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吗》 第1章 第 1 章 “你想好了吗?十几年的感情,你确定能放得下?”谢又安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憔悴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劝道。 “我放不下,但是我想我得放下了。”陆清衍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病号服,慢慢回答了病床旁男人的问题,声音轻到仿佛只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却又坚定的让人心惊。 “你现在还病着,我想无论如何,等病好了再说吧。”看着好友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谢又安只能先稳住他,防止他在病中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 陆清衍是因流感引发肺炎,加上本身有哮喘,导致他一度陷入半昏迷状态,在ICU呆了两天才转至普通病房。在住院的十几天中,顾景初只来过一次,待了半天,确认陆清衍脱离生命危险后就赶回了剧组。恢复意识之后,陆清衍也只得到顾景初微信上的寥寥数语。他知道顾景初第一次做男主角的忐忑,也懂得他迫切想要做出成绩的心情,每次和顾景初联系,他不是在背台词,就是在琢磨演技,顾景初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但是对于刚刚从ICU出来的恋人,连一通电话的关心和安慰都没有,无疑让陆清衍感到灰心。 这两年,顾景初从歌手跨界做演员,跟着剧组东奔西跑,几乎很少在北京停留。而陆清衍作为天王级的歌手,除了巡演,其他时候基本都在北京。也并非是他不想陪着顾景初,一来陆清衍的合作伙伴大多在北京,北京又有着国内最好的录音设备,对于每隔一年就要发一张高质量专辑的他来说,留在北京是工作的需求。二来,陆清衍名气太大,虽然圈内好友都知道两人的关系,但是对于没有向公众公开的两人,和顾景初的行程过于重合无疑会引起很多讨论,这会掩盖顾景初的努力。所以,两人已经过了两年多聚少离多的日子。 说起来,陆清衍和顾景初是同年出道。起初,顾景初凭借出众的外表,讨喜的性格率先被大众熟知。在一次活动中两人相识,因为相近的年龄和同为新人的“同病相怜”,顾景初对陆清衍颇为照顾,帮他找演出机会,推荐他上各种电视节目。两年后,陆清衍凭借《情绪过载》这张专辑大爆,一跃跻身为一线唱作歌手,自此,陆清衍凭借自己的音乐才华在华语乐坛大放异彩。十年间,他写的歌走进大街小巷,上至七旬老人,下至懵懂孩童,都能随口哼两句他的歌,各类奖项他也拿到手软。 反观顾景初,可谓是出道即巅峰的典范。顾景初从外貌到嗓音都很出色,但却不是最出色。当大众对他逐渐失去新鲜感,没有鲜明个人特色的顾景初逐渐泯然如众人。都说三十而立,所以在29岁这年,顾景初决定跨界做演员,公司也支持他的转型,为他报演技班、台词班,给他安排各种试镜。即使陆清衍多次表示,两个人挣得钱已经够几辈子花用,让他不要这么拼命,但是对于顾景初而言,工作不仅是赚钱,更是实现个人价值和梦想的途径,他还不到三十,不想这么早就认命躺平。通过两年的努力,顾景初终于第一次接到了男主角的邀请,这次机会对他来说,显然非常重要,他珍惜异常。 两年来,两人聚少离多不是没有过争吵,可是每次看到顾景初疲惫的样子,陆清衍就不忍再说下去。自己的爱人追求梦想,希望有能和自己比肩的成就,自己怎么忍心拖他的后腿。可是,当每次回到家里,迎接自己的只有一起养了十几年的lucky时,陆清衍还是会忍不住失落。lucky是一只哈士奇,刚养它的时候,小家伙精力十足,拆家能力一流,为了赔给房东它咬坏的家具钱,两人足足吃了一个月的泡面。现在,lucky可以随便破坏家里的任何东西,可是作为一只十二岁的老狗,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以前需要带着它在外面跑两三个小时才能保证不拆家,现在外出,在解决必要的排泄问题后,它就主动拽着绳子往家走。 这次生病,几乎是陆清衍众多情绪的大爆发。十几年来,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但是作为完美主义者,每日的压力也与日俱增。同时,伴随着陆清衍的爆火,各种负面的声音也接连不断,虽然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劝自己不要在乎这些声音,可是抑郁的情绪总会在不经意间将人淹没。去年,陆清衍被诊断出抑郁症,今年又转为躁郁症,这让他对自己有了深深的自厌情绪。