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他要以身相许》 第1章 初见 “小侯爷,您慢些!”“当心啊,小祖宗!” 几声焦急的呼喊刚落,一匹黑马已如疾风般掠过,马蹄踏起轻尘,将一群家仆远远甩在身后。 马背上的少年身姿利落,颈间红巾随风飞扬,浑身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张扬劲儿。 “看你往哪儿逃!” 他眼尖地盯着前方猎物,双腿一夹马腹,扯动缰绳,调转方向,动作干脆利落。马儿也似通人性,朝着林间那抹逃窜的影子追去。 身后家仆的叫声渐远,少年充耳不闻,一心只有那头梅花鹿,径直追入深林。 越往里,树木越密,枝杈横生,骑马难行。他索性翻身下马,徒步追猎。 “可算逮着你了。” 他盯着前头那只梅花鹿,不慌不忙地逼近,抬手搭箭,拉满弓弦——蓦然,一缕琴音悠悠传来,少年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这琴声......说是仙乐也不为过。 他怔神片刻,再抬眼时,鹿已不见踪影。他却没恼,反而站在原地,听得入了迷。 他自幼混迹市井,没少逛乐坊歌楼,可从未听过谁能把琴弹成这样。直到琴音渐弱,将要消失,他才如梦初醒,循着余音,朝林深处快步走去。 漫天竹叶潇潇洒洒地落在白衣少年的青丝间,衣襟上。他静静坐在竹亭中间的石凳上,似月光凝成的薄纱遮眼,不见凡尘。 卫戟不禁屏住呼吸,宛如误闯仙境的凡夫俗子,一时忘神,脚步下意识轻挪,“咯吱”一声,脆弱的枯枝被踩成两截! “谁?”白衣少年耳朵微动,变得警觉。他头也不转,右手捻起几根琴弦用力一扫,伴随一阵琴音,几片竹叶瞬间如被无形丝线牵引般,朝不速之客射去! 卫戟迅速侧开身子,眼前的竹子一排排倒下,竟都是被无形的音浪切割。 几片竹叶几乎擦着他的脸飞过,凌厉的风声刮得他鬓边发丝微微扬起。没等他稳住身子,琴音又起,卫戟手腕猛地翻转,腰间的佩剑刹那间出鞘,又堪堪挡下杀招! “出来!”白衣少年动作突疾,双手在琴弦上连拨,琴音肃杀果断。 卫戟不得已显露身形,白衣少年显然看不见,但声音却冷冽如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孤傲:“你是谁?” 卫戟双手抱剑,披颈的红巾似火,剑眉一蹙:“你又是谁?” 白衣少年的孤傲一点没变,静坐在竹亭之中没有回答,只是抚在弦上的手似又要动作。 卫戟手心冒汗连忙叫停,想来是他冲撞对方在先,自觉孟浪:“在下卫戟。” “原来是卫小侯爷。”白衣少年微微颔首,然而神情不见得多恭敬,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尊贵的侯爷,而是一个普通人。 天下谁人不知,当年助天子平定天下的大功臣卫国公,老来得子,国公爷对其宠爱有佳,年仅十七便被封侯,说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那阁下是?” “乡野无名之辈,不值一提。”他的话虽温文有礼,口气却冰冷疏离。 “阁下的琴技岂是乡野之流可比,若阁下愿意,本侯可向当今天子举荐,若能得陛下......” “不过略懂一二,不敢高攀。”白衣少年依旧带着淡淡的疏离。 “阁下说笑了,当今陛下宽和仁厚......”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白衣少年唇角极淡的笑,带着几分讥讽鄙薄。 卫戟剑眉微蹙:“本侯可有说错?” “没有。”少年低首淡淡地笑着,“只不过卫小侯爷说的我们那位‘宽和仁厚’的陛下当初夺嫡可是弑杀手足,手段雷霆,丝毫不心软。哦,倒是忘了,令尊可是当年的大功臣,只是如今令尊手掌兵权,声威愈发强大,不知我们那位‘宽和仁厚’的陛下会......” “放肆!!!”卫戟勃然大怒。 