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师尊满门后求原谅》 第1章 序 妖言惑众 千年前的常安城,临近城郊的地方,有处医馆。 所有走过路过的,不管是不是本地人,谁有个头疼脑热伤筋动骨,邻里随便一打听,都会教人上那去。 好像无论怎么样,只要看见了玉和堂的招牌,得,包治百病。 玉和堂的招牌是白布黑字,字迹娟秀,挂在一根竹竿上,有风来的时候就飘飘扬扬,像个仙风道骨的老头站在那。 进了玉和堂,通常都是白先生亲自把脉,学童忙来忙去抓药煮药,看起来活像个饭店。 如果是腿脚不便的老人或者年龄尚小的孩童,学徒会帮他们拿着药,送他们回家。如果是不想被人说闲话的,学徒会为他们煮了药,喝完再离开。 如果遇上家境贫寒的,白玉鉴坚决不会收任何东西,他说众生苦,他何必为难。 所以很多来看病的人,就算身上没有银子,也会为白大夫带些瓜果蔬菜,柴米油盐,白玉鉴也乐呵呵地收下,做饭给这些病人吃。 医馆的主人白玉鉴,本来不是那么的出名,但有一次,他治好了城里一个出了名的疯子,认识疯子的人一看他好了,纷纷到访玉和堂,刚修的门槛就这样一下又一下被人跨过去。 那么多人来玉和堂,就是为了看一眼这个大夫是否真的那么神,随后纷纷被他的医术折服。 后来有人问起,那个叫三七的疯子是这样说的。 【三七的故事】 一开始大家都当我是病了,可不是? 每天上吐下泻,看见吃的喝的都没兴趣,最喜欢城东那二两酒,买回来还没尝,我就丢去喂狗了。 你说一个二十六岁,年轻力壮的小伙,成天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不叫人说,才怪呢。 后来他们就说我疯了啊,一看见我就走得远远的,因为我总是神神叨叨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娘就说,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大夫不都是骗人的么,给我抓几味中药,囫囵吞下去,除了苦还是苦。 那日我照例出去四处游荡,看见一人身上写着“玉和堂”三个字,我就问他是做什么的。 白先生实在是好人,所有人看到我都是用一种看狗的目光,只有他和和气气地告诉我,他这里是卖凉茶的。 那阵子我吃什么都没胃口,一听是新奇的,我就跟着白先生进了屋。 他拉着我的手,问我今年几岁,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那凉茶实在好喝,我就一个接一个回答,一杯接一杯喝下去。 傍晚,他送我出门,叫我三日后再来。 三日后,我站在玉和堂内,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人儿,是去年离开常安的那个姑娘。 白先生告诉我,我这得的叫“相思病”,唯一的药方就是阿织的手。 我半信半疑,拉起阿织白嫩嫩的双手,当真是醍醐灌顶。 数月累计在眼前的迷雾一下就散开了,我从未觉得眼前东西如此清明。 …… 白玉鉴的就这样声名鹊起,看病拿药价格实惠,关键是白先生长相清秀,待人温和。 不仅治身子,心病也能治好啊。 后来很多大夫觉得自己生意被人抢了去,也不顾什么医者仁心,在玉和堂门口闹了一阵又一阵。 白玉鉴却从来也不生气,就连布招牌被人撕扯下来,被人倒上泔水,他也温和的说没关系,随后询问有没有人受伤,或者碰到哪里。 那些大夫拿他没办法,灰溜溜的走了,私底下恨的牙痒痒。为了抢回生意,他们甚至开始模仿白玉鉴的一举一动,但无一例外,不是用力过猛矫揉造作,就是实力不足。 玉和堂的事业蒸蒸日上,白玉鉴和伙计们都过着清平的生活,还有不少人送自己的孩子来医馆学习的。 直到有一天,戚王府发生了件不小的事情。 府中一名小厮,不知半夜三更在玉和堂遭了些什么东西,回到府上就高烧呕吐不止,嘴里一直喊着王爷的名字,说是有事一定要亲口告诉他。 结果还没见到戚王爷就死了。 不只是小厮,戚王爷、戚夫人,三房四妾,子子孙孙,全死光了。 整个王府被人满门抄斩,房屋坍塌,下面压着不少家丁,血流成河。 而站在这一混乱正中央的,正是那个悬壶济世,温润如玉的白大夫白玉鉴。 有人说是大仇得报,有人说是恼羞成怒,也有人说是本性暴露。 他下手果断残忍,所以这会连哀嚎声都没有半分,所有人都是一招致命。 风吹过,衣袍凛冽,鹤妖独有的特征时隐时现,白玉鉴提着剑,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人。 师无言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他是常安街修为最高的,更是戚王爷的养子。 一夜之间死了全家,他面容镇定,问白玉鉴为何要这样做。 “我究竟有什么样的事情,是对不起你的?” 师无言眼眶微微发了红。 白玉鉴没有回话,百姓躲在屋内墙后,看见鹤羽纷飞,请求师无言杀了他。 他们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些年来他们喜欢的,追捧的大夫,竟然是一只鹤化成的人。 众人纷纷唾弃,或许他给抓的根本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参杂了妖术的邪物。或许他根本就没法治百病,大家都是中了妖术。 “妖言惑众”是他们谩骂不停的,“妙手回春”是他们赞不绝口的。 师无言不再多说,一剑穿过白玉鉴的心脏,魂飞魄散,远处传来一声鹤鸣,似愤怒,似悲伤。 令他们奇怪的是,白玉鉴没有躲开,也没有反抗。就像是心甘情愿死在了师无言的剑下,又或者是知道自己罪恶滔天。 放眼望去,戚王府内只有西处的一间厢房还算完好。师无言把白玉鉴半死不活的身子挪进去。白玉鉴跪在地上,剑穿过心口的刺痛一直没能减缓。 师无言在那里画了个阵法,把白玉鉴的魂魄和肉身一同锁在这屋内,不得离开半步,同样的,也没有人能靠近半分。 几天后,风波渐渐平息,百姓们见了戚王府还是绕着走,流言蜚语在街坊传来传去偶尔变了味道,但是核心还是没有变得。 一只鹤妖本性难改,杀人全家。 玉和堂被人砸了个遍,里面的学徒无一幸免。就像那些人口中说的,要血债血偿,尽管他们和戚王府全家上下都没有半分关系,仍然要为了他们去伸张所谓的正义。 他们想,那些学徒既然跟了白玉鉴,自然知道他是什么败类,更有甚者觉得那些学徒也是些小妖怪。 于是,玉和堂和戚王府落了个一样的下场,一片废墟。 只不过戚王府里的尸体有人收整,据说师无言还在家中立了好些牌位,为家人挑选了依山傍水的归处。 也正是有了这么一件事,师无言被说是解决了千年的祸害,得了飞升的机会,上天做了个司仪。雷劈下来的那日,众人欢庆,就算是平日里可怖的戚王府,这会看起来也顺眼不少。 但在师无言飞升后的第十年,有人说在常安城附近的村子里看到了白玉鉴,看到他屠杀生灵,看到他逼迫百姓做自己的奴隶,看到他带着一众小妖,浩浩荡荡霸占了一座小城。 师无言进不去戚王府,他无法确定白玉鉴是否已经离开,也没能亲眼看见那个为非作歹的白玉鉴,心里很不是滋味。 师无言没有放弃寻找白玉鉴,大家都以为他是放不下心中的仇恨。 就这样,一千年以后,又有了些变故。 先发一个序章大概讲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序 妖言惑众 第2章 第 2 章 人妖殊途。 这是前人定下的结论,有人却用了十辈子的时间才不得不承认。 常安,戚王府。 正值寒冬腊月,大雪纷飞。院中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雪,无人看管,无人清理。 