刚才在客厅见过一眼,徐槐双就知道她讨厌不起来季婉玉,对方非常温和,想来也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 “季阿姨有个儿子,叫付景随,我跟你提过,他现在还在二楼睡觉,昨天转飞机太晚了,很晚才睡,待会儿他下楼的话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恩。”徐槐双把择好的菜丢进菜篮子,剩下的都丢到了脚边的垃圾桶,心里想——其实昨天晚上就已经见过一遍了。 徐成砚又语重心长地说:“到时候记得跟人家打声招呼,他应该比你大一点,你可以叫他哥。” 可是对着那样一个人,这声“哥”她真的叫得出来吗?就好像对着季婉玉叫“妈”一样,太奇怪了。 只不过叫“哥”好像比叫“妈”更容易让人接受一点。 徐槐双只能这样心里安慰自己,又“哦”了一声。 她不反对重组家庭,也并不讨厌季婉玉和付景随,但也并非完全接受良好,再怎么样他们也是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陌生人,又迅速组建亲密关系,任谁都要好好消化一下。 徐槐双只是记得,她中考刚毕业的那段时间,放学回家的路上,听到楼下有人在议论。 -老徐是个跛脚,挣不了什么钱,又带着个女儿,以后女儿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老徐晚年该有多孤单? 是啊,会有多孤单。 徐槐双想说,她才不想嫁出去,她要待在老徐身边一辈子。可是她还是舍不得徐成砚一辈子守着她一个人,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她也希望徐成砚可以幸福一些。 季婉玉,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选了,有她陪在徐成砚身边,两个人都会幸福的。 徐成砚打量她的脸色,生怕她会觉得受委屈:“实在叫不出来,喊他名字也行,这种事情也是急不来的,就像喊“季阿姨”一样,你先慢慢适应。” “这有什么难的。”徐槐双心说:就算是装也得把表面功夫给装好,不过只是喊一声哥而已,也不会掉块肉。 北川和榕城一南一北。 无论是饮食还是天气,都天差地别,付景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昨晚飞机降临在榕城的土地上,他的眼睛就有点不太舒服,特别是左眼。 起初只是有些痒,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眼,付景随也没当回事儿,只以为是用眼疲劳。 但昨天晚上洗完澡之后回到房间,情况就更不对劲了。 下眼皮明显有些发红。 应该不是得麦粒肿了,因为之前也得过一次,症状不一样,而且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怀疑榕城跟他磁场不合,刚来榕城的第一天,眼睛就红了。其实眼睛红起来,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昨晚从卫生间洗漱出来还不太明显,回到房间就很显眼了。 第二天睡醒起床,眼皮的红还没消下去,他猜测可能是细菌感染发炎了。 他看了眼房间里的镜子,左眼红成一片,说严重不算严重,但估计得去医院或者是去诊所看一眼,再不济也得去药店买点药。 付景随拉开房间门下楼。 说实话,他还是不怎么适应榕城,陌生的家,陌生的人,陌生的一切。 走出客厅,他见到了徐成砚和季婉玉,没看到徐槐双,还以为她没起。 直到身后突然响起一声, ——“哥,吃早饭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付景随听到了这声“哥”,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眨了眨眼,他发现自己来到榕城后,最不适应的,其实是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哥”。 北川的朋友也不是没喊过他哥,但那都是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是说不上来。 他都不用转身看,徐槐双已经端着一碗面从他身边走过,把面放在餐桌上,热腾腾的,有蛋有葱花也有青菜。 付景随瞥见了她嘴角的笑。 笑得非常僵硬。 他觉得她演技一般,毕竟这个笑容看起来笑得比他昨天晚上还要假。 徐槐双也看过来,和他四目相对。 他今天早上换上白上衣黑长裤,简单得不得了的穿搭,却显得十分干净帅气,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本来不用多打扮就很少年感十足。 