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侦探古代探案记》 第1章 第 1 章 “池文凤,你杀了人,还不速速伏法认罪?!” 池文凤刚一睁开眼,一句声色俱厉的诘问犹如棒喝,劈头而来。 下一秒,实质的棍棒更是直接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 “池文凤!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还我女儿命来!!!” 池文凤后撤半步,腰部绷成一个柔韧的半圆,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一棍。 “你竟然还敢躲?!” 那妇人气的脸上又红又白,握着木棍的手沁出点点血渍。 “呀!夫人!您的手!” 伺候的丫鬟们一阵惊慌,拿药的拿药,递帕子的递帕子,场面又是一乱。 而也趁着这个空隙,池文凤短暂的评估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她穿越了。 穿成了一个,被所有人默认为杀人犯的人。 这不巧了,冤枉她一个侦探? 这可算是小鬼撞在阎王手里了! 正在这时,一群明艳动人的少女联袂而来,青裙红袄,云鬓飞香,装扮美丽有余,却庄重不足。 看来,只是小姑娘之间的私宴。 随着池文凤的观察,脑中的记忆也仿佛慢慢复苏,隐隐约约有片段闪过。 而这时,一个少女惊呼一声,连忙冲过去扶住那夫人: “姨母,姨母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赵夫人抬眼看到与女儿年纪相仿的外甥女,不禁悲从中来,她的月姐儿,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啊! “莹姐儿,你,你月妹妹她,她出事儿啊!” 一众小娘子这才探头看向不远处被白布盖住的尸体,一只纤弱的手臂垂下,露出上面翠色浓郁的镯子。 “啊!那是赵五的镯子,是赵五舅舅送给她的及笄礼!” “啊!死人了!” “我要回家!娘,娘!我要我娘!” …… 眼看着小花园已经乱作一团,周法曹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 “所有人,肃静!” 刚刚还活泼动人的小娘子们顿时像一只只缩着脖子的雀儿,低下头不敢言语。 而这时,徐玉莹劝慰赵夫人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姨母节哀,五妹妹发生这样的事儿谁也不想看到,可是意外既然已经发生,那……” “这才不是意外!都是她!这个毒妇!是她害死了月姐儿!” 赵夫人恨恨的指向池文凤,随即众小娘子一片哗然: “什么?是池小娘子?难怪她整日阴沉沉的,原来竟是这么心思毒辣的人!” “就是就是!亏赵五那天还和我说,怕我们小聚独冷落了她会让她伤神,谁知道她竟然这么恶毒!” “啊啊啊!一想到我今天还和她坐在一起过,我今天回去怕是要喝三大碗安神汤了!” “安神汤中以铅白霜为主料,喝多了会变成傻子,林小娘子慎喝才是。” 池文凤缓缓走了过来,林小娘子瞪着一双猫眼盯着池文凤,随后气鼓鼓道: “你,你是不是说我傻?” 池文凤挑了挑眉: “这不是林小娘子自己说的吗?” “你!” 周法曹这会儿直接冷声喝道: “够了!池文凤,死者出事时只有你在现场,若非被仆人直接发现,只怕早就叫你逃之夭夭,你竟然还能在这儿与人谈笑风生,简直不知所谓!” 林小娘子:??? 谈笑风生?我是风生吧? 闻言,池文凤揉了揉眉心,直接斥问出声: “我杀了人?杀了何人?因何而死?有何证据?人证物证何在?来,今天我们好好断一断这个案子!” 池文凤顿了顿,似笑非笑: “法曹大人口口声声说我杀人,那敢问杀人动机何在?众所周知,杀人者除激情杀人外,必定会对杀人现场十分熟悉且做了一定安排,而我池文凤和她,她们根本不熟!” “你来说,我来过赵家几次?” 