很久以前,这里是极其繁荣的。 府上十余辆马车可以一字排开,中间的院子孩童可以放风筝玩耍,女眷也可以浸在朗朗书声里。 春天繁花似锦,秋日遍地金黄。就算是大雪纷飞的寒冬,屋中也整日烧着火。 戚王享了大半辈子福,却因为一场腥风血雨毁于一旦。 血浸透了上好的楠木,流不干的泪融进土里,后来化作了大片的野草和花。 按常理,这样一堆朽木早该在风吹日晒里消失,它偏不。 有人下了结界,别说一百年,就算是一万年,它也能纹丝不动。 春去秋来,时境变迁。年号改了三轮,城名换了四五次,戚王府依旧。 路过的人看着这房子,只觉得他本来就该在这,而不去想它从何而来,更不会想它的结果如何。 只当作是一片废墟,碍眼罢了。 不过在一片废墟里,西边还有间房算得上完好,这会天黑了,别处都亮着灯,唯独这里永远一片漆黑。 写有“戚”字的大红灯笼只剩一个,孤苦伶仃地挂在屋檐下,明明是最具有代表的,却与整个府邸格格不入。 风穿过破旧的窗框,那层糊上去的纸总算是落了地。门上落的锁是城里最好的锁匠打的,也没抵住时间的敲打。 冷白色的月光映在上面,连着满地的霜雪,白茫茫一片。 房间内的布置照旧,床,桌案,角落的柜子门开了一半,里面还留有衣物。 些许雪透过窗,零零散散地堆积在室内。 一具白骨跪在房间的中央,旁边就是坠着帷幔的木床。 白明玦的感觉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 麻木的痛觉随着四肢翻涌上来,叫他去熟悉这个陌生的世界。 本来是头脑混沌,身旁一阵空虚,渐渐地却有了感官。他嗅到了灰尘堆积的气息,感受到身下坚硬冰冷的石砖。 那具骨上本来裹着薄薄的白纱,在寒风的吹动下,慢慢地化成一件玉青色的长袍,裹着人瘦弱的身体。 如果此时有人打着灯笼路过,看见这样一幕,定会吓得直接逃走。 苍白的皮肤从胸口向外长出,像那件袍子一样覆盖在白骨上,又缓慢的有了几分血色。 白明玦被封印了一千年,走前灵魂被劈得稀碎,只剩了半份留在混沌中,害得他不能好好修炼。 每日他那一缕魂就在那个空洞的世界里飘着,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身边没有人和他说话,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声音。 白明玦甚至怀疑死后的世界就是那个样子,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个人,不,一个魂孤苦伶仃。 直到刚才,他突然有了“感觉”。一瞬间他知道自己是切切实实存在于世上的。 于是他就发现,他回来了,回到了他曾经犯下错误的地方,尽管他不算后悔。 待灵魂彻底在这身体里安定,白明玦缓缓起身。 毕竟是一千年没有活动过,这会动起来咔咔作响,像个活尸。 窗外北风呼啸,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掩盖什么声音。 一声脆响,是瓦片被脚踏过。 白明玦站在屋内,微微偏过头去听身边的动静。刚醒过来,他没有精力应对什么突如其来的危险。 或许是从前顺利惯了,这会偏不如他意。 听见空气被利剑滑破的声响,白明玦转身侧首,那柄做工不凡的剑落了空。 “白玉鉴,我要你偿命!”来人一身漆黑,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落空,他就再次提起剑,刺向白明玦。 屋内没有灯,就着月光,白明玦微微眯起了眼。 恢复的差不多,灵巧不如从前,勉强能够应对。至于那些所剩无几的法力还是需要后天慢慢恢复,对付小小一个刺客,实在是用不上。 白明玦手抬起,双指夹住剑锋,轻轻一挑,那刺客就被一股强大的力掀起,旋即跌倒在地。 “千年不见,”白明玦声音有些沙哑,回荡在空旷的屋内。“倒是胆大的很。” 刺客挣扎着起身,还要再来,却被白明玦抬手制止。 刺客也没想到刺杀对象死到临头还能这么镇定,毕竟是个刚复活的主,估计打不过自己,这一时半会也没多大关系。 于是刺客站在原地,要看看对方想耍什么花招。 “谁派你来的?” “你无需知晓。” 白明玦听见这话,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抬起那对摄人心魄的眸子,看向刺客。 “你怕是没有探清我的底细。”白明玦不过看起来性子温和,他那一身骨,却实在是坏透了,才千年难朽。 “上一个伤我的人已经飞升,你觉得自己配么?” 刺客显然迫不及待,被白明玦这样一挑衅,便觉得眼前人不过区区小妖,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这位来路不明的勇士,再次拿起他那把破剑,至于为什么是破剑,因为在白明玦看来,除了他的那把,其他的都是破剑。 算了,师无言的也是好剑。 刺客实力一般,但是动作到位,先是跃至空中,右手挥剑,再直直地往白明玦身上落。 白明玦接招,空手和对方打的有来有回,刀光剑影,愣是没有伤到他半分。 窗外月悄悄爬上树梢,照满屋内。 月光映出两个影子在洁白的墙面上,其中一人每次伸出手去挡住攻击,墙上的影子却是一扇翅膀,羽毛根根分明。 白明玦有一招致命的能力,这样做也并不是为了浪费时间。 他借着小打小闹,把身体恢复了大半。 那利刃又一次向下,他用手一挑,剑身顺着手腕一转,刺客被摔落在地,剑柄落入白明玦手中。 局势反转,或者本来就该如此。 刺客匍匐在地,白明玦手中握着剑,抵在对方喉间。 那人没敢有什么动作,只能抬眼看着白明玦脚上的靴子,还有脸边积攒了千百年的污垢。 “记好了,你祖先那时候就是这样死的。” 剑不顺手,奈何执剑人武力高强,轻轻动作,刺客便失了声。 真是个十足的蠢货穿的一身黑还以为是个高手结果提了柄剑就要来杀人当他白明玦被封印一千年回来就是个寻常人家这是瞧不起谁呢? 特别是腰间还不怕死,挂了个刻着戚字的金色令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戚家派来寻仇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久过去,戚家还有血脉留存,还真是经久不衰。 刺客流的血蔓延开来,白明玦满不在乎地把剑丢在人身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戚王府的景象和他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样,只是多了雪,和那年离开的妖界有些相似。 此时已经是深夜,白明玦回来的不是时候,就算是想要找人打听都有些困难。 冰雪独有的气息凛冽,闻起来有几分刺鼻。 思来想去,他把刺客的身体丢出门外,再次回到醒来的那个房间。 虽然被褥上有些虫蛀的痕迹,也有不少灰尘,但还是能够将就一晚。 在衣柜里又翻出些布匹,一看就是以前受欢迎的款式,当年的戚王府也有这样的财力,就算是一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也能穿得上这样上好的绸缎。 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放到现在还有多少价值,就像他白明玦一样。 本来是受人爱戴的医师,却突然坠落凡间,谁都能踩他一脚,吐一口唾沫,但凡脑子正常都不服气,更别说从来都心高气傲的白明玦。 他开医馆,装心地善良好半天,奈何师无言是个木头。 他喜欢师无言这样简单的事情,非要他写在脸上,他才能看出来吗? 不,从前山里那个树妖,天天给他浇水它都会开口说一声谢谢。 