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真心喂了狗,归来全家求回头》 第1章 离婚协议书 被关进冰窖一整晚后,江晚絮终于被放了出来。 她蜷缩在角落里,被冻得浑身僵硬麻木,体温也快要流失殆尽,卷而密的睫毛覆上一层薄冰。 视线里陡然出现一双高定的黑色皮鞋,她机械而缓慢地抬头。 叶寒逆光而立,像神祇降临。 “签字。”命令的语气冷酷无情。 他抬手,残忍地将离婚协议书扔到江晚絮的脸上。 江晚絮颤抖着手拿起,看清最上方的五个大字后,瞳孔剧烈地颤抖。 叶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我的婚约本就是荒唐一场,如今芊妤回来,我要补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这是我欠她的。” 一向令她沉沦着迷的声音,在此刻却像凌冽的冰锥,狠狠砸进她心里,疼得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出生时,母亲大出血,没能下来手术台,江父便觉得她是扫把星,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让人把她送到了乡下外公外婆家。 后来江父另娶,生下了掌上明珠江芊妤。 五年前,叶家破产,叶寒病危,江芊妤借口学业重要,出国逃了这两家从小定的婚事。 他们这才想起被抛弃在乡下的江晚絮。 恰好她的骨髓和叶寒完美匹配,是她捐了骨髓,把叶寒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住院期间,吊灯不小心坠落,江晚絮毫不犹豫扑在了还在恢复期的叶寒身上,她因此断了一条腿。 出院后,她和叶寒便结了婚。 不管婚后叶寒有多冷漠,她都小心翼翼维护着这段婚姻。 她想,五年时间,就算是座冰川,也该融化一点了。 可就在三个月前,江芊妤突然回国,哭着说从未忘记叶寒,她的世界轰然倒塌,所有的一切顷刻间成了笑话。 江晚絮静静地看着眼前她爱了五年的男人,特别想问一句:他亏欠江芊妤,那她呢? 可她唇瓣翕动半晌,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自从江芊妤回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江芊妤突发奇想想要看星星,叶寒便抛下高烧不退的她,义无反顾地离开。 她亲手织的围巾,江芊妤轻飘飘地一句不好看,叶寒便眼都不眨地丢进垃圾桶。 而昨天,只因她不小心把水洒到了江芊妤的身上,她就被关进了冰窖…… 江晚絮死咬着下唇,血腥味蔓延口腔时,她终于颤抖着抬起僵硬的手,一笔一划,签下了歪歪扭扭的名字。 “一个月后,手续会办妥。” 叶寒收起离婚协议书,没有片刻停留,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 江晚絮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拖着残缺破败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出尘封许久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江晚絮握紧手机,声音很轻,但掷地有声:“我愿意加入瑞澜。” 瑞澜研究院,是国内外顶尖的存在。 五年来,瑞澜研究院给她打过无数个电话,想邀请她加入,但为了做好叶太太照顾家庭,她每次都回绝。 但现在…… 她要为自己而活。 那头的声音格外惊喜:“一个月的时间,江小姐能上任吗?” “可以。” “那好,正式的邀请函我们会择日发出,欢迎江小姐加入瑞澜。” 挂断电话后,江晚絮整理了一下心情。 一个月后,这里的一切都再跟她无关了。 …… 直到夜幕四合,她才回到了江家别墅。 砰—— 门开的瞬间,一只秀丽的杯盏准确无误地砸到她的额头,顿时磕出一片青紫。 江晚絮踉跄一步,险些没站稳。 紧跟着,一道狠厉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妹妹!” 哥哥江明泽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扬手就又是一巴掌! “为了跟芊妤争宠爱,甚至不惜拿他人的生命安全开玩笑,你知道不知道,今天实验室爆炸,我和芊妤差点死在那!” 江晚絮被扇的脸偏向一侧,耳边嗡鸣声不断。 闻言,她愣了一瞬,发涩的嗓间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我早说过,你新做的实验调的比例很危险,一分一毫都不能有偏差,否则就有爆炸的风险,但你不听。” 她当时也据理力争过,可江芊妤路过时,语气软绵的一句:“我觉得哥哥的实验没有问题。” 江明泽便把她的话抛之脑后,一意孤行进行了实验。 现在又反过来怪她? 江晚絮这话像是踩到了江明泽的尾巴,他的语气登时拔得更高。 “你在阴阳我没实力?” 江明泽冰冷又充满恨意的眸子紧紧锁住江晚絮:“你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农村人,就算侥幸进了最高学府,眼界和见识又怎么能比得过从小接受高端教育的芊妤?” 江晚絮头晕脑胀,浑身血液凝滞。 当初因为一组数据导致江明泽的毕业论文停滞不前,即将面临延毕的局面,是她拿出自己的实验成果,为江明泽解了燃眉之急,甚至还找到了早就决裂的导师,拜托他在暗中多多提携和帮助。 即使功劳最后被算在江芊妤的头上。 在看到江明泽洋溢着的笑容时,她也觉得一切都值了。 可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傻。 “我告诉你,你连芊妤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江明泽双眼微眯,眸光冷冽对佣人吩咐道:“把江晚絮关进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她出来!” 闻言,江晚絮本就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刚从乡下回来时,江明泽也对她是嘘寒问暖的好。 可江芊妤回来后,她就成了恶人。 即使她和江明泽才是血亲,可江明泽还是处处维护从小就待在一起的江芊妤。 只要她让江芊妤不爽,江明泽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她关起来,以此来惩罚她。 门被无情地关上,江晚絮眸色暗沉,垂在身侧的指尖掐入掌心。 第2章 输血 即便已经离开冰窖,江晚絮还是觉得钻心的冷。 渐渐地,头变得格外沉,意识也逐渐模糊,她裹紧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冰凉刺骨的冷水将她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啊——” 隔着被子,江晚絮浑身湿透,抑制不住的哆嗦。 昨晚在冰窖的恐怖再次袭来,江晚絮身体蜷缩,颤抖着睫毛看向床边—— 江明泽正一脸怒气地站在那。 “你还有脸睡觉!” 江明泽不由分说直接把江晚絮从被子里拽出来,愤懑道:“芊妤为了给你送饭,不小心在门口摔倒,划破了腿,她本来就贫血,你现在跟我去医院给她输血。” 强硬的态度让江晚絮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被按到凳子上时,江晚絮整个人还是懵的。 “抽吧!”江明泽声音冷漠。 江晚絮唇色泛白,在冰窖冻了一晚上已经让她状态非常不好,要是再抽几百毫升的血…… 她想说些什么,江明泽却死死按住她的肩膀。 殷红的血液抽离身体,江晚絮整个人飘飘欲仙。 “已经抽了四百毫升了。”护士准备收手。 却被江明泽强硬阻止:“再抽二百毫升,也好让她长长记性!” 护士下意识想劝阻。 正常人抽四百毫升就得休息好几天,更别提这位小姐看起来就很虚弱……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事,这行为也没有踩到红线,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护士还是选择了闭嘴。 等血全部抽完,江晚絮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真实存在。 江明泽怒气冲冲地离开,江晚絮缓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残败的身躯往外走。 却迎面撞上了穿着病号服的江芊妤。 “姐姐,你这是要去哪?” 江芊妤挡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挑衅得意的笑容。 江晚絮皱眉,想要绕身离开。 她不想和江芊妤起无谓的争执。 反正也没人会站在她这边。 更何况,再过一个月,她就可以彻底离开这里了。 “姐姐就这么讨厌我吗?” 可江芊妤却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再次挡在她面前。 娇柔的声音落入江晚絮耳中,格外刺耳。 “不过也是,”江芊妤欣赏着江晚絮狼狈的模样,嘴角绽放得意的笑容,“你最在乎的那些人,因为我,都恨透了你。” “就算你抽了骨髓,断了腿,可叶寒哥哥还是不会正眼看你,就连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三个哥哥,心里也只有我。” “江晚絮,你活得可真失败。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听着这些话,江晚絮攥紧的指尖几乎要嵌入肉里。 她语气轻飘飘道:“那你去死吧。” “你!”江芊妤没想到看起来软弱可欺的江晚絮会出声回怼,愤怒顿时如汹涌的潮水袭来,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 江芊妤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突然“啊”的一声,跌倒在地。 再抬眼时,眸中已经盛满了泪水,要掉不掉的。 “姐姐,对不起,我不该摔倒,不该贫血让你给我献血,都是我的错……可我真的只是想来感谢你一下,却没想到姐姐这么讨厌我……” 江芊妤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江晚絮愣了一下。 心中不安的感觉升起。 下一秒,二哥江明宇暴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江晚絮,你干什么!” 江明宇疾步而来,不由分说十分用力地把江晚絮推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江芊妤,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江晚絮单薄的身体根本抵挡不了这么猛烈的攻击,脚步不受控制的踉跄,一个没站稳,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疼痛瞬间传遍全身,骨头好像都要散架! 额头还重重地磕在地上,顿时有鲜血流出,甚至流进了江晚絮的眼睛里。 江晚絮颤抖的双手悬空,想要揉搓眼睛,却因为害怕造成更严重的危害而迟迟不敢落下。 “二哥……”江芊妤像只受伤的小兔子,说出的话带着颤音:“你别怪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可我也不想受伤,我只是想关心姐姐而已。” “不过姐姐就算打我骂我,我也应该受着的。” 江明宇是个暴脾气,闻言,顿时怒火中烧。 “你一点错都没有,”他语气轻柔地安抚江芊妤,而后又恶狠狠瞪了江晚絮一眼,“分明是江晚絮这个毒妇可恶!” 江明宇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格外痛苦的江晚絮。 “芊妤好心跟你道谢,你竟然推她,你怎么这么恶毒!” 江晚絮艰难睁开眼,透过粘稠的液体,勉强看清江明宇充满怒意的脸。 恍惚间,她想起之前江明宇参加拳击比赛受伤,为了让他尽快好起来减轻痛苦,她没日没夜地研究医学,甚至跑了好几座城市,为他找特效药。 可现在…… 他却相信江芊妤那么低劣的手段,甚至把她推下楼梯都不为所动。 江晚絮浑身颤栗,语不成调:“我没有……” “没有?”江明宇冷哼一声,“难不成是芊妤自己摔倒诬陷你的?江晚絮,你能不能不要找这么蹩脚的借口!” 江晚絮嘴唇微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解释? 没有人会信的。 江明宇和江芊妤已经离开,江晚絮趴在地上,气息都变得微弱起来。 突然,一双高定皮鞋映入她的眼帘。 她缓缓抬眸,看到了叶寒那张像是上帝精雕细琢过的脸。 江晚絮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可笑的期盼。 或许……结婚五年,叶寒对她能有一丝的怜悯。 可叶寒却好像只是路过,薄唇一张一合,沉声对电话那头的人吩咐。 “营养品多准备点,芊妤受伤,要好好补补,另外,帮我定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芊妤最喜欢玫瑰了。” 这话犹如雷击,狠狠劈向江晚絮! 她犹然记得刚结婚时,她想让叶寒给她买一朵花,换来的却是叶寒冰冷的一句:“我很忙,这种小事不要找我。” 她怕惹叶寒生气,便再也没有提过。 可现在…… 叶寒却主动给江芊妤买花,脸上一向很冷的线条都好似柔和不少。 江晚絮嘴角勾勒出自嘲的弧度。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叶寒冰冷深邃的眸这才落在她的身上。 视线触及江晚絮额头的伤时,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 但很快又恢复冷漠的神情。 第3章 低劣的手段 “看我做什么?”叶寒的声音像是腊月湖底的水,冷的刺骨,“难不成还想让我带你去看医生?” 说着,俯下身去,瞬间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明明是很暧昧的姿势,吐出的话语却格外冷酷无情:“江晚絮,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这种低劣的手段来博人眼球?”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江晚絮的脸上,却像冷风刮过,凌冽的疼。 江晚絮捏紧指尖,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疼的她呼吸都觉得困难。 这就是她爱了五年的男人…… 哪怕她浑身是血,他也只觉得这是找存在感的手段。 是不是就算有一天看见她上吊,也认为她是在荡秋千? 江晚絮深深看了叶寒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拖着那条断腿,一瘸一拐地离开。 …… 江家。 江明泽和江芊妤刚回到家,就收到了一件跨国快递。 是瑞澜研究院给江晚絮发来的邀请函。 看着最上方烫金的几个大字,江明泽的眉头狠狠皱起。 江晚絮什么时候被瑞澜录取了? 难道她要离开? 江芊妤凑过来,敏锐的观察到江明泽眸底闪过异样的情绪,立刻柔声道:“这可是全球最顶尖的研究院,大哥你不是也投递过很多次简历,但都石沉大海了吗?姐姐她怎么……” 说着,她突然捂住了嘴巴,语气惊讶:“姐姐该不会被骗了吧?” 江明泽心中的异样瞬间扯平。 是了,他都跨不进的门槛,江晚絮又怎么可能被邀请? 一定是她为了争宠,特意花钱做了一份假的,制造出她要离开的假象。 真是心思深沉! “她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下作了,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关注,简直是痴人说梦!” 江明泽毫不留情把邀请函撕的粉碎,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 江晚絮处理好额头的伤,刚缴完费,手机就没电关机。 而她身上也没有现金。 只好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江家别墅走。 一直走到晚上,脚都磨破了,才看到江家亮起的灯。 她心里很清楚,那不是为她而留。 果不其然,一靠近,就看到江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 她推门而入,里面热闹的氛围瞬间僵住。 江明泽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还知道回来?顶着这副鬼样子在外面转悠,简直是丢尽了江家的脸!” 江晚絮攥紧衣角,哑声问:“你们今天有收到我的快递吗?” 算算时间,瑞澜的邀请函已经送到了才对。 可她刚才在玄关放快递的地方没看到。 江明泽当即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这果然是江晚絮的手段。 这不,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询问,生怕他们不知道。 “看到了又怎样?”江明泽不以为然,“你以为就那么一张破纸,就能挽回我们?” 看江明泽这个态度,江晚絮的心瞬间提起,语调不自觉的拔高:“在哪?” “垃圾自然应该在垃圾桶。”江明泽身子往后靠,语气轻蔑。 闻言,江晚絮直接开始翻找垃圾桶。 甚至面对厨房恶臭潮湿的垃圾,也是眼都不眨的下手。 江明泽见状,立马疾步上前,揪起江晚絮的衣领,把人拎了起来。 “你疯了?” 江晚絮眼眶都红了,颤抖着声音问:“你扔到哪个垃圾桶了?” 她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就是为了一个月后离开这里。 但现在,告诉她邀请函丢了? 对上江晚絮通红的双眸,江明泽的指尖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心脏好像被人不重不轻地捏了一下。 他嘴唇翁动,正想说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江芊妤细细柔柔的声音。 “姐姐,你对家里的事还真是一点都不上心,垃圾已经倒过一次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到西山那个最大的垃圾场了。” 说到这,又刻意的顿了顿,才大发慈悲的继续道:“算了,姐姐,只要你以后乖乖的,这次的事我们不会计较的。” 闻言,江晚絮双眸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 她用力挣脱江明泽的桎梏,一瘸一拐拼了命的往外跑。 江明泽怔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掌心,有些不可置信:“不过是一张伪造的邀请函,她竟然……” “好了大哥,”江芊妤上前,柔声细语的安抚,“或许姐姐只是怕事情败露,所以硬着头皮也要把这场戏演完,我们还是不要拆穿她了。” 说罢,她走到无人的角落,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秋风萧瑟,江晚絮站在充满恶臭味的巨大垃圾场前,单薄的身躯被冷风刮的几乎要站不住。 每一下都透着凌迟的痛。 她只犹豫了片刻,就直接冲了进去。 偏偏天公不作美,狂风暴雨很快袭来。 江晚絮浑身湿透,雨水模糊视线,垃圾混合在一块,加大了寻找的难度。 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歪倒在一旁碎掉的玻璃上,碎玻璃直接扎进她的胳膊和小腿。 再被雨水冲刷,尖锐的疼痛蔓延至五脏六腑。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手电筒的强光。 她转身,看见一个眼冒淫光的醉汉朝她走来。 江晚絮下意识想跑,受伤的腿像是被定在原地,根本拔不起来。 “小美人,别想着跑了,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醉汉站在她面前,露出猥琐的笑。 “救命……救命……” 江晚絮瞬间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她想逃,却被醉汉一把按在了地上。 垃圾的腥臭和醉汉的恶臭扑面而来。 “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醉汉说着,就要伸手去剥江晚絮的衣服。 就在江晚絮感到无比绝望时——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絮絮,你在吗?” 江晚絮灰暗的眸重新点亮。 这是她三哥江明哲的声音。 江明哲在国外留学,也是目前这个家里唯一一个还没有偏帮江芊妤的人。 前段时间,三哥还给她寄了明信片。 她激烈挣扎,想要引起江明哲的注意。 压在她身上的醉汉却死死捂住了她的嘴,警告邪恶的声音压低:“你敢弄出什么动静,我现在就弄死你!” 江晚絮看着江明哲宽大的身影,心中期盼着他往里走走。 就几步,就能看到她。 突然,江明哲的手机响了起来。 “三哥,你回国了怎么不赶紧回来?我都想你了,”空荡的室外让江芊妤撒娇的声音清晰传入江晚絮的耳中,“我和大哥二哥给你举办了欢迎派对,就等你呢!” 紧接着声音又变得焦急关切:“你是去找姐姐了吗?她真的因为一张伪造的纸去垃圾场了?要不我找些人,一起帮着找找?” 第4章 学术造假 江明哲的眉目柔和下来,嗓音也是一贯温柔。 “不用了,我没看到她。” 江明哲看着巨大的垃圾场,皱了下眉。 怎么可能在这找到一张纸? 这无疑于大海捞针。 江芊妤的声音满是欢喜:“那三哥你快回来吧,我等你。” 江明哲应了声,不再犹豫,转身离开。 看着这一幕,江晚絮的眼泪从眼角落下,滑入鬓角。 心脏撕心裂肺的疼。 原来江明哲和那些人一样,早就不站在她这边了。 等江明哲走远,醉汉才松开了她。 没忍住讥讽道:“还真是可怜,都走到眼前了,被人一通电话叫走,小美人,看来你就跟这些垃圾一样,随时可以被丢下。” “不如从了哥哥,我会好好对你。” 说着,伸手摸了一把江晚絮细腻雪白的肩头。 滑溜的触感让醉汉差点流出口水来。 江晚絮悄然拿起一旁的碎玻璃,狠狠朝醉汉的胳膊划去。 鲜血冒出,醉汉吃痛的松开她,咒骂一声:“操,你竟然敢伤我?!” 江晚絮趁着这个空档,咬牙起身,靠着强烈的生的欲望,发疯似的往外跑。 身后醉汉很快反应过来,追了过来。 江晚絮明白,她不可能跑得过。 只能另辟蹊径。 她的视线陡然落到不远处的废弃衣柜上。 她跑了过去,在醉汉即将抓住她的瞬间,使出全身的力气把衣柜推到。 衣柜稳稳砸在了醉汉的头上。 醉汉登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江晚絮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马路上,突然一道强烈的远光灯照过来,江晚絮身形晃了一下,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黑色幻影陡然急刹车。 司机额头涔出冷汗。 刚才……他是看见鬼了? 颤颤巍巍的回头,对着后排气质矜贵冷肃的男人道:“爷……” 男人笔直的双腿如帝王般交叠,那张优越的侧脸隐匿于晦暗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立体。 声音沉澈:“下去看看。” 司机走上前,看清江晚絮的脸后,瞳孔瞬间放大。 “爷,是江小姐!” “砰!” 几乎是话音刚落,车门被用力打开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男人冷着脸疾步上前,动作轻柔的将江晚絮抱起。 声音冷冽的吩咐:“去医院。” 回到车上。 司机把车内温度调高,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眉头登时皱起。 “这……江小姐怎么受这么多伤?” 男人那双深潭一样的眸子顿时浸满霜寒。 “去查。” 简短的两个字,却带着极致的威压。 男人古井般的眸子落在怀中瘦弱的女人身上,戾气攀上眸底。 凛然的气场翻飞,车内的空气骤然变得逼仄起来。 …… 江晚絮醒来时,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但身上的伤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她起身,看着所有的伤都被处理得很好,顿时有些恍惚。 恰逢护士查房,江晚絮问道:“我怎么到医院的?” “是一位很帅的先生抱你来的,”护士笑容温和,“他对你可真好,为了你减轻你的痛苦,特意找了特制的药膏。” 江晚絮看着护士手中躺着的药膏,愣了愣。 “那他人呢?” “缴完费就走了,不过他特意拜托我们好好照顾你。” 护士给她检查完身体后就离开了,江晚絮握住药膏,有些怔然。 江晚絮当天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刚回到家,就看到江明哲和江芊妤正在讨论江明哲新的画作。 见她回来,江芊妤立马迎上前:“姐姐,你回来了!” 说着,她惊喜地转头看向江明哲。 “三哥,我说什么来着,姐姐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还好你昨晚回来了,不然就要白费工夫了。” 想起昨晚的事,江晚絮下意识攥紧了指尖。 “只不过……”江芊妤视线上下打量,话锋一转,“姐姐你身上的伤怎么处理的这么好?” 说着,目光落到江晚絮手中的药膏上,顿时张大嘴巴:“这个药膏疗效很好,但一支就要上千万,市场上也是供不应求,姐姐,你是怎么得到的?” “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呗。” 楼上传来江明宇阴阳怪气的声音,“装作要去垃圾场找那张破纸,想以此博得我们的同情,转头却去处理伤势,江晚絮,你的手段是越来越恶心了!” 江明哲也忍不住皱眉斥责:“絮絮,我知道你这么多年在乡下受尽了苦楚,可这都跟芊妤无关,你不该迁怒到她身上,你们都是我们的妹妹,只要你好好的,我们会一视同仁的。” 江晚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一视同仁? 可他现在不就轻而易举的被江芊妤挑拨,指责她? 温柔刀虽不锋利,却刀刀致命,直直往她心窝子里戳。 “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江明宇走下楼梯,脸上写满嫌恶。 “她要是有芊妤一般善良,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说着,视线落到江晚絮手中的药膏,一把夺了过来。 理所当然道:“就你也配用这么好的药膏?芊妤的腿是因为你才伤了,这药膏就给她用吧!” 药膏锋利的角划过江晚絮的掌心。 让她心中又添了几分荒芜。 江晚絮彻底失望,惨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唇绷成一条直线。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承受这些人的恶意,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抱着最后的一丝希冀给瑞澜研究院发了邮件。 看看能不能补发邀请函。 发完邮件后,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并不安稳。 次日醒来,她本想查看瑞澜有没有给她回复,屏幕上方却突然弹出一个热搜词条—— #江晚絮学术造假!# 江晚絮心中“咯噔”一声,忙点了进去。 有人扒出她前几天发表的论文和江芊妤的一模一样。 而江芊妤的发布时间比她早了十分钟! 江晚絮气的浑身颤抖。 这论文分明是她不知道几个难眠的日夜写出来的! 她想找实验留痕证明自己的清白,却发现文件被删的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江芊妤还发了一条动态: 【我没想到姐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我深感痛心,不过都是一家人,只要姐姐向我公开道歉,我可以不追究她的责任。】 第5章 舆论不可控 后面还贴了几张项目手稿和撰写思路。 评论区全是对她的谩骂和对江芊妤的夸赞。 【写过论文的都知道的有多难,但江晚絮竟然一字不差地照搬,真是恶心至极!】 【学术造假十分可耻,江晚絮滚出学术界!】 【芊妤还是太善良了,自己的心血都被抄袭了,还能原谅。】 【就是,如果是我,我杀了江晚絮的心都有了。】 江晚絮浑身血液凝滞。 关于论文,她只跟叶寒讨论过。 而她文件夹的密码,也只有叶寒知道。 江晚絮情绪激动的给叶寒打了电话过去。 没人接听。 她不厌其烦继续打,最后却响起对面关机的冰冷提示音。 江晚絮看了眼时间,正是叶寒准备上班的时间。 她没有犹豫,直奔叶氏的地下停车场。 看到熟悉的白色宾利,江晚絮疾步上前。 隔着车窗,她看见叶寒和江芊妤坐在后座,氛围温馨。 江芊妤甜蜜地吃着甜品,嘴角不小心沾上奶油。 叶寒眼眸柔和,毫不嫌弃地用指腹轻擦。 江晚絮咬了咬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她上前,用力地捶打玻璃。 叶寒不耐烦地降下车窗。 “我的论文,是不是你给江芊妤的?” 江晚絮直入正题,倔强瞪着的眼眶通红。 面对她几近崩溃的情绪,叶寒也只是皱了下眉,语气淡然:“一篇论文而已。” 江晚絮死死盯着叶寒。 什么叫只是一篇论文而已? 她倾注了多少的心血在里面! “江芊妤,你现在立刻马上发布动态向我道歉!” 江晚絮冷冷地看向江芊妤。 江芊妤放下手中的甜品,语气染上几分可怜:“姐姐对不起,我还以为那论文是叶寒哥哥买的,我不知道是你的……你别生气。” 那模样,就像江晚絮是霸凌者。 叶寒狠狠皱起的眉头像是能夹死苍蝇。 他虚揽着江芊妤的肩膀,俨然维护的姿态。 “要证明那论文是你的,就拿出证据来,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 叶寒冰冷的声音像冰锥,快准狠地扎进江晚絮的心脏。 “更何况,”薄唇轻启,吐出无情的字句:“你总是设计伤害芊妤,这论文就当是赔罪了。” 说罢,重新摇上车窗,车子驶出地下室。 江晚絮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浑浑噩噩走回家。 江家别墅却围了一堆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狗仔。 甚至还有一些满脸愤恨的吃瓜群众。 江晚絮瞳孔皱缩,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下意识转身想跑。 断了的那条腿却使不上力,整个人歪倒在地。 响起的动静吸引了那群人的注意力。 江晚絮刚挣扎着站起来,就被死死围住。 不停闪烁的闪光灯和谩骂向汹涌的潮水一样袭来。 “江晚絮,你为什么要抄袭?” “你什么时候道歉?还受害者一个公平!” “我们学术界不允许有你这样的败类!” 江晚絮眼都睁不开,语气却坚毅:“我没有抄袭,那是我自己写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这话瞬间引起群众激愤。 “江芊妤证据都甩出来了,你还在这里狡辩?” “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赶紧跟江芊妤道歉!” 好像嘴上的谩骂已经不能发泄他们心中的憎恨,人群中突然飞出一个鸡蛋,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江晚絮的头上。 短暂的沉默后,迎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瓜果蔬菜。 都快要把江晚絮淹没。 蛋液顺着脸颊往下流,腐烂的味道充斥鼻尖。 江晚絮整个人十分狼狈。 江晚絮想离开,水泄不通的人群被堵住了她所有的路。 她只能被迫承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保才姗姗来迟,把这群不速之客赶了出去。 提起沉重的步伐,回到家。 江明泽坐在沙发上,语气冷然:“要么,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去,乖乖待在家里等着舆论消散,要么,你就搬出去,我不希望今天的事情再有下一次。”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自己作的孽,不要牵连我们。” 江晚絮看着江明泽,早就麻木的心脏又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她做错了什么? 她费心帮助这些人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要牵连他们? 最终一句好也没落到,反而全是憎恨和埋怨。 她真是瞎了眼,才会把这群人视作最重要的存在。 不过也怨不得别人,毕竟这些刺向她的刀,是她亲手递出去的。 江晚絮笑容凄惨,整个人破碎不堪。 江明泽眉头微皱,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也没说什么,无情决绝地抬步离开。 偌大冰冷的客厅只剩下江晚絮一人。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瑞澜研究院打来的电话。 江晚絮整理了一下情绪,按了接听。 “江小姐你好,我们收到了你发的邮件。” 江晚絮握紧手机:“那……” 刚一开口,就被电话那头充满歉意却冷漠的声音打断,“同样,我们也看到了网上的舆论。” 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江晚絮着急忙慌想要解释:“我不是抄袭者。” “我们相信以江小姐的能力,是能写出这种水平的文章。” 江晚絮松了口气,仿佛能听见对方下一秒要说补发邀请函。 对方却是话锋一转: “但舆论不可控,如果江小姐不能自证,消除舆论,我们恐怕不能录用你了。” 手机从指尖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江晚絮没有哭,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所有的电子记录、实验日志、服务器痕迹,都已被叶寒亲手抹去。他给了江芊妤那篇论文,就早已为她铺好了所有的路,也堵死了江晚絮所有的退路。 要想证明,只有一个办法——拿出超越那篇论文的、更进一步的研究成果。 那是她呕心沥血数年的项目,后续的方向和突破点,早已在她脑中推演过千百遍。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实验室,一些时间和设备。 江晚絮缓缓从地上站起,破碎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一簇微弱却倔强的火苗。 她不能倒下。 不是为了瑞澜,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被窃取的心血和被践踏的尊严。 第6章 你居然偷听?! 第四天,手机提示余额不足,自动停机了。 她这才想起,这个号码是叶寒的副卡。 他停了她的卡。 江晚絮自嘲地笑了笑,翻出抽屉里自己大学时办的银行卡,走出门去缴费。 营业厅里,她将卡递给工作人员。 “您好,缴费。” 工作人员接过,刷了一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女士,不好意思,您的卡……被冻结了。” “什么?”江晚絮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卡里的所有资金都被冻结,无法进行任何交易。” 江晚絮怔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这张卡里,是她大学时获得的全部奖学金和专利转让费,是她婚前最后的私产。 叶寒……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 巨大的恐慌和愤怒攫住了她,她冲出营业厅,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她想回家,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哪个家? 江家早已不是她的家。 而她和叶寒的婚房,她连密码都不知道。 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清荷苑。” 那是她用最后一点现金租下的短租屋。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却照不进她灰暗的眼底。 抵达目的地,计价器显示:三十六元。 江晚絮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点开支付码。 “扫这里。”司机指了指二维码。 她对准,点击支付。 【支付失败】 红色的感叹号,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这才想起,这张卡也被冻结了。 她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掏出来的,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五块,一块,五毛…… 加起来,不到十块钱。 司机等的有些不耐烦,语气也开始变差:“我说你到底有没有钱啊?没钱打什么车?” 江晚絮的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 “对不起师傅,我……” “行了行了!”司机不耐烦地摆手,“看你穿得也不差,怎么几十块钱都拿不出来?赶紧下车,别耽误我做生意!算我倒霉!” 江晚絮被赶下了车,狼狈地站在路边。 晚风吹过,卷起她单薄的衣衫,冷得刺骨。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失去了“叶太太”这个身份,她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原来这五年,她不是活在叶寒的爱里,而是活在他用金钱和权势构筑的、华丽而虚幻的泡沫里。 泡沫一戳就破。 而她,摔得粉身碎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那个破旧短租屋的。 屋里一片死寂。 她抱着膝盖,在黑暗里坐了一整夜。 天亮时,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 她想回江家。 不是为了求助,不是为了祈求怜悯。 她只是……想再找回一丝人间的温度。 哪怕只有一丝丝,能够证明她曾被期待过,曾是那个家里的一员。 或许,爸爸的书房里,还留着她儿时的照片。 或许,阁楼的旧物里,还有爷爷留给她的遗物。 这点可笑的念想,支撑着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走向那个让她伤痕累累的地方。 江家别墅静悄悄的。 她用备用钥匙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客厅里没人。 她刚想上楼,书房里就传来了江明澤和江芊妤的对话声,门虚掩着,声音清晰地飘了出来。 “哥,姐姐现在名声都臭成这样了,爷爷遗嘱里留给她的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是江芊妤娇柔中带着算计的声音。 江晚絮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遗嘱?股份? 她从不知道爷爷的遗嘱里有她。 紧接着,是江明泽冷静到冷酷的声音。 “爷爷的遗嘱已经公正,我们动不了。” 江芊妤的语气带上了急切:“那怎么办呀?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那笔钱被她败光?” “别急。” 江明泽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成竹在胸的傲慢。 “她现在被全网骂,工作也丢了,叶寒那边也断了她的经济来源,精神状态肯定不稳定。” “我们可以向法院申请,以她‘精神失常,无法管理个人财产’为由,成为她的法定监护人。” “到时候,她名下的股份,自然就由我们代为管理了。” 江晚絮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如坠冰窖,从头到脚,一片冰寒。 原来…… 原来是这样。 他们不仅不爱她,不安慰她,甚至还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像一群秃鹫,盘算着如何分食她最后的一点血肉。 亲情? 多么可笑的词。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花瓶。 “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别墅里格外刺耳。 “谁在外面?!” 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 江明澤和江芊妤看到门口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江晚絮,皆是一愣。 江芊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被委屈的泪水取代。 “姐姐……你……你都听到了?” 江明泽的脸色则由错愕转为恼羞成怒。 背后算计人的阴暗心思被当场撞破,让他这位天之骄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 “你回来做什么?!”他厉声质问,试图用愤怒掩盖自己的心虚。 江晚絮看着他,那张曾让她感到无比亲近的脸,此刻却只剩下扭曲和狰狞。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转身就想逃。 这个地方,多待一秒,都让她感到窒息。 “站住!”江明泽几步上前,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偷听我们说话,现在就想走?” “我没有偷听。”江晚絮的声音干涩沙哑。 “那你跑什么?!”江明泽见她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盛。 他觉得,是江晚絮的存在,才让他变得如此不堪。 “既然你这么喜欢赖在江家,那我就帮你一把,让你彻底断了念想!” 江明泽拽着她,粗暴地冲上二楼,踹开她那个小小的房间。 房间里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个半旧的行李箱。 那是她从乡下带出来的,里面装着她所有的宝贝——母亲唯一的一张照片,外婆亲手缝制的布娃娃,还有……那满满一箱,她视若生命的研究手稿和笔记。 江明泽看也没看,拎起箱子,就往楼下走。 “哥,不要!”江晚絮疯了一样扑上去,想要抢回来。 第7章 死亡的阴影 “滚开!” 江明泽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 江晚絮的头重重的磕在墙角,眼前一阵发黑。 等她再回过神时,江明泽已经拎着箱子走到了别墅大门口。 门外,几个佣人刚把今天分类好的垃圾桶推到路边,准备等垃圾车运走。 其中一个,是装厨余的湿垃圾桶,桶盖敞开着,散发着阵阵酸腐的恶臭。 江明泽毫不犹豫地,将那个箱子高高举起,然后—— “砰!” 重重的,扔了进去。 箱子砸在湿滑的菜叶和果皮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江晚絮呆呆地看着那个在垃圾堆里半开的箱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捏碎。 “现在,你可以滚了。”江明泽拍了拍手,像是丢掉了一件真正的垃圾。 “以后别再回来,江家,没你这个人。” 说完,他转身,“砰”的一声,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 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江晚絮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垃圾桶。 她踉跄着,几乎是爬着冲了过去。 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她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就探了进去。 黏腻的汤汁,腐烂的菜叶,发馊的米饭…… 这些东西糊了她满手满臂。 她却像感觉不到一样,只是疯了似的在里面翻找。 “找到了……找到了……” 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箱子坚硬的边缘。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个沾满了污秽的箱子,从恶臭的垃圾堆里拖了出来。 箱子没锁好,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半。 