陆清衍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是的,他觉得这样的自己相当失败,他痛恨这样的自己,也无法理解明明自己已经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为什么还会得这种病。所以,他无法向朋友,尤其是爱人坦诚自己的病,他也拒绝吃药,认为自己可以通过意志力战胜它。 这次住院,开始只是流感,发烧后陆清衍也有按时服药。没想到危险来得猝不及防,当发现哮喘发作,呼吸困难时,陆清衍几乎没有力气去拿哮喘药。谢又安接到电话赶到时,陆清衍躺在地上,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住院的十几天中,陆清衍脑中反复闪过一句话“一个连你的健康都不在意的人,到底能有多爱你?”住院的日子里,除了晚上有零星的微信留言,陆清衍没有接到一个来自顾景初的电话。他知道这是顾景初的习惯,在片场不给自己打电话是怕影响拍戏的状态,但这也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清衍突然没有了坚持的勇气。他不敢想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虽然有伴侣,却不能手牵手走到阳光下,每天等待另一半的消息,期待对方施舍般地给自己一点安慰。 不是没有过主动打给他的日子,但是顾景初要么在拍戏无暇接电话,要么匆匆接下,告知自己现在不方便聊天,渐渐地,陆清衍也不再主动联系了。 这些天,陆清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这样的孤独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他开始想自己是否要继续跟随恋人的节奏生活,压抑自己想要和他时时在一起的**,期待对方空闲时的一点施舍。亦或是,离开他,不再等待,不让情绪无休止地拉扯,以自己的快乐为快乐。分手会让自己极度痛苦,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在互相抱怨中把感情消磨殆尽,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不如体面与对方说分开,保留这段美好回忆。 ——————————————————————分隔符—————————————————————————————— “我们分手吧。”陆清衍在出院这天终于发出分手的消息。不是没想过当面说再见,但是陆清衍怕自己一看到顾景初就没有了说再见的勇气。所以,在出院到家的第一时间,陆清衍发出了这条消息。 凌晨2点,陆清衍接到顾景初的电话,顾景初语气带着急躁和不可置信:“为什么突然说要分手?就因为我没有在医院陪你吗?你不是不知道,剧组一天花销就要几十万,难道你要我抛下剧组一直陪你吗?况且......” 顾景初没有继续说下去,陆清衍接道:“况且,我也没有生命危险,在医院住几天就能好对吗?” 顾景初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应该陪在恋人身边。生病的人最为脆弱,十几年来,对方早就习惯自己陪在身边,这次陆清衍生病自己不在,他肯定是伤心的。可是剧组已经拍摄过半,顾景初不可能抛下几百人去陪伴自己生病的伴侣,尤其这次是自己第一部男主角的剧,戏份很重,自己的压力很大,每天连梦里都在背台词,生怕耽误剧组进度。陆清衍既然脱离生命危险,顾景初认为自己飞回剧组赶拍摄应该被对方理解。 “阿衍,我知道这次生病我不在你不开心,等这部剧拍完我先不接别的戏,好好在家陪陪你好吗?”顾景初哄道。 “你上部戏也是这么说的。”陆清衍幽幽地说道。陆清衍心想:以后你会越来越红,能接的戏会越来越多,怎么可能停下脚步呢? “那你想怎样?”顾景初问到。现在顾景初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这个时候相伴多年的恋人给自己添乱让他有了一丝恼怒。 “我说了,分手吧”陆清衍再次说道。不是没有过犹豫,但是听着恋人的话语,陆清衍的委屈更甚,信念更坚。若是一段感情无法带来正反馈,就是到了分开的时候。 “我不同意分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顾景初现在无力再多讨论这件事,A、B、C三组连轴拍摄让他现在站着都能睡着。他想,还有半个多月就能拍完了,等这部剧拍完再回去哄哄陆清衍。 两人会分手,会痛苦,分手之后会各自反思,甚至会各自接触新的人(当然,仅限于接触一下,目的肯定是推动两人感情),然后重新在一起。我觉得感情不是一成不变的,之所以会有所谓的“七年之痒”,就是双方因长时间在一起,会慢慢忽视生活中的很多细节,忽略伴侣的感受。感情是需要双方共同维护的,这就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您好,去北京的飞机都飞不了了吗?”顾景初看着电子显示屏上大面积“延误”,不死心地去柜台问工作人员。 “先生,您好。