池文凤指了指林小娘子,林小娘子愣愣看着池文凤,嘴里却忍不住把答案说了出来: “第,第二次,上一次还是赵五的及笄礼。要不是你上次有心,这次赵五也不请你来。” 林小娘子小声嘟囔了一句,池文凤微微点头,林小娘子心直口快,她的话最好问: “试问法曹大人,我如何能在只来了两次的地方随意杀人?我不怕被人发现?还是说,我不想活了?” 周法曹沉默了一下,直接推理道: “那若是你今日因旧故与死者发生争执,进而生了杀心呢? 哼,我这辈子判过的案子卷宗堆起来都比你还高了,一个女郎不过会巧言能辨些,莫不是真以为本官能让逃脱过去?” 池文凤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周法曹死瞬间像是一只奓毛的猫,死死盯着池文凤: “怎么,你还有什么高见?” “那在此之前还请法曹大人回答我最初的问题。” 池文凤见周法曹已经被情绪控制,立刻提出了她的要求,顺带又激了周法曹一把: “怎么,法曹大人口口声声自己判案无数,现在我这个小女子想要‘狡辩’一二,您不该摆事实,讲证据的堵我的嘴吗? 不会是……您刚刚一通没头没脑的诘问,不过是为了想要故意诈我,好草草将此案了结吧? 那个赵夫人呐,你可莫哭了,再哭下去,说不定赵五娘子就要白白冤死了!” 赵夫人听到这里,瞬间不哭了,声音还带着哽咽沙哑,红着眼看向周法曹: “周大人,您与我夫乃是同僚,月姐儿这件事还望您多多尽心才是。” 赵夫人除了最开始失态的想要亲自动手打杀池文凤外,后面虽然哭泣,但思绪未乱。 这话一出,显然刚刚池文凤提到的疑点也被她记在心头,她虽对周法曹客客气气,可也未尝没有若周法曹不能秉公,她自会请丈夫向上司回禀此事,重新查案的意思。 周法曹连忙拱了拱手: “夫人放心,此事某必不怠慢!” 说完,周法曹站起身看向池文凤,冷哼一声,从手下手中接过文书: “死者赵婉月,系赵户曹之第五女,死因系溺死而亡,死者溺亡之时唯有你一人在场。 人证是赵五小姐的贴身丫鬟春香,至于物证……哼,今晨刚落了一场秋雨,死者遇害的湖边只有你和死者的脚印!” 池文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那绣鞋上确实沾着景观湖边特有的泥土。 赵夫人也顺着池文凤的目光看了过去,开口道: “这座宅子我们购置的时候,湖边多为草地,我们月姐儿喜欢观鱼,所以去了草地,改铺沙石路。 这细沙也并非青州黄玉沙,而是我娘家云州的白玉沙,是我兄长听闻月姐儿的喜好,特意让人运送五百里送至。 池小娘子,这白玉沙我不敢说整个青州唯我赵家独有,只是,今日此时,你在我赵家,鞋上恰好就沾了这白玉沙,你又如何解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赵夫人这话一出,周法曹微一颔首,冲着池文凤说道: “如此,你总不能说是本官诬陷了你吧?” 徐玉莹也冲着周法曹盈盈一拜,这才皱眉看向池文凤: “大人说的有理,池小娘子,你还是认了吧,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便是如何能言善辩,也敌不过铁证如山啊。” “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相吗?” 池文凤不禁反问: “你们如何确定是我害赵小娘子落水,还是我为了救她才冲到湖边? 你们有证据,我也有,这——便是物证!” 池文凤从袖中取出块丝帕,背着周法曹交给赵夫人: “赵小娘子的私物,您应当认识。” 赵夫人接过丝帕,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是,是,是月姐儿的!” 池文凤掀唇一笑: “诸位说巧不巧,我前脚刚从宴上出来透气,后脚就捡到了赵小娘子丢在地上的帕子,这才发现了湖中浮起的尸首……” 徐玉莹闻言开口质问: “你说是你捡到就是你捡到的?为何不能是你害人前就已经想到了以此来做退路?杀人就该偿命!” 