不只是树妖,什么石头精啊蛇精啊,那些在人口中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的,其实远比他们有情有义。 非要去形容师无言,可能就只有他的名字合适。 多的从来不说。 要不说他的名字也起的不好呢,如果叫多言,那肯定是要变成个废话大王,成天絮絮叨叨的。 那好像也不太行。 白明玦偶尔喜清净,太吵万万不可。 那就叫师恰言吧。 他自己毕竟是个妖,没学过多少东西。开医馆给人看病那点本事是他与生俱来的,其他知识一窍不通。 白明玦拎起被子抖了抖,灰落下来的同时还有不少蚊虫的尸体,一大团一大团落在地上,看着还是很瘆人。 抖完被子就是枕头,如果他知道自己会抖出个什么玩意,肯定不会去动枕头,而是老老实实躺下睡觉。 随着他的动作,一张蛇皮落在刚刚抖落的脏污上面,看起来还是个巨蟒。 于是白明玦想起来他的玉和堂,想起来他那群伙计和学徒。 那些伙计倒是不用太担心,毕竟个个都是机灵狡猾的妖,只要装装死就能躲过一劫。 但是那些学徒就不好说了。 大部分都是别人家送来的孩子,如果因为众怒而受了什么伤,还是令人头疼的。 于是白明玦第二次走出门,两三步踏上房檐,趁着浓厚的夜色,向自己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雪已经停了。 常安城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千年的时间变得越发繁华漂亮。高楼四起,虽然是夜深,但仍然有不少地方是点着灯的。 不过话说,一千年过去,那些人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从前他只知道,那些有名的好人会留下自己的画像,挂在各种地方,而那些诗人则会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写诗。 之前医馆有块石头精叫石一,他最开始成精的地方是一座山峰,有个文人登山高兴了就往他身上题诗,印子一直都留着。 白明玦步伐比刺客轻盈的多,没有留下一丁点声响。 走了许久都还没有找到地方,白明玦才发现这地方似乎比以前更大了许多。 或许这个地方已经不叫常安,或许皇宫里已经不是从前那位帝王了。 这样看来,他的医馆或许早就被人碾平,变成了其他的不知是什么的建筑。 一千年,真他妈烦。 第3章 第 3 章 寻找一番未果,白明玦又回到了戚王府。 说来也是,一千年过去,不仅仅物是人非,连着改朝换代,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他所熟悉的。 只有这个改变了他命运的戚王府,还驻守在原地。也不知道等哪天自己彻底离开,戚王府会不会随着自己一同消散。 白明玦身上穿的单薄,并不觉得冷。他可以随时随地给自己化出一身新的,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服制是什么样的。 他本身就极其挑剔,尤其是在外貌这一块。 当初参照无数人,化了最好的皮相,从头到尾都打扮的恰到好处,担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做了人,总有一天会遇到师无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没有人会为了一团肮脏留步,但有人会为片刻美好驻足。 今夜无眠,白明玦站在屋檐下,手一挥,那盏孤零零的灯笼亮了起来。 他的影子投在雪地上,依旧是半鹤半人的模样,意味着他的法力仍没有完全恢复。 最好的方法是恢复原身,原地画阵调养,但他厌恶自己作为鹤的一切,依然一动不动。 他已经等了一千年,这么一晚不过须臾。 直到晨钟敲响,耳畔传来了细微的人声,隐约有鸡鸣声。 片刻后,白明玦自废墟中走出,已经换了身衣服,身上披着天青色斗篷,镶霜色狐毛。 乍一看,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打扮如此招摇的一个人从荒地走出,周遭路过的人竟没有一个觉得奇怪,就好像戚王府如千年前一样繁荣,白明玦不过是当年的小戚王。 走出结界范围后,便是有人扫过雪的街道,少数摊贩已经开始吆喝着卖早点。 白明玦在离戚王府较远的地方找了家早餐铺,里面正热着茶。 掩在袖中那只修长的手,在空中轻叩,几两碎银便落在了手心。 白明玦的袖子连了只锦袋,藏在妖界的家中,只是没想到里面还有东西。 要了份梅花酥和茶,店小二见他出手大方,便知道对方是来问事的,笑嘻嘻的坐在了白明玦对面。 “这位客官,可是要打听些什么?” “不错。”白明玦唇上挂着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前阵子患了病,这会什么都记不清了。” “好说,好说,您尽管问便是。” “现在是几年?” “现在是安泰十七年,圣上治理有方,国泰民安。” “哦,那天丰是近千年前的事情了?” 天丰是他下凡那年的年号。 “那可不,现在要听,还得上书里找找去。客官,您怕不是做了什么天丰年间的梦吧?” “或许是?我梦见一位仙人。”白明玦浅笑着饮了一口茶。 “您说的该不会是天南山上那位吧?” “哪位?”白明玦面上依旧,但是捏着茶杯的指尖有些泛白。 “命衡仙上呀,天丰那年飞升的,就是除了个千年祸害……掌柜的,那是怎么一回事来着?” 随着日升,店里客人越来越多,掌柜坐在台后算着账,百忙之中抽空回他。 “这话说起来可不好听,命衡仙上的家人便是被那只妖害死的。仙上把妖除了之后当晚就飞升,去了天南山。” 店小二忙说对,接着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的说起命衡仙上这千百年来的各种传说。 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说,他是天上的司命,执掌世间万物生死。 被除了的妖此时此刻便坐在桌边,听他人谈前尘往事。 “原来是这样。” 白明玦眸中暗了几分,温热的茶水中是他漂亮的有些妖孽的眉眼。 听闻那人功成名就,看见别人谈起他时面上满是尊敬和崇拜,白明玦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片刻后他抬起头,笑着问店小二。 “你说的这位仙上,他收不收弟子?” 店小二先是一愣,随后便笑着回答他。 “收是肯定的,只是这命衡的弟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我看公子您气质出众,但不一定有仙缘呀?” 白明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饮下最后一口茶,剩下的两块梅花酥则收进袋中。 “多谢款待,有缘再见了。” 掌柜手中掂着银子,和店小二一起乐呵呵地送他离开。 白明玦独自走在路上,嬉笑打闹的孩童擦着他的衣摆跑过,脸冻的通红。 他如今无依无靠,没有住处,曾经的那些伙计他也找不到人影,天南山的确是个好去处。 只是不知道在哪,只是不知道是否路途遥远,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再说现在的师无言,不,命衡仙上定然是法力高强,指不定自己一出现,满身的妖气就被对方看出来了。 到时候激怒对方,再把自己封在天南山下一千年,他可不能保证自己出来后不会报复。 不过仙上这么厌恶自己,或许直接就要了他的小命,怎么会留在山脚下碍眼呢? 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突然在冰雪中嗅到了一丝香火气。 