目前北京受雷暴天气影响,所有飞往北京的航班都无法起飞。我们正在密切关注天气变化,请您耐心等待后续通知。”工作人员熟练的官方回复让顾景初明白,自己不是第一个这样问的人,甚至可能不是最着急的人,毕竟,自己只是要赶回北京挽回要和自己说分手的恋人。“对,不用着急,一个多月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晚。”顾景初这样安慰自己,内心却涌现出一股不安。 自那天陆清衍提出分手后,顾景初给他发的微信就再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这么多年,两人不是没在生气的时候说过分手,但是,陆清衍从来没有过已读不回的时候。至少他还没有把自己拉黑或删除,还愿意看自己的消息,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顾景初只能安慰自己。所以,杀青当天,顾景初婉拒了剧组的杀青宴,买了当天的机票,希望能够尽快回北京,结果又遇到航班全体延误。 “航班延误了,今天晚上可能回不来,你先休息,一切等我回家再谈。”顾景初再次给陆清衍留言。 “你看,老天也觉得你们应该分手。”陆清衍看到这条消息后喃喃道。 自上次提出分手,陆清衍就把家搬到香山别墅。这是前几年陆清衍买下的,那时他想,搬到这里之后,春天可以和顾景初一起踏青,夏天一起乘凉,秋天看香山的落叶,冬天看大雪漫天。可是,房子装修好三年了,顾景初在北京的时间都屈指可数,更别提搬来这里。这次既然决定彻底告别,陆清衍也不想留在满是记忆的家里,就带着lucky搬到了香山别墅。 接到航班延误消息的时候,陆清衍刚到他们市中心的家,一个两人住了七年的地方。这座房子里的每一处都有两人的身影,他们在这里工作,在这里生活,在这里相爱。这里见证过陆清衍的成功,埋藏着顾景初的努力,也照映着陆清衍此时的失意。 “都是天意。”陆清衍想。 顾景初本来预计不到一个月就能拍完剩下的戏份,结果导演精益求精,硬生生又拖了半个月才杀青。 而陆清衍是明天的飞机飞长沙,录制一档歌唱类综艺,需要近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几乎是顾景初每次休息的最长时间。 “我明天飞长沙。”终究是不忍心顾景初回北京白跑一趟,陆清衍回了一个多月以来的第一条消息。 “你大概多久回来?我在家里等你。”顾景初看到消息后忙不迭地回道。 “不必等了。”陆清衍把“半个月”三个字默默从对话框中删除,打下这四个字。 其实,在看到顾景初微信说自己不参加杀青宴,今天就回北京的消息时,陆清衍有过一丝的动摇。作为男主不参加自己的杀青宴,并不符合顾景初一贯的行事作风。要知道,娱乐圈作为人情与利益交织的名利场,杀青宴的意义远不止一顿饭那么简单。它是圆满的句号,是维系人脉的枢纽,更是做给业内看的、必不可少的场面功夫。以他一向谦逊周到、滴水不漏的处世风格,即便身体不适,也绝不会在这样的场合缺席。但是,顾景初为了自己缺席了。 陆清衍想:知足吧,他是在乎你的不是吗? 可是两人行程的错过让陆清衍惊醒: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是这一千多公里的距离,也不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而是一次次被工作延后的约定,是两人再也无法同步的节奏和越来越少的共同话题。这些无声的尘埃日积月累,终于堆积成一道透明的、却无法逾越的高墙。 ——————————————————————————分隔符—————————————————————————— 看着对话框里的冰冷的四个字,顾景初的心坠入谷底。 陆清衍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没有称呼,没有情绪,甚至连一个句号都显得冰冷而决绝。这不像他,这完全不像那个会在他熬夜拍戏时,发来一长串“记得喝热牛奶”“眼药水在背包侧袋”这样唠叨叮嘱的他。 以往的争吵,哪怕是再激烈,字里行间也总带着温度,带着想要解决问题的急切。而这一次,只有一种耗尽所有力气后的平静,像深秋的湖面,不起波澜,却寒意刺骨。 这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恐慌。 “不必等了。” 这句话是对顾景初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等什么?是等他的解释,等他的挽回,还是…… 顾景初下意识地想拨通他的电话,手指却在按下呼叫键的前一秒僵住。他能说什么?说不是自己的问题,是这该死的天气让自己无法回京;说自己作为男主角,不能任性抛下剧组去照顾生病的恋人;说自己可以晚点再接下部戏,这段时间多陪陪他? 他忽然意识到,有些错过,不是时空上的阴差阳错,而是心与心之间主动的关闭。他正在失去他,以一种无可挽回的速度。 