徐玉莹抹了一下眼泪,这才带着怨气的盯着池文凤: “也是今日,我才知道池小娘子竟也是这么能言善辩之人!” 徐玉莹这话一出,几个小娘子安静了一阵,到底没有亲眼看到尸体,这会儿也忍不住嘀嘀咕咕: “对啊对啊,平日里她看着不声不响的,今天倒是嘴巴利索的不得了哦!” “这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两面三刀啊?” “那照这么说,她能推理的这么缜密,她完全能考虑到这些呢!” 林小娘子听着其他人众说纷纭,却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她才不要被池文凤说是傻子呢! 池文凤听了这番话,不由笑了,她笑的徐玉莹有些莫名其妙: “你,你笑什么?” “徐小娘子,或许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困扰,天才从不屑与庸人争辩。” 池文凤缓缓踱步到徐玉莹的身上,她的目光带着一丝锐利的探究,让徐玉莹只觉得身上汗毛根根炸起,她都忍不住声音哽咽: “你,你杀了我妹妹,还想,还想对我动手吗?” 池文凤摇了摇头,只是在徐玉莹身上转了一圈这才不疾不徐道: “徐小娘子今天在小宴上进了一盏樱桃酪,与诸位小娘子过来时是走的假山小道,而非垂花拱门,路上还经过了一树碧桃花,可对?” 徐玉莹顿时愣在原地,林小娘子直接懵了: “你,你怎么知道?你刚刚离席的时候樱桃酪还没有上来!还有,上次赵五及笄的时候,那棵碧桃还没有开!” 池文凤淡淡一笑: “徐小娘子的系带上滴了一滴樱桃汁,她的呼吸也带着一丝果香。 至于假山小道……赵府下人打扫勤勉,主道十分整洁,倒是假山小道需要几分野趣,徐小娘子裙边正沾了一丝青苔。” 徐玉莹低头看去,她今天穿的是银红窄襦,下着鹅黄条纹裙,可裙边那一丝绿色,她尚且要仔细看许久才能发现,池文凤她竟然一眼就看到了! “那碧桃?你如何知道哪里有一株碧桃树,难道你也精通园木?” 池文凤含笑摇头,抬手从徐玉莹的点翠蝶纹钗上取下一片欲湿未湿的碧桃花瓣,显示给林小娘子: “不过是看的仔细点儿罢了。” 林小娘子:“……” 你那是看的仔细点儿吗? 你就差把徐小娘子今天上了几次恭房都说出来了! 徐玉莹仍有些不服,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池文凤,池文凤微微一笑: “怎么?徐小娘子还是不信?那我再说说,这三日内徐小娘伤到过手,七日内徐小娘子……”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说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我想徐小娘子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若人是我杀的,我是不会犯任何低级错误的。” 周法曹这会儿已经沉默很久了,他看着池文凤欲言又止。 池文凤却没有理会其他人,只随口道: “破绽就在刚刚的帕子上。” 赵夫人登时攥紧了帕子,又赶忙放开: “什么?破绽,破绽在哪里?” 赵夫人像是捧着宝贝一样的将帕子捧了起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看着。 “池小娘子,你告诉,你告诉我啊!求你告诉我!” 赵夫人三两步冲到了池文凤跟前,抓着池文凤的手: “我刚刚是昏了头了,我求你,池小娘子,只要你不让我的月姐儿冤死,我给你赔罪,我给你道歉,我给你磕头——” “赵夫人,你不必如此,这件事也关联着我,赵小娘子更是一片好意邀我而来,于情于理我也不会坐视她蒙冤而死。” 不过短短片刻,池文凤不光洗脱了她的嫌疑,还直接拿到了话语权,看的其他人一愣一愣的。 “好,好孩子……” 赵夫人连忙把帕子小心的放在池文凤手里,池文凤看了一眼周法曹,赵夫人瞬间会意: “月姐儿已经不在了,一件死物而已,若能让月姐儿沉冤也无妨!” 