但她第一眼还是注意到他的眼睛。 他眼睛很红,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居然一个晚上红成这样。 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 徐槐双和付景随对视上一眼之后,几乎是同一时间又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那声“哥”,总之付景随听是听见了,但是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怎么回应。 连一声“嗯”都发不出来。 ——太诡异了。 徐槐双和付景随心里都是一模一样的想法。 听到徐槐双喊哥,在场最开心的估计是徐成砚和季婉玉两个人,一看两个孩子并不是很反感对方,都挺开心。 季婉玉适时说:“双双都已经做好早餐了你才起床,该谢谢妹妹。” “都是一家人了,也不用这么客气。”徐成砚从厨房端出另一碗面放在了季婉玉的面前,“你们都洗漱好了就坐下来吃饭吧。” 几个人坐了下来,季婉玉和付景随面前是面食,徐槐双与徐成砚面前是白粥咸菜,简直是泾渭分明。 看起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结果被硬凑在一起了。 徐槐双闷头喝了几口粥,掏出自己的塞班翻盖手机给柳佳音发消息,实际上竖起耳朵在偷听他们谈话。 徐成砚看向付景随说:“昨天就听你说眼睛不舒服,今天一看眼睛都红了,待会儿叔叔带你去医院瞧一瞧。” 付景随语气很礼貌的说:“不用,应该就是用眼疲劳了,我自己去诊所看一看。” 餐桌上徐成砚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 餐桌下,徐成砚不着痕迹地用鞋尖碰了碰徐槐双的鞋尖:你带他去。 徐槐双很快就知道了徐成砚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轻踢回去,表示自己不愿意。 徐成砚又碰了一下,徐槐双觉得他这是在威胁她。 徐槐双不爽了,又踹回去,这会儿用了点力。 但她没想到徐成砚是个聪明的老油条,往旁边躲了一下,没踢到他,更没想到她那一脚就正好踹在付景随的脚踝上了。 正在准备夹起面条的付景随已经努力做表情管理不让自己呲牙咧嘴,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嘴角一抽。 付景随并不知道刚才徐槐双和她爹在斗智斗勇,纯粹以为她是故意找茬,疑惑抬头看她。 徐槐双秒懂,恩,应该踢错人了。 圆桌就这么大,桌子下八条腿,她脚上也没长眼睛,谁知道他的腿占地面积这么大。 她眨眨眼,持续装傻,结果下一秒,她看到徐成砚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她明白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这明显是在说——你不去就断暑假零花钱。 姜还是老的辣,她跟徐成砚斗智斗勇这么些年了,什么时候赢过? 徐槐双叹了一口气,妥协说:“哥,我带你去吧,小区附近有诊所。”一回生二回熟,这声“哥”真的是越喊越熟练了。 付景随吃了一大口面,心里想的是她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一口一个哥的。 徐成砚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向付景随:“是啊,让双双带你去,反正她假期在家也是闲着没事干,你们有空的话还可以逛一逛周边,榕城还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和小吃的。” 季婉玉也知道这是徐成砚故意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两个小孩能够快速熟悉起来,她也没异议:“双双对这里熟,她带你去也好。” 付景随不说话,抬头看向徐槐双,又想起来刚才那突然的一脚。 带他去就带他去,莫名其妙踹他一脚是什么意思。 徐槐双收起手机,隐约注意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抬头看过去。 两人对视了两秒,又移开了眼。 季婉玉说完,看了付景随一眼,示意他也应该主动说些什么。 付景随说:“哦可以啊。” “谢谢双双。”少年的语气带着几分慵懒,语气很淡又补充了一句。 