首先,陆清衍的定位是一个有才华的音乐家形象,这注定他一定是敏感的;其次,他现在有躁郁症,并且不吃药控制,这就导致他的心情和想法会非常极端和多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这两年,顾景初拼命拍戏,和陆清衍在一起的时间寥寥无几,所以,恋人究竟何时开始和自己渐行渐远,他竟找不到答案。 顾景初想,既然陆清衍要去长沙,那自己也可以去长沙,反正半个月之内没有通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到长沙当面问个清楚。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才能对症下药。 想通之后,顾景初立刻拨通了陆清衍经纪人周哥的电话,语气平常:“周哥,阿衍在长沙的酒店房间号给我一下吧,我这边杀青了,想过去陪陪他。”试图粉饰太平的顾景初并不知道,此时的北京已是天翻地覆。 陆清衍还是小透明的时候,周恒就是他的经纪人,如今也十几年的交情了。他亲眼见证陆清衍从籍籍无名走到顶峰,也明白顾景初对陆清衍意味着什么。 或许是外貌过于出众,顾景初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这让陆清衍对顾景初有超乎寻常的占有欲,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如同守护领地的雄狮,对顾景初身边出现的任何人都抱有近乎本能的警惕。这种密不透风的关注,起初带着些许笨拙的甜蜜,直到一次,顾景初因他突如其来的介入而错失了一个重要的合作机会。当晚,顾景初第一次对他沉下脸,语气里是难掩的疲惫:“清衍,呼吸需要空间,爱也是。” 后来,陆清衍学会了收敛。将外露的尖刺一根根忍痛拔除,把翻涌的醋意死死压在心底,试图扮演一个大气、得体的伴侣。他不再轻易介入顾景初的社交,甚至能对某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报以微笑。 可只有陆清衍自己知道,那份偏执的占有欲从未消失。它只是从燎原的野火,变成了深埋在地底、沉默燃烧的煤层,更隐蔽,也更灼人。每一次看似云淡风轻的放手,内里都是血肉模糊的剥离。 这两年顾景初外出拍戏,陆清衍学着将生活填满,读书,写歌,看影碟,遛狗,试图用规律的独处来证明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患得患失的恋人。 他确实做得很好。顾景初打来视频时,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展示自己的充实:手边是看到一半的书,或是刚煮好的咖啡,语气温和,笑容得体,从不追问对方何时回来。他像一个技艺精湛的演员,在名为“信任”的舞台上完美演绎着成熟与豁达。 可只有挂断电话后,在骤然寂静下来的空间里,表演才彻底落幕。那些被强行压下的念头,如同暗潮般汹涌反噬。 他会无意识地点开顾景初所在城市的天气,揣摩着那边是晴是雨,他会不会着凉;看到顾景初在剧组与别人合拍的宣传照,即便知道是工作需求,指尖也会在屏幕上停留许久,细细分辨着他与旁人笑得到底有何不同。每一个顾景初提及的、他未曾谋面的名字,都会在他心里悄悄留下一道划痕,不深,却密密麻麻。 可陆清衍终究不是专业的演员。亦或是,哪怕是顶级的演员,也需要在镁光灯熄灭后,卸下面具,回归本我。他骨子里终究还是那个会固执地拨出几十通电话,直到听筒那端传来恋人声音才肯罢休的人;也是那个会在深夜里一遍遍重温旧日影像,从泛黄的画面中寻找被爱证据的信徒。 近三年的拉扯,看不到终点的绝望,无法光明正大说出口的爱恋,终于让陆清衍决定放弃。 “圣爵菲斯酒店。这次综艺录制是节目组统一安排房间,所有艺人都住在这里,你们最好在别的地方见。”周恒提醒道。 “好的,周哥。”顾景初明白其中的利害,打消了订同一个酒店的想法。 “景初,我们也认识十几年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周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清衍这两年的状态一直不太好,他怕耽误你的工作,一直不告诉你,也拦着我们不让告诉你。但是我看他最近一个多月连家都搬了,怕是你们中间出了什么状况。你这次到长沙,有什么问题就当面说开,十几年的感情,不能说散就散啊!” “好的周哥,我会好好处理的。”顾景初机械地挂了电话。他的脑袋仿佛被重锤击中,嗡鸣声淹没了所有知觉。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两人出道五年后,几乎花光两人所有积蓄买的,家中大到家具,小到一个摆件,都是二人共同商量、精心挑选的。这座房子承载着两人太多美好的记忆,此时搬出去无疑彰显着陆清衍分手的决心。 ————————————————————————分隔符———————————————————————————— “我到长沙了。”