抬眼才知,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一寺庙门口。 千年不见,寺庙只是变得越发庄严,香客也比从前多了不少。 白明玦随便找了个人,问对方这里面供的人是谁。 “公子,您是外地人吧?这里面供的是我们常安的大恩人,命衡仙上。” 得到回复后,白明玦就像一阵风,进了这命衡殿。 殿内香火旺盛,一尊命衡的雕像就在眼前。 依旧是那样不苟言笑的面容,深邃的眉眼,衣袍整洁服帖。 雕像手中所持的剑,正是白明玦熟悉的那柄。 那柄穿透了他心头的剑,名曰上邪。 剑的由来他不清楚,名字是那位仙上修行的时候起的,那个时候,白明玦还叫做白玉鉴,在医馆整日忙活。 白明玦取了三支香,以手点燃,叩拜后转身就要离去。 他看起来不过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只是不知道这三支染了妖气的香,还能不能去到仙上身边。 “天南山又开放啦,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多收几位弟子?” 旁边几人聊着,白明玦停下脚步,看着地面出神。 “那可不知道了!据说命衡仙上只收有眼缘的弟子。” “嚯,那咱们该去司缘殿,怎么能来这里!” 三两行人说笑着离开了命衡殿,白明玦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刚刚听到司缘的时候,脑海中有些一闪而过的片段,却不是太明晰。 他想去找那位仙上,想的快要发疯。 这样孤独的一千年,他的世界没有昼夜之分,他却知道自己朝思暮想,心心念念一个人。 过去,有人常说,若一个人沦落到死的地步,那便是无可挽回的。 除非…… 除非心中执念太深,那积攒的爱恨情仇就能重塑肉身,那人会重新回到世上,重活一生,去做未做完的梦。 他自己或许就是这样的状态,心中对一个人的执念太过沉重,于是他挣出了那数道封印,破了数层阵法,再次立于世上。 他要去那位仙上面前,要想求得一份原谅也好,等来一顿毒打也罢。 他只要在他面前。 他当初作为医师,面对病人总是一针见血。 那个叫三七的人在街上浑浑噩噩,他看出三七心中有念念不忘的人,便自己做了月老,牵了线。 那时候是治病还是含沙射影,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而如今,他自己也一定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只不过身边没有什么好心的医师,也无人看出他脑中的一切混沌。 白明玦病入膏盲,见到一人便扯住对方的衣袍。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这位郎君,您可知司缘殿在何处?” 在外人眼里,白明玦风度翩翩,彬彬有礼。他那双苍白的手并没有拉住任何东西,只是轻轻拍了下过路人的手。 “司缘殿?就在城南啊,你往那个方向走,走到尽头便是。” 白明玦匆匆道谢,顺着路人手指的方向离去。 命衡殿在近北边,城南城北,隔了快一座城。常安这么大,光天化日下,施不了法,就和那些凡人一样走着。 他本以为这之间是要有什么捷径的,以为人一旦有了命,缘就顺其自然地来了。 可是这之间怎会相隔这么远,就好像一千年那么长,至于后路,都隐在皑皑白雪里。 白明玦觉得此生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偶尔会惊奇地看他一眼,转过头便会忘记。 至多是在晚膳的时候提起,说今天见到一个怪人,披着斗篷在雪里跑,那么冷的天,看起来明明是一个名门的模样。 最后止步于司缘殿前,这里的香火不输命衡殿,香客却有所不同。 跪在命衡殿下的多是为孩子老人祈求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在司缘殿前,则是年轻男女,为求一份姻缘。 一株菩提树栽在院中,袅袅烟火之中,红绸带系在树上,飘飘扬扬,胜枫如火,烧在信徒心头。 那些名字和祝愿也跟着风,晃着眼。 这时候的天又飘起阵阵小雪,回过神来,才发现足底已经陷于雪中,略融的雪水渗进靴中,刺骨的冷自下而上。 白明玦取了香,却是在烛上点燃,姿态比在命衡殿虔诚了不少。 拜完后便是取红绳,过香火。 愿、缘、圆。 白明玦恍惚间也不知道自己求的要的是什么,是被命衡收为弟子的仙缘,还是和师无言共同沉溺的姻缘? 或许会被司缘看不起吧,这样肮脏的自己。 可众生不是平等的吗? 白明玦把红线系在清瘦的手腕上,缠了三四道,末端串着三颗玉珠。 白衬着红,红依着白。 白明玦在这一刻终于觉得自己有几分像人了,从前的七情六欲不过虚浮,此刻却化作一条线,真真实实地绕在腕上。 神坛上的司缘像看不清眉眼,只让人觉得温润如玉,定是良人。 白明玦在风雪中看着司缘像,记住了石碑上刻着的名字,和自己倒还比他和师无言多了些缘分。 司缘清珩仙上。 第4章 第 4 章 回到戚王府已经是深夜,一路上白明玦都是魂不守舍。 在路上找人问到了天南山的大致方向,又找了个道士问了些相关事宜。 距离开山还有些日子,白明玦把锦袋里剩的钱财都取出来数了数,他还算得上是富足。 道士远近闻名,对付一些小妖不在话下,人也是出奇的好说话。 白明玦请他听了回戏,在戏楼吃了些点心,便把天南山这些年来不少事情都打听好了。 天南山,距离常安约五百里的路程。 那里本来是片寸草不生的石山,但在命衡仙上住下后,山清水秀,变成了真正的人间仙境。 天南山每十年开一次山,命衡和其他几位修士会挑选有仙缘的弟子在山上修炼,只是除了仙缘,对弟子其他要求也很高。 比方说,无论从何时何地出发,都必须是徒步行至天南山顶。 前来拜师的弟子,单手执剑应当稳如泰山,心存胆怯,志向不坚定者,更是万万不可。 半个月后便是上山的日子,左右无事,白明玦拿上道士给的罗盘,向南出发。 出城前,白明玦想起那些仙门的弟子大都是十来岁的模样,便给自己重新化了个形,看上去不过八|九岁。 一路上同行的人不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去天南山拜师。 去的人大多都有些修为,但毕竟是小孩子,道行浅,白明玦曾试着放出点妖气,竟无一人察觉。 也对,从前修炼讲究根骨,如果骨子里没有那点灵气,再怎么苦修也是白费功夫,常常都是几十年几十户人家,才出来一个小有成就的。 哪像现在,仙门百家,人人都可以说自己是修士,人人都可以降妖除魔。 当年的命衡是佼佼者,现在的这些人,在他眼里,或许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过现在的人好就好在,心胸宽广。 既然人人都能画符念咒,也就不会管你是什么出身。大家伙都是一样的,你我之间不过相貌灵魂有些差异。 大的世家弟子,更深露重的时候,也会为那些寒门燃一小簇火。 因此,白明玦和他们的攀谈毫不费力。他本就是一副好皮相,化成孩童更是可爱,说起话来口齿伶俐,讨人喜欢,算是认识了不少人。 据他所了解到的,如今仙门百家是有几个打头的,比如同样来自常安的凌家,还有旬阳城的韩家。 凌家这次前往天南山的是两个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名谨言、谨行。 乍一看就是两个小古板,说话的时候不苟言笑。后来白明玦才知道这是百家之首自幼要学的,所谓教养。 “为何你们凌家就来了你们两个呢?” 白明玦有些好奇,看着这两个面容严肃的少年。 “我们是这次大会的第一和第二。”凌谨行回答。 