池文凤这才点了点头,展开了帕子: “其实,这帕子上的破绽就在它的气味儿上。” “气味儿?” “鱼腥味儿。” 池文凤说完,轻轻一挥帕子,一股淡淡的鱼腥味便扑面而来,赵夫人有些茫然: “鱼腥味儿能说明什么?” “这可不是湖里的鱼腥味儿,它的腥味儿虽浅却久,是鱼干的味道。 赵小娘子喜欢观鱼,难道也喜欢吃鱼干吗?” “不,月姐儿只喜欢活鱼,说看着它们在水里游,自由自在的,心里也畅快。 平日里,家里要是吃鱼,她是一口都不肯吃的。” 丫鬟春香的发声道: “对啊对啊,娘子平日里都见不得鱼死在她眼前,就算是府上的狸奴吃鱼也不能在她眼前。 那只狸奴也通人性,每每吃鱼的时候,就会自己叼着去外面吃哩。” 池文凤听到这里,双眸一眯,立刻道: “那只玄猫是否有固定的进食地点?” “有啊有啊!就在这儿不远,不过,池小娘子怎么会知道那是只玄猫?” 池文凤从帕子的锁边线中,翻起一根尖端黑色的猫毛,偏头看向赵夫人: “看来,这是您府上家贼作祟啊——” 第3章 第 3 章 池文凤这话一出,赵夫人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她的目光一沉,随即一声令下: “来人!把月姐儿院里伺候的所有人,上到贴身丫鬟,下到粗使婆子都带来!” 赵夫人强压下心头的冷意,冲着池文凤勉强一笑: “池小娘子,你冰雪聪明,还请你讯问一二,若能抓到那凶手,我赵家定有重谢!” 池文凤施了一礼: “您言重了,我定尽我所能。” 而另一边的周法曹这会儿也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看向池文凤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与好奇。 随后,随着池文凤洗脱嫌疑,并被赵夫人奉为上宾,众人被引至前院观风阁歇息。 盏茶时间,赵婉月院中的仆从便已经被悉数带来,林林总总,竟有十余人。 “奴婢等见过夫人、大人及女郎们!” 池文凤端着茶碗抬眼看去,只见这十余人皆是落落大方,可见赵夫人御下有方。 “池小娘子,人都在这里了,您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吧。” 赵夫人客气的说着,一旁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小娘子们这会儿也都纷纷好奇的看着池文凤。 这样的事儿实在是太稀罕了,前一刻这池小娘子还是杀人嫌犯,这会儿她却已然可以在场指点江山。 池文凤还没有开口,徐玉莹便起身一拜: “姨母何不请周大人一同讯问,毕竟今日之事周大人先行前来,又名正言顺。 反倒是池小娘子,她确实聪颖,可她毕竟只是一介女郎,岂有定案之能?” 徐玉莹这话倒也算是妥帖,毕竟今天周法曹走了这一遭,总不好把他晾着。 赵夫人略微一顿,这才道: “是我今日悲恸过度糊涂了,周大人也一起吧,有您在侧,此事最后还要仰仗您盖棺定论才是。” 赵夫人话虽如此,可是眼睛却没有看向周法曹,池文凤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赵夫人对周法曹不满了。 毕竟,周法曹匆匆前来,劈头盖脸就欲对原主定罪,未免有敷衍包庇元凶之嫌。 周法曹这会儿也是心中苦笑,他见多了被害人家属的愤怒怨愤,赵夫人这会儿能留这么一丝情面,只怕也是看在他与赵大人共事的份上。 只是,官府办事自有规矩,事发之时,在场仅有池小娘子一人,他第一时间喝问震慑,若真是凶手,必将露出马脚。 岂料,她一女郎竟有洞察秋毫,料事如神之能,即便是他在某些时候也需要人证物证确定才敢下定论她却敢直接定论,偏偏句句件件,无可挑剔。 刚刚种种,倒是让周法曹有了一种他们所有人都被池小娘子牵着鼻子,走在了池小娘子预先设定好的路。 此女若为男儿郎…… 周法曹心念电闪,却也没有推脱: “好,那就本官与池小娘子同问,若是池小娘子有所发现,还望不吝赐教。” 