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真假少爷是宿敌呢?》 第1章 假少爷回村 “姜时卿,你不是我们姜家的孩子。” “闹也没有用,你必须回去。” 姜时卿靠着车座椅背,崎岖的山路时不时传来推背感,带来令人晕眩的颠簸,仿佛要将身体摇散架。他狠狠闭双眸,企图缓解乱如麻团的思绪。但姜父的冷漠,姜母的躲避,以及大哥一言不发的模样再次浮现出来。 “时卿,到了。” 姜时卿面无表情地推门下车,冷淡地避开了大哥想要搀扶的手。 漓县正值雨季,难得今日雨歇。但村子里原生态的土路经过雨水接连的浸泡,早已变得泥泞不堪。 姜时卿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甜腻到有些糜烂发臭的气息飘来,若有似无但无孔不入。 姜时卿强压下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怒火,四下寻找却一无所获。垂眸看去,脚下那双限量版球鞋,已从一尘不染变得污秽不堪,糊满了泥浆。 “站在那里的是不是……” “应该是,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连雨都不下了,太阳好像也要出来了。” …… 一句句话随着不远处几人的步伐由远及近,近在咫尺。 阳光冲破云雾遮掩化作柔和的薄纱,恰好笼罩在姜时卿身上,连他微翘的发梢都染上了一层暖金色。 当姜时卿再次抬起眼时,与一人视线相撞。 对方脸庞棱角分明,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鼻梁高挺,眉眼深邃。 在姜时卿身旁的姜修贤适时开口道:“时卿,这两位是你的亲生父母。” 男人年纪应与姜父相仿,脸上却刻满了风霜的痕迹,此刻正对着姜时卿露出憨厚甚至有些局促的笑容。 女人身上还系着蓝布围裙,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围裙边角,眼神温和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打量。 见姜时卿没有过激反应,姜修贤接着介绍:“旁边是你的两位姐姐,祁温柔和祁美丽。” 姜时卿视线转移过去,对站在祁父祁母身后的二人微微点头。 祁温柔并不像名字般温柔,气质偏冷,态度冷淡,对姜时卿回致点头后便游离于所有人之外。 祁美丽倒是人如其名,杏眼樱唇,脸上时常挂着笑,浑身的开朗气息藏也藏不住。见姜时卿点头示意,立马挥挥手。 “另一位……”说到这里,姜修贤语气微顿。 姜时卿冷嗤一声,打断了他,“另一位,才是你的亲弟弟吧?这才刚见面,就迫不及待要认了?” 他几步跨到那沉默的青年面前,带着一股恶狠狠的劲儿,将人拽到一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对方。细看之下,竟与姜修贤确有几分神似。 那带着凉意的、柔软的手心触碰到祁英哲手臂时,让祁英哲感到一丝不自在,手臂结实的肌肉线条下意识地绷紧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姜时卿发现自己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对方对视,心中的厌恶不由得更添一层。 “小少爷,”祁英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痞气的笑,“问别人名字之前,不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吗?” 见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姜时卿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抬脚就踹了过去。一个清晰的泥印,立刻在祁英哲的裤腿上显现。 “啧,小少爷脾气怎么这么大?”祁英哲面上不见怒意,反而好脾气地掏出卫生纸,随意掸了掸裤腿,“不想说就算了呗。” 连生气嫌弃的模样都像是在撒娇,果然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少爷。 姜时卿被这么一称呼,张嘴还未发力,便被姜修贤扯了一下。 “好了时卿,我先带他回去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你。”说罢,姜修贤让跟着来的保镖司机将姜时卿收拾好的东西搬到祁家,待收拾完毕后带着祁英哲坐上来时的车。 