很久之前是没有这么多规矩的,一到开山的时节,各地都有人往南边赶,就像是一群朝圣者。 这些人涵盖了男女老少弱病残,无论如何都要走到山下的毅力很大。 命衡的名气很大,就算不被他看中,能在天南山上修行也是一桩美事。 但是有一年,离开家的人实在太多,邪祟动荡,无人看守,不少人受了伤,更有甚者丢了性命。 同时,去的人太多,每次都只有十几个人能留下,一来二去浪费了太多东西。 于是,凌家家主召开会议,共同想出了一个法子。 开山前三个月,有意者聚在凌家,展开比试。最后能力优异,胆大过人的五十名弟子,可以前往天南山拜师。 说到这之后凌谨言和凌谨行便死活不愿意透露太多,白明玦便去问韩家的那位。 “才英,你知道天南山的什么事情吗?” 在这些家教良好的孩子们看来,白明玦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笃定仙门是不会让这样的孩子出门的,便觉得他是寻常百姓的孩子。 “天南山的事情多了去了,你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复习学过的功课。” 白明玦已经下定决心装蒜,这会就开始故作抓耳挠腮,看起来很是紧张。 “学习?我没有学习过有关的东西啊,才英哥,你们都学过了?” 韩才英拿他完全没有办法,就当是解闷,真的开始给白明玦讲一些事。 不过他也才十四岁,知道的并不多。 韩才英有个师兄,正是三十年前去的天南山。 那年去的人是最少的,师兄以为这次势在必得。毕竟凌家来的不过是一个稚嫩的小姑娘。 而他自己在当年的大会中名列前茅,目中无人,胜券在握的模样惹人厌烦。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那年只有天南山上一位老先生留下了凌家姑娘,韩师兄和其他人回了家。 韩家往年去天南山的弟子,不是被留下,就是在山脚下停了步子。像师兄这样上了山又下来的还是第一个。 家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怎样都不愿开口,把自己隔绝在房内,拒绝和他人交流。 后来,这位师兄告别师门,说自己还是想当一位平常百姓。 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缘故,韩家人虽然心中有疑惑,但还是不敢枉然揣测,只当是师兄觉得修行太累。 “我或许不够聪慧,便想登上山顶,看看师兄当年究竟遇到了什么东西。” 这是离开常安城的第三个夜晚,韩才英看着天上的星星。 “对了,明琅,你还没说说你自己呢?” 明琅是白明玦临时起的名字,仓促到韩才英说起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哥哥们自幼修行可叫我好生羡慕。”白明玦叹了口气。“我很小便没了父母,此次前来是为了谋一条出路,看来没有太大希望。” 韩才英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孤苦无依,动了恻隐之心。 “明琅,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来韩家拜师,虽然比不上命衡仙上,但也能学到东西。” 看着少年暗淡的双眼突然变得明亮,韩才英有些激动。 “而且,来了韩家,咱们就是一家人,同吃同住,你不会孤单的!” 一旁的凌谨言凌谨行也听到这番话,侧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后来的日子风平浪静,第五日却遇到了些小麻烦。 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河流,横跨在上面的木桥不知何时已经断裂。 明明是冬天,河水却凶猛而急促,若是不小心落入其中,肯定会被冲的七荤八素。 “这也太奇怪了吧?我记得城郊的河早就结冰了。这会这么冷,怎么还流着?”不知是谁抱怨着。 断桥断的彻底,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几十人只能看着奔腾不息的河水干瞪眼,没有一个人有办法。 从头到尾都很冷静的凌家兄弟此刻也是绞尽脑汁。 作为仙门之首,在这样的情况下,很自觉的把自己摆在了领导者的位置。 只是他们年纪尚小,还是缺了些阅历。 白明玦站在树下,眼睛盯着河水,脑中却在想别的东西。 他隐约猜到了,这条河便是考验他们的一道关卡,毕竟天寒地冻,这样一条河道实在反常。 对白明玦来说,这样一条小小的河流根本拦不住任何行动,上面没有结界,下面也没有什么猛兽。 他在脑中盘算着要不要给其他人施个定身术,自己先过去。 但是他突然想起来不能用任何法术过路,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正巧此时,韩才英有了办法。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周围的人,得到了一致的支持,只是凌谨行的表情并不太好看。 白明玦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就是一个草包,此时他们只要求他站在远处,不要受伤就好。 一群人围在一棵高大的树旁,虽说万物有灵,但眼下是身不由己。 弟子们释放出法力,想要将这棵参天大树合力推倒。 白明玦看着他们吃力的模样,有些自责地叹了口气。 他见左右无人注意,手指偷偷捏了个决,暗中为他们施加了一点力量。 一声巨响,粗壮的的树干架在滔滔江水之上,扬起一片尘土。 事不宜迟,以凌家兄弟为首,所有人都尽快踩上树枝过了河。 期间,韩才英还担心白明玦会过不去,回过头想要拉他一把。 回过头却只见白明玦脚步轻快,三两下便蹦到了对岸。 “明琅,没想到你还是挺灵活的。” 白明玦摸着头笑了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之前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在街头卖过艺,锻炼了不少。” 从此,韩才英看他的目光又多了好几分怜悯,让白明玦越演越起劲了。 除此之外,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凌家兄弟奇怪的举动,譬如总是盯着他看。 这样的两个古板肯定不会是断袖,白明玦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会是什么呢? 当天晚上白明玦就找到了答案。 一群人照常睡觉休息,白明玦躺在草地上,抬头看着天,视线突然被阻挡了。 他定睛一看,正是举止怪异的凌谨行。 而站在他身边的凌谨言,看着自己的目光更为锐利吓人。 “二位哥哥,你们有什么事吗?”白明玦睁着大眼睛,从地上站起身。 凌谨言凌谨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是在决定谁先开口。 “你……是不是命衡仙上?” 凌谨行语出惊人,白明玦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哥哥何出此言?” “师兄说过,上回命衡仙山混在弟子里,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思来想去,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童,确实很有可能是命衡的化身,再不济也是个傀儡之类的。 “当然不是啊。”白明玦摇了摇头。“我记得凌家有一套探人仙骨的法子,不如哥哥就来探探我好了。” 说罢,他负着手,向前迈了一步。 凌谨言沉默不语,伸出一只手按在白明玦胸口,确实只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灵力,并且极其不稳。 看见他的表情有一瞬愣怔,白明玦心里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孩子。就算他真的是命衡仙上,他们这么直白的过问,他也未必会承认啊。 三番五次确认后,兄弟二人留下一句“冒犯了”便静止离开,白明玦重新躺下,看着漫天星斗发起了呆。 或许很快就能到天南山了。 下一章命衡仙上就要出场啦*^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天南山下,云雾飘渺。 命衡初到的时候,这里下了一场极为罕见的大雪,只见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于是,命衡便亲自在一块石碑上,取天南二字,为这座重新焕发生机的山命名。 起初只见亮着光的山头,走近了才发现是日光照在了雪上。 山下是一大片林子,初进没什么感觉,行至深处才发现的确是生机勃勃。 百花齐放不说,他们总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穿梭在林间,似乎都不太怕人,几只鹿还凑过来蹭了蹭白明玦的衣袖。 “万物有灵,大家不可怠慢了这些动物。”凌谨言回过头叮嘱。 怪不得前几日要砍树,他是这样一副表情。 韩才英像是被戳中了,脸色暗淡了几分,白明玦拍了拍他的手臂。 凌家师兄把命衡藏在弟子中间的事情告诉凌谨言凌谨行,说不定他们两个人对天南山的了解更深。 白明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们身后,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奈何两兄弟似乎已经达到了心有灵犀的境界,不需要任何交流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林子看着不大,离山脚也不会太远,走了整整一天,大家才意识到可能是入了某种结界。 在同样的地方重复兜圈子,又不能走一些不寻常的法子,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 方才的几只梅花鹿再次出现在他们身边,其中一只用头碰了碰白明玦。 孩子的身形略低,白明玦需要抬起手才能摸到对方圆圆的脑袋。 其他人正绞尽脑汁在思考,只有白明玦在这里玩的起劲。就是不知道这样偷懒的行为会不会被那位命衡仙上知道。 片刻后,白明玦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有这么多的人,这些鹿却只和自己亲近,和其他人之间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 好在其他人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只当是白明玦年纪最小,讨动物喜欢。 白明玦思索片刻,一手抚上鹿的脖颈,运了一点灵力,居然通了。 “你不是人。” 白明玦脑中有东西这么说。 语气虽然笃定但温和,并不是要揭穿他,只是陈述自己发现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嗯,我不是人。” 白明玦面上与平时无异,靠着那丝灵力和鹿在暗中交流。 “你的本体是……鹤?” “嗯。” “我倒是想起个人,毕竟妖界能化人形的少之又少。” “说笑了,只要想,便能做到。” “也是。你一只妖,又何必来这群仙门弟子中间凑热闹?” “你猜啊。”白明玦眼中含着笑,“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仙门弟子?” 白明玦知道身边的鹿并不是来自妖界,毕竟那里出来的都是些阴险狡诈的玩意,这会肯定巴不得他被那群弟子就地正法。 是仙鹿吧,专门守在这里的。 “不错,我是命衡仙上钦点的,名叫行岩。”听见回答,白明玦才发现自己方才没有松开手。 “这片地方有结界,跟着我们才能走出去。” “如果他们没发现,你会主动带他们走么?” “不会。” 在林中逗留超过三日,就会被林子丢出去。就算是回头,也再也找不到去天南山下的路,只能十年后再来。 眼下似乎是陷入了一个僵局。白明玦将手揣着,不再和那行岩对话。 他自然没有那么好心,尽管韩才英看起来就心地善良。但是白明玦想要的是独一无二,他想站在命衡身边的,最后只有自己一人。 只是他如果直接跟着那群仙鹿走了,其他人肯定会发现。 行岩从他身边经过,停在了弟子们的身边,试图引起注意。不料他们都是紧张兮兮的,生怕这些鹿是什么妖魔鬼怪。 “大家小心,这些鹿可能有什么危险。” 罢了,说不定后面还有别的试验,可以把这些弟子淘汰掉,这会帮帮忙也没有什么大碍。 “各位哥哥姐姐们,我觉得可以试着跟着这些鹿走。” 一直站在角落不说话的白明玦此时开了口,大家伙都有些惊讶,很快便有人提出了疑问。 “何出此言?” 白明玦也不怵,胡编乱造花言巧语他最是擅长。 “依我看,这些鹿在林子里生活定有些时日,对林子自然熟悉。我们若是跟着走,说不定就走出结界了呢?” 行岩回头看了他一眼,很配合地走过来碰了碰白明玦的额头。 “没想到你一只妖还这么心善。”它轻飘飘留下一句。 鹿亲近人的举动,让不少人产生了动摇,当下就决定要跟着鹿,看看能不能离开。 此刻已经是傍晚,少数不愿意相信白明玦的人,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选择了加入。 白明玦拍了拍行岩,他们便往前走去。 “明琅,你还真是聪明,这些鹿看上去好像真的会带路啊?” 韩才英有些欣喜,围着它们转。 “鹿,不就是路么?”白明玦歪着头回答他。 韩才英想了想,眼睛一亮:“还真是这样!看来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行岩在前面带路,片刻后便看到了陌生的景色。眼前不再是绿树成荫,而是出现了不少开着花的。 再往前又是另一番模样,繁花似锦,落英缤纷。一行人走在花路上,不禁感慨。 “还真是桃源仙境一般,如此漂亮的景色我还是头一次见。” 几只花色漂亮的蝴蝶自眼前飞过,白明玦突然感觉胸口有些异样。 行岩似乎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它放慢了脚步,让另一只领头,自己慢慢踱到白明玦身边。 白明玦抬起手碰了碰它,得到了解答。 “这些蝴蝶是仙上的,正常修行的弟子碰到了会觉得灵力充沛。” 但如果是妖碰到了,法力会减弱许多。 “我不知道你的修为如何,但请你务必维持人形。无论目的是什么,就算上不了山也千万不能现身。” 白明玦偏过头问它为什么,行岩静了片刻才开口。 “你或许不知道,命衡仙上对妖深恶痛绝。” 或许是不知道命衡仙上恨它们族人恨的死去活来,才会不知好歹地要来天南山。 如果在命衡面前现了原形,保不准会死的很惨。 “放心好了,我法力维持这幅孩童模样还是绰绰有余,打败他们几人也不在话下。” “当真?莫非你是个百岁老妖?” 这还是白明玦第一次在动物身上看到疑惑的表情。 他不置可否,松开手没有再回话。行岩也不追问,在他身边安静地走着。 半个时辰后,他们自花林间走出,眼前豁然开朗,石碑上刻着“天南”二字。 