此刻,周法曹的声音已经渐渐温和下来,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这会儿心平气和的对视一眼,池文凤垂眸抿了一口茶水,慢悠悠道: “周大人为尊,您先请——” “池小娘子大度,某却不好倚老卖老,还是池小娘子先请吧。” 池文凤也没有推拒,她看向下面的一群侍从,只缓声道: “我对你们只有一个问题,一个好下人,能喜主人之所喜,厌主人之所厌,现在请你们说出你们所知道的赵小娘子的喜恶。” 有人正要开口,池文凤抬了抬手,眼眸微弯: “不急,周大人,还请你让人将她们的言行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说不得哪句可就是呈堂证供了。” 周法曹看向赵夫人,赵夫人立刻让身后的嬷嬷辟了一间静室出来,一个个带过去记录。 这个过程有些漫长枯燥,赵夫人特意让人准备了冰酪瓜果消暑,池文凤坐在一旁,一缕清风拂过,她抬眼看去,却见林小娘子正冲着她徐徐摇扇。 被池文凤一瞧,林小娘子不由赤红了耳根: “看,看什么看,这是刚刚我冤枉你的赔礼,况且,你这个聪明脑袋,可不能热迷糊了。” 池文凤闻言笑了一下: “林小娘子这性子倒是十分有趣。” “你又要笑话我?” “不,林小娘子这是急我之所急,我怎么会笑话你?” 林小娘子脸一下子红了,手里摇扇的动作都不由得加快了。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刚刚这家伙是不是说仆人应该喜主人之所喜来着? 她,她,她把自己当仆人了?! 林小娘子瞬间气炸了肺,狠狠瞪了一眼池文凤就罢工了,不过林小娘子这厢罢工,赵家那厢却已经有侍女顶上。 池文凤被凉扇送来的徐徐清风吹拂着,不由得眯了眯眼,若无今日这桩惨案,倒让人更觉惬意舒坦。 徐玉莹这时候忍不住疑惑出声: “池小娘子此举用意何在?她们都是些伺候人的下人,难不成敢弑主不成?” 池文凤偏头看向徐玉莹,双眸犹如古井无波无澜,沉静的让徐玉莹不由心头一跳,仿佛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 “赵夫人尚且未曾心急,怎么徐小娘子便这般心急了?” “月妹妹与我相交甚笃,我自来到此地,便日日与她抵足而眠,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今她乍然出事,我又不是石心冷肺,岂能不心中焦急?!” 徐玉莹不由得红了眼眶: “池小娘子这话没得叫人心寒,我自知愚钝,这才多问了几句,谁知道竟被池小娘子疑上了!” “莹姐儿!” 赵夫人斥了一声,徐玉莹这才收了声,赵夫人不由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池小娘子莫怪,自莹姐儿失了双亲,我接她和月姐儿作伴已有六年。那时,她还没有椅子高,转眼竟已经长大成人……刚刚莹姐儿也是一时情急,这才言语冲动了些。” “六年啊,那徐小娘子无异于是您的二女儿了!” 池文凤感慨的说着,赵夫人拉着徐玉莹的手,垂泪点头: “是啊,如今月姐儿去了,我也只这一个女儿了。” “姨母——” 徐玉莹眨了下眼,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冲着池文凤行了一礼: “对不住了池小娘子,刚刚是我太心急了,还望您为月妹妹的事儿多多费心。” “好孩子。” 赵夫人拍了拍徐玉莹的手,池文凤也摇了摇头: “徐小娘子与赵小娘子深情厚谊,着实让人羡慕。” 之后,等池文凤用了盏冰酪,小半盘樱桃,那十余人的口供便已经录完。 周法曹直接让人将口供交给池文凤,池文凤一边低头看去,一边请周法曹开始讯问。 随即,周法曹依章程讯问,多是赵婉月出事时,侍从们都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可有证人云云。 不过,赵夫人出身大族,规矩极严,府里的下人多是两两结伴同行,所以周法曹并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是以,等最后一人问完,周法曹的眼睛已经不自觉的飘向了池文凤。 