车子发动,喷出一溜尾气,味道刺鼻,一如姜时卿此刻糟糕透顶的心情。 突然,车窗探出一个脑袋,洪亮的声音回荡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喂,小少爷!我叫祁英哲——” 姜时卿朝着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什么破名字!白送他都不要! 土死了! * 姜时卿浑身僵硬地坐在凳子上,指尖掐进掌心。 这屋子,破得让他几乎窒息。 他从没见过这么简陋的地方! 青砖黛瓦早已褪了色,雨水在墙面上蚀出深浅不一的痕迹,苔藓肆意蔓延。院中那棵老树枝叶葳蕤,状似大伞,却遮不住颓唐之色。 屋内更是灰败。水泥地粗糙黯淡,木桌椅吱呀作响,墙上糊着泛黄的画报,窗面上还残留着褪色的窗花。 祁母局促地搓着蓝布围裙,祁父坐在角落闷头抽烟,一声接一声的叹息,烟雾混着一股陈腐的气味萦绕在空气里。 姜时卿骤然蹙眉,还未来得及发作,便被嘈杂的声音打断。一堆人蜂拥而入,破旧的门槛瞬间被挤满,不同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姜时卿。 “老祁,听说英哲不是你们家娃?” “祁老哥,莫不是弄错了呦,我看英哲那兔崽子一身蛮力,跟你一个模子嘞。” “嘿,听说回来的是个城里的少爷,给我们看看长啥样,俊不俊?” 又一道男声飘来,问得直截了当,“祁老哥,你们家英哲呢?” 祁父手里摩挲着烟,尾音里带着憨笑,“回去享福咯。” 这话落进姜时卿耳朵里,他立刻攥紧了拳头,冷哼一声。 “瞧瞧这小脸,嫩的跟剥开壳的鸡蛋似的。”不知道又是哪个七大姑八大姨冒出来,伸手就要捏他的脸。 他狠狠拍开,“别碰我!” 那妇人也不恼,哈哈笑了几声,“还害羞呢!” 从小到大一直在温室环境中生长的姜时卿,从未接触过这类人。仿佛未开化般,自顾自地说话,自顾自地动作,全然不在意他人想法。 姜时卿不知推掉了多少只想要捏捏他的手,终究是压制不住从来到漓县就想要冒出的怨气和怒火。 他拍桌子起身,“烦不烦,看不见我不愿意?” “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别人家的事跟你们有几毛钱关系。” 气氛陡然安静,姜时卿学着他们这群人,自顾自地说完话,自顾自地走出屋子,随便走进间屋子反手锁上门。 刷了层漆的木门勉强挡住外面嘈杂的声音,姜时卿抬腿在屋子里转悠。不看还好,看了顿感晦气。 满墙贴着不同年纪的奖状,获奖之人是他的这辈子最讨厌的人——祁英哲! 床头柜摆着一个粗糙的木制相框,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有着站有着蹲,最前面拉着一条红横幅,写着第十届非遗大赛。姜时卿凑上去看了一眼,相片不大显人却不少,他挨个看去勉强认出祁英哲,咧着嘴露出大白牙,宛如挑衅。 “嘶——” 一张张奖状被姜时卿不留情面地撕下,橘黄色的纸张在空中摇摇晃晃,最终落在地上。 灰色的水泥地上出现了不同的色彩,姜时卿顺着这些色彩挨个踩了一遍,时不时跺几下脚。 英哲?怕是翻烂字典才挑出来这两个字吧,指望着他光宗耀祖吧。 他恶毒畅想:要是祁英哲偏偏喜欢男人,是个绝世死给,那才叫有意思。 愤懑的情绪随着发泄被逐渐抽去,姜时卿颓然倒在床上,身子被硬木板硌了一下却无知无觉,思绪不受控制的又来来回回浮现在姜家的场景。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他疼爱有加的亲人一朝变得如此冷漠,温馨分崩离析。难道仅仅因为他不是亲生儿子,血缘比不过陪伴? 不知何时,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房门再次被敲响来叫他吃饭。姜时卿回想起祁家那又破又旧的环境,任谁喊都不出去吃饭。哪怕肚子已经咕咕叫,也拗着不去吃靠喝水充饥,不知在和谁较劲。 夜色渐浓,不知何时睡去的姜时卿被一股涨意憋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意识到自己要去洗手间后,混沌的大脑一下清醒起来。 姜时卿想到来祁家看到的旱厕就一阵绝望,但生理难以控制,不知做了第多少次心理建设后,才用手机打开手电筒模式,小心翼翼地摸索到院中,却在厕所门口又停下脚步犹豫不决,捂着鼻子。 村里面都是自家搭建的旱厕,味道大还不安全,夜晚里面更是漆黑一片,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小风“呜呜”吹过,姜时卿打了个哆嗦,咬牙冲进去,全程闭眼完成,逃也似地跑到院内水管处,打开水龙头一连洗了好几遍,心也放松起来。 