顾景初先一步到达长沙,在圣爵菲斯酒店附近住下,希望在陆清衍录节目前先见一面。 飞机落地,手机恢复信号的瞬间,震动便接踵而至。陆清衍解锁屏幕,置顶对话框里赫然躺着顾景初发来的新消息。他指尖一顿,心中暗暗一惊。尽管分手的话是自己先说的,姿态也摆得足够冷硬,可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亲眼见到顾景初时,能控制住自己不心软。 他太了解顾景初了,了解他蹙眉时眼角的弧度,了解他沉默时紧抿的唇线,更了解他只需用一个带着水光的、安静望向自己的眼神,就足以让自己的所有原则土崩瓦解。 他知道自己必须放手。这份感情,不知从何时起,已变得过于沉重。他那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像藤蔓一样不断缠绕、收紧。他害怕终有一天,自己会失控地逼迫顾景初在他钟爱的事业与这段令人窒息的关系之间,做出残酷的抉择。 他更不敢想象,多年以后,当顾景初在某个颁奖礼的台下,看着别人手捧奖杯,眼中是否会闪过一丝遗憾?而那遗憾的根源,若是与自己有关……这个念头比任何分离都更让他感到刺痛。 长痛不如短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终究没有回复。他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腿上,转头望向舷窗外陌生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就让这一切,结束在这里。在他还没有后悔之前。 这次的综艺录制比陆清衍预料得更久,足足耗了十天。当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演播厅,周恒已经等在门口。 “走吧。”周恒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窗外是长沙繁华的夜景。陆清衍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他还在等你。”周恒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寂静的车厢里。“不管你们最后怎么样,去见一面。把所有事情说开,不要留下遗憾。” 陆清衍睁开眼,望着窗外流动的光影,没有说话。 是该做个了断了。这十天里,他反复思考过他们的关系。那些无法控制的占有欲,那些深夜滋生的不安,还有对顾景初事业可能造成的影响——所有这些,都让他确信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能再这样困住顾景初,也不能再这样困住自己。 “好。”陆清衍轻声应道,声音有些沙哑。“送我去他那里吧。” 是时候当面说出自己的想法,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了,好聚好散。 时隔近两个月再见,陆清衍发现顾景初瘦了些,下颌线显得更加清晰。最让他心头一颤的,是对方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焦灼,那目光滚烫得几乎能灼伤他刻意维持的平静。要怎么开口呢?陆清衍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这几天很累吧。”却是顾景初先开了口,他的视线落在陆清衍难掩疲惫的眉眼间,语气里是习惯性的、藏不住的关心。 “还好,”陆清衍移开目光,环顾着这间略显狭促的酒店房间,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你最近……就都待在酒店吗?” 顾景初当时来得匆忙,离陆清衍录制地最近的这家酒店,只剩下大床房。他没多想便住了下来,未曾想,这一等就是十天。以他目前的知名度,虽不及陆清衍那般需要处处防范狗仔,但作为艺人,住在电视台附近的酒店终究不便频繁外出。这些天,他大多靠外卖解决三餐,其余时间便窝在房间里反复观摩一些经典影片,揣摩其中的表演技巧和台词处理。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缠绕在与陆清衍的问题上。他反复推敲着见面时该说些什么。是应该表达愧疚,为自己在对方生病时未能陪伴左右而道歉?还是该倾诉委屈,说明自己那段时间同样承受着不为人知的压力与辛苦?每一种说辞都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遍,却又都被他自己否决。他们之间,似乎已经错过了解释与倾诉的最佳时机,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甚至苍白无力。 “嗯,”顾景初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里……比较方便。”