恰在此时,池文凤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抬眼看向堂下众人: “洒扫丫鬟春雨何在?” 一个穿着茄色窄袖襦裙,约莫二十余岁的女娘站了出来: “婢子便是春雨。” “嗯,你一个洒扫丫鬟倒是很有上进心嘛,你知道的和贴身丫鬟知道的都大差不差。” 春雨愣了一下: “婢子自知年岁大了,又资质粗陋,所以对于女郎的事儿件件放在心上,难道这也不对吗?” 池文凤三击掌,赞叹道: “对,太对了!只是,我很好奇,你一个洒扫丫鬟如何知道赵小娘子的饮食习惯?难道,赵小娘子有院中饮食的习惯?” 可即便如此,一个洒扫丫鬟窥伺主人的饮食,便是大不敬! 池文凤这话一出,赵夫人看着春雨的眼神已经不善起来: “与春雨结伴的人何在?她平日可曾在暗中窥探月姐儿的起居?!” “婢子,婢子不知!” 另一个茄色衣衫的丫鬟躬身一礼,最后忍不住伏地颤抖。 赵夫人这话不可谓不重,春雨一下子跪了下来: “夫人,婢子没有啊!婢子之所以知道女郎的喜好,也是此前偶然听到春香姐姐她们在廊下谈过几次。 婢子想着,如今女郎乍然离世,此番,此番之事,若是婢子说的详尽一些,夫人或许会让奴婢有个好去处……” 春雨吞吞吐吐的说着,她的年岁不小,所以做不得陪着女郎的贴身丫鬟,只能在别处想法儿。 赵夫人不由冷笑: “月姐儿刚去,你倒是便起了另寻新枝的念头,也是个面憨心奸的!” 春雨嚅了嚅唇,没有吭声,池文凤听着赵夫人的训话,又看向春雨: “赵夫人莫急,依我看来,此事春香她们也有责任,若非她们随着谈论主子的私事,也不会被春雨知道。” 春雨听了池文凤这话,看着池文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对!女郎的对,要不是春香姐姐她们喜欢闲谈主子的事儿,婢子打那儿知道? 夫人要打要罚婢子都忍,只是这事儿可不止婢子一人的事儿。” “你!” 春香等人顿时气红了脸,春香直接站了出来,快人快语: “你满嘴胡沁什么?!我们何时经常谈论过女郎的饮食习惯了? 唯独那次女郎突发海棠不服之症,院中一片慌乱,我才与春玉在廊下说过一回而已!” 春雨低着头,飞快道: “姐姐这会儿怕夫人责罚,春玉姐姐也是,自然是两位姐姐说什么是什么喽!” 此话一出,春香顿时被气了个仰倒,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茶碗盖落在茶碗上的声音响起,池文凤笑意盈盈发问: “所以春雨,你听了春香她们那么多次谈话,这次谈话你应该也不会错过吧? 可是,赵小娘子院子里这么人都知道赵小娘子有海棠不服之症,为何独你一人不知道?” 下一秒,池文凤收了笑,猛然厉声喝问: “到底是你那天恰好没有听到消息,还是,你在刻意回避?!” 第4章 第 4 章 春雨猛的抬起头,在池文凤的目光逼视中,忍不住后退半步,这才低着头嗫喏: “婢子,婢子不知道女郎说什么。” “你不知?你不知道赵小娘子有海棠不服之症,还是想要说你不知道赵小娘子是因为海棠不服,坠入湖中无力呼救生生溺亡?!” “婢子没有!婢子没有啊!” 春雨忍不住撑着后退了几步,池文凤只定定的看着她: “若是没有,你为何双足偏向门外一侧,做逃跑之态?你撒谎!” 春雨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原本的巧言令色在这一刻竟不知作何解释。 周法曹定睛一看,十余人中,唯独春雨动作异样,一时心中微惊,这池小娘子难不成真的天赋异禀? 徐玉莹这时也皱眉道: “是了,池小娘子刚刚还说是家贼作祟,怕不是这丫鬟不知怎么碰了海棠,惹的月妹妹犯了不服之症,又不幸临水,迷迷糊糊坠入湖中,这才酿成了惨案?” 徐玉莹这话一出,周法曹微微颔首: “徐小娘子所言不失为一种可能。” 赵夫人眉尖紧皱,挤出一个疙瘩来: “春雨,是这样吗?我记得你是我在娘家时就跟着我了,你虽无才,可月姐儿宽厚,来日她出嫁后,以你的资历做个掌事嬷嬷也不是不行,你怎能对她起了歹心?!” 