母亲的照片被剩菜汤汁浸泡得模糊不清。 外婆的布娃娃沾上了不知名的污渍。 而那些她最珍贵的手稿,一页页,全都被湿垃圾弄得又脏又黏。 江晚絮跪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将手稿一张张捡起来,用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的污垢。 她擦得很用力,仿佛要擦掉的不是垃圾,而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所承受的全部屈辱和伤害。 她紧紧地,紧紧地抱住那个破烂的箱子,像是抱着全世界。 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是她证明自己价值的最后底牌。 她不能失去。 绝对不能。 当她拖着箱子和一身的臭味,回到那个没有监控的破旧短租屋时,心头一紧。 房门……虚掩着。 她明明记得自己锁好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她猛地推开门。 屋内,被翻得一片狼藉。 不多的几件行李被扔得到处都是,床垫都被掀了起来。 江晚絮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书桌上。 那里,空空如也。 她藏在书桌夹层里的备份U盘,和那台储存着所有实验数据的旧笔记本电脑…… 不翼而飞。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终于从江晚絮的喉咙里冲了出来。 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瘫软在地。 巨大的恐慌,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怀里这份纸质手稿,成了她存在于这个世界、拥有价值的……最后证明。 唯一的,脆弱的,最后的证明。 江晚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楼的。 她抱着那个破箱子,失魂落魄地走在偏僻无人的小路上。 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野鬼。 一辆红色的保时捷从她身边疾驰而过。 车里的江芊妤,一眼就认出了路边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还有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眼熟的箱子。 江芊妤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浓浓的嫉妒和怨毒。 都到这个地步了,她居然还护着那些破纸? 看来,里面还有很重要的东西。 江芊妤看了一眼路边的积水,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升起。 她猛地一打方向盘。 “哗啦——” 车轮高速碾过积水,溅起一道混杂着泥浆的巨大水花,从头到脚,狠狠地泼在了江晚絮的身上。 冰冷的污水,瞬间湿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甚至来不及去看开车的人是谁,就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怀里的箱子。 可还是晚了。 冰冷的泥水,已经渗透了箱子的缝隙,打湿了最上面的几页手稿。 “不……不要……” 江晚絮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发疯似的打开箱子,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那些被打湿的手稿。 泪水混着脸上的泥水,一滴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水圈。 她的狼狈,她的专注,她的绝望…… 全都清晰地落入了后视镜里,江芊妤的眼中。 看到江晚絮那副比狗还不如的样子,江芊妤的心里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感。 她又看了一眼四周。 这里是旧城区的待拆迁地带,偏僻,荒凉,最重要的是,这里一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 一个念头,瞬间爬上了她的心头。 让江晚絮,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江芊妤的脸上,闪过一抹与她娇弱外表截然不符的狠毒。 她挂上倒挡,调转车头。 然后,一脚油门,猛地踩到了底! 红色的跑车发出一声咆哮,像一头嗜血的猛兽,朝着蹲在地上、毫无防备的江晚絮,狠狠撞了过去! 风声呼啸。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江晚絮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只看到刺眼的车灯,和那张在驾驶座上扭曲而狰狞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 一道更为刺耳的急刹车声,划破了死寂的空气。 一辆通体漆黑的幻影,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蛮横姿态,从侧面疾冲而来,不偏不倚,强行别停了江芊妤的保时捷! 两车交错,几乎是贴面而过。 那惊心动魄的距离,不过几厘米。 江芊妤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踩下刹车,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惊魂未定地看过去。 幻影的车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一条被高定西裤包裹的大长腿,率先迈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男人逆光而立,五官深邃如雕刻,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冷傲,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只是冷冽地瞥了她一眼。 仅仅一眼。 却像万年冰川,带着足以将人冻结的寒意和杀气。 江芊妤在那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与狼狈。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认得这个男人…… 京圈真正说一不二的太子爷,顾彦廷! 顾彦廷怎么会在这里?! 江芊妤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她手忙脚乱地挂挡,不顾一切地踩下油门,保时捷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仓皇逃窜。 顾彦廷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他快步走到江晚絮身边,蹲下了身子。 然后,他伸出那双骨节分明、堪比艺术品的手,和她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手稿,一页,一页的,轻轻捡起。 在极度的贫血、寒冷和惊吓中,江晚絮的视线早就已经模糊。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 只感觉一个高大而温暖的身影,笼罩了她。 手稿被一张张整理好,重新放回她的怀里。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轻柔地抱了起来。 彻底失去意识前,江晚絮的脑海里,只剩下三个无比清晰的印记。 一股清洌安稳的雪松香气,强势地包裹了她所有的感官。 一个让她安心到想哭的温暖怀抱。 以及,她那沓被如此珍重对待的、破烂的手稿。 第8章 聘请 意识,是在一阵尖锐的胃痉挛中回笼的。 紧接着,是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钝痛。 江晚絮费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那个破旧短租屋的天花板,也不是冰冷泥泞的马路。 而是一盏……极尽繁复奢华的水晶吊灯,折射着钻石般璀璨的光。 她在哪? 大脑宕机了三秒。 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江明泽的狠毒,垃圾桶的恶臭,江芊妤那张扭曲的脸,还有……最后那辆横冲直撞、要将她碾成肉泥的保时捷。 她猛地坐了起来。 动作太大,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大到不像话的卧室。 天鹅绒的窗帘垂落地面,质感厚重。手织的羊毛地毯柔软得能陷进脚踝。 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雪松香气,和她昏迷前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低调而极致的奢华,与她之前那个连房租都付不起的破旧旅馆,形成了惨烈到刺眼的对比。 强烈的、铺天盖地的不真实感和惶恐,瞬间攫住了她。 她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不是那件沾满泥污的旧衣服。 而是一件……质地丝滑的真丝睡衣。 陌生的。 昂贵的。 这个发现,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江晚絮的血色瞬间褪尽,她几乎是颤抖着、惊慌地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身体。 睡衣完好无损。 身上除了旧有的伤痕,没有任何被侵犯的迹象。 确认这一点后,她紧绷到极点的神经,才略微松懈下来。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回床上。 可随即,一股比恐惧更深的悲哀,涌上了心头。 她竟然…… 她竟然会第一时间,怀疑自己遭遇了那种事。 这五年,叶寒和江家的人,究竟把她逼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丧失了,像一只受惊的鸟,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感到恐慌。 她的目光开始急切地在房间里搜寻。 不是在找人,也不是在找逃生的出口。 而是在找……她的那个破箱子。 她的手稿…… 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没有破旧的行李箱。 却有一沓……整整齐齐的纸。 是她的手稿。 江晚絮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冲了过去,像是看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的指尖,颤抖着抚上那沓纸。 然后,她愣住了。 那些被泥水浸泡过、变得皱皱巴巴、污秽不堪的手稿,此刻,竟然每一页都变得平整如新。 像是被最专业的机器,一页一页,小心翼翼地处理过。 虽然一些字迹的边缘,因为水渍的侵染,还是留下了淡淡的、模糊的痕迹,但上面的每一个公式,每一个图样,都清晰可辨。 它们被按照原本的顺序,整齐地码放在一起。 旁边,还静静地放着一个全新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机。 手机下面,压着一张打印出来的便签。 上面只有一行字,字体沉稳有力。 「物归原主,请安心休养。」 江晚絮看着那行字,又看看手边被珍重对待的手稿,眼眶猛地一热。 这世上,有人视她的心血为垃圾,毫不犹豫地扔进肮脏的垃圾桶。 也有人,将它们从污秽中拾起,用最郑重的方式,归还给她。 这份……对她知识和心血的极致尊重,像一颗精准的子弹,瞬间击中了她最柔软的心防。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江晚絮迅速擦掉眼角的湿意,警惕地开口:“谁?” “江小姐,您好,我是林易,顾先生的特助。”门外的声音温和而恭敬,“您醒了吗?医生马上就到。” 顾先生? 江晚絮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搜索不到这个姓氏。 她攥紧了手稿,哑声说:“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得体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提着医药箱的家庭医生。 林特助对她微微颔首,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恰到好处,不让人感到冒犯。 “江小姐,您昏迷了两天,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些低烧。顾先生吩咐,让医生先为您检查一下。” 江晚絮没有拒绝。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根本没有说“不”的资格。 经过一番检查,确认没有大碍,只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过度劳累和惊吓所致后,医生开了药,便被林特助礼貌地请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江晚絮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下来,对着林特助,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特助,谢谢你,也替我谢谢顾先生的救命之恩。” “但是……” 她抬起头,目光虽然黯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 “我必须马上离开。” 林特助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江小姐,您不必如此戒备。您是顾先生的客人,在这里,您是绝对安全的。” 安全? 江晚絮在心里自嘲地笑了。 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早就成了奢侈品。 江家、叶家,那些她曾经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却给了她最致命的伤害。 他们用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她: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怕。 她怕这又是某个精心设计的、华丽的陷阱。 她更怕,自己欠下根本还不起的债。 “林特助,”江晚絮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很感激顾先生的善举。但我已经有了去处。” 她顿了顿,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瑞澜研究院的林博士,已经正式向我发出了邀请。我过几天,就要去入职了。” 除了入职这件事是瞎说,她也不算说谎。林博士是她已故母亲的挚友,也是业内少数几个真正欣赏她才华的前辈。 在她嫁给叶寒,几乎要放弃学术的那几年,是林博士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劝她,让她不要丢掉自己的专业。 瑞澜研究院,是她心中最后的学术净土,也是她最后的情感寄托。 听到“瑞澜研究院”,林特助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并没有强留,只是将一份文件,递到了江晚絮面前。 “江小姐,顾先生完全知晓您目前的处境。”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说出的话,却让江晚絮的心狠狠一沉。 “包括,叶寒先生动用关系对您进行的全行业封杀。网络上至今没有平息的、针对您的舆论暴力。” “也包括……江家打算以‘精神失常’为由,侵吞您名下财产的计划。” 江晚絮的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 这些她拼命想要掩藏的、最狼狈不堪的伤疤,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揭开了。 原来,她所有的挣扎和绝望,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像一个透明人,无所遁形。 见她浑身戒备的样子,林特助立刻表明了来意。 他郑重地,将那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江小姐,请不要误会。我只是想代表顾先生,正式向您提出一份聘请。” 第9章 唯一的温暖 聘请? 江晚絮愣住了。 她现在身败名裂,被整个行业唾弃,谁会聘请她? 林特助的语气,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顾先生说,他投资的不是你的过去,而是你毋庸置疑的未来。” “……” 江晚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投资她的未来? 这句话,比任何一句安慰和同情,都更能撼动她的心。 可是…… “对不起,林特助,我……”她艰难地开口,理智让她不能轻易动摇。 林特助似乎对她的拒绝毫不意外,然后,他抛出了那个让她根本无法拒绝的方案。 “江小姐,我们并非强求您立刻入职。” “我们只是想为您提供一个……自证清白的平台。”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按下一个按钮。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缓缓向两侧拉开。 窗外,根本不是什么花园或者城市景观。 而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实验室! 透过纤尘不染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里面一排排顶尖的精密仪器,闪烁着代表科技最高水平的冷光。 无数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各自的岗位上,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那场面,比江晚絮见过的任何一个国家级实验室,都更具规模,也更具未来感。 江晚絮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这是‘天枢’实验室,隶属于顾先生名下的‘寰宇科技’。”林特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这里拥有全球最顶尖的超算中心,和最前沿的科研设备。您可以即刻拥有它的最高使用权限,并且,我们会为您配备一支由行业顶尖人才组成的科研团队,全力配合您。” “目的只有一个——” 林特助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帮助您,在最短的时间内,复现您的实验,拿出无可辩驳的证据。” 江晚絮的大脑一片轰鸣。 她听到了什么? 顶级实验室? 全套科研团队? 即刻为她服务? 这…… 这已经不是雪中送炭了。 这是直接把一座烧得暖烘烘的、还附赠全套生活物资的城堡,搬到了她这个快要冻死在冰天雪地里的乞丐面前。 她下意识地问:“条件呢?” 她不信,会有这么好的事。 “唯一的‘条件’,”林特助微微一笑,“是希望您在未来的专利合作上,能够优先考虑‘寰宇科技’。” 这个条件,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善意的玩笑。 江晚絮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特助看着她苍白脆弱的脸,收起了脸上的微笑,语气变得无比诚恳,无比郑重。 “江小姐,您可能不相信我们。但请您相信我们的判断力。” “寰宇科技的法务部和技术顾问团,在事发后第一时间,就对您和江芊妤小姐的论文进行了交叉对比和技术溯源。” “结论是——”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江晚絮心上的重锤。 “我们相信,您,不会学术造假。” 我们相信你。 这句话,像一道温暖的激流,瞬间冲垮了她用冷漠和坚硬伪装起来的所有防备。 叶寒不信她。 她的父亲,她的哥哥们,她掏心掏肺对待的亲人,没有一个人信她。 他们只会指责她,辱骂她,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她的身上。 可现在,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用最理性的方式,给了她最绝对的信任。 这份信任,比任何珍宝都来得可贵。 也比任何刀刃,都更能刺穿她的心脏。 江晚絮再也撑不住了。 她低下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可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一颗一颗,无声地砸落下来。 滴在那昂贵的、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没有哭出声。 不是为了博取同情,也不是故作坚强。 这只是……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委屈、不甘、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林特助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也没有递上纸巾。 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释放。 许久。 江晚絮才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声音因为哽咽而沙哑得不成样子。 她看着林特助,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三个字。 “好。” “我……答应。” 实验室的另一侧。 一间被单向玻璃隔开的观察室里。 顾彦廷静静地站着,高大挺拔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瘦弱的、颤抖的肩膀,看着她拼命忍住哭泣、却还是泪流满面的样子,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滔天的心疼与怒意。 欣慰,是因为她终于肯接受他的帮助。 愤怒,是因为那些该死的人,竟然将他放在心尖上疼了那么多年的姑娘,伤到了如此地步。 连接受一点善意,都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如履薄冰。 叶寒。 江家。 他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等着。 他会让他们,百倍、千倍的,偿还回来。 当江晚絮真正踏入那间堪比梦想的“天枢”实验室时,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她像一个误入糖果屋的孩子,抚摸着那些只在顶级学术期刊上见过的顶尖设备,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超高分辨率的多光谱成像仪,能够捕捉到肉眼无法识别的、最细微的颜料层信息。 基于神经网络的超算集群,能将她算法的运算效率,提升上千倍。 还有全自动化的数据采集和分析系统…… 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作为一个科研人员,最极致的梦想。 而现在,这些梦想,全都触手可及。 她的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顾先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 她将这一切,都理解为一次纯粹的、眼光毒辣的战略投资。 毕竟,她的研究成果一旦被证实,其商业价值和战略意义,都不可估量。 这位顾先生,是在她价值最低谷的时候,进行了一次风险投资。 但无论如何,这份知遇之恩,已经足够她铭记一生。 她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想要找出关于这位“顾先生”的蛛丝马迹。 可惜,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自己与这位“顾先生”之间有过什么交集。 可顾彦廷的记忆深处,却一直都有一个无法磨灭的画面。 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蜷缩在小巷角落,浑身是伤的落魄少年…… 以及那个,分给他半片面包的少女…… 第10章 姐姐,你为什么推我? 在“天枢”实验室安顿下来的第三天,江晚絮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回一趟江家。 不是为了求和,也不是为了理论。 是为了拿回……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那个被她藏在阁楼最深处,落了灰的旧木箱。 里面有母亲亲手为她缝制的一条连衣裙,还有她儿时所有的照片。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念想和温暖。 顾彦廷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想法,特助林易委婉地提出可以派人代劳。 江晚絮拒绝了。 这是她自己的事。 她必须亲手拿回来。 林易没有再劝,只是派了车将她送到江家别墅区外。 看着那栋熟悉的、却又无比冰冷的建筑,江晚絮深吸了一口气,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她以为,这个时间点,家里应该没人。 可当她用旧密码打开大门,踏入那个奢华却毫无温度的客厅,一道尖锐又故作惊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江芊妤像一只花蝴蝶,从二楼的旋转楼梯上飞奔下来。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奢侈品套装,妆容精致,看起来光彩照人。 与江晚絮身上那件林易临时准备的、朴素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芊妤一把抓住江晚絮的手臂,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担忧。 “姐姐,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前几天那个开车的男人是谁呀?他把你带去哪里了?我们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屋里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语气无辜到了极点,眼神里却闪烁着淬了毒的、恶意的试探。 每一个字,都在巧妙地将顾彦廷的救助,扭曲成一桩不清不楚、见不得光的男女关系。 江晚絮的胃里一阵翻涌。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江芊妤死死攥住。 果然,下一秒,一道冰冷厌恶的声音从沙发处传来。 是她的大哥,江明泽。 他放下了手中的学术期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看她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江晚絮,你还有脸回来?” “刚跟叶寒闹离婚,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攀附上别的男人了?” “你就不能检点一些吗?非要把江家的脸都丢尽了才甘心?!” 旁边,正在打游戏的三弟江明宇闻言,嗤笑一声,将手机往旁边一扔,满脸的鄙夷和不屑。 “大哥,你跟她废话什么?” 他上下打量着江晚絮,眼睛里满满的嫌弃。 “野鸡就是野鸡,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骨子里就是下贱,没教养的东西!我看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吧?不然怎么会看得上你这种人?” 恶毒的话,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插进江晚絮的心脏。 她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在颤抖。 她试图解释,声音因为虚弱和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沙哑。 “我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是有人……救了我……” 然而,她的声音,瞬间就被更激烈的嘲讽和辱骂淹没了。 “救了你?哈!”江明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怎么没见有人救我?人家凭什么救你?还不是看你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 江明泽更是冷哼一声,眼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够了,江晚絮。别再编这些可笑的谎言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吗?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连学术造假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谎言…… 不择手段…… 江晚絮看着眼前这两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只觉得荒谬又可悲。 原来在他们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字,他们都不愿意信。 就在这时,江芊妤那“善解人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松开江晚絮,走到两个哥哥面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大哥,三哥,你们别这么说姐姐了……” “姐姐她……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 “姐姐无依无靠,心里肯定很难过……我们是家人,应该多体谅她才对……” 她说着,又转过身,假惺惺地要来搀扶江晚絮。 “姐姐,你别跟哥哥们生气,他们也是关心你……来,我扶你到沙发上坐一会儿……” 那只涂着粉色蔻丹的手,再次朝着她的手臂伸了过来。 看着那张虚伪的脸,闻着她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江晚絮胃里翻搅得更厉害了。 在江芊妤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江晚絮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 “别碰我!” 这一声,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而就在这一瞬间—— 江芊妤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向后踉跄着倒去。 她的身体,以一个极其夸张而诡异的角度,直直地撞向了客厅中央那个棱角分明的玻璃茶几。 “砰——!” 一声闷响。 江芊妤的额角,不偏不倚,“恰好”磕在了茶几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江晚絮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鲜红的血液,是如何从江芊妤光洁的额头上瞬间涌出,顺着她惨白的脸颊,蜿蜒而下。 那画面,触目惊心。 “啊——!” 江芊妤捂着额头,发出了足以刺破耳膜的惨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姐姐……你……你为什么要推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只是想关心你啊……你怎么能……” 她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江明泽和江明宇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芊妤!” 江明宇第一个冲了过去,一把将江芊妤抱进怀里,看着她额头上不断涌出的鲜血,眼睛都红了。 他猛地抬起头,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死死地瞪着江晚絮。 “江晚絮!你这个毒妇!你他妈的找死!” 江明泽也快步上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按住江芊妤的伤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江晚絮!你简直是疯了!” 第11章 垃圾都不如 江晚絮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她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看着那两个对她怒目而视的哥哥,只觉得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没有推她。 她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可谁会信呢? 在这个家里,她的话,从来都一文不值。 楼上的骚动,终于惊动了书房里的江父。 “吵什么吵!家里是菜市场吗?!” 伴随着一声威严的怒喝,江父沉着脸从书房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被江明宇抱在怀里,满脸是血,哭得撕心裂肺的江芊妤时,瞳孔猛地一缩。 “芊妤!这是怎么回事?!” 江明宇立刻添油加醋地指着江晚絮,恶狠狠地告状。 “爸!你问她!问你这个好女儿!” “我们不过是问了她两句这两天去哪了,她就发疯一样,把芊妤推倒撞在了桌角上!” “爸,你看芊妤流了这么多血!这个贱人是想杀了芊妤啊!” 江父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射向江晚絮。 那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只有滔天的怒火和极致的厌恶。 他根本不问缘由,不听解释,指着江晚絮的鼻子,厉声咒骂。 “孽女!你把江家的名声都败坏了还不够!” “现在还要跑回家里来,残害自己的姐妹了吗?!” “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是石头做的吗?江家的脸,都被你这个扫把星给丢尽了!” 残害姐妹…… 扫把星…… 一句句,一声声,像是最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江晚絮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的亲生父亲。 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嫌恶。 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碎了,变成了碾落一地的尘埃。 她忽然就不想解释了。 也懒得再辩解了。 对一群从来不相信你的人,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不再说话,只是用一双空洞而冰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每一个人。 看着江芊妤躲在江明宇怀里,投来的那个得意的、挑衅的眼神。 看着江明泽那副痛心疾首、仿佛她是家族罪人的模样。 看着江明宇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凶狠。 也看着……她父亲那张,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脸。 这就是她的“家人”。 多么可笑。 她这副“冥顽不灵”、“死不悔改”的样子,更是彻底激怒了江父。 江明宇在一旁大声撺掇:“爸!不能再让她待在家里了!她就是个疯子!是个祸害!把她赶出去!” 江父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指着大门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滚——!” “我们江家,没有你这种心肠歹毒、不知廉耻的女儿!” “你给我滚出去!永远别再回来,脏了我们江家的地!” 江晚絮的身体,微微晃了晃。 但她站住了。 她甚至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这个地方,她早就该离开了。 “站住!”江明泽冷冷地叫住了她。 他对着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佣人使了个眼色。 “把她的东西,扔出去。” 那个佣人不敢违抗,连忙跑过去,拎起江晚絮的那个小小的行李箱。 佣人走到门口,像是扔垃圾一样,将那个行李箱粗暴地扔出了大门。 “砰”的一声,箱子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弹了一下,锁扣应声而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散落一地。 像她此刻的人生一样,狼狈不堪。 夜色寒凉如水。 江晚絮站在江家别墅的大门外,看着那扇雕花的、厚重的铁门,在自己面前,缓缓的、无情地关上。 彻底隔绝了里面所有的“温暖”和“亲情”。 她刚刚签下离婚协议,被赶出叶家。 她本以为,血脉至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退路。 可如今,她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冷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她低头,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行李箱,和那几件散落的衣服。 原来,她连一件垃圾都不如。 垃圾,至少还能被扔进垃圾桶。 而她,连同她那点可怜的自尊,被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大马路上。 她默默地走过去,蹲下身,将那些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重新塞回箱子里。 合上箱盖,扣上锁扣。 整个过程,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不是不痛。 是痛到麻木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心里的那个窟窿,被寒风灌满,呼啸作响。 母亲的遗物…… 终究还是没能拿回来。 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然后拉着行李箱,转身,走入无边的夜色。 身无分文。 无家可归。 她掏出林易给她的那部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然后就因为电量耗尽,彻底黑了下去,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她此刻的窘迫。 她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街头走了多久。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独得像一个游魂。 最终,她在一个街角的公共电话亭前,停下了脚步。 她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才终于找出几枚硬币。 颤抖着手,将硬币投了进去。 然后,凭着记忆,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爽朗的女声。 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她唯一的朋友,苏洛敏。 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江晚絮一直强撑着的、坚硬的外壳,顷刻间土崩瓦解。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喂?说话呀?再不说话我挂了啊!”苏洛敏在那头咋咋呼呼地说。 江晚絮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拼命地将眼泪憋回去,才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她自己。 “洛敏……” “是……是我……” “我……可以……可以去你那里,住几天吗?”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第12章 顾总,人接到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电话那头,苏洛敏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切和难以置信的担忧。 “晚絮?!是你?!你的声音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 “你现在在哪儿?!” 半个小时后。 一辆半旧的甲壳虫,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江晚絮面前。 车门打开,苏洛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穿着睡衣和拖鞋就冲了下来。 当她看到那个抱着膝盖、蜷缩在电话亭角落里,瘦得像一片纸一样的江晚絮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的天……晚絮……他们到底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苏洛敏什么都没问,直接把她塞进了车里,又费力地把她的行李箱搬上后备箱。 一路疾驰,回到了她租住的那个并不宽敞,甚至有些拥挤的一居室公寓。 公寓很小,却被收拾得干净又温馨。 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江晚絮满身的寒意。 苏洛敏把她按在那个小小的、却很柔软的布艺沙发上,然后手忙脚乱地去给她倒热水,找医药箱。 看着好友那张写满了心疼和担忧的脸,江晚絮接过那杯温热的水,水汽氤氲了她的视线。 她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道谢。 “谢谢你,洛敏。” 身体的疲惫,在这一方小小的、温暖的天地里,得到了些许缓解。 然而,那颗被至亲生生剜掉一块、遍体鳞伤的心,却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被啃噬得愈发清晰。 一幕幕,一声声。 江明泽的厌恶,江明宇的辱骂,江芊妤的陷害,还有……父亲那句冰冷的“滚”。 