白衣少年不再言语,但此刻已然站了起来,虽不能目视,但自身气势一点不比小侯爷少。 风拽起漫天枯叶,一个纤尘不染,一个鲜衣怒马,两个少年隔空遥遥对峙。 “公子,风大了,该回去了。”一声稚嫩的童声打断了他们,“呀,公子,这位是?”小书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惊诧地盯住卫戟,玲珑剔透的小脸儿明显带着浓浓的防备之意。 “萍水相逢罢了。清瞳,回去。”少年将琴负于背上,拿出一根枯竹拄在手里。 小书童连忙上前伸出小手,牵着少年,一大一小,一前一后,与卫小侯爷擦肩而过。 卫戟看着那道清冷的身影没有阻拦,忽地冷哼一声,把手指放进嘴里,“咻——”一道尖锐的口哨声划过天际,那匹神骏的黑马闻声而来。 卫戟大步跨马而上,脸上自有少年的嚣张自信:“我们还会再见的!后会有期!——驾!” 嘉祐二十二年,边塞大捷,卫国公卫将军率十万大兵击退北境匈奴,举国欢庆,皇帝大赦天下设宴承乾殿。赴宴之人都是王公贵族,朝廷要员,还有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此时卫戟正散漫地靠在殿外的柱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几个年轻的权贵聊天。因为正式场合,墨发不似初见时随意散乱,稍稍束了个简单的玉冠。一身墨色劲装,星目剑眉,嘴角却总是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在一群年轻权贵之中犹如众星捧月,耀眼夺目,时不时还会引来远处年轻女眷们的目光。 “咦?!”卫戟惊异,那个背影?!可不正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朝思暮想的人吗! 卫戟连忙问起身边之人:“那人是谁?!” 那人顺着卫戟的目光看过去,少年清冷如常地坐在那里,他未束冠,只用一根质朴的木钗松松地挽着长发。身着云锦月白长衫,襟口和袖口绣着几只疏影横斜的墨梅,不张扬却尽显主人清雅脱俗。 “卫兄你不知道?那是江湖‘天机阁’的传人——柳怀瑾,琴技天下第一人!” “那个曾经的天下第一、现在却隐世不出的‘天机阁’?” “正是。不知为何这次老阁主没来,却派了他来。”那人眼珠左右飞快一扫,见无人留意,便凑到卫戟耳边,压低声音,“听说此人从小便患有眼疾,是个瞎子!” “柳怀瑾...柳怀瑾...”卫戟此刻真的想仰身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卫戟一不做二不休,径直朝柳怀瑾走去,嘴角挂着邪魅的笑,“柳公子,别来无恙!” 对于突如其来的卫小侯爷,柳怀瑾显然没有意外,他早就听到了卫戟和那人的对话,讥讽道:“区区眼瞎,不劳卫小侯爷挂齿,倒是令尊此番边塞大捷,扬我国威,柳某钦佩不已。” 卫戟立马撇清关系:“柳公子好听力!不过本侯可没说,本侯和那人也不熟。” “你这人怎么又来讨嫌?!”清瞳小朋友满嘴油光的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一只油乎乎的大鸡腿。 “小朋友,你怎么能撇下你家公子去吃独食呢?若是你家公子被人拐走了怎么办?”卫戟伸手玩弄揉捏小书童的脸。 清瞳小朋友使劲挣扎也逃离不开卫小侯爷的魔爪,“唔..唔,公子救我!” “柳某的学生,就不劳卫小侯爷操心了。”柳怀瑾依旧口气清冷。 卫戟识趣地松开双手,没有了束缚,清瞳小朋友立马躲到他家公子身后,伸出一颗小脑袋,眼神恶狠狠地看着他。 卫戟无辜地摆摆手:“不是本侯僭越,而是看你......总归是不便的。” 柳怀瑾沉默片刻,而后认真道:“柳某并不需要特别照顾,‘心不在焉,视而不见’,柳某认为,那些看得见的人并不意味着比柳某看得清。这世上,双眼能视而心中蒙昧的人太多了。” 柳怀瑾一脸平静,不卑不亢地说出这番话。 卫戟肃然拍手:“说得好!” 