徐槐双被粥呛了一下,眼皮一跳,眉毛一抽,表情管理失败。 付景随心里乐了。 装“兄妹情深”谁都会,他也配合她。 她估计心里也很排斥这个称呼,就像他刚才不适应那声“哥”一样。 但不适应还能怎么样呢,事已至此。 徐槐双嘴角扯出一抹假笑。 付景随也用假笑回应对方。 第3章 第 3 章 吃完饭,付景随主动收拾碗筷洗碗,这餐饭不是他做的,好歹把碗洗了。 徐成砚也没阻止他,一家人了洗个碗而已,谁洗都一样,阻止反而显得生疏客气,他把徐槐双叫到一边,给她塞了几百现金。 徐槐双说:“不是吧,看个眼睛而已,要花这么多钱吗?” “带着,万一那眼睛有点严重,不够呢。” “就是有点红而已,擦点药得了。”话是这么说,徐槐双还是把钱收下了,毕竟谁会嫌钱多,剩下的钱她可以存进自己的小金库,简直完美。 徐成砚又交代几句,最后说:“你有空主动加一下他微信,以后应该也有联系到的机会。” 徐槐双语气有些无奈说:“爸,我这翻盖机怎么加微信,只有□□,而且能有什么大事啊,非得加好友。” 二零一二年,塞班手机早就开始慢慢淘汰了,别说加好友,微信都下载不了。 “行吧,你先去买个新手机。”徐成砚又从钱包里掏钱。 “你早说啊他们来了,我可以换新手机啊,”徐槐双笑呵呵接过钱:“这样昨天晚上他们来的时候,我可以放鞭炮庆祝一下。” 徐成砚笑着说:“行了,少嬉皮笑脸。” 付景随洗好碗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徐槐双晃着钥匙,又蹦又跳地从一楼书房走出来,笑容十分灿烂地对他笑了一下说:“走了走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即使素面朝天,却依然能笑得唇红齿白。 他不清楚她因为什么事这么开心,走到一旁抽了张纸巾擦手,应了一声:“行。” 两人一起出了门。 外边的天气很热,骄阳似火,路面上蒸腾的热浪肉眼可见。 徐槐双出门的时候带了把伞,付景随没带。 她想了想,准备把伞分他一半:“要不要伞,分你一半。” 付景随没有晴天撑伞的习惯,拒绝说:“不用。”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好像低估了榕城的烈日,只走了一会儿,他能感觉自己脑袋晒得嗡嗡响,彻底妥协了。 他偏过头:“徐槐双。” “干嘛?” “伞能分我一半吗,谢谢。” 徐槐双乐了:“让你装。” 但还是非常大度地把伞分过来一些。 “我装什么了,北川太阳真没那么大,我更没想到榕城的阳光这么毒,这地表温度都快三十五度往上了吧?” 徐槐双说:“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去年榕城夏天最高温度达到四十一摄氏度。” “真的假的,别热死我……”付景随这辈子最怕热了,他是易出汗的体质,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冷不丁被戳了一下。 付景随:“……” “我来撑伞。”付景随抬手握上伞的伞骨,就握在徐槐双手上面一点,尽管他已经很努力避免肢体接触,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她。 徐槐双感受到了,不着痕迹地把手往下移一些,以为他是客气要帮忙,所以没放手:“我可以撑。” 撑伞而已,一件小事,还不需要别人帮忙。 付景随说:“你撑不到我,会戳到我的头。” 原来是这个原因。 徐槐双一噎,松开了手,伞就这么被他很自然地拿了过去。 付景随低头看到握伞的地方挂着一只熊,是只小丑熊,乍眼一看有点丑,仔细看看丑萌丑萌的:“挂这个不觉得累赘吗?” “我乐意挂。”说话时,徐槐双偏过头看他一眼。 此时两个人共撑同一把伞,距离很近,所以更显得他很高。 少年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皮肤又白,这么近距离一看,有种惊心动魄的帅。 徐槐双震惊他的身高,没忍住:“你到底多高啊。” “一米八七。” 徐槐双嘴成了一个“O”型,怪不得那么高一坨,她还得仰头看他。 她又问:“你生日在什么时候?” “七月八号。” “我们是同一年生的吗?你属啥。” 付景随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说:“你不用想了,我比你大。” “你又知道我生日。” “你爸早跟我说了,你生日在十一月底。”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徐槐双突然非常正式地喊他名字:“付景随。” 在家里乖乖喊哥,在外面就不一样了。 “干什么?” “我有一个问题,好奇了很久,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徐槐双铺垫了一下:“你跟你妈都是少数民族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长得就很像。”尤其是眼睛。 付景随不答反问:“你是在查我户口吗?” 徐槐双从善如流地说:“我们都快成一家人了,我就算查你户口也没问题吧。” 几秒钟后,付景随说了个民族的名称。 徐槐双没听过,掏出手机点开浏览器,查了一下,结果转了一圈都没转出词条。 果然是即将被淘汰的手机,没什么用。 付景随瞥到她的手机,没说什么,掏出手机导航。 他用的也是最新款iphone4,徐槐双认得出来,因为和柳佳音的手机一模一样。 他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两下说:“徐槐双,最近的诊所应该不是在这个方向吧?” “的确是在反方向,因为我得先去买新手机。” 付景随震惊了:“买手机?难道不是我现在的眼睛更紧急一些。” “手机店已经快到了,你再忍忍。”徐槐双指了指面前的手机店,“先陪我把手机买了。” 他的眼睛只是红了,离肿还有些远,徐槐双觉得他还能够忍一忍,但是换手机心切,她是一刻也忍不了了。 付景随没什么好说的,只好陪她进去。 徐槐双随便选了一款三星,价格和外观都挺合适。 付景随全程就在旁边站着,不发表任何意见,如果是熟一些的朋友,他或许会主动和对方分析一下性能之类,但现在面对不是很熟悉的徐槐双,他选择沉默。 销售员阿姨找零装袋,开了一句玩笑:“跟男朋友一起来买手机啊?” 徐槐双看他一眼,付景随事不关己地看回去,似乎在说:人家问你,看我干什么? 徐槐双把解释地话在嘴里炒了一遍,不知道怎么解释和付景随之间的关系,说他是她哥?在家里说说行了,她还真做不到在其他人面前说付景随是她哥。 她最后解释说:“同学,他是我同学。” 销售员阿姨笑了笑,把袋子递过来,付景随依旧没说什么话。 徐槐双一出门就被门口的烈日晃了一下眼睛,付景随在身旁打开伞,盖过她的头顶。 徐槐双从袋子里掏出新手机,给新手机换上手机卡,注册好微信,登录,胡乱起了个名字,换头像。 自己换了新手机这种事,第一时间肯定是需要先跟好朋友们嘚瑟一下,她把自己的微信码甩了一张到“榕城F10”的群里。 ——换手机了,我也是有微信的人了,都来加我。 群里沸腾了一会儿,有贺喜她,也有打趣她是不是偷钱了,她回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似乎已经完全把付景随此时眼睛还在疼这件事情给暂时忘记了。 付景随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开始有点痒了,但她此时此刻似乎更关心自己的手机。 付景随只好出声提醒他:“徐槐双,我眼睛快痒死了。” 他觉得,也许一开始他就应该自己一个人导航去,或许还更方便更快一些。 “我会带你去的,先加个微信。”徐槐双把手机递过来,就递在付景随的面前。 付景随低头,看到了她手机的二维码,单手掏出手机扫码。 “滴”的一声,添加好友,申请通过。 他全程也都没问她为什么突然加微信,因为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毕竟他们各自的爸妈如今感情稳定,即将领证,组建新家庭,不管他们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没有办法去改变一个事实—— 他们以后会是兄妹。 法律意义上的。 既然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那只能接受,并且努力去适应。 付景随被徐槐双带到最近的一家诊所,医生过来帮他看眼睛说:“这是结膜炎啊,不过症状较轻,给你配点药和眼药水,先回家试一试,如果还严重就去医院。” 付景随在看病,徐槐双不想等:“我把你带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你现在回家?” “我找我朋友玩,约好了中午见面。” 付景随点头说:“行。” 反正他一开始就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这么大人了,自己总不可能还回不了家。 徐槐双把他带过来,也是看在手机的份上,而且她只答应了徐成砚把他带来诊所,可没答应过还要负责把他带回家。 带到任务完成了,她转身就走,顺便把伞也给拿走了。 柳佳音在附近一家奶茶店等她,身边跟着一个梁清礼。 “你把我约出来,居然还带梁清礼,让我当电灯泡啊?”徐槐双走进奶茶店,收起伞,在看到梁清礼也在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无语了。 