正要回屋,后背陡然窜起一股凉意。他脑袋不听使唤的僵硬转头,只见大门处一个黑影赫然立在那里。 嗓子塞了棉花般发不出声音,胳膊颤抖地抬起,试图用光线照亮出黑影。 黑影被手电的光亮所吸引,身形迅速向姜时卿掠来。姜时卿肾上腺素飙升,掌握了身体控制权,朝着屋子跑去,嘴里溢出一声尖叫。 却被人从身后捂住嘴禁锢,尖叫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动弹不得。眼里迅速聚起泪花,不断往下淌。 一刹那,姜时卿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出现各种凶杀案场景以及牛鬼蛇神,被捂住的嘴不停的呜呜发出声音,充满着抑制不住的破碎绝望。 第2章 准备跑路 手电的光晕炫目明亮,只堪堪笼住两人周身,体温透过衣料无声交融。麦色手掌宽大有力,覆上来时竟遮住怀中人小半张脸。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骄纵的眸子,此刻正惶然地睁着。 纤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随着轻颤扫过对方掌心,眼尾洇开的绯红带着未干的泪痕,平添几分破碎感。 强光刺得姜时卿眯起眼,待看清那张脸时,他勃然大怒。 面前这张狗脸,竟然是祁英哲! 忽地,粗糙的指腹拭过眼角,温热触感让姜时卿下意识闭眼。溢出的泪珠被轻轻抹去,脸上的桎梏也随之松开。 姜时卿睁开眼,胡乱擦了几下脸,一开始的惊惧早已变成熊熊怒火。 “小少爷,”祁英哲语调微微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调笑意味,“这么不禁吓啊。” 说着,他还竖起那根刚刚擦拭过泪痕的食指,在姜时卿面前晃了晃,“这胆子可太小了,怎么还哭了呢?” 明明在对方指尖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但姜时卿就是觉得湿漉漉的,像是在嘲讽他被死敌抓住了软弱了一面,气的他原本没擦干净的双眸尾边又滑下几滴泪。 “好好好,我错了,小少爷,我不该这么说你。”祁英哲见状,拖长了嗓音,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歉意。 “是小人我没见过世面,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男生像你这样哭得这么……”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没说完。 轻笑如同一根刺扎到了姜时卿,他拳头带风疾速而来,被祁英哲眼疾手快抵挡,这一挡更是火上浇油。 村子的贫穷,祁家的破烂环境,被村民当猴围观的场景以及姜时卿视为死对头的嘲笑,每一个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再一次被制止住拳头攻击的姜时卿彻底破防,“你有病吧!” 寂静的院子里传来巴掌的清脆声响。 许是两人在院中的动静过大,屋内的黑暗被白炽灯点亮,门口陆续出来了几个人。 祁父率先走了出来,祁母跟在他身后,肩膀上随意搭着件外套,小臂弯里还挂着一件。祁美丽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大砍刀,气势汹汹地冲出来。 姜时卿火急火燎地甩开祁英哲,瞬间从他怀里弹开,一连退出好几步。 祁英哲也从善如流地配合,立刻举起双手,打了声招呼:“爸妈晚上好。”目光转到还举着砍刀的祁美丽身上时,顿了一下,“二姐,你也是。” “当啷。” 大砍刀被扔到一旁,祁美丽几个大跨越到了祁英哲面前,没有留余力地甩手,只听见一声惊天巨响。 祁英哲面色微微扭曲,扶着自己的臂膀,隐隐作痛。见状,姜时卿双眸睁大,不着痕迹的远离案发现场。 “大晚上抽什么风?”祁美丽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没好气道,“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说罢,又狐疑地四处扭头张望。 姜时卿悄无声息地挪到祁父祁母身后。 “不对,你不是回姜家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晚上的小寒风“嗖嗖”吹几下,祁美丽一开始还发昏的脑子清醒不少。 “早上再说吧,你看这晚上黑的,爸妈困的都睁不开眼睛了,赶紧回去睡吧。”