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地上演。 疼。 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苏洛敏看着她这副鬼样子,什么都没问。 问了也是白问。 她转身冲进自己那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柜。 翻出一条崭新的毛巾,和一套干净的棉质睡衣,扔到江晚絮怀里。 “先去洗个热水澡,把你身上那股丧气和霉味都给我洗干净了。” 她的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在下达命令。 江晚絮抱着那套柔软的睡衣,上面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那是属于一个正常人家的,温暖而安稳的味道。 她的眼眶又是一热。 “洛敏,谢谢你……但是,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的,等我找到地方……” 苏洛敏最烦的就是这个。 她一摆手,直接打断了江晚絮的话,眉头拧得像个疙瘩。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文绉绉的。让你住就住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这儿庙小,地儿也窄,但多你一个也挤不垮。” 她叉着腰,上下打量着江晚絮,像一只护崽的母鸡,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还有,我可不是同情你。” 苏洛敏忽然开口,语气变得有些复杂。 “我就是看不惯那些孙子欺负人。” 江晚絮愣住了。 苏洛敏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像是有些不自在。 “前几天我看到网上的帖子,说你学术造假的时候,我就一个字都不信。” “江芊妤是个什么货色,我比你清楚。” “大学那会儿,她为了抢一个保送名额,都能半夜偷偷格式化竞争对手的电脑硬盘,这种事我都亲眼见过。她的话,狗听了都得摇摇头。” 江晚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是除了顾彦廷之外,第一个,如此斩钉截铁的,选择相信她的人。 苏含敏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 “至于你……江晚絮……”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远处,似乎陷入了回忆。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跟你斗了四年,我能不清楚?” “你就是个科学疯子,一根筋的怪物。” “为了一个数据模型,你能三天三夜不睡觉,把自己关在图书馆里啃资料。” “为了验证一个猜想,你能把兼职赚的所有钱都拿去买实验材料,自己天天啃馒头。” “你这种人,骄傲得要死,把学术看得比命都重要,你会去抄袭?去剽窃?” 苏洛敏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三分不屑,七分笃定。 “你要是会干那种事,我苏洛敏的名字倒过来写。” 江晚絮怔怔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大学四年,一直视自己为头号竞争对手,事事都要跟自己争个高下的女孩。 她从未想过,最了解她的,竟然是她的“敌人”。 苏洛敏的内心,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波澜壮阔。 她想起大学毕业时,就是因为一个小数点后三位的精度差异,她的论文综合评分,以零点零一分的微弱差距,输给了江晚絮。 也因此,她与那位她仰慕已久的首席博导失之交臂,眼睁睁看着江晚絮成了那位泰斗的关门弟子。 那份不甘,那份挫败感,曾让她耿耿于怀许多年,甚至毕业后,都不愿再主动联系江晚絮。 可她就是这样的人。 慕强,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可以输,但她只服气凭真本事赢过她的人。 江晚絮,就是那个人。 所以,当她看到新闻上,江晚絮被江家和叶家联手泼上“学术剽窃”的脏水时,她心里的第一反应,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暴怒。 是一种属于强者的尊严,被小人玷污的愤怒。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配?!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她苏洛敏都未曾真正战胜过的对手! 这份基于实力认可的信任,像一股最温暖的激流,瞬间冲垮了江晚絮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它比任何单纯的同情和怜悯,都更能让她感到慰藉。 那是来自同类的,最珍贵的认可。 江晚絮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因为绝望。 而是因为,这世上,终于有人懂她。 “快去洗澡!” 苏洛敏看到她掉眼泪,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凶了。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就是被狗咬了几口吗?回头咱们拿棍子打回去就是了!” “赶紧的,洗完出来我给你煮碗面,看你瘦得跟个纸片人似的,风一吹就倒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江晚絮推进了小小的卫生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听着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苏洛敏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走到阳台,关上玻璃门,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 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那个只存了“G”字母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怎么样?” 苏洛敏靠在栏杆上,夜风吹起她乱糟糟的卷发。 她言简意赅:“顾总,人接到了。” 第13章 沉寂 电话那头的顾彦廷,似乎是松了口气,声音也缓和了下来。 “辛苦了,苏小姐。后续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林易,他会……” “不必多说。” 苏洛敏却直接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她独有的傲然。 “顾总,我帮你这个忙,不是图你什么。” “就算你今天没有委托我,我知道了她的事,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们这种搞科研的,或许有点书呆子气,但心里都有一杆秤。” “谁是真材实料,谁是跳梁小丑,我们分得清。” “保护江晚絮,不是在保护她一个人,是在保护我们这类人,最后那点可笑的、干净的底线。” 说完,她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站在“天枢”顶层落地窗前的顾彦廷,看着被挂断的通话界面,非但没有生气,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能真正走进江晚絮心里,给她带去力量的朋友。 而不是一个,他用金钱雇来的保姆。 解决了栖身之所的后顾之忧,江晚絮将自己彻底地、毫无保留地,献祭给了科研。 第二天一早,她就联系了林易,进入了那个位于京城郊区,地图上甚至都没有标注的“天枢”实验室。 从踏入那扇门开始,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那个在江家人面前脆弱、无助、沉默的江晚絮,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静、专注、甚至有些冷酷的科研机器。 她几乎是开启了“自虐”模式。 二十四小时,除了必要的睡眠,她几乎全部的时间都泡在了实验室里。 用一组组繁复的数据,一行行精密的代码,一张张复杂的结构图,来麻痹那颗被伤的千疮百孔的心。 也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投入,来争分夺秒,夺回本该属于她的清白和尊严。 实验室的灯,常常彻夜通明。 很多时候,她因为工作到太晚,或者因为一个灵感在深夜突然迸发,就直接裹着实验服,在休息室的折叠床上将就一夜。 桌上的饭菜,从温热到冰凉,她都常常忘记去吃。 咖啡和浓茶,成了她续命的良药。 短短一周,她整个人又瘦了一圈,眼下的乌青浓得像墨,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像是淬了火的寒星,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顾彦廷派给她的科研团队,是寰宇科技内部最顶尖的一批精英。 一开始,他们对于这个空降而来的、名声不佳的“江小姐”,只是抱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老板的命令,他们执行就好。 然而,仅仅三天。 他们所有人的态度,就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当江晚絮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解决了困扰他们团队半个月的算法瓶颈时; 当她徒手画出的分子结构图,比电脑建模还要精准分毫不差时; 当她对一项前沿技术的理解,比项目组里资历最老的专家还要深刻透彻时; 整个团队,彻底沸腾了。 质疑,变成了震惊。 公事公办,变成了由衷的敬佩。 他们开始自发地为她准备三餐,提醒她休息,甚至在她推演到关键时刻,会默契地围在她身边,连呼吸都放轻,生怕打扰到她。 “江老师,您昨天指出的那个数据冗余问题,我们优化了一下,您看看这个方案行吗?” “江老师,这是新到的超导材料样品,您要不要看一下?” “江老师,您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们盯着,您这都连着熬了四十个小时了!” 从“江小姐”到“江老师”,称呼的转变,代表着绝对的实力认可。 江晚絮虽然与团队配合默契,但大部分最核心的实验论证和数据推演,她坚持亲力亲为。 因为她知道,这些,将是她递给所有敌人最锋利、最无法辩驳的一把刀。 这把刀,必须由她亲手打磨。 …… 与此同时。 江芊妤和江、叶两家,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 他们当然没有完全放过江晚絮。 叶寒甚至派了人,二十四小时盯着苏洛敏住的那个老旧小区。 传回来的消息,让他们彻底放下了心。 “目标每天都从那个破公寓里出来,坐地铁去一个普通的写字楼,看起来是找了个班上。” “穿得也很寒酸,都是些地摊货。” “有时候晚上还去便利店买打折的便当。” “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差,很憔悴。” 这些消息,无疑取悦了他们。 在他们的认知里,被叶家和江家联手封杀的江晚絮,就应该是这个下场。 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凤凰,掉进泥潭里,再也扑腾不起来。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也永远不会知道。 那个普通的写字楼,只是顾彦廷为了掩人耳目,设置的一个中转站。 江晚絮每天从那里,通过一部专用电梯,直达地下三层的秘密停车场,再换乘专车,前往真正的“天枢”实验室。 他们看到的,不过是顾彦廷想让他们看到的假象而已。 江芊妤最近春风得意。 叶寒已经公开宣布,将在下个月和她举行盛大的订婚典礼。 她每天的生活,就是逛街、做SPA、试婚纱,和名媛们喝下午茶,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偶尔提起江晚絮,她总会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唉,姐姐她也是太固执了……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很担心她。” 那虚伪的姿态,为她赢得了不少“善良懂事”的好名声。 江明泽和叶寒,则忙于一个跨国合作项目的竞标。 那个项目,原本江晚絮的研究成果,是其中最关键的技术支持。 如今,这份成果,被他们理所当然地,冠上了江芊妤的名字。 他们忙于生意场上的觥筹交错,忙于和各方大佬拉拢关系。 在他们眼里,江晚絮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一个被彻底清除的“污点”,一个偶尔想起时,只会惹来厌烦的麻烦。 她已经自行沉寂了。 再也翻不起任何浪花了。 这长达一个月的“无视”与“放松”,恰恰为江晚絮争取到了最宝贵、最不受打扰的科研时间。 第14章 天才 京城市民政局。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江晚絮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支黑色的签字笔。 她对面,是西装革履,面容冷峻的叶寒。 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 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探究。 他以为会看到她哭,或者闹,至少会有一丝不舍。 毕竟,这个女人爱了他五年,爱的卑微到了尘埃里。 但她没有。 江晚絮的脸上,平静得像一潭被冰封的湖水,没有丝毫波澜。 工作人员公式化的走着流程:“两位考虑清楚了吗?确认自愿离婚?” 叶寒没作声,目光依旧胶着在江晚絮身上。 江晚絮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她清晰地开口,“确认。” 那声音,清冷,干脆,不带一丝留恋。 叶寒的心,莫名地被刺了一下。 他皱起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从心底升起。 江晚絮没再看他。 她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 在那份象征着五年婚姻终结的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笔一划,清晰,冷静,像是签收一份无关紧要的快递。 写完,她将协议书推到叶寒面前,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到你了,叶总。” 那声“叶总”,疏离又客气,像一把无形的刀,瞬间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牵连斩断。 叶寒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他抓过笔,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力道大得几乎要划破纸张。 红色的印章,“啪”的一声,盖在了两本崭新的离婚证上。 刺眼,决绝。 工作人员将其中一本递给江晚絮。 “江小姐,手续办好了。” 江晚絮接过那本小小的红本,轻得像一片羽毛。 她却觉得,自己终于卸下了压在身上五年的大山。 她站起身,甚至没有再多看叶寒一眼。 “再见,叶总。” 不,是再也不见。 她转身就走,背影挺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叶寒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心头那股烦躁感愈发浓烈。 他下意识地开口,想叫住她。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质问她为什么不难过? 还是嘲讽她终于得偿所愿? 似乎都不对。 就在他这片刻的犹豫中,那个纤瘦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民政局的大门外。 彻底地,从他的世界里,干净利落地退了场。 这份极致的平静与冷漠,像一根看不见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了叶寒的心里。 不疼,但就是说不出的憋闷。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第一次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脱离他的掌控。 同一天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 京郊,“天枢”实验室。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无数行代码如瀑布般飞速滚动。 江晚絮坐在控制台前,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屏幕中央的进度条。 “最终数据校验完成,无冗余错误。” “理论模型与实验结果匹配度99.98%。” “反向推演逻辑链闭合,无悖论。” 团队成员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此起彼伏。 江晚絮的右手,握着鼠标,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这一个月,她几乎是将自己的命,燃烧在了这里。 如今,到了最后收割的时刻。 屏幕上,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 【是否确认提交至《环球科学》线上期刊?】 江晚絮的目光,落在了论文署名那一栏。 清清楚楚的三个字—— **Jiang Wanxu。** 她深吸一口气,移动鼠标,光标停在了那个“确认提交”的按钮上。 然后,轻轻按下。 “滴——” 一声轻响。 屏幕上跳出“提交成功”的字样。 整个实验室,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 “成功了!江老师我们成功了!” “太牛了!这个理论一旦公布,绝对是颠覆性的!” “哈哈哈,我要去开一瓶八二年的香槟!” 确认上传成功的那一刻,江晚絮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抽走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 那根以复仇为名,紧绷了一个月的神经,骤然断裂。 耳边的欢呼声,渐渐变得遥远、模糊。 世界开始旋转。 眼前的数据流,变成了扭曲模糊的光影。 一股滚烫的热浪,毫无征兆地从骨髓深处汹涌而上,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江老师?您怎么了?” 身旁的助手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担忧地问了一句。 江晚絮想开口说“我没事”,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完全不听使唤。 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便直直地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江老师!” “快!叫医疗组!” 实验室里,顿时乱成一团。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江晚絮的脑海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终于……结束了。 江晚絮不知道,她这轻轻一点,在全球学术界,掀起了怎样一场惊涛骇浪。 论文发表不到十分钟。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几位一直关注该领域的诺贝尔奖得主。 一位远在德国的物理学泰斗,深夜从床上爬起来,连夜发表推特:“不可思议的构想,严谨到令人发指的论证!我敢断言,这是量子传感领域近十年来最伟大的突破!这位叫‘Jiang Wanxu’的学者是谁?我必须立刻认识她!” 另一位MIT的终身教授,更是直接在个人主页上写道:“我为我之前对该技术路线的悲观判断道歉。事实证明,是我浅薄了。‘Jiang Wanxu’小姐,为我们所有人,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紧接着,全球各大顶尖科研院所、科技巨头的官网,纷纷转发、评论。 “天才!” “鬼斧神工!” 第15章 你还想怎么样 国内的学术圈,因为这一篇论文,直接炸了。 那些曾经对江晚絮避之不及的所谓专家学者,此刻一个个目瞪口呆。 而之前被江芊妤和叶家买通,疯狂在网络上带节奏,给江晚絮扣上“学术骗子”、“抄袭狗”帽子的媒体和水军,瞬间陷入了极度的尴尬和恐慌。 他们前几天骂得有多狠,此刻脸就被打得有多肿。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反转?前几天不还说她抄袭吗?】 【抄袭?你告诉我这玩意儿怎么抄?这里面的理论,全世界都没几个人能看懂,她去抄谁的?抄外星人吗?】 【笑死,我刚刚去翻了那个骂得最凶的‘学术打假大V’的微博,他已经把所有内容都删了,还设置了半年可见。】 【之前那些说江晚絮身败名裂,被研究院开除的媒体呢?出来走两步啊?】 【真相只有一个:之前江晚絮的研究成果是真的,但被人偷了,反过来诬陷她抄袭!现在她拿出了一个更牛逼的东西,直接把小偷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舆论,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反噬。 无数网友涌入江芊妤和叶氏集团的官方账号下,要求他们给出解释。 要求彻查真相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一切,都与陷入昏迷的江晚絮无关了。 苏洛敏的公寓里。 她精心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开了一瓶昂贵的红酒。 本来是打算等江晚絮凯旋,好好为她庆祝一番的。 结果,人是等回来了,却是被顾彦廷的助理林易,直接从实验室抬回来的。 “急性肺炎,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和过度疲劳,引起的高烧昏迷。” 医生的诊断,让苏洛敏的心揪成了一团。 此刻,江晚絮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地起了皮,眉头紧紧地皱着,即便在睡梦中,也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苏洛敏用温水浸湿了毛巾,一遍又一遍地帮她擦拭着滚烫的额头。 看着好友瘦得脱了相的脸颊,和手腕上因为输液而留下的青紫针孔,苏洛敏的眼眶红了。 这个傻子……真的是在用命去拼。 桌上的庆功宴,从温热到冰凉,一口未动。 “叮咚——” 苏洛敏的手机响了,是“天枢”实验室那边,江晚絮的团队打来的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是一群激动又兴奋的脸。 “苏小姐,江老师醒了吗?我们想跟她说一声谢谢!” “对啊对啊,今晚我们聚餐,想让江老师也看看!” 苏洛敏把摄像头对准了床上昏睡的江晚絮,压低了声音,“她烧得厉害,刚睡下。” 视频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和心疼的神色。 也许是听到了动静,江晚絮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声音沙哑得厉害。 “洛敏……” “我在呢!”苏洛敏赶紧凑过去,“感觉怎么样?”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你个猪。” 江晚絮看到了她手机里的画面,挣扎着想坐起来。 “是……是大家吗?” 苏洛敏连忙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江老师!您醒了!” “江老师您好好休息!庆功宴我们给您留着!” 看着屏幕上一张张真诚又关切的脸,江晚絮的眼眶一热。 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用尽力气说道:“对不起……扫了大家的兴……谢谢……谢谢你们……”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屏幕那头,一个年轻的实习生没忍住,当场就哭了。 挂了电话,江晚絮的眼角,滑下一行清泪。 这一次,是解脱,是疲惫,也是……新生。 那根一直强撑着她的弦,终于可以,真正地松下来了。 她闭上眼,再次沉沉睡去。 …… 江芊妤快要疯了。 她原本正在和设计师敲定婚纱的最终款式,期待着下个月那场轰动全城的盛大婚礼。 她将以叶太太和天才科研才女的双重身份,风光无限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可这篇论文,像一颗重磅炸弹,将她所有的美好幻想,炸得粉碎。 她的手机,快要被打爆了。 有合作方打来询问技术真实性的,有媒体打来要求采访的,还有一些以前的同学和同事,发来各种阴阳怪气的“问候”。 最让她恐慌的是,她之前发表的那些挂着她名字的论文,也开始被人扒了出来。 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她的过去。 一旦被人发现那些成果的独立性和真实性有问题,她就彻底完了! 她辛辛苦苦营造了这么多年的“才女”人设,将彻底崩塌! “啊——!” 江芊妤歇斯底里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精致的妆容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 “江晚絮!江晚絮!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颤抖着手,拨通了叶寒的电话,声音瞬间带上了浓浓的哭腔。 “阿寒……呜呜呜……你看到网上的新闻了吗?” “姐姐她……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发表那篇论文,就是故意的!她知道我们的项目马上就要竞标了,她想毁了我,想让我们叶家和江家都成为业界的笑柄!” “现在所有人都来质疑我,说我是小偷……阿寒,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叶寒听着电话里心爱之人的哭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当然也看到了那篇论文,以及网上那铺天盖地的舆论。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于江晚絮的才华,而是暴怒。 一种被背叛,被挑衅的暴怒。 在他眼里,江晚絮此举,就是在报复! 是在赤裸裸地打他的脸,打江芊妤的脸! “别哭了,芊妤。”他柔声安抚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挂了电话,叶寒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立刻找到了江晚絮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要亲自问问那个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叶寒不等对方开口,冰冷刺骨的质问便如连珠炮般砸了过去。 “江晚絮,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离婚你已经签了,你还想怎么样?” “发表这篇论文,不就是故意针对芊妤,想让她身败名裂吗?她是你妹妹!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被你害得有多惨?她……” 手机那头,江晚絮正陷在高烧的混沌中。 是苏洛敏帮她接通的电话。 叶寒那熟悉又荒谬的指责,透过听筒,一字不漏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第16章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若是换做以前,江晚絮一定会声嘶力竭地去辩解,去争吵,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现在…… 她连一丝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觉得,无比的疲倦,和彻骨的可笑。 她想起过去无数次徒劳的辩解,想起他永远偏袒江芊妤的眼神,想起自己被推下楼梯时他冷漠的脸。 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偏见,真的可以根深蒂固到这种地步。 她不配拥有才华。 她所有的成就,都一定是为了针对江芊妤。 真是……可笑至极。 江晚絮没有争辩。 没有解释。 甚至没有力气愤怒。 在叶寒喋喋不休的指责中,她只是抬起发软的手指,从苏洛敏手中拿过手机,轻轻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挂断键。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忙音。 叶寒所有的斥责,戛然而止。 他愣住了。 他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这……是江晚絮第一次,主动挂断他的电话。 没有哭闹,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句反驳。 就是这样,用一种近乎轻蔑的沉默,彻底地切断了与他的所有交流。 这种彻底的、不屑一顾的沉默,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具冲击力。 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心脏。 江晚絮。 那个把他当成全世界的女人。 那个无论他怎么冷待,都会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凑上来的女人。 那个只要他皱一下眉,就会紧张的手足无措的女人。 她竟然,挂了他的电话。 在他质问她的时候。 在他为芊妤讨公道的时候。 她甚至,连一句辩解都没有。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被她痛骂一顿还要让他难以忍受。 仿佛他叶寒在她江晚絮的世界里,已经沦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 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他想再打过去,狠狠地质问她这算什么态度。 可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他怕什么? 是怕她再挂一次? 还是怕,听到她那把什么都不在乎的、清冷到极致的声音? 叶寒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不敢。 苏洛敏的公寓里。 江晚絮挂断电话后,便又昏沉地睡了过去。 高烧让她的大脑像一团被煮沸的浆糊,混沌,迟钝。 苏洛敏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地对着手机骂了一句:“人渣!” 她想也不想地将叶寒的号码,彻底拉黑。 从此山高水远,再无瓜葛。 手机刚放下,屏幕又亮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京市本地号码。 苏洛敏皱起眉,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记者,想直接挂断。 “等一下……” 床上的江晚絮却忽然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她的眼睛并没有睁开,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颤抖。 “给我……” 苏洛敏有些不解,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江晚絮没有看屏幕,只是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划开了接听键。 她将手机放在耳边,没有出声。 听筒里,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像是在酝酿情绪。 随即,一个男人刻意放得温和,却依旧透着一股居高临下味道的声音,响了起来。 “晚絮啊……是爸爸。” 江晚絮的嘴角,无声地向上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冰凉的弧度。 爸爸? 多么遥远又可笑的称呼。 她还以为,这个人,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叫江晚絮。 “嗯。”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 电话那头的江父,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又顿了一下。 在他预想中,她要么是受宠若惊,要么是哭诉委屈。 但这一个冷淡的“嗯”,却让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个……网上的事情,爸爸都看到了。”江父清了清嗓子,继续扮演着慈父的角色,“你……受委屈了。” “之前,是家里人误会你了。” “爸爸在这里,替你哥哥们,还有芊妤,跟你道个歉。” 江晚絮在心里冷笑。 道歉? 在她被江明宇掐着脖子,按在地上打的时候,他在哪里? 在她被江明泽指着鼻子,骂她不知廉耻给江家丢人的时候,他在哪里? 在她被江芊妤陷害,被他们所有人联手推下楼梯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现在,她的论文震惊了世界。 她江晚絮这个名字,成了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他倒想起来,自己是她爸爸了。 “晚絮啊,你看,你身体也刚好,总在外面住着也不是个事儿。” “回家来吧。” “爸爸让阿姨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乌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江父的语气,充满了“宽宏大量”的施舍感。 仿佛他愿意让她回家,是给了她天大的恩赐。 仿佛她之前所受的所有伤害,所有痛苦,都可以用一碗汤,一句“过去了”,就轻飘飘地一笔勾销。 江晚絮听着,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她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母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嘱咐她要“听爸爸的话”的画面。 那份生育之恩,如同最后一根看不见的蛛丝,还牵连着她。 也好。 那就回去一趟。 不为和解,不为亲情。 只为,亲手斩断这最后一丝牵连。 也为了看一场早就预知了结局的,滑稽戏。 “好。”她轻声应道。 “什么时候?” 江父大喜过望,连忙道:“就今晚!我让你三哥去接你!” “不用了。”江晚絮淡淡地拒绝,“我自己过去。”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一旁的苏洛敏,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晚絮你疯了?!你还真要去?” “那是什么龙潭虎穴你不知道吗?你现在这身体,去了不是任人宰割?” 江晚絮缓缓睁开眼,那双因高烧而显得格外清亮的眸子里,一片平静。 “洛敏,放心。” “我不是回去当女儿的。” “我是回去……当客人的。” 一个,马上就要离席的客人。 第17章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傍晚时分,江晚絮打车,回到了那个阔别已久的“家”。 江家别墅…… 这栋房子,是母亲当年的陪嫁。 可她在这个家里,却活得连个佣人都不如。 她站在雕花的铁门外,看着里面灯火通明,仿佛一个与她无关的世界。 深吸一口气后,她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江芊妤。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小脸苍白,眼睛红肿,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看到江晚絮,她先是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姐姐……你回来了。” 那声音,怯生生的,带着颤音。 江晚絮懒得理她,径直走了进去。 客厅里,江父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哎呀,晚絮回来了,快,快进来!” 那热情的姿态,仿佛之前将她赶出家门的不是他一样。 江明宇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到她的瞬间,就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眼神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江明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只有江明哲站起身,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她,犹豫两秒后开口,“晚絮,你身体……还好吗?” “死不了。” 江晚絮淡淡地回了三个字,便在离他们最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三个字,让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江明宇“霍”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她骂道:“江晚絮你什么态度!让你回来是给你脸,你竟然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明宇!”江父立刻呵斥道,“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 他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江晚絮说,“晚絮啊,你二哥就是这个臭脾气,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一个经典的“红白脸”戏码,江晚絮看都懒得看。 她只是觉得累。 很快,阿姨把饭菜端上了桌。 满满一桌子,确实是她从前爱吃的菜。 水晶虾饺,糖醋小排,蟹粉狮子头…… 只可惜,能将这些菜做得合她口味的李阿姨,早就在三年前,因为“不小心”撞见江芊妤偷换她的实验数据,而被江家找了个由头辞退了。 “来来来,晚絮,多吃点,看你瘦的。” 江父一边说,一边给她夹了一筷子糖醋小排。 江晚絮面无表情地看着碗里那块颜色过深、明显火候没掌握好的排骨,半天没有动作。 饭桌上的气氛,尴尬又诡异。 江父咳了一声,没话找话地开口,“晚絮啊,你这次的那个论文……真是……真是给咱们江家争光了。你不知道,你王伯伯李叔叔他们,都打来电话恭喜我,说我养了个好女儿。” 他脸上带着得意。 仿佛江晚絮不眠不休,拼了命换来的成果,是他江家的功劳。 江明宇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接话:“是啊,争光了。光都争到国外去了,现在眼界高了,怕是瞧不上我们这座小庙了吧?” 他这话,明着是讽刺,暗地里,却是在指责江晚絮攀上了高枝忘了本。 江明泽放下了筷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端出了长兄的架子。 “晚絮,你二哥说话虽然不好听,但道理是这个道理。” “做人,最重要的的是要懂得感恩。江家养你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现在有了成就,更应该想着怎么回报家族,而不是闹脾气、耍性子,让外面的人看我们家的笑话。”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言辞。 仿佛江晚絮之前所受的一切委屈,都只是“闹脾气”,而她现在不肯“回报”家族,就是忘恩负义。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江芊妤,忽然低低地啜泣了一声。 她放下筷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对不起……都怪我……” “要不是因为我,姐姐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也不会跟家里闹成这样……” “大哥二哥,你们别说姐姐了,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她一哭,瞬间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江父立刻心疼地皱起了眉,“芊妤,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别胡思乱想。” 江明宇更是直接拍了桌子,怒视着江晚絮,“你看看你把芊妤逼成什么样子?!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你非要这么刺激她吗?江晚絮,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江明泽也赶紧递了张纸巾过去,温声安慰道:“芊妤,不关你的事,是有些人心胸狭隘,见不得你好。” 江晚絮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多么熟悉啊。 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是这样。 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谁对谁错。 只要江芊妤一流眼泪,所有的天平,都会瞬间向她倾斜。 而她江晚絮,永远是那个被指责,被唾弃的恶人。 她曾经为此声嘶力竭的便结果,痛苦地嘶吼过,也绝望地哭泣过。 可现在,她看着眼前这拙劣的表演,心中只剩下一片平静。 就像在看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三流伦理剧。 她拿起筷子,夹起那块糖醋小排,放进了嘴里。 慢慢地咀嚼。 太甜了,甜得发腻。 酱油也放多了,咸得发苦。 真难吃。 她又夹了一口米饭,就着这难吃的排骨,机械地咽了下去。 她吃得很慢,很安静。 仿佛一个真正的局外人,将自己彻底隔绝在了这场闹剧之外。 她的沉默,让江家人的指责和安慰,瞬间就显得滑稽和可笑。 他们就像一群在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而台下唯一的观众,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 渐渐地,江芊妤的哭声小了。 江明宇的咒骂也停了。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沉默吃饭的江晚絮,心里升起一股的憋闷和烦躁。 她怎么不哭了? 她怎么不闹了? 