卫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失明少年竟对人生有如此感悟!他年龄看起来不过同他一般大小,若是自己从小双目失明,怕是无法做到如他般豁达。这种骨子里的坚韧如寒冬里的傲梅,赢得了他的敬重! 凯歌奏,钟鼓鸣,承乾殿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嘉庆帝御座高踞丹陛之上。好巧不巧,柳怀瑾被安排在了卫戟的左手席位,只可惜柳怀瑾看不见卫小侯爷得意的纨绔模样。 “今卫将军挥师凯旋,击退匈奴、拓我南朝国土,此等赫赫战功,当名垂青史、昭告天下!孤执此酒,以敬将军!”嘉庆帝举杯一饮而尽。 卫国公跪地叩首:“此功非臣一人之功,实乃陛下圣明。” 泛着冷光的鎏金蟠龙椅上,嘉庆帝身着玄色冕服,额前的冕旒玉珠轻摇,在眼睑前投下细碎阴影,掩去了大半情绪,“但不知此次爱卿想要什么奖赏?” 卫国公心头一凛,“臣蒙陛下隆恩,得以领兵戍边,已是莫大荣幸,不敢再求赏赐。” “哈哈,爱卿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孤。”嘉庆帝摇晃着金樽里的玉液,酒光里晃出细碎的寒芒,“不过功赏过罚,不如孤就赏你京郊良田千亩,卸甲归田享享清福可好?” 此话一出,阶下百官皆敛声屏息,无人敢接话——谁都能听出来,皇帝这话里充满试探! 第2章 试探 卫国公额角冷汗直冒,“臣本布衣,蒙陛下拔擢,才有今日领兵之机。若陛下需要,臣愿双手奉上虎符!” “爱卿快快请起,不过是孤和爱卿开了一个玩笑罢。”嘉庆帝笑面如虎,“边塞外敌众多,孤还需爱卿为孤镇守边关,护我朝河山无恙!” 卫国公重重叩首,“臣定不负所托!”卫国公坐回席位还心有余悸,心底陡然浮现“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嘉庆帝不知是喝多了还是什么,突然黯然伤神轻叹:“我们终究是老了,这以后的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父皇圣明如日,一定福寿延绵。”太子赵承恒,年满二十一,在一众皇子中最出类拔萃,并不是说他德才过人,而是他的行事作风最像年轻时的皇帝,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承恒,卫国公之子卫小侯爷乃是栋梁之才,你应该要多多亲近才是。”嘉庆帝语重心长地说。 卫戟起身,微微躬身:“陛下谬赞了,要说栋梁之才,臣心中倒是另有人选。” “哦,不知卫小侯爷说的谁?”太子狭长的眼睛里透着阴翳。 卫戟眸光流转,邪魅一笑,“正是我身边这位,‘天机阁’传人柳公子——柳怀瑾。” “卫小侯爷和柳公子很熟吗?”太子目光飘忽不定地两人身上流转。 “回太子,柳某不过与卫小侯爷有过一面之缘,不熟。”柳怀瑾语调清冷,自带疏离感。 卫戟故作伤心欲绝,含情脉脉:“自与怀瑾第一次见面后,便觉一见如故!若是怀瑾不认我,我也是真心以待的!” 卫戟说完还悄悄偷瞄了一眼柳怀瑾,看柳怀瑾作何反应,只是让他失望了,柳怀瑾还是波澜不惊,寂寞如常。 “哈哈,你们都是国之栋梁,该多多结识才是!”年过半百的嘉庆帝慈眉善目,完全看不出来是当初九龙夺嫡的胜利者。 仿佛此前的剑拔弩张都是错觉,紧张肃杀之气都烟消云散。 百官执盏谈笑,觥筹交错。美艳的舞姬们,身影惊鸿,霓裳羽衣,在殿前巨大的金丝地毯上翩翩起舞。殿角的乐师们击筑鸣鼓,抚琴吹笛,演奏胜利的凯旋。 卫小侯爷照样厚着脸皮与柳怀瑾谈天论地,小心维持他口中‘一见如故’的友谊。只是被晾在一边的太子,面色不乏沉如寒铁。 直到太子借喝多了身体不适提前退场,卫小侯爷才放声大笑:“怀瑾你是没瞧见,太子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柳怀瑾嘴角闪过一抹笑意,“卫小侯爷似乎和太子的关系不太好?” 