祁英哲接着话题一转,“咱们的小少爷都打哈欠了。” 被点名的姜时卿早已趁着无人注意时回到房间,将门反锁上。他才没心思在那看祁家人和和美美一家好的场景,晦气! 姜时卿仰倒到床上,缓缓闭上双眼。俨然做好了清醒到天亮的准备,但或许是因为晚上受到了惊吓,情绪起伏过大,反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早已日上三竿,窗外传来别家的吆喝声。 姜时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又迷迷瞪瞪地打开房门去洗漱。 “呦,小少爷终于醒了。” 一如既往的贱兮兮声音传到耳中,姜时卿闻声望去,还迷糊的大脑终于缓慢开机,昨晚的场景一帧一帧在脑海里放映。 “小少爷——”祁英哲大马金刀地坐在凳上,姜时卿充耳不闻,连一个眼神都懒给,径直从祁英哲旁边略过。 “哎,别走啊。”祁英哲在他身后叫道,语气故作神秘,“看看我的脸。” 姜时卿本来不想理会,但还是下意识地停了一下,屈尊纡贵地瞥了一眼。 祁英哲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肤色均匀,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红痕。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脸,小少爷你不该甩给我一张卡,说这是补偿吗?” 姜时卿懒得再搭理碰瓷,徒留祁英哲一个人在那演戏。当洗完漱再次回来时,祁英哲还是原姿势保持不变,见他回来接着没完成的戏。 “你知道我昨晚在哪里睡的吗?”祁英哲自顾自抛出话题。 姜时卿刚拿起陶瓷缸子喝水,听见这话慢吞吞的放下缸子,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似乎屋子里藏了什么宝贝。 “有间放杂物的屋子我昨晚收拾了一下,勉强可以睡人。”祁英哲接着自说自话,“就在主屋旁边建的那个小房子,今天我准备再收拾收拾,省的以后在里面住不方便。” 以后?还有以后? 姜时卿停下动作,抬起黑润的双眸问道:“你为什么回来?” 祁英哲半真半假道:“来陪小少爷你啊——我知道你肯定不适应,非常担心你。” 姜时卿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准备从中捕捉漏洞。然而一无所获,对方神色不变,笑容无懈可击。 就像对方说的那样,眼中蕴含着关切,单纯的是来陪伴他。 姜时卿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 装货!伪善!得了便宜还卖乖! “热腾腾的牛肉面来咯——” 两人对峙间,祁母端着硕大的汤锅从厨房出来,祁父紧随其后捧着另一口锅。牛肉的浓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勾得人胃里蠢蠢欲动。 姜时卿顿时被这香气摄住了心神,什么绝食抗议的念头,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色泽均匀的大块牛肉铺在面条上,汤汁表层浮着细密的油花,蒸腾的雾气裹着香气,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 姜时卿拿起筷子把葱花全部挑出来,在碗旁边堆起一个小小的绿色山丘。碗内面条根根分明,是手工拉拽而成。他挑起一根面条小口的不断吹气,待温度差不多后送入嘴中。弹滑的面条吸饱汤汁,带着浓郁的口感。 小少爷慢条斯理地吃完一根,勉强给了及格分。偶尔体验一下农家饭,倒也不算难以忍受。 祁美丽瞅着祁英哲呼噜噜吞完大半碗,再对比旁边不紧不慢少爷做派的姜时卿,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优雅。 “小哲,你昨天晚上怎么回来了?”祁母盛好面条,开口询问道。 “对啊,差点让你这兔崽子给混过去。”祁美丽也想起来这一茬。 祁英哲神色如常,慢悠悠道:“这不是想你们了,回来住一段时间。” 姜时卿慢慢咀嚼咬下的一小块牛肉,忽感不对。这祁家看起来这么穷,怎么能说吃牛肉就吃上了。 他搁下筷子,打断祁家人对话,“这牛肉哪来的?” 祁母抬眼去瞥祁父,祁父抹了把嘴,“英哲带回来的。” 方才还觉得滋味不错的面条顿时失了吸引力,他胡乱扒拉几口便撂下碗筷,转身又扎进昨晚睡觉的屋子。 没有熟悉的花园和躺椅,他只能窝在自己铺了七八层被褥的硬板床上,靠手机勉强解闷。 