她怎么不为自己辩解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所适从。 终于,江晚絮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口米饭。 她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然后,她缓缓地放下了筷子。 筷子与瓷碗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她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平静地扫过桌上的每一个人。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没有说过重话,却也同样选择了袖手旁观的江明哲身上。 第18章 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江晚絮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怨恨。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让人心悸的淡然。 她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她站起身,拉开椅子,转身就走。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而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江家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她会哭,会闹,会控诉,会歇斯底里。 他们甚至都准备好了回应她的说辞。 却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是这样一种反应。 一种彻底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纯粹的漠然。 就像……只是来吃一顿无关紧要的便饭。 吃完了就走。 这种被彻底无视,被当成空气的感觉,比任何激烈的对抗都更让他们感到难堪。 “站住!” 江明宇第一个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低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江家当成什么了?想来,想走就走?” “真是翅膀硬了!没教养的东西!” 江晚絮的脚步,连顿都没有顿一下。 仿佛那些刺耳的辱骂,只是拂过耳边的一阵风。 而心思比江明宇细腻敏感得多的江明哲,却从她刚才那最后一眼中,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不是赌气,不是耍性子。 那是一种……燃尽了所有希望和期盼后,死灰般的决绝。 他的心脏,忽然一沉。 一种莫名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可挽回地,彻底失去。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第一个追了出去。 终于,在玄关处,他拉住了江晚絮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瘦,有些硌人,而且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晚絮!” 江明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 “你别走……大哥他们不是那个意思……” 他想为家人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 “芊妤她……她只是从小身体不好,大家都习惯了多照顾她一点。” 江晚絮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地回过头,看着这个她曾经最亲近、也寄予了最多希望的三哥。 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涟漪。 甚至,她还微微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却比哭,更让人觉得心碎。 “没关系。”她轻声开口,“真的,都没关系了。” “你们是什么意思,大哥二哥是什么态度,芊妤又怎么样……” “所有的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了。”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柔。 “以后……各自安好吧。” 说完,她挣开了江明哲的手。 那力道不大,江明哲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开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拉开厚重的实木大门,毫不留恋地,走入了门外沉沉的夜色之中。 那纤瘦的背影,挺得笔直。 她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江明哲僵在原地,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得他浑身发冷。 他的耳边,不停地回响着江晚絮的最后那句话。 ——“以后,各自安好吧。” 这几个字,比任何一句撕心裂肺的嘶吼与不甘,都更决绝。 恨,至少说明还在意。 而“各自安好”,是彻底的割裂,是恩断义绝,是老死不相往来。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他们,可能真的,永远地失去这个妹妹了。 不是在今天晚上。 而是在过去那无数次,他们理所当然的偏袒里。 在那一次次,他带着伤,含着泪,充满希望地看向他们,却只得到冷漠和指责的瞬间里。 日积月累,千刀万剐。 直到今天,她心里的血,终于流干了。 夜风灌入玄关,吹得江明哲一个激灵。 他看着那扇被重新合上的大门,有一瞬间的失神。 “呸!让她滚!” 江明宇的咒骂声从餐厅传来,打破了沉默。 “滚得越远越好!我看她离了江家,能有多大出息!” 江父的脸色也是铁青一片。 他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骂了起来,“没规矩的小畜生!” 江芊妤还在小声地抽泣,听到父亲的咒骂声,声音哽咽却又清晰地补了一句:“都怪我……我不该惹姐姐生气的……” 江明泽皱着眉,看向门口失魂落魄的江明哲:“老三,她跟你说什么了?” 江明哲缓缓转过身,目光空洞地看了过来。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说……以后,各自安好。” “她说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就连江芊妤的哭声,也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江晚絮的这句话,是一种彻底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剥离。 他们对于她而言,真的就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另一边,叶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叶寒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合眼了。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办公桌上,平板电脑的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关于江晚絮那篇论文的各种报道和分析,每一个字都在表达着她的惊世才华和无上荣光。 他烦躁的关了屏幕,拿起手机。 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号码,依然是江晚絮的。 那个被她毫不犹豫挂断的电话,像一根刺,死死地扎在他的心上。 已经三天了。 整整三天。 江晚絮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 没有像以前那样,吵架后不出半天就跑来公司,红着眼睛给他送他最爱吃的零食。 更没有去打扰芊妤。 她的社交账号,也停更在那篇论文发布的庆祝动态上,再无更新。 她就这么……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这种感觉,让叶寒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 掌控公司未来的走向,掌控对手的命脉,也掌控着江晚絮的情绪。 只要他皱一下眉,她就会不安。 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让她欣喜若狂,或者坠入冰窟。 可现在,他所有的手段,忽然就失效了。 “咚咚咚。” 助理沈舟敲门走了进来。 “叶总,您要的资料。” 叶寒接过文件,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忽然开口问道,“她……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第19章 他竟然看到了 “她……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沈舟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恭敬地回答,“没有。” “夫……江小姐这几天一直待在她朋友苏洛敏的公寓里,除了前天回了一趟江家,就再没有出过门。” “没有哭闹?”叶寒的声音有些干涩,“没有找记者?也没有……试图联系我?” 沈舟摇了摇头:“都没有。” 叶寒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将文件丢在桌上,靠坐在宽大的皮质座椅里,扯了扯领带,用一种近乎刻薄的语气,嗤笑了一声。 “呵,总算懂事了。知道滚远点,不碍眼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却烧得更旺了。 他以为自己会感到轻松,会得到解脱。 可为什么,心里却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空落落的,还灌着冷风? 沈舟低着头,不敢接话。 作为跟了叶寒很多年的助理,他比谁都清楚,自家老板现在这个状态,就是两个字——嘴硬。 叶寒挥了挥手,“出去吧。” 神州如蒙大赦,转身就走。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叶寒一个人。 他疲惫地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江晚絮的脸。 哭泣的,微笑的,隐忍的,倔强的…… 最后,都定格成了她在民政局里,签下名字时那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侧脸。 他忽然睁开眼,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大步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黑色的宾利就停在了他与江晚絮的婚房——“星月湾”别墅外。 他没有进去,只是摇下窗户,静静地看向了那栋熟悉的房子。 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亮光。 从前,无论他多晚回来,这里总会为他亮着一盏灯。 江晚絮会穿着柔软的家居服,蜷在沙发上等他,手里捧一本厚厚的专业书,一看就是一天。 听到车声,她会立刻跑出来迎接他,接过他的外套,为他换上拖鞋。 然后,端出给他温着的汤。 那种无时无刻不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他曾经不屑一顾,甚至觉得厌烦。 可现在,当这一切都如潮水般褪去,他才发现,这栋冰冷的房子,似乎也随着那个女人的离开,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不习惯……” 叶寒低声地喃喃自语。 “对,只是不习惯而已。” 他为自己心中那种莫名的空虚和烦躁,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等过段时间,习惯了就好了。 他这样告诉自己,随即发动车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有着江晚絮气息的地方。 “阿嚏!” 江晚絮忽然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谁在骂我?” 她揉了揉鼻子,嘟囔了一句。 苏洛敏白了她一眼,把一杯温好的牛奶塞进了她手里。 “除了叶寒那个渣男,和江家那群奇葩,还能有谁?你也是心大,从那种地方回来,还能睡得着。” 江晚絮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眼神有些飘忽。 那天从江家离开后,她确实是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像是要把过去五年所有的疲惫,都一次性补回来。 醒来后,神清气爽,连高烧都退了。 “因为不在乎了,所以无所谓。”她淡淡地说。 苏洛敏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晚絮,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已经盛满了对叶寒的爱意,对家人的期盼,还有被伤害时的痛苦。 而现在,那些复杂的情绪都褪去了,只剩下一片澄澈的,近乎冷漠的平静。 “叮咚——” 门铃声忽然响起。 苏洛敏一脸警惕:“谁啊?不会是记者吧?” 她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男人,身形笔挺,气势沉稳,不像是普通人。 他们身边,还放着一个用防震木箱装着的,巨大的箱子。 “请问,是江晚絮江小姐吗?”其中一个男人开口,声音礼貌而疏离。 “我们是受顾先生所托,来为江小姐送一份礼物的。” 顾先生? 苏洛敏和江晚絮对视了一眼。 江晚絮犹豫了一下,还是让苏洛敏打开了门。 “江小姐,您好。” 为首的男人微微躬身,递上一张名片,“这是顾少吩咐送来的礼物,请您签收。” 江晚絮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姓氏和一个电话号码。 “顾”。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巨大的木箱上,心里充满了疑惑。 “这是什么?” “是顾少为您挑选的一套实验仪器配件,他说,或许您用得上。”男人回答得滴水不漏。 实验仪器? 江晚絮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两个男人将木箱小心翼翼地搬了进来,在客厅中央放下。 然后,他们拿出一张签收单。 “江小姐,如果没问题,请在这里签字。” 江晚絮看着那份签收单,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能不能麻烦你们,把这个带回去?请替我转告顾先生,谢谢他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收。” 男人面露难色:“江小姐,这……顾少吩咐过,礼物务必送到您手上。我们要是这么带回去,没法交差。” “这……” 江晚絮犯了难。 苏洛敏在一旁捅了捅她,小声说:“先收下吧,不然让人家也为难。回头你再想办法还给他就是了。” 江晚絮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她签了字,两个男人便立刻告辞离开,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客厅里,只剩下江晚絮,苏洛敏,和一个巨大的木箱。 “快!快打开看看!太子爷送的礼,到底是什么神仙玩意儿!”苏洛敏比她还激动。 木箱被打开。 里面是层层叠叠的防震泡沫。 当最上层的泡沫被揭开时,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静静躺在里面的,不是什么珠宝首饰,也不是什么名牌包包。 而是一套闪着金属光泽的,精密到了极致的仪器配件。 是德国某公司最新研发的,限量版“星尘”系列高精度激光共聚焦模块! 这套配件,是她研究领域内最顶尖的设备,有钱都未必能买到,需要通过层层审批和资格认证。 她之前在论文里,只是提了一句,如果能有这套设备辅助,她的下一个课题,将会大大缩短研发周期。 没想到…… 他竟然看到了。 第20章 必须归我所有 苏洛敏看着木箱里的仪器,一边摇头一边咋舌:“我的天……晚絮,这东西得多少钱啊?” 江晚絮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飘:“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说明,他真的……看了我的论文,而且看懂了。” 这份礼物,太懂她了。 懂她的事业,懂她的追求,懂她最需要的是什么。 这份尊重和理解,比任何俗气的珠宝,都更能敲击在她的心上。 箱子的最上层,还放着一张卡片。 白色的卡纸,质感极佳。 上面只有八个字。 「实至名归,前程似锦。」 没有落款,只有一个“顾”字。 没有一句暧昧不清的话,只有最真诚的祝贺和最美好的期许。 江晚絮拿着那张卡片,指尖微微泛白。 心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有感激,有惶恐,还有一丝……温暖。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外婆和苏洛敏,这是第一个,如此郑重地认可她事业的人。 “晚絮,这顾少……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苏洛敏凑过来,一脸八卦。 “别胡说。” 江晚絮立刻否认,脸颊却微微有些发烫。 “他只是……在表达一种欣赏和支持。”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套仪器配件重新盖好,将卡片收进了自己的钱包夹层。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这份人情,太大了。 她必须找机会,当面向他道谢。 然后,想办法把这份贵重到让她心慌的礼物,还回去。 三天后,瑞澜研究院。 今天是江晚絮正式入职的日子。 她穿着一身简洁干练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长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整个人看上去专业又精神。 站在瑞澜研究院这座国内顶尖的科研殿堂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是她学术生涯开始的地方。 也是她跌落谷底后,重新攀登的起点。 “晚絮!” 一个温和又带着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晚絮回头,脸上立刻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林老师!” 迎面走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 他叫林博文,是瑞澜研究院的副院长,也是江晚絮读博时的恩师。 当初她被污蔑抄袭,身败名裂,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只有林老师,还愿意相信她,并且私下里为她多方奔走。 “你这孩子,终于回来了!” 林博士走上前,有些激动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眶微微泛红。 “我看了你的论文,写得太好了!太漂亮了!我就知道,我的学生绝不是那种会抄袭的人!” “老师,谢谢您。”江晚絮的鼻子也有些发酸。 这份来自长辈的信任和认可,是她最宝贵的财富。 “什么谢不谢的,回来就好!”林博士爽朗地笑道,“走,我带你去办手续,你的办公室和实验室,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全院最好的!” “老师,这太……” “没什么不好的!你值得!” 林博士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你不知道,你那篇论文出来,可把那些老家伙们给羡慕坏了!好几个都想把你抢到他们组里去呢!” 听着老师絮絮叨叨的话,江晚絮心中暖流涌动。 这里没有江家的冷漠,没有叶寒的猜忌。 只有纯粹的学术氛围,和长辈真切的关怀。 她感觉,自己像是漂泊已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避风港。 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林博士带着她,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独立办公室。 “怎么样?还满意吗?” “太好了,老师,谢谢您。” “跟我还客气。”林博士笑着摆摆手,“你先熟悉一下环境,下午我带你去见见课题组的同事。” “对了,王宏德王博士,你知道吧?咱们院里分子生物学领域的泰斗,他也对你欣赏有加,点名想让你加入他的核心课题组。” “我寻思着,他那个组平台大,资源多,对你后续的研究很有帮助,就先替你答应了。” 江晚絮点点头:“好,都听老师安排。” 她对王宏德博士早有耳闻,是业内德高望重的前辈,能加入他的团队,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 下午,林博士带着江晚絮来到了王宏德的实验室。 一个五十岁左右,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微胖的男人,正站在实验台前指导学生。 看到林博士和江晚絮,他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呀,林院,您怎么亲自把人送过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江晚絮身上,热情地伸出手。 “这位,就是江晚絮博士吧?真是年轻有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这过分的热情,让江晚絮微微有些不适,但她还是礼貌地伸出手,与他交握。 “王博士,您好,以后请您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王博士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你的论文我读了不下十遍,见解独到,逻辑缜密,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自愧不如啊!” 一番商业互吹后,王博士热情地邀请江晚絮到他的办公室详谈。 林博士见状,便笑着说:“行,那你们聊,我还有个会,晚絮就交给你了啊老王。” “您放心!” 林博士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江晚絮和王博士两个人。 王博士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态度和蔼可亲。 “晚絮啊,以后咱们就是一个团队的战友了。” “你刚来,对院里的很多流程可能还不熟悉,不用担心,有我呢。” “我这个课题组,是院里的重点项目,经费充足,设备也是最先进的。你在这里,可以尽情施展你的才华。” 江晚絮安静地听着,礼貌地点头。 王博士铺垫了半天,终于图穷匕见。 他喝了口茶,慢悠悠地开口。 “当然了,一个团队,就要有主次之分,这样才能高效运转。” “我呢,作为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肯定是要承担主要责任的。” “所以,在接下来的项目中,你作为我的第一副手,所有的研究成果,第一署名权,必须归我所有。” 第21章 继母回来了 江晚絮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王博士。 对方依旧是一脸和煦的笑容,仿佛在说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看出了她的迟疑,又巧妙地补充道: “你别误会,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用我的名头,去申请上面的资源,或者在顶级期刊上发表,都比用你的名字要方便得多,也更容易通过。” “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现在最重要的是积累经验,而不是争这些虚名。” “挂一个第二作者,对你来说,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把赤裸裸的侵占,包装成了“为她好”的提携。 江晚絮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刚刚在林老师那里感受到的温暖,被这盆冷水,浇得一干二净。 何其相似的一幕。 当初,江芊妤也是这样,用着最无辜的表情,说着最体贴的话,然后理所当然地将她的心血据为己有。 她以为,瑞澜研究院是她新的开始,是她的避风港。 却没想到,这里依然有虎视眈眈的豺狼。 署名权,是每一个科研人员的命根子。 她绝不可能让步。 但她也明白,自己初来乍到,根基未稳,如果第一天就和院里的实权人物闹翻,以后恐怕寸步难行。 她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收紧。 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微笑。 “王博士,您说的是。我资历尚浅,确实需要多向前辈学习。” “能留在您的团队里,我已经很荣幸了。” 她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用一种模糊的态度,暂时稳住了对方。 王博士满意地点了点头,以为她是被自己说服了。 “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从王博士的办公室出来,江晚絮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站在走廊里,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掏出手机,指尖微颤地拨通了苏洛敏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怎么样怎么样?新单位还习惯吗?有没有帅哥同事?”苏洛敏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江晚絮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帅哥没看到,老狐狸倒是见到一只。” 她用最平静的语气,将刚刚与王博士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是惊天动地的咆哮。 “我艹!这老东西不要脸啊!抢论文成果?他怎么不去抢银行!” “还为你着想?我呸!这借口跟我家楼下那条泰迪发情时找的理由一样离谱!” 苏洛敏气得破口大骂。 江晚絮听着闺蜜为自己出头的声音,心里那股被浇熄的暖意,又重新燃起了一点火星。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还笑得出来?”苏洛敏简直要急疯了,“你打算怎么办?刚入职就跟顶头上司闹翻?要不咱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凭你的本事,去哪里找不到工作!” “不。” 江晚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不走。” “为什么?” “如果我今天因为他退缩了,那明天就会有李博士,张博士。” “这个世界上,想走捷径、想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人,太多了。” “我躲不过的。” 她顿了顿,看着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眸光清洌如冰。 “所以,我不躲了。” 这一次,她不仅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还要让所有企图算计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苏洛敏听着她平静却充满力量的声音,愣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晚絮真的不一样了。 那颗曾经为了叶寒和江家,柔软到任人揉捏的心,如今已经被淬炼成了最坚硬的钻石。 “行!你决定了,我就支持你!”苏洛t敏咬牙切齿,“需要我做什么?要不要我找几个兄弟,下班路上套他麻袋打一顿?” 江晚絮被她逗笑了,心里的阴霾散去不少。 “不用,对付这种人,用拳头太便宜他了。” “我要他……身败名裂。” 她挂了电话,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路还很长。 但她,已经准备好了。 与此同时,江家别墅。 一辆奢华的保姆车缓缓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戴着硕大墨镜,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在一众佣人的簇拥下走了下来。 正是江芊妤的母亲,江晚絮的继母,柳芸。 她前段时间去欧洲血拼,今天才刚刚回来。 一进门,柳芸就嫌恶地皱起了眉。 “我走了才几天,这家里怎么一股子晦气?” 她将手里的包包随手丢给佣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保养得宜但刻薄相十足的脸。 管家连忙上前:“夫人,您回来了。可能是……前几天大小姐回来过一趟。” “江晚絮?” 柳芸的声调瞬间拔高了八度,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 “她还有脸回来?!” 客厅里,江芊妤正敷着面膜,听到母亲的声音,立刻像只乳燕投林般扑了过去。 “妈!您回来啦!我想死你了!” 看到自己娇滴滴的女儿,柳芸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她心疼地摸了摸江芊妤的脸。 “我的乖女儿,怎么瘦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江芊妤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她靠在柳芸怀里,委屈巴巴地说:“妈,你不知道,姐姐她……她现在好厉害。” “厉害?”柳芸冷笑一声,“再厉害,不也是个被叶家赶出来的丧家之犬?离了婚的女人,名声都臭了,还能厉害到哪里去?” 她对江晚絮的厌恶,是刻在骨子里的。 当年她嫁进江家,江晚絮那个死鬼妈留下的股份和信托基金,就像一根刺,死死扎在她心里。 凭什么那个小贱人的妈死了还能留给她这么多东西,而自己的女儿却要看人脸色? 所以,她从小就教导江芊妤,要会哭,会示弱,会抢。 凡是江晚絮的东西,都抢过来。 江芊妤果然没让她失望。 她靠在柳芸怀里,拿出手机,点开那篇关于江晚絮论文的报道,递了过去。 “妈,您看……姐姐现在是国际知名的科学家了,好多人都说……说我以前冤枉了她……” 柳芸一把夺过手机,快速地浏览着。 当看到那些“诺奖得主盛赞”、“天才少女”之类的字眼时,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第22章 让她做续弦 柳芸将手机重重地摔在茶几上。 “什么狗屁科学家!我看就是个会炒作的扫把星!” “一回来就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还闹上新闻,把我们江家的脸都丢尽了!” 在她看来,江晚絮离婚,被骂抄袭,这都是活该。 可现在,江晚絮居然翻身了! 这怎么可以! 那个小贱人,就应该一辈子被踩在泥里,永世不得翻身才对! “还是我们芊妤最懂事,最贴心,从来不给家里惹麻烦。”柳芸搂着自己的女儿,一脸骄傲。 江芊妤垂下眼,掩去眸底的得意,声音却依旧柔弱。 “妈,您别这么说姐姐……其实,我也替她高兴。只是……叶大哥好像因为这件事,对我很冷淡……” 一听到叶寒,柳芸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什么?叶寒因为那个小贱人,冷落你了?” “嗯……”江芊妤点了点头,眼泪说来就来,“我们的婚礼,都推迟了……他说要冷静一下。” 柳芸顿时怒火中烧。 “反了天了!那个江晚絮,活着是扫把星,死了也是个讨债鬼!人都滚出去了,还要来祸害我们芊妤的幸福!” 她看着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心里暗暗发了狠。 不行。 不能再让江晚絮这个隐患,继续留在京市碍眼了。 必须想个办法,把她彻底处理掉! 几天后,江晚絮抽空回了一趟江家。 她母亲留下的遗物,还放在阁楼的旧箱子里。 那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还剩下的一点念想。 她特意挑了个人最少的下午。 可没想到,刚一进门,就跟柳芸撞了个正着。 柳芸正坐在客厅里,指挥着佣人擦拭她新买回来的古董花瓶,看到江晚絮,就像是看到了一只苍蝇。 她那双挑剔的眼睛,从头到脚,将江晚絮扫了一遍。 一身简单的白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脸上素面朝天。 跟自己女儿那一身的名牌和精致妆容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柳芸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江家的大科学家回来了。” 那“大科学家”四个字,被她咬得又重又长,充满了嘲弄。 江晚絮没理她,径直朝着楼梯走去。 “站住!” 柳芸尖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江晚絮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柳芸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她面前,双手抱胸,下巴抬得高高的。 “离了婚的女人,不住在自己家里,天天赖在朋友那算怎么回事?传出去我们江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也不知道把自己收拾利索点,穿得跟个要饭的似的,别把外面的晦气带回家里来!” 若是从前,江晚絮可能会气得浑身发抖,会忍不住跟她争辩。 可现在,她的心里,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柳芸,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柳芸更加愤怒。 “你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你妈就是个短命鬼,生出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给家里添堵!现在翅膀硬了,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 江晚絮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冷。 “说完了吗?” “你……”柳芸一口气堵在胸口。 “说完,就让开。” 江晚絮绕过她,径直上了楼。 柳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背影破口大骂:“你个小畜生!没教养的东西!给我滚!拿了你的东西赶紧给我滚!” 江晚絮充耳不闻。 她走进阁楼,找到了那个落满灰尘的木箱。 打开箱子,里面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些书籍,几件素雅的旗袍,还有一本相册。 她翻开相册,第一页,是年轻时的母亲,抱着刚出生的她,笑得温柔而满足。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我的晚晚,愿你一生平安喜乐,被世界温柔以待。」 江晚絮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 眼眶,不可抑制地泛了红。 妈妈,对不起。 你的晚晚,让你失望了。 她合上相册,抱起木箱,没有再看这个所谓的“家”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车子驶出别墅区,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栋越来越远的华丽建筑。 心里的屈辱,和对这个家的最后一丝眷恋,被彻底斩断。 就在她离开江家的第二天,江氏集团就遇到了大麻烦。 公司的上市计划,在最后关头卡住了。 原因无他,他们需要搞定一个关键人物——李鸿昌,李总。 这位李总,手握一条关键的海外销售渠道,只要他点头,江氏的估值就能翻上一番,上市便指日可待。 可偏偏这位李总,软硬不吃。 江家动用了所有人脉关系,送钱送礼,全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这天晚上,江家召开了一场紧急家庭会议。 客厅里的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江父愁的唉声叹气,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这个李总,到底想怎么样?油盐不进!” 脾气最暴躁的江明宇一拳砸在桌子上。 “爸,要我说,直接找人给他点颜色看看!” “胡闹!”江明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着精明的光,“李鸿昌这种人,吃软不吃硬。用暴力,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江明哲也难得地皱起了眉:“大哥说得对,我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削苹果的江芊妤,忽然柔柔地开了口。 “爸爸,哥哥们,我……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江正宏连忙道:“芊妤,你有什么想法,快说!” 江芊妤咬着唇,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听说……这位李总,为人很传统,他太太前些年因病去世了,他一直想找一位有学识、有气质的女士做续弦。” 她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众人的脸色。 “李总不是一直想找个有文化的太太吗?” “姐姐她……虽然离过婚,名声不太好听,但她的长相和学历,在京市都是顶尖的。” “如果……如果能促成姐姐和李总的这桩婚事,那李总不就成了我们自家人了吗?到时候,他肯定会全力帮我们家上市的。” 第23章 新花招 江芊妤的话音一落,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她这个“大胆”的想法给惊住了。 让江晚絮去商业联姻? 还是嫁给一个比她大了快二十岁的老男人? 柳芸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她猛地一拍大腿,眼睛都亮了! “哎呀!我的芊妤!你真是太聪明了!妈妈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主意好!这主意太好了!” 她激动地抓住江芊妤的手,“你看看,还是我们芊妤最知道为这个家分忧!” 江父有些犹豫,他虽然不疼爱江晚絮,但把女儿当成货物一样送出去,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这……这不太好吧?晚絮她……会同意吗?” “她同不同意,由得了她吗?!”江明宇恶狠狠地说道,“她吃我们江家的,喝我们江家的,养了她二十多年,现在是她报答江家的时候了!” 江明哲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长子江明泽的身上。 江明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冷静地分析道:“这个方案,可行性很高。” “晚絮现在离了婚,名声受损,对我们来说,是个随时可能引爆的麻烦。而李总那边,恰好需要一个像她这样,有高学历、能带出去撑场面的妻子。” 他扶了扶眼镜,用一种近乎残忍的,陈述事实的语气,一锤定音。 “这是‘废物利用’的最佳方案。” “也是她为江家,做最后贡献的机会。” “废物利用”、“最后贡献”。 这八个字,像法官的判词,宣判了江晚絮的命运。 再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两天后,京市一家顶级私人会所的包厢里。 江明泽亲自设宴,款待李鸿昌。 李鸿昌年近五十,身材微微发福,但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西装,和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彰显着他非凡的财力。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江明泽今天找他,绝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 酒过三巡,江明泽终于切入了正题。 但他并没有直接提上市合作的事,更没有说联姻。 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几张照片,和一份打印精美的简历,放到了李鸿昌面前。 “李总,冒昧了。知道您是爱才之人,所以特意想给您引荐一位青年才俊。” 李鸿昌拿起照片,愣了一下。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一身简单的白大褂,站在实验台前,微微侧着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在发光。 那张脸,清丽绝伦,气质干净得像一汪清泉。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又专注,仿佛藏着星辰大海。 “这位是……?”李鸿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江明泽笑了笑,将那份简历推了过去。 “这是舍妹,江晚絮。” 他没有提江晚絮离过婚的事,简历上,只重点突出了她惊才绝艳的学历背景,和最近那篇轰动国际的科研成果。 甚至,还在“家庭背景”一栏,若有似无地提了一句。 「曾与叶氏集团总裁叶寒有过一段婚姻。」 江明泽看着李鸿昌眼中闪过的光芒,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他恰到好处地补上最后一击。 “实不相瞒,李总。” “舍妹一直非常仰慕您这样白手起家,有魄力有远见的成功企业家。” “她说,您才是真正做实事的人。” 这一记马屁,拍得李鸿昌通体舒畅。 他看着照片上江晚絮那张清纯动人的脸,再想想她那份光芒万丈的简历,心里那点对亡妻的念想,瞬间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个有顶级美貌,有惊世才华,还能为他带来潜在人脉资源的美人。 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李鸿昌放下照片,脸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李鸿昌的脸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江大公子,令妹,确实是人中龙凤啊。” 