这才不到一半,几名弟子都很兴奋,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进入命衡门下。 “才英哥,命衡仙上很久没有收过弟子了吧?” 毕竟是个仙上,平日执掌生死就已经够忙了,哪还有什么时间教弟子修炼呢? “的确如此。”韩才英席地而坐,稍作休息。仙鹿就在他们身边转悠。 “上一个弟子学成下山,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吧。”旁边一个小白脸开了口。 倒不是白明玦鹤眼看人低,只是对方看起来就一副阴险狡诈的模样,说话的时候面上表情也是贱兮兮的。 “柯公子,好久不见啊!”韩才英仰起头,跟柯巡打了个招呼。 白明玦不想跟这个小人有交流,转身去找行岩。 还是仙鹿好,什么事情都愿意告诉他,就算他是个妖,对方也没有半点不耐烦或者看不起。 “行岩,接下来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白明玦顺着仙鹿身上的毛。 “山上会派人下来,至于会发生什么,我们是不能知道的。” 在山上来人之前,行岩他们就要回到林子中,长时间在外面会让他们觉得不适应。 山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音,仙鹿向白明玦微微颔首。 “即便是妖,我也看出你心存粹。祝好运,有缘自会相见。” 说完,以行岩为首的一群仙鹿转身回林子,一阵落花飞过,它们的身影便隐没在视野里。 “欢迎诸位来到天南山。” 一个清脆的童子声响起,白明玦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童子,站在人群中。 一身白衣就算了,偏偏袖口和衣摆像是泼了墨,乍一看还挺像一只神气的仙鹤。 待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他便开始一大段复杂冗长的陈述,听起来很是乏味。白明玦起初还听得津津有味,后来讲到其他人的事迹时,他便昏昏欲睡。 好在童子并没有太多太多太多的话要讲,又兴许是注意到他们兴致缺缺,直接开始了选拔的介绍。 “现在在山下对各位进行第一轮选拔,筛去灵骨平庸者。” 平庸这个词听起来还真是耐人寻味。试问这里哪一位不是觉得自己非同常人? 在这么多人面前离开,总会觉得丢了面子。 “请各位就地选择一样自己觉得趁手的东西,用左手托住。” 白明玦从锦袋里取出一块水种极佳的美玉,放在左手手心。 其他人纷纷就地取材,有的拿着自己的法宝,有人从地上捡了落叶落花,还有人拿了颗石头。 “明琅,你这玉好漂亮啊。”韩才英凑过来看着他的手,白明玦笑了笑作为回应。 “屏气凝神,试着将体内的灵力集中在手心处。” 白明玦斟酌着将自己的灵力推了十分之一到手心,那块玉石就已经开始发光发热。 韩才英显然是卯足了劲,手中的花瓣泛着光,开始微微颤动。 在看凌家兄弟二人,手中持的剑已经悬在空中。 傻子都知道出类拔萃者入选,白明玦懒懒散散地又松了点力,玉石便闪着光浮至眼前的高度。 白衣童子穿梭在他们中间,时不时拍一拍一两个力不从心的弟子,意思是他们可以离开了。 随着人越来越少,白明玦松了口气。童子在他们身边终于站定的时候,只剩下了二十一人。 其他几人因为太过集中,面色苍白,身体开始晃晃悠悠,只有白明玦一人气定神闲地站着,韩才英看着他,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童子示意他们可以停下,他们才纷纷放下手,喘着气。 “明琅,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哪里,我也什么都不懂,只是照着他说的做罢了。”白明玦再次笑着回答。 方才损耗是有些大,一群人或坐或依,有人走近想问童子下一步的指示,却见对方站在原地,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 紧接着,一阵罡风扫过,一个高大的人影显现在他们面前,白衣童子赶忙躬身俯首,迟迟没有抬起头。 看清来人的那一刻,白明玦抬起的眸瞳孔骤缩,心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攥了一把。 天南山终年雪落不止,眼前却是生机盎然的春。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仙上。” 来人正是命衡仙上师无言。 如果说雕像已经足够出神入化,但见到本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觉得,不及他三分。 周围的薄雾散去,雾中人眉眼愈发清晰明了。其他弟子还没意识到对方是什么人,只被对方强大的威压震得不敢说话。 师无言半阖着眸,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白明玦抬起头,直直迎上对方的目光。 一瞬间,胸口已经痊愈的旧伤似是被那目光再次牵动,撕扯开来,流出汩汩鲜血。 你认出我了吗,师无言。 认出我满身妖气,认出我满手血腥,认出我剑下亡魂无数,不得安息。 白明玦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和其他弟子无异,只是少了几分害怕。 师无言移开目光,抬手轻轻拍了一下那童子的额头,随后便消散。 化作一阵风雪,没了踪迹。 与此同时,白明玦感到有什么东西隔在了他和童子之间,像一堵无形的墙。 白衣童子这才敢抬起头来,叫他们跟自己上山。 “师兄,方才那是怎么一回事?” 柯巡走在弟子旁边,好奇地询问。 此时白衣弟子正带着他们走到山下的石阶处,从下往上看去,发现那通道仅能容一人通过,且极其陡峭。 柯巡紧紧跟在弟子身后,紧接着是凌家兄弟、韩才英、白明玦,再往后便是其他弟子。 “方才那个,是命衡仙上。”白衣弟子脚步虚浮,看得出来他也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出现。 其他人听见这个答案,皆是一声惊呼。要知道,能见到这些仙人本尊,不是有大修为,就是走了狗屎运。 白明玦总觉得事有蹊跷。师无言不像是会来看这样无聊试炼的人,难不成是刚才自己泄漏的妖气引来了他? 可他这么恨自己,又为什么没有直接动手把自己赶出去,或者直接打死? “师兄,仙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怕有什么危险吧。”弟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师无言方才给他的那一下,是落了个符咒,保他安然无恙。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还是几百年前,那时候的试炼极其危险,中途许多人险些丧命。 莫非这次也是一样,前路穷凶极恶? 想到这,弟子忍不住为身后的人捏了把汗。 害怕归害怕,弟子仍然不忘记向众人讲解下一项试炼的内容。 “下一项试炼过后,你们之中有大半的人都会离开。”弟子顿了顿。 “是什么样的!降妖除魔吗?” “差不多,是要你们同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决一死战。” 众人纷纷开始思考自己最害怕的东西会是什么,有人想到自己的父母,有人想到各种妖魔鬼怪。 “我怕水…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东西。”