卫戟一脸无可奈何:“我和他小时候还能玩儿到一起,只是渐渐长大了终不似幼稚孩童,在有些事情上,我们各执己见,时间久了,就都看不顺眼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柳怀瑾一语道破。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卫戟被这句话戳中了心坎,“原来怀瑾才是懂我的人!” 柳怀瑾无奈一笑,转而认真道:“他是太子,你是臣子,他是未来的皇帝,是可以掌握你我生死大权的人,与他关系闹僵,恐怕不妥吧?” 卫戟把玩着手里精致华美的酒杯,唇角讥笑:“太子只是一层身份罢了,倘若他没了这层身份,我觉得他还不如你呢。” 柳怀瑾沉默片刻,清冷中带着凝重:“此话也敢乱说?”卫戟突然凑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怀瑾忘了?那天你说的话......” 柳怀瑾皱眉,不等他说话,耳边又传来轻笑,“别紧张,本侯不过是和怀瑾交换了个朋友之间的小秘密。” 那笑是那样的邪魅、不羁。 “这样的话,卫小侯爷还是少说为妙。”柳怀瑾不愠不火地提醒,要是被外人知道,恐怕是要掉人头的。 卫戟又变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本侯当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话了,这是我与怀瑾之间的秘密,我们可要为对方保密才好。” 柳怀瑾笑了:“柳某自是不会与别人乱说。” 庆功宴在嘉庆帝一道犒赏全军的圣旨后圆满结束。 宴会一结束,卫戟急忙拦住柳怀瑾的去路:“怀瑾,本侯若想再见你,可去何处?” 柳怀瑾淡然一笑:“卫小侯爷何必急于一时,若缘分到了,自会不期而遇。” 卫戟默然:“那本侯觉得,这缘分应该不远了。” 柳怀瑾忍俊不禁:“哦?莫非卫小侯爷也精通卜卦之术?”卫戟没有回答,胸有成竹地离开了。 直到柳怀瑾走到自家小院门前,终于忍不住了:“卫小侯爷准备躲到什么时候?” “哈哈,怀瑾果然机敏过人,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慧耳!”卫戟大大方方地从暗处走了出来,一点没有跟踪人被人发现的窘迫。 “你跟踪我们!”清瞳小书童愤怒地瞪着卫小侯爷。 “怎么能叫跟踪呢?这是我与你们家公子缘分未尽!”卫戟颠倒黑白的本事从来都令人刮目相看。 “怀瑾不请本侯进去和杯茶吗?”卫戟已经不知脸皮为何物了,似是想到什么,神色一转,“莫非是金娇藏屋,不大方便?” “你竟敢污蔑公子!”他家公子如谪仙临凡,岂容被人这样污蔑! “无妨。”柳怀瑾一脸淡然,“乡下小院,卫小侯爷不要嫌弃才是。” 卫戟客气微笑,抱拳:“那本侯就多有打扰了。” “公子!!!” 卫小侯爷小人得逞,朝他做了个鬼脸。清瞳简直气得牙痒痒,不过公子已经决定了,只能怀着满身怨气地干瞪着卫戟。 暮色起,风过处,竹林疏影横斜。茶香四溢,弥漫整个小院,卫戟与柳怀瑾品茗高谈阔论,说古论今,从经史子集到世间百态。 卫戟知他看不见,便会更加详细地描述他浪迹民间的所见所闻,妙语连珠,仿佛那山,那河,此时就在柳怀瑾的眼前!而柳怀瑾也会同他讲江湖的血雨腥风、快意恩仇,让卫戟听了想抛下一切,就此笑傲江湖! 兴致所至,两人又不知触到了什么默契,齐齐讪笑。 “原来相见恨晚是这种感觉。”卫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认真道,“以前我是不信的,遇见怀瑾之后,却是信了。” “卫小侯爷,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日到此为止?”柳怀瑾神色恬静。 卫戟一脸苦相,感慨:“时间竟过去这么快吗?” “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喝到如此好茶呀?”