不知为何,哪怕是欢乐的短视频,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脑子里又开始复盘吃饭场景,尽管都坐在一起,但自己又仿佛被排斥在外。 他不是姜家的孩子,同时也不是祁家的孩子。 无论在哪里,都没有他的位置。 无论在哪里,都有祁英哲的位置。 凭什么?凭什么!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姜时卿不愿理会。门外之人没有听见回应一把将门打开,好似敲门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弟弟,你还要吃点什么吗?”祁美丽梳着麻花辫从门缝探进来。 “不吃!”姜时卿情绪依旧糟糕,头也不抬,手指不停滑动手机屏幕。 “哎,弟弟你这个手机好漂亮。”祁美丽注意到被姜时卿拿在手里的手机,语气带上了点羡慕。 姜时卿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垮了下来,情绪更差了。 万一真回不去了,难道这辈子都要用过时款? 祁美丽将房门关上,从兜里掏出个屏幕带着几条裂痕的老旧手机,语气稍显失落,“我这个完全不能比。” 姜时卿瞥了眼那台白送都没人要的老古董,不自觉地蹙眉,好破。 祁美丽却不介意,如数家珍地展示,“拼夕夕好多东西都很便宜,但是取快递很麻烦,要去镇上。” “斗音也很好玩,不过家里没有网络,不能经常刷视频。” 听到这里,姜时卿如临大敌,急忙查看套餐余额,果然限速了。他狠狠捶了一下床,咬牙切齿,一股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这破地方,他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祁美丽絮絮叨叨间,眼神不时地瞅几眼姜时卿,见其兴致不高,似是想起什么,快速出房间又快速返回。 “你猜猜这是什么?”祁美丽捧着一个糕点盒子,语气神秘。 姜时卿被这语气拽回到和祁英哲对话时的场景,脸上露出胃疼的表情。 “不猜。”姜时卿拒绝道,不像什么好东西。 祁美丽大感失望,手动打开盒子展示里面的东西,道:“你尝尝,心情不好吃点甜的。” 有些陈旧的糕点盒内装着几块小巧精致的糕点,色彩鲜艳,呼吸间传来一股淡淡的甜香。以淡黄色作为花蕊,淡粉色的花瓣舒展绽放,层层叠叠,每一层酥皮都薄如蝉翼。 荷花酥? 姜时卿眼眸中充满诧异,这种精致的茶点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但就是不会出现在祁家。 姜时卿捏起一块荷花酥,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怕其掉渣,小口咬了一下。酥脆感盈满口腔,枣泥馅料甜度宜人。 姜时卿眼前一亮,很好吃,甚至比京都买的要好吃很多。他优雅且快速的吃完,转而拿起第二块,原以为是同样的味道,没想到是咸口的。 见姜时卿吃的满足,祁美丽嘿嘿一笑,“这个是咸蛋黄口味的,我第一次吃时候也觉得奇怪,但是很好吃。” 姜时卿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小小称赞一句,“确实还不错,在哪里买的?” 祁美丽:“不是买的,是祁英哲自己做的。” 姜时卿动作一顿,谁?祁英哲? “他上大学时候参加了一个社团,说是体验各种非遗项目。他参加了非遗酥点项目,暑假跟着去进修了一个月,回来以后就经常给我们做。” 说到这里,祁美丽语气变得不解起来,“我们一直以为他只是爱好,可是毕业以后他拒绝了京都的工作,反而回村说要当手艺人。” “家里劝他去大城市工作,但每次一说他只嘴上答应的好。” 姜时卿霎时间觉得此人更是装的没边了,他祁英哲情愿放弃京都高薪offer,也要回村卖点心。 祁家简直前途无光,是时候找机会跑路了。 第3章 跑路失败 夜色渐浓,姜时卿呼吸平稳陷入梦乡。窗外一道白光乍现,将屋内映的骤亮,随即惊雷炸响,轰隆隆的振聋发聩。 狂风不断抨击窗户传来令人不安的声响,树叶哗哗作响,大雨从天幕浇下,电闪雷鸣。 姜时卿猛然睁眼,心脏仿佛要一跃而出,耳鸣阵阵。夜深人静,天地间似乎徒留他一人,孤寂瞬间席卷了他。 姜时卿闭上发酸的双眸,恼怒之意爬上心头。 自从回到这个破地方,自己就没有安生过一天。环境穷脏差,设施破烂旧。 明天,他明天一定要离开这里! 第二日一大早,祁英哲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村子,许多村民再次踏破了祁家的门槛。看着被围观的祁英哲,姜时卿满意一笑,总算不是他一个人当猴子被围观了。 