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空气仿佛变得粘稠。那些准备好的、冷静理智的分手言辞,在真正面对眼前这个明显清减了、眼中带着血丝却仍第一时间关心他的人时,陆清衍发现,那些话哽在喉咙里,重若千钧,一时竟难以吐出。 这里是陆清衍理智和情感的拉扯,他希望顾景初为他妥协,给他安全感,但是他又知道现阶段顾景初处于事业上升期,不应因为情感阻碍其发展。这其实是两人多年来养成的模式,在感情中,顾景初是更为包容的一方,他通过牺牲自己的自由给陆清衍安全感,当顾景初为了追求事业打破这种平衡,感情也就变得不稳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我不是一时冲动。” 陆清衍最终还是开了口,声音低沉而艰涩。他不敢看顾景初的眼睛,目光落在对方微微泛白的指节上。 “阿景,我太了解自己了。” 陆清衍的唇角牵起一个苦涩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便已消散。 “卑劣,自私,骨子里藏着可怕的占有欲。我希望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你,哪怕你正在镜头前;我希望你的笑容只为我绽放,不管周围站着多少人;我甚至……可耻地希望你的世界空无一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这样你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一字一句剖开自己最不堪的内心。那些阴暗的、黏稠的念头,终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连他自己都为之战栗。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眼,对上顾清衍震惊的目光。 “再这样下去,要么我彻底疯掉,要么你受不了我而崩溃。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顾景初急切地上前一步:指尖几乎要触到陆清衍的衣袖:“不是这样的!阿衍,你听我说——” “阿景,你值得更好的人。” 这句话像最后一块巨石,轰然落下,将顾景初所有未出口的辩白都彻底封存。他看着陆清衍,那双总是盛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雨声渐密,在玻璃上划下凌乱的痕迹。 顾景初伸出的手缓缓垂落。他明白了,陆清衍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他一个已经做好的决定。这个决定里,包含着自毁般的决绝,也包含着……一种他直到此刻才完全读懂的、扭曲却真实的保护。 他忽然想起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陆清衍深夜惊醒后长久地望着他的眼神,在他行程密集时反常的沉默,还有那次他偶然提前回家,看见对方正对着满墙两人的照片出神,听见动静时仓皇掩饰的泪光。 原来那些不是疏远,是挣扎。是明知不该,却控制不住的占有;是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却又拼尽全力想把他推往安全地带的痛苦。 “所以……”顾景初的声音干涩得厉害,“这就是你选择的方式?用推开我来……保护我?” 陆清衍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被风雨侵蚀的孤岛。 沉默,成了最残忍的答案。 ————————————————————————分隔符———————————————————————————— 距离上次在长沙酒店房间那场仓促的对话,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顾景初像是变了个人。 他曾经是朋友群里出了名的“意念回复者”,微信消息经常看过了就搁置,有时隔几天才想起来回。可现在,他的手机几乎长在了手上,屏幕一亮就会立刻拿起来看。 他变得热爱分享,剧组演员养得小博美,他会拍下来;剧组午餐难得出现合胃口的糖醋小排,他会拍下来;深夜收工时分,看到天边一枚清冷的月亮,他也会下意识地举起手机。 所有这些细碎的瞬间,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化作一条条消息,飞向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对话框。 “今天看到同事养的狗,好可爱,让我想起lucky小时候了,它还好吗?” “今天这个排骨,没我们上次在北京吃的好吃。” “月亮好亮,你那边能看到吗?” 他不再直接追问“我们能不能谈谈”,只是将自己生活的每一个切片都推送过去,试图重新建立起那根被斩断的联结,仿佛在说:你看,我的生活里,处处都还是你的痕迹。 