他端起酒杯,朝江明泽遥遥一敬,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算计。 “你放心。只要这门亲事能成,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呷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补充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江氏上市的事,包在我身上。” 江明泽镜片后的双眼,掠过一丝满意的精光。 成了。 他举起酒杯,与李鸿昌重重一碰。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像是一场肮脏交易的落槌。 “那我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也祝姐夫……新婚愉快。” 李鸿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包厢里回荡,显得油腻又刺耳。 江明泽看着他志得意满的样子,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妹妹? 不过是为家族铺路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能有这样的用处,是她的荣幸。 三天后。 江晚絮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来电显示是“父亲”。 她以为,上次离开后,这个号码就再也不会在她手机上亮起了。 她划开接听,没有出声。 电话那头,是江正宏疲惫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 “晚絮……是爸爸。” 江晚絮依旧沉默。 “我知道,你还在生家里的气。” 江正宏叹了口气,语气里透着前所未有的示弱。 “爸爸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总是想起你妈妈……” “医生说我这是心病,不能再动气了。” “你大哥他们,也都认识到错误了。我们……想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吃顿饭,把话说开。” “就当是……为了爸爸,行吗?” 江晚絮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一个字都不信。 这个男人,在她母亲去世后不到两个月,就将柳芸接进了家门,三个月后就生下了江芊妤。 在她被江明宇打骂时,他视若无睹。 在她为叶寒捐骨髓,差点死在手术台上时,他只关心会不会影响江家的名声。 这样冷血自私的人,会突然良心发现? 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他提到了妈妈。 江晚絮的眼前,又浮现出母亲照片上温柔的笑脸。 她忽然想去看看。 看看这家人,究竟又想耍什么新的花招。 也正好,将最后一丝不该有的念想,彻底斩断。 第24章 为江家做贡献 “时间,地点。” 江晚絮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电话那头,江父明显松了口气。 “今晚七点,‘玉满楼’,荷风苑。” “好。” 江晚絮挂了电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她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鸿门宴么? 晚上七点,江晚絮准时出现在“玉满楼”门口。 这是一家顶级的中式餐厅,出入皆是权贵。 她报上包厢名,服务生恭敬地将她引到二楼最里间的“荷风苑”。 越走,她心里的不安就越深。 太安静了。 按理说,一场“家庭和解”的晚宴,江家那群人,早就该吵吵嚷嚷地到了。 服务生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 “江小姐,到了。” 江晚絮抬眼望去。 偌大的包厢里,灯火通明。 却没有她预想中的父亲、继母和兄弟们。 巨大的圆桌旁,只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她的大哥,江明泽。 另一个,则是个年近五十,身材发福,眼神精明的陌生男人。 江晚絮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心里那点可笑的、万分之一的期望,在这一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她就说。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江明泽看到她,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晚絮,你来了,快坐。” 他殷勤地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宏昌集团的李总,李鸿昌先生。” 那个叫李鸿昌的男人,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她身上,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充满了欲望和算计。 “李总,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妹妹,江晚絮。”江明澤的語氣充滿了炫耀。 李鸿昌笑呵呵地站起来,朝她伸出手。 “江小姐,久仰大名。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还要有气质。” 江晚絮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伸手。 她的目光越过李鸿昌,冷冷地落在江明澤的脸上。 “他们人呢?” 江明泽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 “爸他身体临时有点不舒服,就没过来。芊妤他们也临时有事。” “今晚,就当是我和你,还有李总,我们三个人的私下小聚。” 私下小聚? 江晚絮在心里冷笑。 骗鬼呢。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什么父亲病重,什么家庭和解,全都是幌子。 这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一场……相亲宴。 或者说,是一场商品展示会。 而她,就是那个被摆上货架,明码标价的商品。 她转身就想走。 江明泽却快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江晚絮,你别不识抬举!” “李总是什么身份?他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今天你要是敢把事情搞砸了,我保证让你在京市待不下去!” 江晚絮看着他那张斯文败类的脸,忽然就不想走了。 她转过身,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 “大哥说的是,是我失礼了。” 她走到桌边,在离李鸿昌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李鸿昌见她坐下,眼睛都亮了,连忙也跟着坐下,还特意往她这边挪了挪。 “江小姐,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一股劣质古龙水混合着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江晚絮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 “李总说笑了,我跟您还不熟。” 李鸿昌也不尴尬,反而哈哈一笑。 “一回生,二回熟嘛。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熟悉。” 他那句“以后”,说得意味深长。 江明澤连忙打圆场:“晚絮她就是这个性格,外冷内热,李总您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李鸿昌摆摆手,目光却依旧灼热,“我就喜欢江小姐这样的,有性格,有才华。不像外面那些庸脂俗粉,看着就倒胃口。” 菜一道道地端了上来。 李鸿昌殷勤地给她布菜,言语间,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她的长辈和未来的丈夫。 “小絮啊,你年纪也不小了,离过一次婚,对女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你放心,你的过去,我不会追究。” “只要你以后安分守己,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我保证你一辈子都吃穿不愁。” 他喝了口酒,打了个酒嗝,继续用那副油腻的腔调说教。 “女人嘛,搞什么科研,抛头露面的,多辛苦啊。” “你的那些研究成果,我看也都是叶家帮你做的吧?没关系,以后这些虚名都不要了。” “嫁给我,做个清闲富贵的李太太,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江晚絮静静地听着,手里端着一杯酸梅汁,慢慢地喝着。 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但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悄悄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她抬起头,看向江明泽,眼神无辜又困惑。 “大哥,我不太明白李总的意思。” “什么叫……嫁给他?” 江明泽清了清嗓子,扶了扶眼镜,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晚絮,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大哥的苦心。” “我们江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公司上市,就差李总这边点头。” “李总他……非常欣赏你。” 江晚絮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嘲讽。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只要我嫁给李总,江氏集团就能顺利上市了?” 她故意把话说得直白。 李鸿昌一听,乐了。 “江小姐果然是爽快人!没错!只要你点头,我们就是一家人。江氏的事,就是我的事!” 江明泽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连忙补充道。 “晚絮,这是双赢的局面。” “你为家族做出了贡献,也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归宿。李总人品贵重,家底丰厚,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受委屈。” “这,是你为江家做最后贡献的机会。” 又是这句话。 跟那天在江家,说的一模一样。 江晚絮的心,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冷得刺骨。 她按下了手机的停止键,将那段充满了算计和背叛的录音,妥善保存。 李鸿昌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是被这天大的好消息砸晕了。 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肥腻的手,朝着江晚絮放在桌上的手,就摸了过去。 “小絮,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刻。 第25章 想让她身败名裂? 江晚絮站了起来。 哗啦—— 一杯猩红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不偏不倚,尽数泼在了江明泽那张斯文儒雅的脸上。 红酒顺着他的头发,镜片,脸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将他一身得体的白色衬衫,染得斑驳狼藉。 整个包厢,瞬间死寂。 江明泽懵了。 李鸿昌也懵了。 他们谁都没想到,前一秒还温顺安静的江晚絮,会突然有如此惊人的举动。 江晚絮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江明泽,眼神里的温度,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冷冽。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江家卖女求荣,可以。” “但想卖我江晚絮……”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你们,不配!” 说完,她将空了的酒杯,重重地扣在桌面上。 “砰”的一声脆响,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在场两个男人的脸上。 随后,她在两人震惊到呆滞的目光中,拉开门,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砰!” 巨大的关门声,终于让江明泽回过了神。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红酒,看着自己满手的黏腻,又看了看对面李鸿昌那张由白转青,由青转黑的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冲上了他的头顶。 “江!晚!絮!” 柳芸在别墅里知道了这件事后,当场就发了疯。 她将客厅里一个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瓶狠狠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那个小贱人!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做!” “我们给她找了这么好一门亲事,那是看得起她!她倒好,还敢给脸不要脸!” 柳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一言不发的江父破口大骂。 “都怪你!养出这么个不识抬举的白眼狼!吃里扒外的东西!” “现在好了,把李总得罪了,上市的事情怎么办?我们江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江芊妤在一旁,柔柔地劝着。 “妈,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姐姐她……她可能就是一时想不开。” “想不开?”柳芸冷笑,“我看她是翅膀硬了,想上天了!” “养不熟的白眼狼!就该在她一出生的时候,就把她掐死!” 恶毒的咒骂,在华丽的客厅里回荡。 而另一边,江明泽已经彻底被激怒了。 他,江家最引以为傲的长子,京市有头有脸的高知精英,竟然被自己的亲妹妹,当着外人的面,泼了一脸的红酒! 这是他这辈子都洗刷不掉的奇耻大辱! 他坐在书房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梁院长吗?我是江明泽。” 电话那头,是瑞澜研究院一位副院长的声音。 “是明泽啊,稀客稀客,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江明泽的语气,冰冷而不容置喙。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跟您打听一下,你们院里,是不是新来了一个叫江晚絮的研究员?” “哦?对,就是最近发了那篇论文的江博士,怎么了?” 江明泽冷笑一声。 “没什么,我就是想提醒一下梁院长。” “这个江晚絮,是我妹妹。但她品行不端,私生活混乱,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 “这样的人,放在研究院,我怕会带坏了院里的风气,甚至……做出什么学术不端的丑事来,到时候,连累的可是整个瑞澜的声誉。” 他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却极具杀伤力。 电话那头的梁院长,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分量。 “明泽,你放心,我懂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挂了电话,江明泽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快意的冷笑。 江晚絮,你不是清高吗?不是有本事吗? 我倒要看看,被整个学术圈封杀,你还能怎么狂! 与此同时,李鸿昌的报复,也接踵而至。 他利用自己在商界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开始全面阻挠江晚絮的科研之路。 她正在进行的一个项目,需要从一家德国公司进口一批特殊的试剂。 李鸿昌一个电话打过去,那家公司立刻就以“产能不足”为由,单方面取消了订单。 她想与其他实验室进行合作,借用一台高精度的电子显微镜。 对方前一天还热情洋溢,第二天就冷淡地表示“设备正在检修,无限期停用”。 甚至,连她课题组的几个实习生,都被各自的学校以各种理由叫了回去。 短短几天之内。 江晚絮就发现,自己仿佛成了一座孤岛。 来自家族的施压,来自行业的封杀。 双重的绞杀,让她在瑞澜研究院的处境,比之前面对王博士时,还要艰难百倍。 办公室里,梁副院长找她谈了一次话。 言辞虽然委婉,但意思却很明确。 “小江啊,你最近……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 “院里现在压力很大,你看……要不你先停薪留职,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这已经是变相的劝退了。 江晚絮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一片肃杀。 前路,仿佛已经被彻底堵死。 她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死死地困在了中央,动弹不得。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和绝望。 她只是平静地打开了手机,点开了那个被她命名为“江家的罪证”的录音文件。 江明泽和李鸿昌那段肮脏的交易对话,清晰地流淌出来。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着。 绝境? 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这世上,早已没有了所谓的绝境。 既然他们想让她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那她,就只能在他们布下的这张天罗地网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破局之法…… 她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顾彦廷。 那个送来“星尘”模块,祝她“前程似锦”的男人。 或许,他是她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危险的一步棋。 第26章 给脸不要脸 顾彦廷这个名字,像一颗沉在海底的珍珠。 不到万不得已,江晚絮绝不想去触碰。 那意味着,将自己最后的一点底牌,都押在一个无法预测的男人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规划下一步。 手机屏幕,却突兀地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她最不想看见的名字——江明宇。 江晚絮的指尖,悬在拒接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这个时间点,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耀武扬威吗? 还是嫌她死得不够快,想再来补上一刀? 江晚絮终究还是划开了接听。 “有屁快放。”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却出乎意料地沉默了片刻。 紧接着,传来江明宇从未有过的,沙哑又低沉的声音。 “妹妹……” 一声“妹妹”,让江晚絮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从小到大,江明宇对她,向来是“喂”、“江晚絮”,甚至是“贱人”的叫着。 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晚絮的警惕心,瞬间提到了顶点。 “我不是你妹妹。”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江明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悲伤? “是我浑蛋,是我不对,以前老是欺负你。” “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消气。” 江晚絮在心里冷笑。 猫哭耗子假慈悲。 演,接着演。 “妹妹,妈的祭日快到了。” 江明宇的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江晚絮的心口。 她握着手机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 “爸今年身体一直不好,前几天又进了趟医院。他总念叨着,说对不起妈,也对不起你。” “他说,想趁着妈的祭日,我们全家一起,去墓园好好祭拜一下她。” “过去的事,就让它都过去吧。” “你回来吧,我们一家人,别再闹了,行吗?” 江明宇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母亲。 是她这一生,唯一的温暖,也是最大的遗憾。 她甚至都没有见过妈妈,也从未感受过什么叫做母爱。 可妈妈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自己的死,会让女儿受委屈,提前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将巨额的财产全都写上了她的名字。 这么多年,江家人忌讳,从不主动提起。 就连每年的祭日,也只有她一个人,偷偷跑去墓园,陪她说说话。 “全家一起祭拜”…… 这六个字,像一个巨大的诱饵,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江晚絮知道,这很有可能又是一个圈套。 江家人的信誉,在她这里,早已透支成了负数。 可是……万一呢? 万一,他们是真的良心发现了呢? 万一,父亲是真的病重,想在母亲面前忏悔呢? 在母亲的祭日这样庄严的日子里,他们总不至于……太过分吧?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抱着最后一丝对亲情可笑的幻想,和那份侥幸。 沉默了许久,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好。” 母亲的祭日,当天。 江晚絮换上了一身素净的黑色连衣裙,手里捧着一束母亲最喜欢的白色雏菊。 她站在江家别墅那扇熟悉的雕花铁门前,心情复杂。 管家为她开了门,脸上没什么表情。 “大小姐,回来了。” 江晚絮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一踏入玄关。 “咔哒”一声。 她身后的大门,被佣人迅速地落了锁。 江晚絮的脊背,瞬间僵直。 她猛地回头。 只见客厅的沙发上,坐满了人。 大哥江明泽和二哥江明宇,后妈柳芸。 还有江芊妤,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坐在柳芸身边,看到她,还露出了一个担忧又无辜的表情。 一屋子人,齐齐整整。 却没有一个人,穿着适合祭奠的深色衣服。 更没有一丝一毫,要去祭拜的哀思与准备。 哪有什么祭拜。 这分明是一场……审判。 江晚絮的心,在那一声落锁的瞬间,就已经沉入了谷底。 此刻,更是凉得彻底。 她真是个傻子。 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大傻子。 竟然还会相信这群豺狼,会有哪怕一丁点的亲情和人性。 她将手里的雏菊,狠狠砸在光洁的地板上。 花瓣四散,像一场破碎的梦。 “你们想干什么?” 江明泽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干什么。就是想请你,在家里住几天,冷静冷静。” 他直接摊牌。 “李总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婚礼定在下个月初八,日子都看好了。” “在你想通之前,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江晚絮气的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 江明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江晚絮,江家养你这么多年,现在,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他一步步朝她走近,语气里充满了威胁。 “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别逼我用强制手段,那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柳芸也放下了茶杯,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哎哟,报什么警啊?我们这可是为了你好。” 她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将江晚絮从头到脚鄙夷地打量了一遍。 “李总家大业大,身家几十个亿,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能嫁过去,那是你高攀了!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 “给你脸,你最好兜着!别不识好歹!难不成,你还指望叶寒回心转意?还是指望能找到比李总更好的?” 江芊妤立刻起身,走到江晚絮身边,装模作样地想去拉她的手。 “姐姐,你别生气嘛,大家都是为你好。” 江晚絮厌恶地甩开她的手。 江芊妤也不恼,反而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眼眶红红的。 “李总人是真的不错,他对大哥承诺了,只要你嫁过去,就立刻注资江氏。他还说了,绝对不会介意你的过去,是真心喜欢你的。” “姐姐,女人终究是要有个归宿的。你就别再这么倔强了,你看,你都快把爸爸和哥哥们的心,伤透了。” 这一家子,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江晚絮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怒火攻心。 “滚!” 她抄起玄关柜上的一个装饰花瓶,狠狠地摔在地上。 “砰!”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整个客厅。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在做梦!我死都不会嫁给那个老东西!” “我要报警!我现在就要报警!” 江明宇猛地站了起来,几步冲到她面前,脸上满是暴戾。 “你他妈的还敢砸东西?!” 他扬起手,就想一巴掌扇下去。 江明泽及时拦住了他。 “明宇,别动手。” 江明宇这才悻悻地放下手,但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骂着。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 他指着江晚絮的鼻子,冷笑道。 “报警?你去报啊!” “我倒要看看,警察来了,是管我们江家的‘家务事’,还是信你一个被学术圈封杀、有‘前科’的人的胡言乱语!” 第27章 勾引老男人 他们早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把江晚絮的名声搞臭,让她变成一个劣迹斑斑的“污点学者”。 这样,就算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相信她了。 只会觉得,是她自己想攀高枝,欲擒故纵,闹出的家庭矛盾。 好狠毒的算计。 江晚絮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江明宇见她不再反抗,得意地笑了。 他一把夺过她的包,将里面的手机、钱包、钥匙,全都倒了出来。 然后,一脚将她的手机,踩得粉碎。 “从今天起,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准去!” “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完,他便和另一个佣人一起,粗暴地架起江晚絮,将她拖上了楼。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江晚絮拼命挣扎,可她的力气,在两个成年男人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被粗暴地推进了她曾经的卧室,然后,房门被重重地关上,并且从外面反锁了。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江晚絮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紧锁的房门。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 她被囚禁了。 被自己的至亲,当成一件可以交易的货物,囚禁在了这个所谓的“家”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亮转暗,又由暗转亮。 江晚絮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一天,还是两天? 她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坐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佣人会定时从门下方的小窗口,把饭菜塞进来。 她看都懒得看一眼。 她快要疯了。 在这种与世隔绝的环境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行。 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要逃出去! 江晚絮猛地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疯狂地寻找求生的机会。 窗户被钉死了。 门锁得比金库还牢。 这里是三楼,跳下去,不死也得残。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正当她快要绝望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送饭的佣人,还是那个年纪有点大的张妈。 她以前在江家时,张妈对她还算不错。 饭菜从小窗口递了进来。 江晚絮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张妈腰间围裙的口袋。 那里,鼓囊囊的,露出了手机的一角。 是张妈自己的老年机。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江晚絮的脑海中形成。 她扑到门口,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 “张妈,张妈求求你,你帮帮我……” 张妈的动作顿住了,叹了口气。 “大小姐,你就听先生的话吧。” “张妈,他们要把我卖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他们这是在逼我去死啊!” “求求你,你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就一下!我只想给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来救我!” 张妈犹豫了。 “这……先生会骂我的。” “我保证,就打一个电话!不会连累你的!张妈,我妈妈在世的时候,对你最好了,你忘了吗?” 江晚絮搬出了母亲。 这是她最后的赌注。 果然,提到过世的女主人,张妈的脸上,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她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一咬牙,将手机从小窗口塞了进来。 “大小姐,你快点,别被人发现了!” “谢谢你,张妈!谢谢你!” 江晚絮的手,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她拿着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躲到房间的角落里。 她该打给谁? 报警吗?不行,江明宇的话还在耳边。 打给研究院的同事?他们跟江家比起来,人微言轻,根本帮不上忙。 顾彦廷? 她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慌乱与恐惧之中,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手指,却已经下意识地,凭着那该死的肌肉记忆,按出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那个曾经,在无数个深夜里,她都能倒背如流的号码。 叶寒。 在这个走投无路的绝境里,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或许有能力与整个江家抗衡的人,竟然还是他。 多么可悲。 多么可笑。 电话,通了。 嘟——嘟—— 每一声,都像是对她过去五年爱情的无情凌迟。 江晚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得发腻的女声。 不是叶寒。 是江芊妤! 江晚絮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凝固了。 她怎么会……拿着叶寒的手机? “是姐姐吗?”江芊妤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寒哥哥他……正在洗澡呢。” 正在洗澡。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江晚絮的心窝。 她和叶寒结婚五年,他从未在她面前,如此不设防过。 江晚絮握着手机,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让叶寒接电话。”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 “哎呀,姐姐你别急嘛。” 江芊妤似乎是走开了几步,声音压低了些,但那股子炫耀的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江晚絮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水声,和江芊妤娇滴滴的说话声。 “寒哥哥,是晚絮姐的电话……” “嗯……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好像非要缠着宏昌集团的那个李总,现在闹出麻烦来了,打电话来找你求救呢……” “可是,你们都已经离婚了呀,这样总联系,不太好吧……” 江芊妤只用了寥寥数语,就将她塑造成了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还想回头纠缠前夫的女人。 很快,电话那头换了一个人。 是叶寒。 他那熟悉又冰冷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 “江晚絮。” “叶寒!你听我说,我被江家人关起来了!他们要逼我嫁人!你快来救……” 江晚絮焦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不耐烦地打断了。 “江晚絮,勾引老男人之前,就该想到后果!” 他的语气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的那些破事,与我无关。” “别再来烦我!” “嘟……嘟……嘟……”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江晚絮握着那部老旧的手机,手臂缓缓垂下。 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瞬间抽空了。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手机从她的掌心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第28章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江晚絮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恐、焦急,一点点地,变成了死寂的灰败。 原来,这就是绝望。 她不仅被家人当成货物,明码标价地贩卖。 还被她曾经掏心掏肺,爱了整整五年的男人,亲手,推下了万丈深渊。 心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在那极致的,令人窒息的绝望过后,一种破釜沉舟的,诡异的冷静,反而从她的心底,慢慢的……诞生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江晚絮缓缓地,抹掉了脸颊上早已冰冷的泪痕。 她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一簇小小的,却无比坚定的火苗。 是复仇的火焰。 既然无人可依,那她,就做自己唯一的依靠! 她捡起地上的手机。 幸好,老年机,就是耐摔。 还能用。 她飞快地打开了手机的短信功能。 她没有再打给任何人。 她先是用网页登录了自己的网盘,然后将那天在“玉满楼”录下的,江明泽和李鸿昌那段肮脏的交易录音,通过彩信,发送到了一个她几乎从不使用的,海外邮箱的附件里。 然后,她又用最快的速度,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叫江晚絮,现被家人非法囚禁于京市香山别墅区A栋16号,他们欲将我强行嫁给宏昌集团董事长李鸿昌。此消息若公开,请以此录音为证。救我。】 她看着这条短信。 该发给谁? 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脸。 顾彦廷。 那个手段狠辣,高高在上的京圈太子爷。 那个送她“星尘”,祝她“前程似锦”的男人。 他,会是压死江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江晚絮不知道。 但这是她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武器了。 她咬着牙,将这条承载着她全部希望和赌注的求救信息,连同那段录音,一起发送了出去。 收件人,是她之前通过特殊渠道,查到的一个号码。 一个,据说是顾彦廷私人助理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删除了手机里所有的记录。 然后,将手机还给了门外的张妈。 她重新坐回房间的角落,身体蜷缩起来,看上去,和之前那个绝望的、等待死亡的她,没有任何区别。 她把自己蜷成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刺猬,收起了所有的锋芒。 但只有江晚絮自己知道,在那看似死寂的躯壳下,是怎样一颗蓄势待发,准备与全世界同归于尽的心。 时间,是最好的猎手,也是最磨人的酷刑。 两天。 整整四十八个小时。 滴水未进,米粒未沾。 江晚絮的嘴唇干裂起皮,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身体的虚弱,却让她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硬碰硬,是下下策。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门边,开始用力地拍门。 “砰!砰!砰!” “开门!我要见江明泽!”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门外,传来佣人懒洋洋的声音。 “大小姐,别白费力气了,先生说了,您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再出来。” “我已经想通了。” 江晚絮靠着门板,缓缓滑坐下去,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让他来见我,否则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对谁都没好处。” 那份死气沉沉的平静,反而让门外的佣人,心里咯噔一下。 没过多久,门锁转动。 江明泽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脸不耐烦的江明宇。 他就知道。 再硬的骨头,也熬不过饥饿和绝望。 “想通了?” 他居高临下的开口,像是在审视一件终于被驯服的物品。 江晚絮缓缓地,抬起头。 她的眼神,黯淡无光,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我嫁。” 她说。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江明宇嗤笑一声,不屑地开口。 “你还有资格谈条件?” 江晚絮笑了笑,看着他说,“我可以为了江家,牺牲我自己。婚礼怎么办,你们说了算。” “但是,从此以后,你们所有人,都不能再干涉我的研究,我的人生。” “我要你们,对着我妈妈的在天之灵发誓。”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这番话,听在江家兄弟的耳朵里,就是彻底的认命和妥协。 一个女人,在被家族逼迫,走投无路之后,只求能保住自己最后那点可怜的、不值一提的事业心。 多么合情合理。 多么的可悲可笑。 江明泽的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好,我答应你。” 他甚至懒得去发那个虚伪的誓。 “只要你乖乖嫁给李总,以后,你想做什么,我们绝不干涉。” 他朝江明宇使了个眼色。 “让人给她准备吃的,洗个澡,换身像样的衣服。” “别让李总见了,以为我们江家连女儿都养不起。” 说完,他便转身,带着江明宇离开了。 那扇门,再一次重重关上。 只是这一次,没有上锁。 很快,佣人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干净的换洗衣物。 江晚絮看着那碗白粥,眼眶发热。 她没有狼吞虎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逼着自己咽下去。 所谓的“商讨订婚事宜”的饭局,被安排在了京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云顶阁”。 一间极尽奢华的包间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璀璨的光芒。 江晚絮穿着一件规矩的白色连衣裙,像一个精致却没有灵魂的木偶。 江明泽和江明宇,一左一右地“陪同”着,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而江芊妤竟然也坐在江明泽的旁边,像是看戏,又像是陪着姐姐的好妹妹。 