见众人的重点不在自己身上,姜时卿大大方方的走出大门,准备跑路。 太阳初升,空气清新湿润,每呼吸一口都仿佛带着草木清香,除了…… “什么味道,难闻死了!”姜时卿皱皱鼻子,第一天来到这里闻到的香臭味,虽然被冲刷后掩盖了不少,但是他自小嗅觉敏锐,还是能不经意间捕捉到。 姜时卿四处观望,想要找出味道源头,但是一无所获,倒是第一次将村子大概观察了一番。 不同于鳞次栉比的建筑,放眼望去,尽是每家每户的自建房屋,大多维持着相近的高度,却各有各的模样。偶尔还能看见几间土坯老屋,歪歪斜斜地立在路边。 村子里似乎和新科技的现在处于两个时代,泥泞的村道上难得见到车辆的影子,大多数是破破烂烂的自行车和零星少数的电动三轮车。 村落四周都是被雾气环绕的大山,似远似近,连绵起伏。四周没有像样的农田,也不知道都靠什么养活。 姜时卿轻轻蹙眉,这般贫瘠落后的景象,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 姜时卿顺着泥路走下去,小心躲避软乎乎的陷阱,直到看见一块竖起来的牌子。 他凑近去看,上面写着——百香村。 姜时卿心下大喜,看来这就是村口。 “小兄弟,你准备出村?” 迎面而来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车把上挂满了东西。姜时卿认出这是那日围观他的人群中的一个。 “不去。”他别开视线,目光在后座那斑驳的锈迹上掠过,心里的洁癖要犯了。 “啪嗒。” 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姜时卿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 “快点回去吧,雨很快就要下大了。”中年人蹬着车子急匆匆往村里去。 姜时卿狠狠跺了下脚,他真是受够了这喜怒无常的天气。他心里恨恨,顾不得心理洁癖,踩着泥巴路往祁家赶去。 明明日头还挂在天边,雨势却愈发汹涌。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衫。 姜时卿四处寻找可供避雨的地方,察觉到不远处不知是谁家的屋檐,不顾泥点子飞溅,奔跑起来。 雨水顺着屋檐流淌,织成一道晶莹的珠帘。姜时卿怔怔望着雨幕中朦胧的村落,心头莫名泛起一阵酸楚,略感悲凉。 依萍,这雨好大啊,和你当初伤心难过时一样大。 姜时卿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下。雨声在耳中渐渐变成了白噪音,让他有种身处如梦似幻的构想中。 他还在姜家,也是这样的雨天,用着同样的姿势陷在沙发中,吃着王妈制作的小零食追剧又或者拿着手柄打游戏。 “小少爷。”声音在雨水的伴奏下略显模糊。 他从回忆中惊醒,抬头时,一双清亮的杏眼里还带着未散尽的迷蒙。 姜时卿扬起脸,眸中映出一人的身影。 祁英哲身上携带着雨水的雾气,气息有些不稳,微微弯着腰。手上撑着一把伞,阻挡了顺着风势飘来的雨丝。 “走,我带你回去。” 祁英哲声音放的很轻,唯恐惊扰了蹲在屋檐下的人。 祁英哲在雨中寻找到姜时卿时,看见的就是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只。 姜时卿娇气绮丽的面容不知何时沾上了水珠,顺着精巧的下巴往下流淌,在锁骨处晕染开一片水渍。 杏眸中带着还未消散的怔忡,眉眼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灵动,添了几分脆弱。 “你过来干什么?”姜时卿别过脸,语气里带着刺。 祁英哲也蹲下身子,与姜时卿平视,“家里发现你不见了,都很着急。李叔说在村口见到你了,我就过来碰碰运气。” 见对方还是不理会,祁英哲紧了脸庞,不得不又放软声音,“我是来陪你的,怎么会丢你一个人在这。” 姜时卿慢吞吞地起身,目光落在唯一的伞上。 “你为什么只拿了一把伞?” 祁英哲一愣,解释道:“当时家里都急着找人,我看见伞拿起来就走了,压根没想那么多。” “不过这伞够大,你又不胖,淋不到的。” “说这么多不还是想着你自己,要不然怎么只拿一把伞。” 姜时卿的脾气又上来了,有时候被人哄着反而更委屈,更何况安慰他的人是祁英哲,一个对他来说犹如胜利者的存在。 “虚情假意,别在这烦我,赶紧走。”姜时卿伸手推了推那结实的胸膛。 祁英哲被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一头雾水,果然是个娇气作精! 自小在山野里长大的青年最不缺的就是行动力,他俯身大手一揽,将人抱起来就走。 