春雨闻言,狠狠的在地上猛叩头,泣泪俱下: “婢子真的没有!婢子只想往上爬,多赚些月银而已,怎敢有加害女郎之心?! 婢子当年承蒙您恩惠,这才有如今的好日子,便是猪油蒙了心,也断不敢做这等天打雷劈的事儿!” 赵夫人一脸不信,春雨就一下一下的磕头,磕的地上已经沁出了血色也不愿停下。 徐玉莹冷冷一笑: “你便是打量着我姨母心善,这才在这里装乖卖巧扮可怜!今日事关我月妹妹性命,你便是磕死也难消你的罪孽!” 正在这时,池文凤盯着春雨的脸侧靠近脖颈的地方,低声道: “不是春雨。”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徐玉莹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池小娘子,你要替这罪奴开脱?刚刚可是你把她点出来的!” “其罪未定,真相尚未揭晓,徐小娘子何必着急?” “我如何能不着急?池小娘子如今莫不是事不关己,便故作玄虚了?” 徐玉莹又忍不住出言相讥,赵夫人咳嗽一声,也不由道: “池小娘子,不知你此言可有什么依据?” “夫人稍后片刻。” 池文凤随后看着春雨,问道: “府中那只玄猫你可知道?” 春雨点了点头,池文凤遂让人将那只玄猫请了过来,让春雨上前喂食。 只是,春雨还没有走到玄猫的跟前,便瑟瑟发抖,连连后退: “女,女郎,求您饶了婢子,婢子天生怕猫,平日里遇到总是远远避开,给它喂食实在是太可怕了!” 池文凤看向赵夫人: “这便是原因,春雨脸侧有三道猫抓痕,看着是旧伤且时间不短,只是是幼时为猫所伤。 往往这样的人会因为心理阴影,对猫存有恐惧避讳的心理,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一个道理。 可是,今日赵小娘子之事,需要一个关键的引路之物,才能使我入局……春雨可做不了这样的事儿。” “说不定她有同谋呢!” 徐玉莹立刻反驳,甚至仿佛抓住了池文凤什么把柄: “池小娘子今日接着我月妹妹之事大出风头,这会儿故弄玄虚,怕不是想要踩着我赵家彻底扬名!” “你今日的蠢话太多了,多的我都不愿意回应。” 池文凤面无表情的看着徐玉莹,徐玉莹脸色微变: “你!” “凶手为什么要引我入局?因为他想活,想干干净净的活,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能保守秘密的永远只有死人!与同谋杀死赵小娘子,那后面留下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后患,若是徐小娘子,会怎么选?” “你,我,我又不是凶手,我怎么知道?!” 徐玉莹负气一挥袖,坐了下来。 空气平静了一瞬,春雨突然抬起满脸污血的脸,轻轻道: “夫人恕罪,确实是婢子害了女郎。” 春雨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徐玉莹看着池文凤的脸上无端带上了几分讥讽。 但池文凤并没有看她,而是注视着春雨,春雨冲着池文凤磕了一个头: “婢子刚刚以为女郎要让婢子顶罪,多有不敬,女郎见谅。 婢子今日确实做了一盘海棠酥,那是婢子昨日告假出府后在郊外海棠林一朵一朵摘下的。” “你明知道月姐儿海棠不服,你还去采,到底存的什么心?!” 赵夫人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呵斥出声,可春雨却低声回道: “因为您。女郎犯不服之症前,夫人最喜欢的糕点便是海棠酥,您忘了吗?” 赵夫人不由怔住,春雨却没有停下,继续道: “明日便是您的芳诞,婢子想要让您高兴。婢子平日里又不在女郎眼前出现,那郎中说过,只要不是像之前那样直接服食,女郎不会生病的。” 赵夫人的心蓦地一紧,当初就是因为她喜欢海棠酥,给才六岁的月姐儿尝了一口,谁成想,却差点儿要了月姐儿的命! 从那以后,赵夫人再也没有碰过海棠酥,就连平日最喜欢的海棠花也只看画卷之景。 