主位上,坐着宏昌集团的董事长,李鸿昌。 李鸿昌的目光,在江晚絮的身上来回逡巡了几遍。 良久,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江小姐想通了?” 他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对江明泽开口。 “江总,你放心,我李某人,不是那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粗人。” “晚絮嫁过来,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他叫得亲昵又温柔,听得江晚絮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江明泽立刻堆起笑脸,举起酒杯。 “那是自然!能得李总青睐,是晚絮的福气!” “来,李总,我敬您一杯!” 江明宇也紧跟着附和。 “李总,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请您多多关照!” 一时间,包间里,觥筹交错,马屁横飞。 第29章 自救 江晚絮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地坐着,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她越是这样清冷、破碎,李鸿昌眼中的欲望,就越是灼热。 他喜欢这种带刺的玫瑰。 征服起来,才更有成就感。 酒过三巡。 江明泽将矛头,对准了江晚絮。 “晚絮,还愣着干什么?” “快,给李总敬杯酒啊。” 他将一杯倒满的红酒,推到江晚絮的面前。 江晚絮抬起眼,淡淡地开口。 “我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这是事实。 但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无异于当众打李鸿昌的脸。 江明宇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 “江晚絮,你别给脸不要脸!” “李总跟你吃饭,是看得起你!让你敬杯酒,是给你面子!” “你装什么清高?!” 李鸿昌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 “哎,明宇,话不能这么说。” 他摆了摆手,一副大度的样子。 “既然晚絮不能喝酒,那就算了,不能勉强。” 他越是这样说,江家兄弟就越是觉得脸上无光。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的时候。 江芊妤,适时地站了出来。 她端起江晚絮面前的酒杯,换上了一杯颜色鲜艳的橙红色液体。 “大哥,二哥,你们别逼姐姐了。” 她柔声细语地,对着江晚絮,露出一个无比“贴心”的微笑。 “姐姐,这是我特意让服务员调的,鲜榨的西柚汁,没有酒精的。” “你不能喝酒,就以果汁代酒,跟李总赔个不是吧。”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解了围,又将江晚絮逼到了一个不得不喝的境地。 江晚絮看着那杯“果汁”。 灯光下,液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粘稠感。 她心里警铃大作。 可是,她能怎么办? 当着所有人的面,打翻这杯果汁吗? 那只会激怒他们,让他们用更粗暴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江晚絮的目光,扫过江明泽警告的眼神,江明宇凶狠的表情,和江芊妤那张天真无害的脸。 她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她不得不跳的陷阱。 她端起杯子,对着李鸿昌,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总,抱歉。” 说完,她仰起头,将那杯“果汁”,一饮而尽。 酸涩的,带着一丝苦味的液体,滑过喉咙。 江芊妤的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的精光。 江晚絮放下杯子,刚想坐下。 一股强烈的,突如其来的晕眩感,猛地席卷了她的全身。 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在她的视野里,开始旋转,分裂出无数个重影。 四肢百骸,像是被灌满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在心里呐喊,可嘴巴,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身体,软软地朝着一边倒去。 江芊妤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关切。 “哎呀!姐姐,你怎么了?” 她转头,对着一脸错愕的众人,无辜地解释道。 “姐姐她……就喝了一杯果汁,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李鸿昌站了起来,走到江晚絮的身边。 看着她双颊绯红,眼神迷离的样子,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看来,江小姐是真的累了。” 他顺势,将手搭在了江晚絮的肩膀上,语气暧昧。 “我在楼上开了一间总统套房。让我送她上去休息吧。” 江明泽立刻会意,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那就……有劳李总了。” 江晚絮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黑暗。 她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被李鸿昌和江明宇,半架半抱地,带出了包间。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最后听到的,是江芊妤那句,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 “姐姐,祝你,新婚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 江晚絮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给冻醒的。 酒店套房里的空调,开得很低。 她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得离谱的柔软大床上。 头痛欲裂。 身体,依旧是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这是哪里? 记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重新串联起来。 饭局……果汁……江芊妤那张虚伪的脸…… 还有李鸿昌那双,充满欲望的,令人作呕的眼睛。 一个激灵,江晚絮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装修得金碧辉煌的总统套房。 而浴室的方向,正传来哗哗的水声,还夹杂着一个男人,哼着小曲的,油腻的声音。 是李鸿昌。 她要逃! 江晚絮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混沌的大脑,又清醒了几分。 她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来,“噗通”一声,摔在地毯上。 顾不上膝盖传来的剧痛,她手脚并用地,朝着门口爬去。 快一点! 再快一点! 浴室里的水声,随时都有可能停下! 终于,她爬到了门口,颤抖着手,去拧动门把手。 “咔哒。” 门把手,纹丝不动。 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 那个哼着小曲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他要出来了! 巨大的恐惧,反而激发了江晚絮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 她像一头发了疯的困兽,在房间里,疯狂地寻找着出口。 窗户? 这里是顶层!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边缘。 她的目光,被沙发旁,一扇不起眼的,几乎与墙纸融为一体的小门,吸引住了。 那是什么? 她踉跄着扑过去,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扇应急的联络门! 是专门为顶级套房设计的,可以通往隔壁的房间! 江晚絮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转动那扇门的门锁。 一下,两下…… 她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断裂,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金属门把。 “咔嚓!” 一声轻响。 在李鸿昌推开浴室门的前一秒。 锁,开了! 江晚絮想也没想,一把拉开门,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 随即,体力不支,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地。 模糊的视线中。 她只看到一双锃亮的,擦得一尘不染的黑色手工皮鞋,停在了她的面前。 第30章 任君采撷 江晚絮面前,那双皮鞋的主人,身形挺拔如松。 隔着薄薄的西装裤料,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那双腿里,蕴含着的,爆炸性的力量。 江晚絮费力的,抬起头。 逆着光,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 只能看到一个,冷硬又完美的下颌线。 还有那双,深邃的,像是能将人灵魂都吸进去的,黑眸。 房间的主人,正是顾彦廷。 他刚从助理苏洛敏的口中,听完江家这几天的所有龌龊勾当。 那条求救短信,在两天前,就到了苏洛敏的手机上。 顾彦廷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将江家的底裤,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他本想,用一种更体面,更具碾压性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将她,从那个肮脏的泥潭里,毫发无伤的,拯救出来。 却怎么也没料到,她会以这样一种,狼狈不堪,又决绝惨烈的方式,自己撞进他的世界里。 顾彦廷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女人。 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甚至还沾上了一些污渍。 头发凌乱,脸色潮红,眼神涣散,明显是被人下了药。 顾彦廷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揉捏着。 蚀骨的心疼,与滔天的怒火,在他的眼底,疯狂翻涌。 江家。 好一个江家! 他缓缓的,俯下身。 用一种,与他浑身散发出的冷冽气场,截然相反的,极尽轻柔的力道,将地上的江晚絮,打横抱了起来。 她的身体,很轻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 却又那么滚烫。 怀里的女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个安全的怀抱,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无意识地,朝着他的胸口蹭了蹭。 顾彦廷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喉结滚动,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 他对身后,早已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助理苏洛敏,冷冷的下了命令。 “处理干净。” 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不带一丝温度。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 “是,顾总!” 苏洛敏立刻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那扇联络门,被人从另一边,猛地推开。 刚出浴的李鸿昌,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正一脸淫邪地,探头进来。 “小美人儿,你跑……” 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对上了顾彦廷那双,冰冷的,像是能杀人的眼睛。 李鸿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顾……顾总?!”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京圈这位,说一不二的活阎王! 而这位活阎王,怀里抱着的女人…… 竟然是他刚刚,才到手的“猎物”! 李鸿昌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已经面无表情地,堵在了门口。 “砰!” 那扇门,被无声地,关上了。 门外,传来了李鸿昌惊慌失措的,求饶声。 “顾总!顾总!这是个误会!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人啊!” 一门之隔。 两个世界。 江晚絮残存的理智,像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但当她努力聚焦,看清了男人那张在财经杂志上出现过无数次的,俊美得如同神祇雕塑的脸庞时,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被彻底激发。 是顾彦廷! 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她抬起手,死死地攥住了他剪裁得体的西装裤脚。 布料昂贵的触感,带着他身体的温度,让人安心。 “顾先生……” 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带着哭腔,像被抛弃的小猫。 “救救我……” 说完这句,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断裂。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从四肢百骸涌起,烧得她浑身滚烫,理智全无。 她本能地朝着身边唯一的冰凉源头贴了过去。 那是顾彦廷的身体。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受到他坚实有力的胸膛,和那沉稳如山的心跳。 好舒服…… 好凉快…… 她无意识地,用自己绯红滚烫的脸颊,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平日里那双清冷如寒星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雾气,眼尾泛着动人的红。 干裂的嘴唇也微微地张着。 这副任君采撷的媚态,与她平日里那副竖起全身尖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顾彦廷抱着她的手臂,青筋暴起。 他引以为傲了三十年的自制力,在怀中女人无意识的撩拨下,正一寸寸地,土崩瓦解。 呼吸的节奏乱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馨香。 那是他午夜梦回时,肖想了无数遍的味道。 “嗯……” 江晚絮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 这声呻吟,让顾彦廷的理智,彻底崩断。 他低下头,再也无法克制,狠狠地攫住了那双他渴望已久的唇。 这个吻,带着长久压抑后的,狂风暴雨般的侵略性。 他撬开她的贝齿,攻城略地,不留一丝余地。 江晚絮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浑身一颤。 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可身体却软得像一滩春水,提不起半分力气。 只能被迫承受着男人霸道又滚烫的气息。 她生涩的回应,和身体无法抑制的轻颤,像是一剂催化剂,让顾彦廷眼底的墨色,愈发浓郁。 他吻得更深,更重。 带着一丝惩罚,又带着无尽的怜惜。 渐渐地,那股侵略的力道,化为了极致的缠绵与探索。 他耐心地,引导着她,让她从最初的惊慌,慢慢沉溺在这令人目眩神迷的感官盛宴中。 房间里的温度,节节攀升。 衣衫,在纠缠中变得凌乱。 就在顾彦廷的大手,即将滑入最后一道防线,意乱情迷到几乎要将她彻底占有的时候—— 一滴冰凉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眼泪。 顾彦廷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 第31章 我们,结婚吧 顾彦廷抬起头,看到江晚絮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即便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她依然在哭。 这滴泪,像一盆兜头而下的冰水,瞬间浇醒了顾彦廷所有被欲望冲昏的头脑。 他在做什么? 她刚刚才从一个地狱里逃出来。 她那么无助地向他求救。 而他,却趁人之危,差点…… 顾彦廷,你真该死! 他猛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用尽了此生最大的意志力,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他看着怀中衣衫不整,双颊潮红,眼角还挂着泪痕的女人,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动作轻柔的,将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一寸寸盖好。 然后将她轻轻抱到床上,拉过天鹅绒的被子,将她纤瘦的身体,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逃一样转身大步走进了浴室。 “哗——” 冰冷的凉水,从头顶浇下。 顾彦廷闭上眼,任由冷水冲刷着自己。 半小时后,拿起了房间里的内线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再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冽与平静,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林舟。” “顾总,有什么吩咐?” “两个要求。” 顾彦廷的眼神,透过浴室的玻璃门,落在床上那小小的一团上,声音冷得像是能掉出冰渣。 “一,让隔壁那位李总,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睡到明天中午。” “是。” “二,立刻联系江家的人,特别是江明泽和江明宇。就说,顾氏集团,对他们正在进行的项目有合作意向,请他们立刻到云顶阁顶层的会议室,我会亲自跟他们谈。” 电话那头的林特助,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 “明白!” 挂断电话,顾彦廷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江家。 叶寒。 所有欺辱过她的人。 他会让他们,一个一个地,付出代价。 另一边。 李鸿昌的总统套房里。 他刚刚给江明泽打完电话,添油加醋地抱怨了几句“猎物”跑了的事情,正准备穿上衣服,亲自去把“不听话的小美人”抓回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滴”的一声,从外面刷开了。 “谁?!” 李鸿昌警惕地回头。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如同铁塔一般的保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是谁吗?!” 李鸿昌色厉内荏地吼道。 其中一个黑衣人,理都没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 李鸿昌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另一个黑衣人,从口袋里拿出一瓶烈酒,熟练地,将大半瓶酒,都倒在了李鸿昌的身上和房间的地毯上。 又将他肥硕的身体,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扔在了床上。 最后,他们拿起桌上一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在李鸿昌的床头柜上,轻轻地,磕出了一道裂纹。 那裂纹,细微,却致命。 足以让任何一个懂行的人,看得心惊肉跳。 做完这一切,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三分钟。 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而此时的江家兄弟,也接到了来自顾氏集团总裁特助,林舟的电话。 当听到“顾氏集团”“合作意向”、“顾总亲自会面”这几个关键词时。 江明泽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林特助,您……您说的是真的?”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氏集团! 那可是京圈真正的金字塔顶端! 是他们江家,踮起脚尖都够不到的存在! 现在,这样的庞然大物,竟然主动提出要跟他们合作?! 电话那头,传来林舟礼貌而疏离的声音。 “当然。顾总的时间很宝贵,请江总和二少,在半小时内,赶到云顶阁顶层会议室。过时不候。” “一定一定!我们马上就到!” 江明泽挂断电话,激动得脸都红了。 旁边的江明宇,也是一脸的狂喜。 “大哥!这是真的吗?!顾少要见我们?” “千真万确!” 江明泽用力地拍了一下大腿,“我们江家,这是要发达了啊!” “太好了!”江明宇兴奋地搓着手,“只要搭上顾家这条线,以后在京市,谁还敢不给我们江家面子?!” 兄弟两人,沉浸在即将一步登天的巨大喜悦中,兴奋得手舞足蹈。 至于被他们亲手送出去的江晚絮? 早就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他们看来,用一个不听话的妹妹,换来整个家族的飞黄腾达,简直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赶到了云顶阁顶层。 那间传说中,只接待顶级贵宾的豪华会议室,此刻正为他们敞开着大门。 江家兄弟受宠若惊,正襟危坐地,坐在真皮沙发上。 面前,是助理恭敬奉上的,顶级大红袍。 两人端着茶杯,畅想着与顾家合作之后,江家一飞冲天,跻身顶级豪门的辉煌未来,激动得连茶水都喝不下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会议室里,始终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彦廷,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江明泽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挂不住了。 他心里的激动,也慢慢冷却下来,变成了一丝不安。 江明宇是个暴脾气,早就坐不住了。 “大哥,顾少到底什么意思?把我们晾在这里两个小时,耍我们玩呢?” 江明泽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 “闭嘴!顾总是什么身份?日理万机,有点急事很正常!给我耐心等着!”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也已经开始打鼓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了。 进来的,却不是顾彦廷,而是他的林舟。 林舟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礼貌的,无懈可击的微笑。 他对着江家兄弟,微微鞠了一躬。 “江总,江二少,实在不好意思。” “顾总临时有个跨国视频会议,十分重要,今日恐怕无法与二位会面了。” “二位,请回吧。” 第32章 我答应你 江明泽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都褪尽了。 他就是再蠢,此刻也明白了。 什么合作意向,什么亲自会面。 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戏弄!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他想发作,可看着林舟那张笑眯眯的脸,和他身后站着的两个保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对方是顾彦廷! 别说只是耍了他们,就算当着他们的面,扇他们两个耳光,他们也只能忍着! “那……那合作的事情……” 江明泽不死心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舟的笑容,依旧得体。 “关于合作,我们集团会再做评估。有消息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二位的。” 这句话,就是彻彻底底的送客了。 江明泽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结结实实地被人当猴耍了。 可是为什么? 他们江家,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尊大佛? 他想不通,也不敢想。 最终,江家兄弟只能在整个会所工作人员,若有似无的嘲弄目光中,灰溜溜的,离开了云顶阁。 那挺得笔直的脊梁,来的时候有多意气风发,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 江晚絮在一片柔软中,悠悠转醒。 药效已经过去了。 只是身体,还有些虚软无力。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华丽无比的天花板。 她猛地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酒店套房。 但不是李鸿昌那个!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的白色连衣裙,虽然有些褶皱,但却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 她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李鸿昌,下药,逃跑……然后…… 是顾彦廷救了她。 就在这时,套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顾彦廷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袍,走了进来。 他刚刚冲完澡,头发还带着一丝湿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又危险的性感。 四目相对。 江晚絮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惶。 “醒了?” 顾彦廷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像是大提琴的弦音。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晚絮摇了摇头,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走到顾彦廷的面前,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顾先生,谢谢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语气却无比的诚挚。 “如果不是你,我……” 她不敢想象,后果会是什么。 顾彦廷看着她这副疏离又客气的样子,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伸出手想去扶她,却又在半空中顿住了。 最终,只是淡淡的开口。 “举手之劳。”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姿态优雅。 “江小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江晚絮沉默了。 打算? 她还能有什么打算? 江家,她是不会再去了。 叶寒……那个名字,她现在连想都不愿意想。 她在这座城市,好像已经,无处可去了。 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与脆弱,顾彦廷的眼中,划过一抹心疼。 他晃了晃杯中的红酒,开门见山。 “江小姐,我有个提议。我们,结婚吧。” “什么?” 江晚絮猛地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顾彦廷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继续不紧不慢地,抛出自己的筹码。 “跟我结婚。做我的顾太太。” “我可以为你提供最顶级的庇护,隔绝江家、叶寒,以及所有你想隔绝的麻烦。” “没有人,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结婚。 这两个字,对现在的江晚絮来说,简直就是最恶毒的诅咒。 她刚刚才从一段,耗尽了她所有热情和生命的婚姻里,挣扎出来。 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现在,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竟然向她提议,再跳进另一个婚姻的坟墓? 荒谬!可笑! “不可能。” 江晚絮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就拒绝了。 她的反应,激烈的,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顾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再结婚了,跟谁都不会。” 她的语气很决绝。 顾彦廷看着她眼底的排斥和恐惧,心中早有预料。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立刻就换了另一种说法。 “好,那我们换一种合作方式。” 他将酒杯放下,身体微微前倾。 “既然不想结婚,那就先从我的‘未婚妻’开始。” “你只需要偶尔陪我出席一些必要的场合,扮演好你的角色。” “作为回报,我的资源,我的人脉,我的名义,随你使用。” “我会帮你,扫清你事业上所有的障碍,让你站在,你本该站上的高度。”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商人般精明的弧度。 “你可以把它,看作一份……高级的,公关兼职。” 江晚絮愣住了。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提议充满了诱惑力。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和资源。 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研究成果,要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而顾彦廷,无疑是能帮助她,实现这一切的,最强大的捷径。 可是…… “为什么是我?” 江晚絮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 以顾彦廷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为什么要选她这个,声名狼藉,麻烦缠身的“弃妇”? 顾彦廷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些翻涌的,压抑了多年的旧日回忆,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给出了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理由。 “第一,你的才华,是国际物理学界都认证过的。站在我身边,不会给我丢人。” “第二,江家虽然落魄了,但江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依然有点用处。” “第三,你足够美丽。”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像是最挑剔的鉴赏家,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 “你现在,麻烦缠身,急需庇护。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才是最可靠的合作伙伴。因为,你不会轻易背叛。” 这番完全基于利益交换,甚至带着一丝羞辱意味的分析,反而让江晚絮放下了心里最后的一丝戒心。 她最怕的,就是无缘无故的好。 因为她已经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带有感情的、虚伪的欺骗了。 像这样,明码标价,赤裸裸的交易,反而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全。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强大,冷静,睿智,且目的明确。 和他合作,的确是她目前,摆脱困境,报仇雪恨的,最佳途径。 沉默了良久。 江晚絮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我答应你。” 听到这个答案,顾彦廷一直紧绷的背脊,才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放松了下来。 他看着她点头的模样,心中一块悬了多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晚絮。 这一次。 我再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走了。 第33章 丑小鸭和白天鹅 协议达成,江晚絮紧绷的神经立刻松懈下来。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双腿发软,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顾彦廷的眸色一沉。 他长臂一伸,在她即将摔倒的前一秒,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关切。 男人的手掌,滚烫有力,那温度,让江晚絮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 她立刻挣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小步,“我没事。” 顾彦廷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最终,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坐下。” 他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江晚絮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允许她再逞强。 她依言,在沙发最远的角落坐了下来,身体挺得笔直。 顾彦廷看着她这副防备的模样,没再说什么。 他转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递到她面前。 “喝点水。” 江晚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她的嘴唇,确实干裂得厉害。 “谢谢。” 她低声道谢,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顾彦廷就那么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江晚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她喝完水,将瓶子放在茶几上,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顾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 “饿不饿?” 他冷不丁地打断了她的话。 江晚絮愣了愣。 “什么?” “我问你,饿不饿?” 顾彦廷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江晚絮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的胃里,正传来一阵阵空虚的绞痛。 从被江家人关起来到现在,她已经两天多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之前靠着一股愤恨和求生的意志撑着,还不觉得。 现在一放松下来,饥饿感,便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顾彦廷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林舟,让人送一份清淡的粥和几样小菜上来。” 挂断电话,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江晚絮坐在沙发上,双手无措地放在膝盖上,连视线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她和顾彦廷,实在算不上熟悉。 除了财经杂志上的惊鸿一瞥,和几次偶遇时的点头之交,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可就是这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男人,却在她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向她伸出了援手。 不仅救了她,甚至……还提出要和她合作。 这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 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图她的才华?图江家大小姐的名头?图她所谓的“美貌”? 这些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可江晚絮一个字都不信。 以顾彦廷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合作伙伴没有? 他根本,犯不着在一个声名狼藉的“弃妇”身上,下这么大的赌注。 除非……他另有所图。 可她身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他图谋的呢? 江晚絮百思不得其解。 她偷偷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 他正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手插在睡袍的口袋里,一手端着红酒杯,姿态慵懒而优雅。 窗外,是京市璀璨的夜景。 万家灯火,在他脚下,渺小得如同星尘。 而他,就像是掌控着这片星河的,暗夜帝王。 矜贵,强大,遥不可及。 看着他的背影,江晚絮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许多许多年前。 那个同样孤傲,却远比现在狼狈的多的,少年时代。 十年前,圣樱贵族学院。 那是京市所有豪门子弟,挤破了头都想进去的顶级学府。 而十六岁的江晚絮,是里面最格格不入的一个异类。 她刚被江家从乡下的外婆家接回来不久。 一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让她在一众衣着光鲜,谈吐优雅的富家子女中,像一只不小心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而她的“好妹妹”江芊妤,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江芊妤当着所有人的面,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叫她“姐姐”。 背地里,却带着她那群所谓的“闺蜜”,用尽了各种手段,排挤她,羞辱她。 往她的书包里倒墨水,把她的作业本撕得粉碎。 甚至,在她上体育课的时候,将她锁在空无一人的器材室里。 江晚絮不是没有向江家人求助过。 可换来的,却是江父不耐烦的呵斥。 “芊妤那么善良,怎么可能欺负你?一定是你自己不合群,惹是生非!” 后妈柳芸,更是一脸的尖酸刻薄。 “我们家芊妤可是正经的千金小姐,你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别不知好歹,往她身上泼脏水!” 就连那几个哥哥,也全都站在江芊妤那一边。 从那以后,江晚絮就再也不说了。 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将所有的委屈和伤痛,都一个人,默默地吞进肚子里。 她就像一座孤岛,被全世界所抛弃。 直到,她遇到了他。 当时的顾彦廷,和她一样,也是学校里的“异类”。 只不过,她是从底层闯入的丑小鸭。 而他,是从云端跌落的,落魄王子。 那一年,顾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顾父被人陷害,官司缠身,公司濒临破产。 曾经众星捧月的京圈太子爷,一夜之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那些曾经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顾少”叫着巴结他的人,转过头,就成了踩他最狠的刽子手。 他的处境,甚至比江晚絮还要艰难。 因为他曾经站得太高,所以摔下来的时候,才更惨。 江晚絮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与现实。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午后。 她为了躲避江芊妤那群人的围堵,慌不择路地跑上了教学楼顶层的天台。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第34章 真是不要脸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 几个穿着圣樱学院校服的男生,正将一个少年,死死地绑在天台的栏杆上。 为首的那个,是京市新晋的暴发户之子,张扬跋扈,不可一世。 他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那个被绑着的少年的脸颊。 “顾彦廷,你他妈的还装什么清高?” “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顾少吗?” “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一条连家都快没了的丧家之犬!” “你爸都快进去了,你还有钱交学费吗?