温热的掌心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姜时卿坐在手臂上,手中不知何时被塞进来的雨伞柄。 这一瞬间,姜时卿是懵的,直到祁英哲走出好几步才反应过来。 “放我下来,你有病吧。”姜时卿小腿乱踢,混乱中又踹了祁英哲好几脚。 祁英哲磨了磨牙,把雨伞从姜时卿手中抽出来,利落的将托举的抱转为扛。 天旋地转间,姜时卿只觉得胃部抵着坚硬的肩膀,还没等他惊呼,屁股上就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巴掌。 “再乱动把你扔泥坑里。” 姜时卿登时安静下来,脸色羞的透出粉意,他长大以后就没有被人这么打过,而且还是…… “唔。”闷哼声从祁英哲嘴里溢出。 姜时卿满意地收回狠狠拧某人后背的手。 两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雨滴溅落在伞上的声音。 蜿蜒的村道上不见其余人,只有他们在雨幕中行走。 回到祁家后,屋内早已准备好了驱寒的姜汤,姜时卿皱着鼻子痛苦地憋气闷了几口,将碗放到桌子上。 祁英哲倒是二话不说,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 “最近这雨说下就下,别看太阳在天上挂着,不耽误下太阳雨。”祁美丽拿出毛巾对着姜时卿的脑袋就是一顿揉搓。 第一次跑路失败,姜时卿得到教训,暗自提醒自己出门一定要拿伞。 吃过午饭后,姜时卿浅睡了一个午觉,养精蓄锐,待雨势渐停后,拿起伞就出了房门。 来到院子时发现空无一人,姜时卿心下疑惑,刚才从房间出来也没见到人。 下午的太阳要比早上足,走起路来竟让人有些热意。 姜时卿顺着早上探好的路走去,伸出手给自己扇扇风,忽地动作一顿,鼻尖微微一动。 又是那股糜烂的气息,在日光的照射下似乎无处遁形,比早上散发的味道要大了许多。 姜时卿纠结地看着走了一半的出村之路,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姜时卿隐隐有些后悔。原以为味道和散发地不会距离很远,没想到相差甚远,他咬咬牙给自己打气。 鼻翼间那股气息越来越浓郁,姜时卿慢慢停下脚步。 目光所及之处是成片的藤蔓,沿着水泥桩与铁丝织就了天罗地网,层层叠叠的叶子遮天蔽日,在微风中微微颤动。 姜时卿不认识这里种植的是什么植物,凑上前闻了闻,发现不是叶子产生的味道,反倒像是…… 他低下头,脚下踩的泥土似乎染上了别的色彩。姜时卿蹲下细细打量,紫褐色的皮和不易察觉到的黑色小籽。联想到上午看到的村名,姜时卿心里大体能够做出决断。 不过,为什么大面积的百香果会腐烂到地里? 既然烂在地里那么多,怎么还要接着种植? “谁在那?” 一道粗壮的声音传来,在姜时卿耳边炸开,他下意识往果林身处奔跑,等到反应过来时,早已不知道身在何处。 这破地方,当真是克他! 本身带点路痴属性的姜时卿试图导航,在看见信号那里的大红叉后直接迁怒了旁边的藤曼。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晚风也不复早上温柔之态,沙沙的叶子声响如同催命符一般。 姜时卿心里发毛,加快步伐,心里不断祈祷。谁曾想天公不作美,雨又毫无征兆的落下。 “下下下,有病吧一直下。”姜时卿一边怒骂一边撑开伞。 伞面“嘭”地撞上架子与藤枝,瞬间摇落一阵更密集的水珠,冰凉的雨水顺着后颈直往衣领里钻,激得人一哆嗦。 姜时卿不得不半弯下腰,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在湿滑的泥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雨水打湿额前的头发,视线一片模糊。 姜时卿绝望之际,恍然看见一栋棕褐色的小木屋,静默地伫立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上。 顾不得判断真假,脚步一瞬间轻快起来,手指触碰到那扇粗糙的木门时,心中的忐忑终于落地。 小小的白炽灯勉强照亮木屋内的环境,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外加一张木床。 不知怎地,姜时卿想起来曾经看过的恐怖片,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他手脚冰凉,强迫自己四处搜查,在没有发现有什么能够打开的木板后,稍稍放下心来。 “砰!砰!砰!” 木门被大力敲响,姜时卿猛然回头,眼中盈满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