韩才英很认真地想了很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衣弟子将他们引到一处山洞前,那里已经有另外一人在等候。 那人和白衣弟子差不多打扮,只是颜色相反,暂且称呼他们为小黑小白。 “我怎么觉得这两人像是地底的黑白无常,来收我们的小命了…”柯巡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两位师兄。 黑衣弟子比白衣弟子更加吓人,见他们来,脸色比自己身上的衣服还要黑几分。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他闭上眼睛,和身边的小白传音。 “错不了,有灵根者都在这里了。刚刚仙上来了一趟,给我落了个保护符……” 话音刚落,那阵罡风有一次盘旋着出现。风中|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飞快地在小黑额上落下一掌,随后消失。 “嗯,现在你也有了。” 小黑睁开眼,沉默不语,转身就往山洞内走去,身后一众弟子在小白的催促下赶快跟上。 “一人挑一件趁手的兵器,这里一共十个石室,分成两批进入…多了一个?没事还有一间多余的不着急……”小白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拿在手中飞速翻动。 “没有备用的,白痴。”小黑传音。 小白翻遍册子果然没有找到,只好把目光投向弟子们。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兵器库,上百把宝剑列在墙上,如果觉得不合适,旁边还有弓箭之类的,任君挑选。 白明玦随便抽了柄剑,如果不是自己的那把,别的什么也无所谓。就算是给他根树枝,他也能和人打的有来有回。 在来尘世前,他好歹也是个妖界霸主,还不至于在这里折了步子。 “我最后一个过吧,反正没有太大希望。”白明玦站在角落,冲小黑小白笑了笑。 “也行……那你们准备好了就进去吧。” 果不其然,凌谨言、凌谨行、韩才英以及柯巡,率先走进了前四间石室,另外六间也很快有了人。 在他们进去片刻后,里面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白明玦对这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他闭上眼,开始仔细思考自己会遇上什么东西。 他害怕什么呢?他已经受过最重的伤,感受过最毒的诅咒和疼痛。 到头来,他觉得自己怕的也不是师无言再杀他一次。 原因无他,为了这个人等多久都无所谓。 他也不是什么阅历浅薄的俗人,不会陷在幻境里出不来,所以面对石室里的任何东西,他都有十足的把握。 前十个人没有再出来,石室门大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有几个弟子瞬间腿软了下来。 但想着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如果止步于此,岂不是太可惜?于是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强装镇定走进了石室。 于是,兵器库里只剩下小黑、小白还有白明玦。 “你真奇怪,其他人都巴不得走在最前面呢。”小白好奇地看着他。 “无妨,只要能加入就好。” 闻言,小黑冷笑一声,并不吃他这一套,倒是小白为他所折服。 真是一个大度的小孩! 不过…… 小白偷偷放出一丝灵气,探入白明玦体内,想勘查一下他身上有几分灵气,毕竟他看到了刚才飘在空中的玉石,在天南山的结界中,是做不了假的。 本来他的举动小心翼翼,奈何白明玦本就不是普通人,第一时间察觉到后,便隐去了灵力,只留下一点装模作样。 “师哥,师哥,他体内的灵力也太弱了吧?” 小白给旁边闭目养神的小黑传音,对方言简意赅,回了个冷笑。 小白默默敛了声响,静静等待那十个人完成。 惨叫、哭泣、求饶并没有因为石壁的隔绝而减弱,反而因为周遭的寂静和密闭空间无限放大。 过了许久,十扇大门同时打开,里面的血腥气更甚。白明玦挑了间稍微好一点的走了进去。 “祝你好运!”小白心里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没忍住叮嘱了一句后,被小黑拉着衣袖拽走。 石门在身后关闭,白明玦看着屋内的景象。 四周封闭,面前有另一扇门,此外空无一物。 白明玦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阵风吹过,一只金乌从头顶掠过……是他在妖界的长老,绍炎。 白明玦大概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对绍炎就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敬重有加。如果要让他对绍炎下手,是根本做不到的。 但在这间石室内,一切皆是幻境,白明玦便是游刃有余。只是绍炎出现,并没有直接发动攻击,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白明玦心有些不宁。 “白玉鉴,你一次都没有想过,回来看看吗?” 长老的声音低沉浑厚,如沉钟回响在白明玦心头。 “我回去也不过是平添麻烦,没必要。”白明玦很快就从奇怪的情绪中抽离,提剑冲到绍炎身旁。 绍炎躲开他这一剑,翻身化了人形,手中持一把大刀,每挥动一下都能听见空气被破开。 白明玦在不大不小的石室内闪躲,尽管知道对方是幻象,还是尽量避免不要让他死得太难看。 白明玦修炼后的实力并不比绍炎差太多,这也是为什么他被选定为下一任继承人。 很快他便发现了绍炎动作的破绽,一个飞身来到绍炎身后,一剑穿心而过。 神鸟恢复原身,倒在地上,鲜血缓缓流出,看起来倒是十分真切。 白明玦抽出剑,轻轻一甩,刃上的血迹便消失不见。真不知道刚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被吓得鬼哭狼嚎的。 石门打开,白明玦走出门,外面的景象当真配得上一句世外桃源。就算说是天上的山水,也不足为过。 山清水秀,云雾环绕,皑皑白雪在眼前,却不让人觉得寒冷。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小黑小白,也没有看到先前离开的诸多弟子。 总不能全都死在刚才的石室里了吧?凌家那兄弟俩应该不至于,就算是他最看不上的柯巡也不应该那么弱。 虽然疑惑,白明玦还是在门口站定。这里的通道向上,比刚才宽敞了不少,石阶光滑而平整。 想来他们或许在上面等待,他刚要抬起脚往台阶迈步,那阵熟悉的风再一次划过。 他没有任何防备,被风吹向岩壁,在空中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作为缓冲,背就狠狠地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回过神来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阵阴影笼罩,一点点鲜血从口中流出,粗喘着气。 而抬起头,便对上了师无言的目光。 “白明玦,当真是…好久不见。” 师无言:冷酷.jpg 白明玦:战损in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