啊?” 雨水,混着血水,从少年俊美而苍白的脸颊上,缓缓滑落。 他的嘴角渗血,白色的校服衬衫上,满是泥泞的脚印。 可即便狼狈到了极致,他的脊梁,却依旧挺得笔直。 他死死地瞪着那几个人,一言不发。 那眼神,充满了不屈和嗜血的野性。 江晚絮的心,在那一刻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从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种,被全世界孤立,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的,不甘与愤怒。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 或许是,积压了太久的愤懑,在那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从旁边的角落里,抄起一根废弃的铁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向了天台旁边,一个巨大的铁皮桶。 “哐——!!”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空旷的天台上传开! 那几个正在施暴的男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下意识的浑身一哆嗦。 “谁?!” 他们警惕地,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江晚絮趁着他们分神的功夫,扯着嗓子,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 “教导主任来了——!!”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害怕,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地响亮。 那几个男生,本来就是做贼心虚,一听到“教导主任”这四个字,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圣樱学院的教导主任,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心狠手辣。 要是被他抓到在学校里聚众斗殴,轻则记大过,重则直接开除。 他们哪里还敢多待? “妈的,算你小子运气好!” 为首的男生,朝着顾彦廷的肚子上又踹了一脚。 然后,便带着他那群狐朋狗友,从另一个楼梯口逃之夭夭了。 天台上,瞬间只剩下了江晚絮和那个被绑在栏杆上的少年。 还有,那淅淅沥沥越下越大的雨。 江晚絮握着手里的铁管,心脏“砰砰”地,跳得飞快。 她看着不远处的少年,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 她怕那些人会回来。 她更怕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少年,会把怒气,撒在她的身上。 她犹豫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朝着他挪了过去。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冷得她瑟瑟发抖。 少年抬起头,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感激,只有恼怒与警惕。 “滚。” 他说。 江晚絮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着他,没有滚。 她只是默默的,从自己那洗得发白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带着小碎花的手帕。 那是她身上唯一干净的东西。 她走到他的面前,踮起脚尖,动作生涩而笨拙的,想要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 顾彦廷下意识地想要偏过头躲开。 可她的动作虽然笨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 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冰冷的脸颊上。 顾彦廷所有的动作都顿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瘦弱得像一根豆芽菜的女孩。 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黏在脸颊上,有几分狼狈。 可那双眼睛,却很干净。 “别动,会疼。”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棉花糖一样。 顾彦廷的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下。 然后,他就那么鬼使神差地,真的没有再动了。 他就那么任由她,用那块小小的手帕,一点一点地,擦干净了他脸上的血污和雨水。 她的动作很轻,很小心。 擦完脸,她又看到了他被撕裂的,名贵的校服袖口。 那上面,有他家族的特殊的刺绣徽章。 江晚絮抿了抿唇。 她又默默的,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很可爱的针线包。 那是外婆,在她来京市之前,亲手给她缝的。 她当宝贝一样,走哪儿都带着。 她当着他的面,打开针线包,拿出针和白色的线,熟练地穿好。 然后拉过他的手腕,低着头,开始认真地为他缝补那道裂开的口子。 她的手指,很细,很白。 因为常年帮外婆做农活,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可她的动作,却十分灵巧。 一针,一线,细密,又平整。 顾彦廷垂下眼,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下来,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冰冰凉凉的。 可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烫了一下。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样细心地对待过他。 他的母亲,是京圈有名的名媛,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的佣人,对他永远是恭敬而疏离的。 而那些所谓的“朋友”,更是只会在他风光的时候,锦上添花。 在他落难的时候,只会落井下石。 这是第一次。 有一个人,在他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像一道光一样,劈开了他灰暗的世界。 “你……” 他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 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干涩。 “你叫什么名字?” 江晚絮缝完最后一针,咬断了线头。 她抬起头,那双干净的眸子,看着他,轻声回答。 “江晚絮。” “我叫顾彦廷。”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向一个人,介绍自己。 从那天起,他们的世界,开始有了交集。 江晚絮依旧是那个,被所有人排挤的“乡下野丫头”。 顾彦廷也依旧是那个,被所有人嘲笑的“落魄太子爷”。 但是,他们都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顾彦廷会每天早上,在离江家不远的一个巷子口,默默地等着她。 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起去上学。 放学后,他也会远远地跟着她。 确保江芊妤那群人,不敢再找她的麻烦。 他就像一个沉默的骑士,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方式,守护着她。 学校里,很快就传出了他们的绯闻。 那些流言蜚语,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你们看,那个江晚絮,真是不要脸,居然去勾搭顾彦廷!” “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一个土包子,一个破落户,绝配!” 江芊妤更是跑到江晚絮的面前,用一种施舍的语气,假惺惺地“劝”她。 “姐姐,我劝你,还是离顾彦廷远一点吧。他现在,可什么都不是了,你跟着他,只会让人看不起的。” 江晚絮从来都没有理会过。 别人的眼光,对她来说早已不重要了。 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在她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与她并肩而行。 这就足够了。 第35章 没有如果 那段日子,是江晚絮回到江家以后,过得最平静,也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 顾家的危机,愈演愈烈。 终于,到了连圣樱学院高昂的学费,都快要交不起的地步。 江晚絮是从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无意间听到的。 她看到那个一向骄傲的,连脊梁都不会弯一下的少年,第一次低下了头,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对教导主任说。 “主任,请您,再宽限我几天……” 那天放学后,江晚絮没有回家。 她一个人,坐着公交车去了市中心的银行。 她取出了,一张她珍藏了很久的银行卡。 那里面,是母亲留给她的一笔教育基金。 那是她在这个冰冷的江家,唯一的念想和最后的底气。 她曾经想过,要用这笔钱离开江家,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是现在,她觉得顾彦廷更需要这笔钱。 她走到柜台前,对着工作人员,声音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你好,取钱。全部。” 她拿着那笔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堪称巨款的现金,回到了学校。 她找到了财务处,以“匿名资助”的名义,一次性缴清了顾彦廷高中剩下两年的全部学费和杂费。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了却了一桩天大的心事一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生活费她可以自己去打工,去拿奖学金。 可顾彦廷的未来,不能就这么断送在这里。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却没想到,第二天就被顾彦廷堵在了天台上。 少年看着她,眼眶是红的。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哭过。 江晚絮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什么为什么?” “别装了。” 顾彦廷上前一步,逼近她。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缴费单。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晚絮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她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因为……” “因为,顾彦廷,你的未来,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里。” “你比我,更需要它。” 那一刻,顾彦廷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像是变换了颜色。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他想抱住她,想告诉她,她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现在的他,一无所有。 他给不了她任何承诺,甚至,连保护她都做不到。 他只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她的名字,她的样子,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死死地,刻在了自己的骨血里。 江晚絮。 晚絮。 从那天起,顾彦廷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沉默,也不再颓废。 他开始拼了命地学习,成绩以一种近乎恐怖的速度,扶摇直上。 他开始学着处理家族里那些,纷繁复杂的事务。 他开始为了那个深陷囹圄的父亲,四处奔走,周旋。 所有人都说,顾家的那个太子爷,回来了。 甚至,比以前更加的可怕。 江晚絮看着他一点一点地,从泥泞里站起来,重新变得光芒万丈。 她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两年后的一天,顾彦廷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他没有来巷子口等她。 学校里,他的座位也空了。 江晚絮疯了一样地找他,问遍了所有的人。 最后,还是江芊妤幸灾乐祸地告诉了她答案。 “姐姐,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好朋友顾彦廷,他们家破产了,现在已经连夜逃到国外去了!” 江晚絮不信。 她不信,那个会在雨天,默默为她撑伞的少年,会这样不告而别。 直到,她在自己的课桌里,发现了一张被折成了千纸鹤的小小的纸条。 上是顾彦廷的字迹。 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只有两个字。 ——等我。 江晚絮看着那两个字,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她等了。 她等了他,整整八年。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她嫁给了叶寒。 她都没有再等到他的任何消息。 她以为,他早就,把她忘了。 她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却没想到…… “叮咚——” 门铃声,将江晚絮从久远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一片冰凉。 她竟然,看他看哭了。 江晚絮有些狼狈的,飞快的,用手背抹掉了脸上的泪痕。 顾彦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了身。 他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 “怎么了?” 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什么。” 江晚絮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有些发闷。 “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顾彦廷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和那故作坚强的模样,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他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如果,当年他没有走…… 如果,他能早一点回来…… 她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 是不是,就不会被叶寒那个混蛋,伤得体无完肤? 悔恨,从顾彦廷的心底,疯狂地涌起。 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将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情绪,给死死地压了下去。 “林舟送餐来了。” 他转过身,走过去打开了门,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你先吃东西。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江晚絮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她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彦廷。 你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提出的合作,又到底藏着怎样的目的? 江晚絮的心里,充满了无数的疑问。 而另一边。 走出房间的顾彦廷,站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极力克制着自己酸涩的情绪。 晚絮,这一次,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所有伤害过你的人。 江家,叶寒…… 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的,付出比死还要惨痛的代价…… 第36章 听话 林舟送来的,是一盅煨得软软糯糯的小米南瓜粥,配着几碟精致清淡的酱菜。 江晚絮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 一股暖意瞬间从胃里升腾而起,驱散了连日来的些许寒意。 江晚絮的眼眶,没来由地一热。 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在她饥肠辘辘的时候,为她准备一碗热粥了? 在江家,她永远都是最后一个上桌,吃残羹冷饭的哪一个。 嫁给叶寒后,她倒是经常下厨,变着花样地给他熬粥。 可他,却很少回家吃。 江晚絮慢慢地将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连带着那几碟小菜,也吃得一点儿不剩。 胃里暖了,身上似乎也有了力气。 她放下碗,抬头看向顾彦廷。 “顾先生,今天的事,谢谢你。”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真诚。 顾彦廷没有回头。 “合作而已。”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江晚絮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 “那……合作的第一部,顾先生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顾彦廷这才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说。” “送我回一趟江家。” 顾彦廷的眉梢轻挑。 “回江家。” “嗯。”江晚絮点了点头,“有些东西,我必须拿回来。” 比如,她的户口本。 比如,她在这个世界上,和那个所谓的“家”,最后一点法律上的关联。 从前,她总念着那点血缘亲情,奢望着他们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可这次,被他们亲手推入深渊,让她彻底死了心。 顾彦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看穿她的内心。 半晌后,他薄唇轻启。 “可以,林舟会送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孙律师的电话号码,你存好。有任何事,随时打给我。京市最顶尖的律师团队,随时待命。” 江晚絮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句。 “……好。谢谢。” 一小时后,天亮了。 一辆黑色的宾利,在江家别墅门口缓缓停下。 江晚絮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内传来柳芸尖利的声音。 “谁啊?大清早的!张妈,去看看。” 门开了。 张妈看到她愣了一下。 “张妈,谁来了?” 柳芸穿着一件真丝睡衣走了过来。 看到门口站着的江晚絮,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鄙夷又幸灾乐祸的笑。 “哟,我当时谁呢。这不是我们江家那个不知廉耻跟野男人跑了的大小姐吗?” “怎么?被人家玩腻了,知道滚回来了?” 江晚絮面无表情得看了她一眼,然后越过她,朝里走去。 柳芸被她这无视得态度气得够呛,在后面跳脚大骂。 “江晚絮!你这个小贱人!你什么态度?” 客厅里,江父和江家三兄弟,还有江芊妤,都在。 看样子,像是一家人,正在其乐融融地吃早餐。 她的“失踪”,对他们而言,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听到柳芸的大嗓门,所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惊讶,鄙夷,不屑…… 江芊妤最先反应过来。 她放下手里的牛奶,站起身一脸惊喜又担忧地迎了上来。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里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她说着,就要去拉江晚絮的手。 江晚絮冷漠地侧身,避开了她的碰触。 江芊妤的手,尴尬地僵在了半空。 她地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地看着江晚絮。 “姐姐……你还在生我们的气吗?” 江明宇“啪”地一声,将筷子重重地地拍在桌上,人也站了起来,指着江晚絮的鼻子就骂。 “江晚絮!你还有脸回来?!”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李家毁约了!我们江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江父也是一脸的铁青,看着她沉声呵斥。 “跪下!” 江晚絮站得笔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客厅。 然后她缓缓开口。 “我今天回来,不是来听你们废话的。” “我要迁户口。”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迁……迁户口? 她这是什么意思? 柳芸最先反应过来,再次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你说什么?!你这个白眼狼!我们江家养你这么大,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像跟我们断绝关系?!” “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江明宇也回过神来,指着她就是一顿骂。 “江晚絮,你疯了吧?你像脱离江家?你以为你是谁?离了江家,你算什么东西?!” 江父死死地盯着江晚絮。 “我江枫,没有你这种不知感恩的女儿!” “你像断绝关系?好啊,那你先把这条命还给我!” 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 因为江晚絮的母亲,就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的。 这件事,一直是江父心里的一根刺。 他将自己婚内出轨柳芸的错,归结成了对了前妻何佳颖的恨。 而这份怨恨,也因为何佳颖的死,全都转移到了江晚絮的身上。 是的,何佳颖死后,江枫对何佳颖,反倒生出了几分莫名的真情实感来。 只可惜,太迟了。 他觉得,如果不是为了生下这个“扫把星”,他的妻子何佳颖,根本就不会死。 所以,江父对江晚絮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漠。 现在,这个“扫把星”,不想着怎么弥补他这个父亲,反倒想脱离江家,这让他如何能忍? 江晚絮的心,被他这几句话,刺得狠狠一痛。 看吧。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在她失踪两天,险些被人欺辱后回来,他不但没有一句关心,开口就要她把命还给他。 真是可笑。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想要我的命?可以啊。但我怕你要不起。” “你!” 江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手都在哆嗦。 一直沉默的江明泽,此刻终于开了口。 “晚絮,别闹了。” “我知道前几天的事情,是我们做得不对,让你受委屈了。” “但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芊妤从小身体就弱,性子又单纯,只能靠家里护着。” “你不一样,你有能力,有才华,不需要江家帮衬。”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你跟爸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听话。” 第37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江芊妤柔弱,所以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牺牲她。 她优秀,所以她活该被牺牲。 自己辛辛苦苦做的研究要拱手送给江芊妤,现在还要为了江家,把她送给一个老男人。 江晚絮简直要被这套强盗逻辑给气笑了。 “大哥说得对。” 江明哲也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他是江家几个兄弟里,唯一一个对江晚絮还算有点良心的。 “晚絮,你也别说气话了。爸妈和二哥也是一时糊涂,他们心里还是有你的。” “你先坐下,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把话说开就好了。” 江芊妤也立刻配合他,挤出了几滴眼泪,抽抽噎噎地开口。 “是啊,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要再生爸爸和哥哥的气了,好不好?” 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立刻就激起了江明宇的保护欲。 他一把将江芊妤护在身后,怒视着江晚絮。 “江晚絮!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芊妤哪里对不起你了?!” “我告诉你,要不是芊妤,我这条腿早就废了!” 他指着自己的右腿,眼神里满是憎恶。 “当年我出车祸,医生都说没救了,是芊妤!她跑了好几个城市,求爷爷告奶奶,才给我找来了救命的药!” “而你呢?!” “你这个亲妹妹,除了在病房门口看了我一眼,你还做过什么?!” 江晚絮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是啊。 她没做什么。 她只不过是,为了他那条几乎废掉的腿,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三天三夜,翻遍了所有医学典籍,做了上百次实验,才终于从一种罕见的植物里,提取出了能够修复他受损神经的成分。 她只不过是,将研究成果匿名交给了主治医生,救回了他那条腿而已。 而江芊妤呢? 她不过是装模作样跑了几个城市,回来后直接告诉主治医生,那个修复神经的药,是她找来的。 然后,她就成了救了哥哥的大功臣。 这些事,江晚絮从来没有解释过。 因为她觉得没必要。 一家人,谁付出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想来,她真是天真的可笑。 她的付出,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而江芊妤的谎言,却被他们视若珍宝。 江晚絮懒得再跟他们废话。 “户口本,在哪儿?” 江家人看她油盐不进,也终于彻底没了耐心。 他们觉得,已经给了江晚絮足够的台阶。 是她自己不知好歹。 江枫冷哼一声,“你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江晚絮,就永远都是我江家的人!” 柳芸也叉着腰,一脸得意。 “就是!想迁户口?下辈子吧!我倒要看看,没有户口本,你怎么脱离这个家!” 江晚絮听到他们这近乎无赖的话,脸上不见丝毫的慌乱。 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孙律师吗?” “是我,江晚絮。” “对,我在江家,他们不肯给我户口本。” “好的,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后,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脸色各异的江家人。 “我已经委托律师报警了。律师说了,户口本属于个人合法证件,任何人不得无故扣押。否则,就按侵占罪论处。” “另外,”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江明泽和江明宇的脸,“我也委托了律师,准备起诉几位……非法拘禁和故意伤害。” “对了,还有下毒。”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脸色煞白的江芊妤身上。 “我想,这些罪名加起来,应该够你们,在里面待上几年了吧?” 她……她怎么敢?! 她竟然要把自己的亲人,全都送进监狱?! “你……你这个疯子!”柳芸指着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江明泽的脸色,也第一次变得难看起来。 他最在意的就是名声。 如果这些事传出去,他这个前途无量的青年研究员,就全完了! “江晚絮!我警告你不要乱来!我们是你的家人!” “家人?”江晚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出了声。 “你们把我关起来,逼我嫁给一个老男人的时候,想过我们是家人吗?” “你们把我推下楼梯,抽我的血去救江芊妤的时候,想过我们是家人吗?” “江芊妤,你在我的果汁里下毒,想让我被李鸿昌玷污的时候,你想过,我们是姐妹吗?!” 她一声声的质问,让江家人哑口无言。 江芊妤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拼命地摇头。 “不……不是的……姐姐,我没有……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酒店的监控,总统套房里的摄像头,会告诉我们答案。” 江晚絮冷冷地看着她。 “哦,对了,还有你们商量着,要把我卖个好价钱的录音,我也会一并交给警方。” “我想,警察同志,一定会给我一个公道的。” 这一下,江家所有人的脸,都彻底白了。 录音? 她什么时候录的音?! 他们看着江晚絮那张平静到冷酷的脸,第一次从心底里,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们这才发现,这个他们一直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一身尖刺。 江枫死死地捏着拳头。 他知道,江晚絮说得出来,就一定做得出来。 僵持之际,别墅的门铃,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还伴随着警车由远及近的鸣笛声。 江家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江枫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去!把户口本拿给她!” 柳芸一脸的不甘心。 “老江……” “拿给她!!”江父冲着她,怒吼了一声。 柳芸被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去取户口本。 很快,她就拿着户口本走了下来。 她走到江晚絮面前,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了,没有将户口本直接甩在她的脸上。 “给你!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拿着它,赶紧滚!” “从今以后,你就算死在外面,也别想再回我们江家的大门!” 江晚絮伸手接过户口本。 她打开,翻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页。 再见了。 过去的江晚絮。 她合上户口本,看都没再看那群气急败坏的“家人”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江家。 第38章 被瑞澜辞退 当江晚絮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那一刻。 客厅里,传来了柳芸气急败坏的摔东西的声音。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这个小贱人!” 江明宇也是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满脸的暴戾。 “爸!就这么让她走了?!” 江父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江芊妤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和惊慌。 她知道,江晚絮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她绝对不能让江晚絮就这么翻身! 她悄悄地退到一旁,拿出手机,快速地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那头,传来一道低沉而冰冷的男声。 “喂。” 江芊妤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哽咽。 “阿寒……” 电话那头的人,正是叶寒。 叶寒听到她的哭声,语气立刻柔和了几分。 “芊妤?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没有……”江芊妤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是姐姐……姐姐她回来了……” 叶寒的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 “江晚絮?她又去闹什么了?” 在他的印象里,江晚絮就是一个,为了博取他的关注,无所不用其极的疯女人。 “姐姐她……她好像误会了什么,非要……非要跟家里断绝关系……” 江芊妤的声音,听起来又无辜,又自责。 “都怪我……我没有劝住她……现在爸爸和哥哥们,都在怪我……” “阿寒,我该怎么办啊?姐姐她一定是故意离家出走,想让大家担心的……她以前,也总是这样,不是吗?” 她轻飘飘的几句话,不仅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还成功地勾起了叶寒对江晚絮所有的厌恶和不耐烦。 果然,电话那头的叶寒冷笑了一声。 “又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你别管她。她自己闹够了,自然就会回去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江晚絮的鄙夷和不屑。 然后,他又放柔了声音安抚江芊妤。 “别哭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她自己不知好歹。” “江家人要是敢为难你,你告诉我。我来处理。” “嗯……”江芊妤乖巧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江晚絮,你以为你攀上了顾彦廷,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我告诉你,只要有叶寒在,我就会让你,永无翻身之日! 而另一边。 江晚絮坐回车里,将户口本递给了早已等候在民政局附近的梁律师。 不到十分钟,所有手续全部办妥。 她拿到了一个崭新的,独立的户口本。 上面,户主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 江晚絮。 从这一刻起,她只是她自己。 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角缓缓滑下了一滴泪。 她正出神,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江晚絮点开。 【我是叶寒。立刻向芊妤道歉。别再耍那些令人恶心的把戏。】 理所当然的语气。 若是从前,看到这样的短信,江晚絮一定会心如刀割。 可现在,她的心里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看着那条短信,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缓缓地敲下了一行字。 【叶总,请自重。】 想了想,她又在后面加了四个字。 【我们,不熟。】 发送。 然后,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车窗外,京市的繁华光景飞速倒退。 江晚絮捏着那本崭新的户口本,指尖微微泛白。 从此,山高水长,她只是她自己。 可这条路,该怎么走? 她刚下定决心,现实的耳光就接踵而至。 第二天,江晚絮像往常一样来到瑞澜研究室,准备交接工作。 迎接她的,却不是同事们关切的问候,而是一张张冰冷而疏离的脸。 她曾经最敬重的导师,瑞澜研究院的负责人林博士,将她叫到了办公室。 “晚絮啊,你最近……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 江晚絮的心,咯噔一下。 “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博士叹了口气,将一份文件推到了她面前。 “你自己看吧。” 那是几份项目合作终止的通知函。 合作方无一例外,都是和叶氏集团或是江家沾亲带故的企业。 “叶家和江家同时给研究院施压,要求我们将你辞退。” 林博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倦。 “晚絮,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的才华,我比谁都清楚。但瑞澜……瑞澜也只是个搞学术的地方,经不起这些豪门巨鳄的折腾啊。” 江晚絮早就料到了叶寒和江家不会善罢甘休。 但她没想到,他们会卑劣到用这种方式,来断她的生路。 她抬头看向自己的恩师,眼里还带着一丝希冀。 “老师,您知道的,那些研究成果对我有多重要。我……” “我知道。”林博士打断了她的话,眼神躲闪了一下。 “所以,我才更要劝你。” “你还年轻,没必要跟他们硬碰硬。” “低个头,服个软,去跟叶总……和家里人道个歉。事情不就过去了吗?” “你放心,只要你处理好家事,瑞澜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江晚絮怔怔地看着他。 道歉? 让她去跟那些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人道歉? 就因为她有能力,所以她就活该被牺牲,去低头?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恩施,面目变得无比陌生。 “老师。”江晚絮缓缓站起身,声音平静,“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放在了林博士的桌上。 这份辞职报告,是她在入职那天就打印好的。 她不想再将自己放在一个被动的位置。 她以为起码要过个一年半载,这份文件才会用得上。 却没想到这么快…… 是她太天真了。 林博士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刚烈。 “晚絮,你不要冲动!离开瑞澜,京市还有哪个研究院敢要你?” “这是你想看到的,不是吗?”江晚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用我一个人的未来,去换整个研究院的安宁。这笔买卖,很划算。” 说完,她不再去看林博士,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离开瑞澜的那一刻,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第39章 你还要不要脸? 江晚絮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 可当她被最敬爱的老师,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亲手将她推开的时候。 那种窒息感,还是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直到浑身湿透,才想起给那个唯一的朋友,苏洛敏打电话。 很快,苏洛敏就骑着电瓶车把江晚絮带回了公寓。 “我靠!这般混蛋!简直欺人太甚!” 苏洛敏一边用毛巾给她擦着头发,一边气得破口大骂。 “叶寒那个渣男!江家那群白眼狼!还有那个姓林的死老头!简直没一个好东西!” 江晚絮裹着毯子缩在沙发上,情绪低落地没有说话。 苏洛敏看着她这副样子,心疼得不行。 她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就给顾彦廷发了条消息。 【顾彦廷!你不是说会保护晚絮吗?!现在她工作都丢了!你人呢?!】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苏洛敏气得想摔手机。 “男人果然没一个靠得住!” 江晚絮歪头问他,“你说谁?” 苏洛敏翻了个白眼。 “还能是谁?顾家大少呗。” 江晚絮扯了扯嘴角,“不关他的事。” 她和顾彦廷,只是合作关系。 而且他已经帮了自己很多了,她不能奢求更多。 苏洛敏叹了口气,继续给她擦头发。 刚拿起吹风机,门铃却突然响了。 她疑惑地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形颀长,气场强大的男人。 顾彦廷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平添了几分凌厉。 苏洛敏愣住了。 “顾……顾先生?” 顾彦廷的目光越过她,径直落在了客厅沙发上,那个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江晚絮。”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磁性。 “现在,履行你的约定。我的未婚妻,该出场了。” 江晚絮缓缓抬起头,一脸的茫然。 一小时后。 京市最顶级的私人造型会所。 江晚絮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一群人围着她摆弄。 当她换上一袭星空蓝的露肩晚礼服,从试衣间走出来时。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镜子里的女人,肌肤胜雪,一头海藻般的长卷发,随意地披在肩上。 那张素日里不施粉黛的脸,略施薄妆后,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平日里,她总是穿着最简单的白大褂和牛仔裤,将所有的光芒都掩藏了起来。 此刻,她就像一颗被拂去尘埃的钻石,绽放出了最耀眼的光芒。 就连江晚絮自己,都有些看呆了。 顾彦廷靠在沙发上,交叠着双腿,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他看着镜子里的她,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还不错。”