今日若不是春雨提起,赵夫人倒觉得吃海棠酥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只是,婢子没想到,那海棠酥竟然不翼而飞了。” 上一次,女郎犯了不服之症时,只吃了一口就直接昏厥了,而她做的那整整一盘海棠酥…… 赵夫人张了张口,半晌不言,随后一声凄厉悲鸣响起: “又是这该死的海棠酥啊!我作甚要贪这一嘴?!” 下一刻,一口鲜血喷出,春雨一下子爬过去: “夫人,夫人都是婢子的错!都是婢子的错!可是婢子十一岁就进了府,那时候嬷嬷因为婢子学不好规矩,让婢子饿饭的时候,是您给了婢子一块海棠酥啊! 婢子本来只是想悄悄做了让您尝尝,可都是婢子无能,竟然没有看住那糕点,害了女郎,您要怪就怪婢子吧!您便是打杀了婢子都使得,只求您别气伤了身子!” “少用你的脏手碰我姨母!” 徐玉莹声音尖利,一把推开了春雨,池文凤看着眼前这一幕,若有所思。 等赵夫人的掌事嬷嬷取来了宁心丸后,赵夫人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可却是第一时间看向池文凤: “池小娘子,依你之见,此事可否是巧合?” 池文凤看向春雨: “你做海棠酥的厨房在哪里?” “海棠酥不难,只在女郎小院的茶室中便可做成。” 值得一提的是,赵婉月的院子距离景观湖并不远,而作为好姐妹的徐玉莹正好与她比邻而居。 随着池文凤的目光落在徐玉莹身上,徐玉莹的身影一僵,生生气笑了: “你又怀疑我了?!我与月妹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她是与我流着一半相同的血的妹妹,我怎么会对她下此毒手?!” “是啊,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能对你口口声声说是亲妹妹的赵小娘子痛下杀手。 她那么信任你,你亲眼看着她吃下那块可能让她窒息昏厥的海棠酥时,你在想什么? 不,你很冷静,你还来得及在看着跌跌撞撞坠入湖中时,将你早就准备好的引路之物交由玄猫带到与你开始相反的方向!” “诡辩!通通都是诡辩!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池文凤,你就是想要公报私仇!” “你身上的破绽都成筛子了,还需要什么证据?” 池文凤看着徐玉莹的裙摆,那一抹微不可察的青苔碧色,却是冥冥之中指引真相的希望。 “你说,你说什么?” “今日晨起,落过一场急雨,随后便是艳阳天,假山小道中,阳面的青苔能被晒干,可是阴面却不行。 徐玉莹,你就没有发现你的裙子只有一边犯绿吗?你要重新走一遍假山小道看看你要走怎样的方向,才能在裙边染上青苔吗? 今天,你从假山小道来过景观湖畔不止一次,一次为谋害赵小娘子,一次为洗脱嫌疑!” 池文凤这话一出,刚睁开眼的赵夫人率先有些不敢相信的松开了徐玉莹的手: “她,她说的是真的吗?” 徐玉莹只死死的盯着池文凤: “只有这些,你就想要定我的罪?” 池文凤看向抱猫丫鬟: “放它下来,动物最不会说谎,它第一个亲近的,一定是愿意给它食物的人,尤其是近期给过。” 下一刻,夜风从丫鬟怀里跳了下来,它抖了抖毛,甩了甩尾巴,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了徐玉莹的身边,冲着她嗲声嗲气的叫了一声,这才在她腿边儿蹭来蹭去。 就连平日里奉命投喂它的春香,都被它抛之脑后。 “啊!蠢猫!蠢猫!滚开啊!我才不喜欢你!讨厌死你了!” 徐玉莹伸腿欲踢,夜风却以为她在和它玩耍,反而开始佯装狩猎起来。 徐玉莹气喘吁吁,也没能摆脱夜风,她忍不住红着眼睛盯着池文凤: “说了这么多,你不是怀疑月妹妹是因为不服之症坠湖无力呼救?那那盘海棠酥呢?去哪儿了?你难道要剖开月妹妹的肠肚来验证吗?没有这个关键证据,你凭什么说人是我杀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