卫戟轻拈茶杯,目光偷偷观察柳怀瑾的反应。 “清瞳,取些茶来,送予小侯爷。”柳怀瑾一脸平静,仿佛没听懂那句话背后的意思。 清瞳在一旁气笑了,心里怒骂,哪有人白吃白喝还带拿的?! 卫戟惋惜一叹:“那本侯就却之不恭了......” 柳怀瑾端起茶盏,凑近嘴边小抿一口:“慢走不送。” 卫小侯爷一步三回头,停在门口,不禁诧异,真的不送送他?真不送?? “嘀嗒,嘀嗒——!”几星雨点落在屋檐上,紧接着,雨丝渐密,秋后的第一场小雨悄无声息地来了。 卫戟心里一喜,天公作美啊!刚一转身,就看见清瞳小朋友抱着一把伞:“诺,给你!”小书童的满眼嫌弃,快走罢!快走罢! 卫戟悻悻然接过伞,撑起伞,对天叹:“人心如秋露,凉薄无暖意啊......” “你不要就把伞还回来!”清瞳故作要把伞抢回来,谁知狡诈如卫小侯爷,早就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清瞳回到书房,看见柳怀瑾一个人静坐在窗边,似在听雨,一会儿又拿出琴来抚琴,琴声断,续,又断,断断续续,竟不成一曲。 清瞳终于忍不住上前打断他:“公子,夜深了,该休息了。” 柳怀瑾沉默半响,指骨分明的手停在弦上,指尖微微泛白。 “公子......你不会在想卫小侯爷吧?”清瞳欲言又止。 柳怀瑾轻轻拧眉:“何出此言?” 清瞳似乎是不太想承认,但还是挫败道:“今天公子与卫小侯爷品茶的时候,说的话比前一个月说的都多......” “而且......”清瞳小朋友又欲言又止。 “说。” “而且公子你笑了!还笑得特别多!”这是让清瞳小朋友最纠结的点,他家公子一直都是冰清玉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但是卫戟能让公子变得更加平易近人,宛如有了温度的冷玉。 “虽然卫小侯爷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獐头鼠目、奇丑无比!但是若公子和他交朋友能够让公子开心,我也是很高兴的!” “哦?卫小侯爷……他长得很丑?”柳怀瑾心里不禁有点好奇卫小侯爷的长相了。 “是啊!和公子你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清瞳小朋友睁眼说瞎话。人家卫小侯爷英姿飒爽、文武双全,欠得风流债数不胜数,是整个京城不知多少待字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 夜已深,雨珠砸在琉璃瓦片上噼啪作响,高耸的宫墙阴影里,两道身影立在廊下。 “可有消息?”一人刻意压低声线,隐隐在雨声里泄出。 另一名黑衣人颔首,帽檐遮住了脸,看不清什么神情,“属下已办妥,只是那边......” 一片雷光闪过,看清那人眸中闪过厉色:“无妨,看来我们的计划得提前了......” “咦,在那边的是谁?”远处一名夜巡的公公提灯站在巷口,“宵禁已至,皇宫重地,不可逗留!” 等公公走近,雨夜中早已没了原先的两道身影,“难道是咱家看错了?” 第3章 刺杀 “表哥!!”一个妙龄女子推门而入。 卫戟放下手中的竹伞,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身着粉色纱裙,柳眉含黛,眼泛秋波,一看就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若若,和你说了多少遍,女孩可不能像你这样随便闯男孩的房间。” 林若若狐疑地看着卫戟:“嗯?怎么大白天关着房门对着一把伞发呆?你心里有鬼吧!”“哦~,我知道了,这肯定是昨晚哪个姑娘送给你的吧!” 卫戟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没有一点办法:“若若,你再这样下去,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嘁,喜欢本姑娘的大有人在。”