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我的未婚妻,自然要配得上我。” 他语气里的那股子理所当然,让江晚絮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只是一个酒会而已,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有必要。” 顾彦廷替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垂。 “今晚,我要让整个京市的人都知道,你江晚絮,是我顾彦廷护着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 江晚絮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酒会在京市最顶级的七星级酒店举行。 能来这里的,非富即贵。 江晚絮挽着顾彦廷的手臂,走进宴会厅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惊艳,好奇,探究…… 顾彦廷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神色自若地带着她,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他给她拿了一杯果汁。 “不用紧张,跟在我身边就好。” 他低声安抚道。 “你不需要跟任何人社交,今天来,主要是让你放松一下。” 江晚絮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这种场合。 但顾彦廷的体贴,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顾彦廷很快就遇到了几个熟人,被拉到一旁说话。 江晚絮一个人站在角落里,默默地喝着果汁。 “姐姐?” 一道又惊又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江晚絮回头,就看到江芊妤穿着一身粉色的公主裙,正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而在江芊妤身边,还站着江明哲。 江晚絮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还真是……阴魂不散。 江芊妤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 “姐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吗?” 她故作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江晚絮懒得理她。 江芊妤见她不说话,眼珠子一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捂着嘴惊呼了一声。 “啊!阿寒也来了!” 她说着,就朝着不远处,正和几个商业伙伴谈笑风生的叶寒,用力地挥了挥手。 “阿寒!这边!” 叶寒闻声望了过来。 当他看到江芊絮身边的江晚絮时,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他走了过来,看都没看江晚絮一眼,只是略带责备地对江芊妤说。 “不是让你好好待着吗?怎么又乱跑?” “人家看到姐姐太开心了嘛。”江芊妤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然后,她像是才发现江晚絮的穿着打扮似的,夸张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哇,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啊!这件礼服,一定很贵吧?” 她意有所指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姐姐刚被瑞澜辞退,哪里来的钱买这么贵的礼服呀?” “该不会是……为了参加这种酒会,认识什么有钱人,所以才特意租的吧?” 她这番话,说得十分恶毒。 瞬间,周围就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看向江晚絮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鄙夷和不屑。 叶寒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在他看来,江晚絮就是这种,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女人。 他冷冷地看着江晚絮,语气里充满了厌恶。 “江晚絮,你还要不要脸?这种地方,也是你能来的?” 第40章 你这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江晚絮握着果汁杯的手,微微收紧。 她正要开口。 一道比叶寒更加冰冷,更加充满压迫感的声音,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我的未婚妻,为什么不能来?” 顾彦廷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回来。 他长臂一伸,自然而然地将江晚絮揽入怀中,姿态亲密而强势。 然后他将目光,落在叶寒和江芊妤的脸上。 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未……未婚妻?!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顾家太子爷,难得来一次酒会,居然是带着未婚妻的?! 江芊妤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她……她没听错吧?! 江晚絮这个贱人,怎么会是顾彦廷的未婚妻?! 叶寒的瞳孔,也是狠狠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顾彦廷揽在江晚絮腰间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站在一旁的江明哲,更是如遭雷击。 顾彦廷这样的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 他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江晚絮? 他一定是想利用她! 江明哲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他上前一步,皱着眉,用一种说教的口吻对江晚絮说。 “晚絮,别胡闹了!跟我们回家!” “你知不知道你身边站着的是什么人?不要被人骗了!” 江晚絮觉得好笑。 回家? 她现在,还有家吗? 她冷冷地看了江明哲一眼。 “我的事,不劳三哥费心。” 说完,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再给他们。 江明哲被她这冷漠的态度,刺得心口一痛。 顾彦廷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只是低头,温柔地看着怀里的江晚絮。 “累了吗?我带你去透透气。” “好。”江晚絮点了点头。 顾彦廷旁若无人地带着她,转身离去。 留下一整个宴会厅的震惊,和江芊妤、叶寒那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 顾彦廷没有带江晚絮回公寓。 而是直接将车,开到了私人机场。 一架湾流G650,早已在停机坪上等候。 “我们……要去哪儿?”江晚絮有些愕然。 “度假。” 顾彦廷言简意赅。 “你现在需要散散心。” 江晚絮的脑回路有些短路。 酒会和度假,可以这样衔接的吗? 不等她回神,顾彦廷拉着她,登上了飞机。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了一座风景旖旎的私人海岛上。 海风微醺,椰林树影。 江晚絮积压在心口的郁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吹散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顾彦廷真的就只是带着她,游玩散心。 他们一起出海钓鱼,在沙滩上烧烤,晚上就躺在沙滩上看星星。 他没有再提任何关于合作,关于复仇的事情。 他就像一个最体贴的伴侣,陪着她,安抚着她。 江晚絮那颗早已冰封的心,似乎也在这温柔的攻势下,渐渐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这天晚上,两人并肩躺在沙滩上。 顾彦廷突然开口。 “江晚絮。” “嗯?” “领证吧。”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今天天气不错这样的小事。 江晚絮却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看着他,眼底满是错愕。 “成为顾太太,再也没人敢动你分毫。” 顾彦廷也坐起身,深邃的目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认真。 “我会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给你,我能给的一切。” 江晚絮的心,狂跳不止。 她承认,她心动了。 可…… “顾彦廷,我们……” “我知道。”他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我知道你害怕。” “没关系,我等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想等多久,就等多久。一年,两年,十年……我顾彦廷,都等得起。” 江晚絮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给我一点时间。” “好。” 顾彦廷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不远处的椰林里,一道相机的闪光灯,悄无声息地亮了一下。 第二天。 一张照片,引爆了整个网络。 照片上,顾彦廷和江晚絮并肩坐在沙滩上,姿态亲密。 男才女貌,宛如神仙眷侣。 【京圈太子爷恋情曝光!神秘女友竟是她!】 新闻标题,极尽暧昧。 评论区,更是炸开了锅。 可很快,风向就变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堆水军,开始疯狂地带节奏。 【什么神秘女友?不就是那个学术造假的江晚絮吗?】 【我听说她是被前夫家赶出来的,转头就攀上了顾少?手段可以啊!】 【这种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女人,也就是个玩物吧?还真当自己能嫁入豪门了?】 【就是!上次学术造假的事,说不定就是顾少帮她压下去的!真是恶心!】 一条条不堪入目的评论,像一把把尖刀,刺向江晚絮。 幕后黑手是谁,不言而喻。 江芊妤看着网上对江晚絮的谩骂,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江晚絮,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江晚絮不过是顾彦廷的一个情人!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玩物! 然而,她还没得意多久。 顾彦廷的个人官方微博,就更新了一条动态。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江晚絮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顾彦廷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配文,更是简单粗暴。 【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妻,江晚絮。@江晚絮】 没有多余的解释。 就这么一句话,一个@。 却比任何公关文,都来得更有力。 整个微博,瘫痪了。 江芊妤看着那条微博,气得差点把手机给捏碎! 顾彦廷竟然,公开承认了?! 怎么可能?! 江晚絮那个贱人,她凭什么?! 另一边,叶寒也看到了这条新闻。 他看着照片上,顾彦廷那从未对任何人展露过的温柔眼神。 一股无名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想都没想,就拨通了江晚絮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江晚絮!你长本事了啊!” “你是不是早就跟顾彦廷勾搭上了?!在我面前装得那么深情,背地里却给我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你这个不知检点的女人!真让我恶心!” 第41章 没必要结婚 江晚絮声音平静,对着电话那头的男人,终于开口。 “叶寒。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 “这五年,我对你,对叶家,还不够好吗?” “我为了给你捐骨髓,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为了给你妈输血,导致自己贫血晕倒的时候,你在哪里?” “叶氏资金链断裂,我拿出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产,去填补窟窿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除了冷眼旁观,除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去陪着江芊妤,你还做过什么?” 她一声声的质问,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叶寒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嘴硬。 “那……那又怎么样!你嫁给我,为我付出,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呵。”江晚絮冷笑了一声。 “是啊,我为你付出是应该的。那你和江芊妤背着我暗度陈仓,也是应该的吗?” “叶寒,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 叶寒还想说什么,电话却突然被另一只手夺了过去。 “叶总。” 顾彦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否则,我不介意,让叶氏集团,从京市消失。”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叶寒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顾彦廷的威胁,像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他知道顾彦廷不是在开玩笑,他有这个能力。 房间里,江晚絮看着挂断电话的顾彦廷,心里五味杂陈。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顾彦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为她出头? 为什么要这样,不计后果地保护她? 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不是吗? 顾彦廷转过身,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 他伸出手,轻轻地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了进来,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像是揉碎了一整条星河。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一丝……卑微。 “因为,你值得。” “江晚絮,你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十年前,是她将他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十年后,换他来做她的救赎。 江晚絮的心,被他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那一瞬间,破土而出。 她看着他,眼前的男人英俊、强大、神秘,像是一团深邃的迷雾,可那双眼睛里,却只清晰地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那种专注,让她心慌,也让她……贪恋。 “我……” 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说什么呢? 说谢谢?太轻。 说我们不合适?太假。 她原本那些忐忑、不安、不知所措,在这一刻,仿佛都被他这句话给击得粉碎。 顾彦廷看着她眼底的松动,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他没有再逼近,而是后退一步,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这几天,什么都别想。”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别想什么瑞澜,也别想什么叶家江家。” “你的人生,不该被那些垃圾占据。”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我让苏洛敏过来陪你。” 江晚絮一愣,“洛敏她……要上班。” “我替她请了二十天带薪假,薪水翻倍。”顾彦廷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安排了一顿下午茶。 “……” 资本家的世界,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江晚絮忽然就笑了,是那种卸下了所有防备和重担后,发自内心的轻松。 “好。” 什么研究,什么课题,什么复仇。 管他呢。 先给自己放个假,天塌下来,也等二十天后再说。 这是她这五年来,第一次,为自己而活。 苏洛敏是坐着顾彦廷的私人飞机,空降到海岛上的。 她穿着花里胡哨的沙滩裙,戴着巨大的墨镜,冲过来就给了江晚絮一个熊抱。 “我的天!晚絮,你知道吗!顾少给我批了二十天带薪假!薪水翻倍!翻倍啊!” “他说这是‘未婚妻闺蜜特别福利’!我靠,这是什么神仙老板啊,爱了爱了!” 看着苏洛敏那一脸“我为老板举大旗”的狗腿模样,江晚絮哭笑不得。 但心底里,却被一股暖流包裹着。 顾彦廷的心思,细致到了这种地步。 他知道她孤单,知道她需要朋友,所以他便将她唯一的朋友,送到了她身边。 接下来的二十天,江晚絮彻底放空了自己。 她和苏洛敏在沙滩上追逐嬉闹,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们坐着游艇出海,看海豚在蔚蓝的海面上跳跃。 她们在别墅里研究黑暗料理,然后笑得前俯后仰。 顾彦廷没有再出现,他似乎很忙,只偶尔在深夜,发来几条简短的消息。 【吃饭了吗?】 【京市今天降温了,你那里天气如何?】 【早点睡。】 没有甜言蜜语,却像一根看不见的线,始终牵动着江晚絮的心。 她发现,自己竟开始期待手机的每一次震动。 二十天,一晃而过。 江晚絮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当她和苏洛敏重新踏上京市的土地,回到苏洛敏那间小小的公寓时,梦,也该醒了。 当初和顾彦廷的一个月之期,到了。 期限的最后一天上午九点整。 一辆黑色的宾利,准时停在了苏洛敏家的楼下。 车门打开,顾彦廷从车上下来。 他今天穿得很简单,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色的西裤,却依旧掩盖不住那通身的矜贵与压迫感。 他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三楼的窗户上。 江晚絮的心,漏跳了一拍。 苏洛敏在她身后,激动地推了她一把。 “快去啊!我的神仙老板来接你了!” 江晚絮深吸一口气,换好鞋,下了楼。 顾彦廷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动作自然而绅士。 车子平稳地驶上公路。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冷风,发出轻微的声响。 江晚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知道,这辆车的终点是哪里。 民政局。 沉默在蔓延。 终于,在一个红灯路口,江晚絮鼓足了勇气,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顾少。” 她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没必要……真的结婚。” 第42章 防贼一样防着她 她终究还是害怕。 江晚絮怕自己刚从一个火坑里爬出来,又掉进另一个无法掌控的深渊。 顾彦廷没有看她,只是目视着前方。 可他周身的气压,却在瞬间降到了冰点。 “交易?”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尾音带着一丝嘲弄。 车子猛地一个右转停在了路边。 顾彦廷解开安全带,欺身而上。 强大的男性气息瞬间将江晚絮笼罩。 她被他禁锢在座椅和他的胸膛之间,退无可退。 “江晚絮。”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他的眸光,像淬了冰的利刃,又像是燃烧着一簇压抑了十年的火焰。 “我顾彦廷,从不说假话,也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一字一句,像是烙印,狠狠地砸在江晚絮的心上。 “我要你,不是交易,是真心。” 江晚絮整个人都懵了。 心神巨震之下,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手却慌乱地碰到了中央扶手箱的开关。 扶手箱的盖子弹开。 一枚胸针赫然出现在江晚絮的眼前。 那是一枚银杏叶形状的银质胸针,款式有些旧了,上面还沾着一点干涸的暗色污渍。 江晚絮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枚胸针……是妈妈的遗物。 据说是妈妈自己设计的,独一无二。 那个漆黑绝望的雨夜…… 那天,她被江明泽赶出江家,所有的手稿被丢进垃圾桶的那个雨夜…… 她忽然就明白了。 明白了明明一无所有的自己,为何总会在跌落至谷底的时候,被人捞上来。 江晚絮抬头,对上顾彦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颤抖着,举起那枚胸针。 “是你?”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天救我的人……是你?” “后来,我的那个研究论文……也是你?” 顾彦廷没有说话。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浓烈的化不开的情绪。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个男人,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已经默默地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被珍视。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推拒。 顾彦廷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现在,还觉得是交易吗?” 江晚絮咬着唇,摇了摇头。 她吸了吸鼻子,将那枚失而复得的胸针,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车子重新启动。 这一次,江晚絮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民政局里。 拍照,签字,盖章。 当两本崭新的红本本,递到他们手上时,江晚絮还有些恍惚。 她……就这么结婚了? 成了顾太太? 走出民政局,阳光有些刺眼。 顾彦廷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 “从今天起,”他侧头看着她,目光灼灼,“你的以后,我负责。” 成为顾太太的第三天,江晚絮收到了一个面试邀请。 来自“方舟研究院”。 这是国内最顶尖的中外合资研究机构,背景神秘,资金雄厚,汇聚了全球最顶尖的科研人才。 能进入方舟,是每一个科研人员的梦想。 “我一个朋友在那边当董事,我把你的简历递过去了。”顾彦廷说得轻描淡写,“去试试,就当是积累经验。” 江晚絮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朋友”那么简单。 但她没有拒绝。 她需要一份工作,需要重新找回自己的价值。 面试出乎意料地顺利。 江晚絮凭借自己过硬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项目经验,征服了所有面试官。 一周后,她正式入职方舟研究院。 方舟的研究环境,比瑞澜好了不止十倍。 最先进的设备,最自由的学术氛围。 江晚絮被分到了一个代号为“星尘”的新药研发项目组。 然而,当她走进项目组办公室的那一刻,那种理想化的美好,瞬间被打破了。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好奇,探究,以及……毫不掩饰的敌意。 项目组的负责人,陈景渊,一个四十多岁,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推了推眼镜,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你就是江晚絮?” “陈教授,您好。”江晚絮礼貌地点了点头。 “呵呵,不必这么客气。”陈景渊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你就是院里特招进来的‘天才’啊。” 他特意在“天才”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一个连毕业论文都被爆抄袭的人,也能进我们方舟。”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晚絮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没想到,那些被压下去的脏水,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 “陈教授,”她强忍着心头的屈辱,不卑不亢地说道,“那件事,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我们可不知道。” 陈景渊嗤笑一声。 “我们只知道,你是靠关系空降进来的。” “行了,你的办公桌在那边角落里。”他随手一指,“我们这里不养闲人,你先负责把这几年的实验数据,重新整理归档吧。” 说完,他便转身,不再理会江晚絮。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收回了目光,该干嘛干嘛,仿佛她就是一团空气。 江晚絮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她看着那个被安排在角落,堆满了杂物的办公桌。 看着周围同事们冷漠而疏离的背影。 原来,换了个地方,还是一样。 没有人在意你的能力,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流言蜚-语。 她被彻底地排挤了。 没有欢迎,没有介绍,甚至连最核心的实验,她连边都摸不着。 陈景渊就像防贼一样防着她。 江晚絮没有抱怨,也没有去找顾彦廷。 这是她的战场,她要靠自己堂堂正正地赢回来。 她默默地将那个角落的办公桌收拾干净,然后便一头扎进了那浩如烟海的实验数据里。 一周后。 项目组的第一次全体周会。 会议室里,气氛严肃。 陈景渊坐在主位上,听着各个小组的汇报,眉头越皱越紧。 “星尘”项目,进行到了关键的临床前数据分析阶段,却迟迟没有突破性的进展。 “江晚絮。” 陈景渊突然点了她的名。 江晚絮站起身。 “你来了一周,数据整理得怎么样了?给大家汇报一下吧。” 他语气里的不怀好意,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这是要当众给她难堪。 第43章 升任组长 江晚絮却很平静。 她打开自己准备好的PPT,条理清晰地将自己一周的工作成果,进行了汇报。 她不仅将所有数据重新归档,还用自己独创的算法,对数据进行了初步的筛选和建模。 她的话还没说完,陈景渊就猛地一拍桌子。 “一派胡言!” 他站起身,指着江晚絮,厉声喝道。 “你一个刚来的新人,有什么资格质疑我们整个团队的研究方向?” “你的数据模型,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胡编乱造的吧!”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眼神变得格外锐利。 “江晚絮,你的数据……真的可靠吗?” 他慢悠悠地抛出这句话,然后对着技术人员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投影幕布上,PPT的画面被切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放大的新闻网页截图。 标题,赫然是——【瑞澜研究院天才新星江晚絮,涉嫌学术造假,已被辞退!】 整个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向了江晚絮。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一个新人敢这么嚣张,原来是个有前科的“惯犯”! 陈景渊看着江晚絮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靠关系进来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个连学术诚信都有问题的研究员,”他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刻薄,“你做出来的数据,你让我们怎么相信?” “江晚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方舟的人,都跟你以前那些同事一样好糊弄?” 江晚絮环视四周。 那种被全世界孤立的窒息感,再次将她淹没。 但这一次,她没有退缩。 她抬起头,迎上陈景渊那得意的目光,冰冷的视线,仿佛能穿透他的镜片。 “我会用实验成果,证明一切。”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背后是陈景渊更加不屑的冷笑,和同事们窃窃私语的嘲讽。 “证明?她拿什么证明?” “就是,一个学术骗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等着瞧吧,不出三天,她就得灰溜溜地滚蛋。” 那天晚上,江晚絮没有回家。 她把自己关在了数据分析室里。 她将“星尘”项目的所有原始数据,全部调了出来。 一遍,两遍,三遍…… 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疯狂地进行着验算和复盘。 咖啡一杯接着一杯,眼睛熬得通红。 终于,在第二天的凌晨四点。 她找到了那个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致命的漏洞。 陈景渊他们负责的那个核心模块,在进行蛋白质晶体结构解析时,引用了一个错误的参照系。 这个错误极其微小,在前期的数据里,几乎看不出任何影响。 可一旦进入到药物合成阶段,这个微小的错误,就会被无限放大。 最终导致整个项目,彻底崩盘。 所有的投入,所有人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江晚絮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动手,修正数据,重新建立模型,推演新的分子结构。 窗外的天,一点点亮了起来。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她脸上时,一份全新的、完美的实验方案,也终于在她的电脑上,生成了。 上午九点。 研究院的院长,亲自带着几位项目投资方,来到了“星尘”项目组视察。 陈景渊意气风发地站在最前面,正唾沫横飞地介绍着他们所谓的“阶段性成果”。 “……各位领导,各位投资人请放心,按照我们目前的进度,不出一个月,我们一定能拿出让各位满意的成果!” 他话音刚落。 数据分析室的门被推开了。 江晚絮走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狼狈不堪。 可她的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陈教授。” 她开口,声音因为熬夜而有些沙哑。 “你的成果恐怕,永远也拿不出来了。” “你胡说什么!”陈景渊脸色一变,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被拆台,让他恼羞成怒。 “江晚絮!你是不是疯了!我看你就是想捣乱!” “我有没有捣乱,数据说了算。” 江晚絮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径直走到主控台前,将自己的U盘,插了进去。 她将自己连夜做出的两份数据模型,并列展示在了大屏幕上。 左边,是陈景渊团队漏洞百出的原始模型。 右边,是她修正后的全新模型。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这是……” 院长身后的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看到右边那个模型时,眼睛都直了。 “完美的双螺旋结构……这个靶点选择……天呐!简直是鬼斧神工!” “如果按照这个方案进行,我们项目的成功率,至少能提高百分之五十!” 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屏幕上那堪称艺术品的数据模型,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景渊死死地盯着屏幕,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团队,竟然会犯下如此低级而致命的错误。 而这个错误,却被他最看不起的,那个靠关系进来的女人,给揪了出来。 院长脸色铁青,他转过头,看着面如死灰的陈景渊。 “陈景渊,你有什么话说?” “我……我……”陈景渊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事实摆在眼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啪!” 院长将手里的文件夹,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即刻起,免去陈景渊‘星尘’项目组负责人的一切职务,调离核心团队,另行处理!” 他严厉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里。 然后,他转向江晚絮,目光里充满了欣赏和歉意。 “江晚絮博士。” 他郑重地开口。 “我代表研究院,为之前对你的误解和不公,向你道歉。” “同时,我宣布,正式任命你为‘星尘’项目组的副组长,全权负责接下来的核心研发工作!”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项目组的那些同事们,一个个都傻眼了。 他们嘲讽她,排挤她,视她为学术骗子。 可到头来,却是这个他们最看不起的人,凭一己之力,挽救了整个项目,也挽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前途。 这一巴掌,打得又响又亮。 江晚絮没有去看那些人复杂的眼神,也没有理会陈景渊那怨毒的目光。 她只是对着院长,微微鞠了一躬。 “谢谢院长,我一定不负所托。” 第44章 好好教训教训你! 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窃窃私语和复杂目光。 江晚絮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翻涌的情绪,终于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赢了。 可她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回到自己那个小小的办公室,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椅子里,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完美的分子模型,久久无言。 从瑞澜到方舟,她好像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被质疑,被污蔑,然后用实力狠狠地打回去。 什么时候,她才能只安安静静的,做自己喜欢的研究?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顾彦廷发来的消息。 【结束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一只有力的手,瞬间抚平了她心里的所有褶皱。 江晚絮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回了一个字。 【嗯。】 那边几乎是秒回。 【晚上想吃什么?给你庆功。】 庆功…… 江晚絮看着这简单的两个字,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这么多年,她取得过无数成绩,却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庆功”这两个字。 在江家人眼里,她的成功是理所当然,甚至是一种威胁。 在叶寒眼里,她的事业,不过是他无聊时的一种点缀,随时可以被牺牲。 只有顾彦廷。 这个男人,会把她的每一分努力,都郑重地放在心上。 江晚絮吸了吸鼻子,打字回复。 【想吃……长寿面。】 她忽然想起了外婆。 小时候,每当她考试得了第一名,外婆就会亲手为她煮一碗长寿面,卧上两个荷包蛋,笑着说:“我们家絮絮最棒了,这是奖励。” 消息发出去,那边沉默了很久。 江晚絮叹了口气。 她刚想撤回消息,说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顾彦廷的消息,跳了出来。 【好。】 只有一个字。 那一刻,江晚絮觉得,自己那颗在冰水里泡了太久的心,好像……开始回温了。 江晚絮被任命为“星尘”项目副组长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研究院。 之前那些排挤她、嘲讽她的同事们,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江组长,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现磨咖啡,您尝尝。” “江组长,这个数据我有点不明白,您有时间帮我看看吗?” “江组长……” 江晚絮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热情,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她知道,这些人尊敬的,不是她江晚絮,而是她所展现出的,无可替代的价值。 人心,就是这么现实。 而另一边,京市的上流圈子,也因为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开了锅。 【惊爆!瑞澜集团总裁叶寒与发妻江晚絮离婚,火速迎娶前小姨子江芊妤!】 这则消息,是顾彦廷授意苏洛敏放出去的。 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 可事实,往往比任何杜撰的故事,都更加伤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紧接着,更多关于江晚絮的“事迹”,被“知情人士”一一扒了出来。 【听说没?叶总那个前妻,当初为了救他,可是捐了骨髓的!】 【不止!我还听说,她为了保护叶寒,腿都断过一次。】 【我靠!这么掏心掏肺,结果呢?转身就娶了妹妹?这叶寒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妹妹也不是什么好鸟啊,居然抢自己姐夫。】 叶寒的名字,一夜之间和“负心汉”、“当代陈世美”这些词,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叶氏集团的股价,应声暴跌。 好几个准备和叶家合作的大项目,也纷纷以“负责人私德有亏,影响企业形象”为由,紧急叫停。 江家,同样没能幸免。 “一家子白眼狼”、“卖女求荣”、“家风不正”的标签,被死死地钉在了江家的门楣上。 江父气得当场砸了自己最心爱的古董花瓶。 柳芸指着江芊妤的鼻子,骂她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看不住。 江明泽和江明哲沉默不语,但眼神里的鄙夷,却比任何语言都伤人。 最惨的,莫过于江芊妤。 她原本引以为傲的,那场号称要办的比皇室婚礼还要盛大的世纪婚礼,在叶家老爷子的一声怒喝下,被迫无限期取消。 她从万众瞩目、人人艳羡的叶太太预备役,一夜之间,沦为了整个京圈的笑柄。 江芊妤不甘心。 她把这一切,都算在了江晚絮的头上。 “都是她!都是那个贱人害的!” 江芊妤双眼通红,面目狰狞地在自己的房间里,将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她自己得不到幸福,就要毁了我!我不会让她得逞的!绝对不会!” 她抓起手机,拨通了江明宇的电话。 “二哥!你不是说最疼我吗?现在江晚絮那个贱人要把我们全家都毁了,你管不管!” 电话那头的江明宇,本就因为家里生意受损而一肚子火,被江芊妤这么一激,更是怒不可遏。 “那个白眼狼!她在哪儿?老子现在就去扒了她的皮!” 方舟研究院门口。 江晚絮刚结束了一场长达三小时的研讨会,正准备开车回家。 刚走到大门口,一辆熟悉的路虎,就以一种蛮横的姿态,猛地刹停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车门打开。 江明宇那张写满了暴戾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副驾驶上,跟着下来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即便如此,江晚絮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江芊妤。 “江晚絮!” 江明宇几步冲了过来,指着江晚絮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们江家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你凭什么搅黄黄芊妤的婚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的嗓门极大,瞬间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下班的研究员的注意。 江晚絮的眉头,冷冷地蹙了起来。 “江明宇,这里是研究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撒野?”江明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老子今天不光要撒野,还要替爸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女!” 他说着,扬手就要一巴掌扇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