可所有这些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 那个对话框安静地躺在最顶端,只有他单方面的绿色气泡越积越多,对面再无回音。他发出去的,不是文字和图片,而是一颗颗投入无声深渊的心,听不见半点回响。 两个月前,陆清衍最后那句“你值得更好的人”,轻飘飘的六个字,却像一道冰冷的最终审判,将他所有哽在喉间的恳求、盘旋在心底的辩解,甚至是一句孤注一掷的“我不在乎”,都彻底堵死在了唇边。 那不是商量,是通知;不是给他选择,是剥夺了他选择的资格。 他像一个被提前宣告出局的选手,连走上赛场、为自己争取一次的权力都被无情收回。 陆清衍动彻底搬出了两人共同经营了数年的家,连带着Lucky,那只他们一起从小养到大的哈士奇,也一起带走了。对此,顾景初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觉得理所应当。比起自己这两年东奔西跑、行程密集,确实是工作相对稳定、更有规律的陆清衍,更适合给Lucky一个安稳的家。大部分时间,本就是陆清衍在照顾它,遛它,陪它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另一个主人,反倒像个偶尔来访的客人。 ————————————————————————分隔符———————————————————————————— 庭院里,夏末的风带着一丝迟来的凉意,拂过陆清衍略显单薄的肩线。他坐在藤椅上,目光落在远处,没有焦点。 谢又安在他身旁坐下,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清衍,你和景初是怎么回事?真分手了?”作为他们共同多年好友,他是亲眼看着这两个人如何顶着压力,一步步从相互试探的知己走到非你不可的恋人,连最难的父母关都熬过来了。如今一切都看似平稳,怎么反而走散了?他心底为他们感到一阵的惋惜。 “嗯,分了。”陆清衍的回答很短,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像一口枯井。最近他十分寡言,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邀约,常常就这样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天。 谢又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发急,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责备:“我看你们明明都还爱着对方,到底有什么天大的矛盾不能说开,非要这样互相折磨?” 陆清衍缓缓转过头,眼底是一片荒芜的寂静,他轻声反问:“又安,相爱的人,就一定能在一起吗?” 不等谢又安回答,他扯出一个极淡、也极苦的笑:“我爱他,所以更不能耽误他。你知道的,‘我的病’。”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谢又安知道那指的是什么。就在与顾景初分开不到一个月时,周哥率先察觉了异样——陆清衍腕上多了一道被松散衬衫袖口半掩着的白色纱布。在周哥的逼问下,陆清衍才承认,自己曾试图割开动脉。据他所说,当时思绪浑噩,像被迷了心窍,反应过来的时候血已经流了满地。周哥硬压着他去了医院,最终得到精神科那份冰冷的诊断:重度躁郁症,必须开始长期、系统的药物治疗与心理干预。 “有时候,那些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陆清衍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平静,“我甚至想过,拉着顾景初一起死。就像卡西莫多,最终能死在爱斯梅拉达的身边,也算一种圆满。” 他抬起眼,直视着谢又安瞬间变得震惊而痛心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又残忍:“又安,你看,这样的我,再和他在一起,结果只会是害人害己。我不能再靠近他了。” 据我所了解,躁郁症就是一段时间非常亢奋,一段时间非常抑郁,现在,试图自杀的陆清衍无疑处于抑郁期。他本身是非常坚强的人,所以最终一定会战胜病魔。但是生病了,就得吃药和治疗,就像发烧需要吃退烧药一样,很多病不是仅靠自身意志力就可以痊愈的。 同时,陆清衍对自己的状态非常了解,理性甚至残忍地做他认为正确决定。顾景初现在处于事业上升的关键阶段,娱乐圈就是一部戏可能就会封神,升级为一线演员。他亲眼看到顾景初付出许多才得到出演男一号的机会,现在,他不可能让顾景初在自己状态最好、最可能接到好剧本的时期陪自己,甚至是陪一个患病的自己,陆清衍的自尊和理智都不允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