林若若大马金刀地坐下,满不在乎。她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实际上她一点也不像表面的温婉可人,从小就喜欢跟在卫戟身后鬼混,梦想就是做一名女侠客,仗剑走天涯! 卫戟突然嗤笑,揶揄道:“是啊,咱们若若可是个大美人儿,我可记得小时候玩过家家,太子可只要你当他的太子妃!” “表哥!你就少拿小时候的事情来打趣了。”林若若皱了皱娇俏的鼻子,“快和我说说送你伞的,是谁?” 卫小侯爷嘴角一笑,话到嘴边又停住,收起那把伞,转身出门,“秘密。” 林若若如临大敌,一脸奇异地盯着卫戟的背影,仿佛看见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嘴里念念叨叨:“完蛋了,他不会中邪了吧......?” 是夜,月色如练,竹亭院落,柳公子一袭白衣,寂寞清冷,指上的琴音如涧底冷泉,时起时落,带着几分无人能懂的怅然。 忽有叶声穿竹而来,清冷如玉笛,恰好接住了琴音的尾韵,丝丝入扣。柳怀瑾微微一怔,随即指尖一转,琴音转急又起,那叶音也似会意般,随之起落,演奏的两人一语未发,却在这段合奏里诉尽衷肠! 一曲终了,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卫小侯爷吹叶的本事,令人刮目相看!”柳怀瑾面容清冷沉稳,似是早就知道了来者何人。 斑驳的月光里,卫戟一身墨色劲装,黑发飞扬,嘴角邪魅地噙着一片竹叶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怀瑾的琴技才是一绝。” “不过抛砖引玉罢了。”柳怀瑾不动声色道,“不知这么晚了,卫小侯爷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卫戟看着那轮圆月,幽幽道:“唉,长夜漫漫,忧思萦怀。没想到怀瑾亦未寝,不知怀瑾所为何忧啊?” 卫小侯爷那架势,像是准备要和柳怀瑾彻夜长谈。“清瞳,备茶。” “慢着!我倒有个好去处,不知怀瑾可否赏脸?”卫戟提议道。 “不知何处?” “去了就知道了。” 清瞳小朋友就眼睁睁地看着卫戟领着他家公子到了全京城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醉梦楼’的门口。 “你怎么可以带着公子来这里!!”清瞳悲愤无比,怎么可以玷污公子! 这地方是全京城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温柔乡,有的是人在这里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没等柳怀瑾反应过来,卫戟一把牵过他的手,走了进去。 一个王侯将相,年纪轻轻便有王者的气势,一个清冷脱俗,如谪仙下凡,让人多看一眼就觉得冒犯。两人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老鸨眼色一暗,赶忙迎了上去:“哟,这不是卫小侯爷吗?稀客稀客......这位...公子是?” “楼上雅间,好酒都备上!”少年此刻哪还有什么忧思萦怀。 老鸨一脸谄媚,利索答道:“好嘞,马上就叫姑娘们送过去,呵呵,卫小侯爷好久没来,姑娘们想你都想得紧。” 柳怀瑾闻言若有所思,他不是长得奇丑无比吗?不过以他的权势和地位,想来趋之若鹜的人大有人在。 琉璃灯亮,多少风流才子醉倒、沉沦在温柔乡里,只是有些人始终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卫戟膝边坐着一个绝美的姑娘,一边斟酒,一边看向正襟危坐地柳怀瑾,试探道:“柳兄真不需要美人作陪?” 