这么热的天,她应约出门,结果是给两人当电灯泡? 柳佳音递过来一杯奶茶,早就点好的芋泥**,面对调侃,脸有点红:“什么电灯泡,都是朋友。” 徐槐双接过来,插上吸管,心想:我们三是朋友不错,但你俩即将是男女朋友,这能一样吗? 心里正蛐蛐着,就听到梁清礼说:“待会儿还有其它人呢。” 话落,门口浩浩荡荡进来几个人,有男生有女生,全是徐槐双的朋友,还有几个没来,在家里赶暑假作业,毕竟快开学了。 徐槐双的暑假作业还没写完,但她还是出来了,她每次的暑假作业都是赶在开学前一两天才写。 一支笔一个晚上创造奇迹。 徐槐双性格好,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陌生人也能侃侃而谈聊上几句,所以朋友众多,不论是异性还是同性朋友都有不少。 一堆人围着桌子坐下来。 “这么多人准备去哪啊?”徐槐双咬着吸管,率先问出了声。 柳佳音提议:“看电影怎么样?我听说暑假档有很多有趣的电影。” 宋玥然说:“这么多人集体看电影多无聊啊,佳音你要是想看电影可以结束聚会后和梁清礼一起看。” “宋、玥、然。”柳佳音红着脸咬牙切齿。 梁清礼在旁边勾唇笑。 徐槐双觉得没眼看,撑着脑袋,偏头看向其它朋友:“你们想去哪?” 沈述安:“鬼屋?” 江荨:“游乐园?” 徐槐双都觉得很无趣:“不如去体育馆打球吧,一整个暑假没摸球拍了,我有点手痒。” 宋玥然“哈”了一声,有些不喜欢:“我今天穿短裙怎么打球。” 她今天出门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了短裙,绑了发型,还穿着一双白色小方跟,实在是不适合打球。 徐槐双没招了:“那你们讨论吧,我去哪里都可以。” 最终采用了梁清礼的提议:“去南山茶馆打扑克吧,玩点小游戏,现在外边太热了。” 一群人在奶茶店稍微修整了一会儿,准备前往南山茶馆,徐槐双的手机响了响。 是个陌生的人发来的微信信息。 没有备注,ID“浪费”。 浪费:我好像迷路了。 徐槐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秒回:你谁啊? 她太多朋友了,一时间想不起到底是谁。 对话框左上角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好一会儿,才发过来几个字。 浪费:付景随。 徐槐双“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刚才她的脑海里飞快闪过几个不在场的好友名字,但就是没想到会是付景随。 没等她回答,付景随又甩来一句。 浪费:你手机不是刚买吗,微信联系人除了我还能有谁。 徐槐双回复:我朋友多了去了好吗? 徐槐双:你迷路了找导航啊,我准备跟朋友去玩呢。 浪费:路太绕了,我找不到方向。 徐槐双:我服了,你是路痴啊?(疑惑)(疑惑) 浪费:…… 浪费:算了,你给个你家的地址,我打滴滴回去。 榕城又有一个别称,叫做“山城”,看似站在一楼,实际上是在十八楼。 路线七拐八绕的,就算是有导航,也能迷路。 付景随从小就觉得自己的方向感非常不错,但谁知道在十六岁这年夏天,在榕城遇到人生第一个坎,他居然迷路了。 徐槐双:等我一会儿,我就在这附近。 浪费:你要来找我?也不用,你给我地址,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家。 徐槐双没回复了。 就在付景随以为她不准备理会他时,过了一分钟她的信息来了:你回头看一下呢?我在街对面。 付景随回头看,一眼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徐槐双。 她穿着快到膝盖的短裤,没有袖子的短袖,踩着一双凉鞋,十分随意的打扮,却少女感十足,很瘦,长手长脚的,裸露在外边的皮肤白得发光。 榕城太阳那么火辣,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这种天气下从小长大还长这么白的。 昨天没注意到她好看,今天倒是注意到了,徐槐双脸很小,眉眼精致,精致中又带着英气。 隔着一条车来人往的街,她高高地举起手,远远地朝他挥手,在朝着他说些什么。 隔得太远,实在是听不清。 只不过凭借嘴型可以推断出来,她是在喊他的名字。 喊了一会儿,徐槐双低头发信息。 徐槐双:我在街对面朝你挥手呢,现在街上人很多,你能看到我吗,hello? 浪费:看到了。 街上的确很多人,但是她也是真的超级显眼。 徐槐双:过来。 浪费:? 徐槐双:来我这里。 付景随没动。 徐槐双催促: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