柳怀瑾神情自若坐在这里,如谪仙临凡,仿佛自己不在烟柳之地,“柳某身患眼疾,就无福消受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卫戟深深一笑,“柳兄就不要谦虚了!” 此时一道柔美的声音响起:“见过小侯爷和公子,不如就让红玉来伺候这位公子吧。”竟是醉梦楼的头牌,又一个绝色美人! 柳怀瑾没有拒绝,或者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红玉倚身上前,纤细白嫩的手指拿起一只金樽,斟酒,抬手递到柳怀瑾嘴边,让人没想到,柳怀瑾竟真的微动薄唇,一饮而尽。 如此近距离看着这张完美无暇的脸,红玉终于忍不住了,手指颤抖地划过柳怀瑾的眉,撩开挡在前面的发丝,眸里满是疼惜地抚过眼前的白纱,手指再轻柔地下滑,抚上因喝过酒还湿润的唇,情不自禁地要轻吻上去。 “且慢!”卫戟一把拉开红玉。 柳怀瑾偏头看向他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卫小侯爷的解释,就连红玉也诧异地看着卫戟。 “咳咳,那个怀瑾啊,我觉得醉梦楼这一批姑娘长得姿色平平,还是改天再来体验得好。” 醉梦楼头牌、绝世美人红玉:“???” “那卫小侯爷你这是?”柳怀瑾反问。 卫戟赶忙推开怀里的美人,挥手,语调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烦:“你们都退下吧。” 美人和红玉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卫小侯爷到底什么意思,只好叩首答应:“是。” 雅间只剩下卫戟和柳怀瑾,柳怀瑾试探道:“我记得小侯爷说过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 卫戟讪笑两声:“本侯有说过吗?兴许是怀瑾你喝多了,记错了吧!” “我喝的是茶。” 卫戟冷笑道:“怎么?难道怀瑾在怪我坏了你的美意?” 柳怀瑾觉得此人莫名其妙,情绪转变之快实属当世第一,不知是不是不胜酒力在发酒疯...... 见柳怀瑾不说话,卫戟不依不饶起来,“怀瑾,真不是本侯有意,而是......”话没说完,就见柳怀瑾突然朝他扑来,卫戟猝不及防地被柳怀瑾扑倒在地。 “呀!有刺客!!”尖锐的叫声打破了这醉生梦死的温柔乡。 那杀手的目标明显是卫戟,而且非常专业,第一箭没射中后,又迅速补了几箭,幸好卫小侯爷缓过来后反应极快,双手揽住柳怀瑾的细腰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 两人只隔着鼻尖相蹭的距离,几缕发丝缠绕在一起,卫戟忽而认真道:“多谢怀瑾以身相救,不如本侯以身相许?” “卫小侯爷真是游戏人间,但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麻烦为好。”柳怀瑾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手持古琴,面对如鬼魅般出现的数名黑衣人,蓄势待发。 卫戟不紧不慢地起身,从容地把衣服上的折皱抚平,声音如玉石相击,自有少年人的骄纵自傲:“有美人主动投怀送,就算今日一死也值得了!” 说时迟那时快——! 少年佩剑刹那出鞘,紧随若金戈铁马的冷厉琴声。卫戟转身横扫,青锋映着弦光,剑风裹挟着琴音的气劲,将合围的黑衣人逼退数尺! 黑衣人见近身不得,转急立下从袖口中射出几枚薄如蝉翼的飞刀,同伙们见装也都纷纷投出无数暗器,一时间,漫天泛着冷厉银光的暗器朝两人扑面而来! 只见柳怀瑾指尖疾转,猛地拈起三两根琴弦,用力朝前一扫,震得周围空气急速翻涌,迎面而来的暗器宛如遭无形屏障,簌簌反震出去!来不及反应的黑衣人,统统都倒在了自己暗器之下。 卫戟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好功夫!” 柳怀瑾静静端坐在那里,身姿如松,面若冰霜:“卫小侯爷,记得留活口。” 卫戟深深一笑,一手执剑,邪魅地看着还活着的三个黑衣人:“本侯知道怎么做!” 三个黑衣人满身都被剑锋划开的伤口,眼见大势已去,三人毫不犹豫,同时咬下早已藏在口中的毒囊,毒发身亡。时间之快,来不及阻止。 卫戟满眼可惜,叹道:“晚了一步,都服毒自尽了。” 柳怀瑾起身上前,“看来不是一般的杀手,是死士。”“不知卫小侯爷得罪了何许人也,竟引得对方雇用死士来买你的命?” 卫戟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满不在乎道:“本侯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呢?” 卫戟上前一一检查杀手的尸体,想看看能不能获取些有用的东西。 “小心!”柳怀瑾急言厉语,暗器一发动,他就听到了! 紧接着,他就被一个怀抱死死抱住,只听到一声低哑的闷哼。 对方目标竟然是他,而卫戟替他当了下来! 柳怀瑾连忙扶住卫戟,手指迅速点住几处穴位,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丹药塞进他的嘴里,“运功!” 卫戟就地打坐,嘴角冒出一丝黑血,这时还不忘多嘴:“怀...怀瑾,这次是本侯救了你,你...你又要拿什么来报...报答......”话音未落,卫小侯爷一头晕厥过去。 柳怀瑾无言,扶住晕厥的卫戟,手指抚上因中毒而苦楚的脸,道:“放心吧,有我在你死不了。” “公子!”红玉倩影出现,娇俏的脸蛋儿此时满是焦急。 “扶住小侯爷,走。”柳怀瑾清冷依旧,只是死死握住的拳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这天,卫小侯爷半夜在‘醉梦楼’遇袭且身受重毒的消息,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但幸得‘天机阁’传人柳公子所救,才得以保全性命。 这时有人发现疑点了,问:“你是说一向冰清玉洁的柳公子半夜去逛‘醉梦楼’?” “可不是嘛,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但是一细想,男人嘛,都是为了那档子事儿,能理解!” 也在这天,关于柳公子和卫小侯爷绯闻流言四起...... “唉你听说了吗?柳公子半夜和卫小侯爷一起逛‘醉梦楼’!” “而且,‘醉梦楼’的头牌红玉,在那天后也不知所踪,据说被人赎身包养了。” “啊,我还等这个月发了俸禄去找红玉姑娘喝酒呢!我的红玉姑娘!” ...... “唉你听说了吗,柳公子和卫小侯爷在‘醉梦楼’同处一室,室中唯有二人......” 青石板路上人来人往,尽头的国公府大门巍然矗立,门前停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一名清秀的小书童一脸郁闷,“公子,我们以后还是与卫小侯爷保持距离为好。” 柳怀瑾依旧一袭白衣,覆在眼上的薄纱不觉突兀,更显不染尘俗,“何处此言?” 清瞳小朋友用充满复杂意味的眼神看着自家公子,愤慨道:“公子你不知道,那些外边的人怎么说你!?” 柳怀瑾平静如水:“怎么说的?” “说你...!说你和小侯爷......哎呀!反正可难听了!”清瞳一张小脸涨红,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痛心疾首样。 柳怀瑾远山眉一拧:“是非闲言都是他人说的,自己要心如磐石,自怀清净。” 清瞳小朋友委屈吧唧地嘟嘴:“我这不是担心......” “嗯?”柳怀瑾语气清冷,却有让人难以为忽视的威严。 清瞳立马低头认错,委屈巴巴道:“公子教训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