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蝴蝶》
7. Violent
这一周纪嘉臻只有平面拍摄工作,毕竟她那些不知真假的黑料还没洗清,目前还没什么品牌和剧方敢用她,她也乐得清闲,没把这当事放心上,反正有人会替她摆平一切。
周一她又去了趟许晏宁的工作室,这回倒没自己开车了,跟着公司的车去的,身边带着助理和临时经纪,去拍一个时尚刊的封面。
不是什么顶尖的杂志,但她需要这个露脸的机会,她知道段祁寅到时候会把话题带起来,不然不会换了原本的摄影团队让许晏宁接手。
许晏宁也知道这个封面对纪嘉臻复出的重要性,所以最后敲定的主题是——红。
这个红,是各种意义上的。
纪嘉臻看了方案后满意的不行,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只有许晏宁。
妆造也是许晏宁亲自来,这种级别的对待只有纪嘉臻能享受到。
到化妆间后纪嘉臻坐下来,从包里掏出两枚打火机扔桌上,闻斯聿还真是个说到做到的,隔天就给打火机送上门了。
“这火机有说法?”
她没看出这打火机有什么特别的,闻斯聿也让她挑了两个,回去用了两次就被她丢一边了,不如便利店随手买的好用,用的不凑巧还容易烫手。
抽烟这事上她向来只对烟有要求,闻斯聿这些讲究纯粹是钱养出来的癖好。
许晏宁只瞥了一眼,“没说法,就纯贵,带出去够装逼,我不舍得买。”
纪嘉臻看许晏宁的眼神带点嫌弃,往那一坐跟老佛爷一样,点评似的来一句“俗”。
闹铃到点响两声,插科打诨到此结束,两个人都是有追求有傲气的,进入工作状态一个比一个认真。
得确保封面所有的亮点都在纪嘉臻脸上所以发型越简单越好,头发被梳成了中分大光明,但她骨相生的好,这种挑人的发型放她身上格外高级有质感。
保留个人特色和风格是被人记住的关键,所以妆不能盖过容貌本身,而纪嘉臻最有记忆点的五官就是她的眼睛,所以眼妆是重头。
眼线不突兀,是顺着她眼型画的,颜色选了低调点的棕,存在感不强。
眼影契合主题,没有杂色,是单一的红,偏浓艳的那种红调,但纪嘉臻的脸能压得住这种高调颜色。
她自己的睫毛就够浓密纤长了所以假睫毛只贴了眼尾段,更长,更翘,层次感的同时凸显了她的狐狸眼,更娇媚,更勾人。
口红选的是红棕,整整涂了三层,皮肤被衬的更白,气质也更妖冶。
这样的红,只有纪嘉臻能演绎到位。
造型完毕,许晏宁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肩膀上,弯腰,下巴到她耳朵的高度,看镜子里的她。
——她自己也在看。
欣赏和自傲在一面镜中展现完全,而两种情感是流动的,在她和她之间。
“这三年我拍过很多你的对家,都比不上你。”
“谁是我的对家?”
两人同时勾唇笑,上扬的弧度都默契十足。
“恭喜复出。”
纪嘉臻起身,一只手揽在许晏宁腰后,一起往门口走,在开门的前一刻,靠近她耳边说:“我的对家,从来都只有我自己,别人不够格。”
门打开,纪嘉臻抽回手,率先走出去,惊艳声四起,这种惊叹她听过无数次,但毕竟退圈三年,再听到还是有种久违的感觉。
往棚中央走的脚步忽然有些虚,像穿着高跟鞋踩在海绵垫上一样,有落脚的实感,但腿发软。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太久没直面镜头,太久没进过影棚。
她拍的第一个封面也是在这个棚里,当时她抬眼看了棚顶的白光很久,直到眼睛刺痛。
整个世界,只有那盏灯听见她心中发的誓:
我要往上爬,坐到万众瞩目的高位,直到提及红,所有人想到的都是纪嘉臻这个名字。
我即是红。
补光的大灯瞬间打开,许晏宁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开拍。”
*
拍摄结束已经晚上九点过,这种时候最适合来点夜生活。
纪嘉臻的手机被信息电话轰炸,骚扰个没完的人是她在美国认识的一个玩咖。至于怎么认识的,那很直白了,她睡了他表弟,而这人心里一直记着这事儿,因为他觉得不公平,凭什么睡他表弟不睡他。
理由也很简单了,他表弟那时候是一根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小嫩草,他一个又浪又骚的,谁愿意睡?
但抛开这件事,人还是挺有意思的,他的局都很有玩头,并且他本人身份也有那么点特殊,上头沾点红,所以隐私和保密都做的挺好。
纪嘉臻看了眼他发的地址,在各方面都顶配的那家夜店,包场。
但她没立即去,先回了趟家,卸了妆洗了澡还简单护肤了,最后穿了身她觉得舒服的衣服,涂了个口红才出门。
凌晨一点了,她开车去,到车边往隔壁多看了两眼,空荡荡的,闻斯聿的那辆大牛不见了。
回想一下,好像那天送完打火机之后她就没见过他人了,三四天了吧。
她努一下嘴,抬脚上了车。
到那儿是一点半,场子正炸,红光莫名带点雾气,电音抓耳,前奏有股致幻味。
有人早喝高了,分不清南北方向,跌跌撞撞从纪嘉臻身边走过,她侧了下肩膀,回头看了眼,心里觉得那张脸眼熟但对不上姓名。
穿过人群,跟几十个人擦肩过,她的脸太有辨识度所以跟她打招呼的人挺多,但她都不太能分得清谁是谁。
气氛火热,爆闪灯跟着音乐的节奏跳,在一个鼓点后达到高潮,最亮的那束光骤然落在纪嘉臻肩上,她浑然不觉,挑了个人最少的卡座坐进去,也不管里面的人认不认识,反正来这玩的人都是一个圈里的,最后都能认识上。
酒开了很多瓶放在一边,但她往反方向拿了瓶没开的,防范意识还是到位。
旁边人挪了几下换位,纪嘉臻拿手机发信息,问高芃也就是喊她来的那个人在哪,两口酒刚咽下,边上突然坐过来一人,恨不得贴上来的那种。
“你那些小姐妹都去二楼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
刻意压低的声音格外难听,酒气熏人。
纪嘉臻侧头,男人脸就在眼前,很路人甲的长相,说不上好看难看,就只是能看,头发上的发蜡能粘住一万只苍蝇。
他明显是认错了人,她不清楚他说的小姐妹是谁。
她往旁边坐了下,“不认识我?”
男人追着不放,她退他就进,“我应该认识你?”
她又往边上挪一下,快到边缘了。
“高芃喊你来玩的?”
“我今儿跟他一块儿回来的。”
他边说还边伸手来揽她腰,纪嘉臻突然站起来,他摸了个空。
“他局上有个规定你不知道吗?”
男人站起来,摊了下手,表示不知道,同时也不把她当回事儿,手还在往前伸。
“有个叫纪嘉臻的,只有她泡人的份,没有她被泡的份。”
男人还是吊儿郎当的样,“所以呢?”
纪嘉臻手里的酒瓶被松开,没有刻意去砸,只是在空中把它放下,液体洒在男人手背,他神情变了变,立马收回手,瓶子先是砸在桌上,然后滚到地上,高度不高所以没碎,声音也被喧杂声盖住了。
“我就是纪嘉臻。”
她用手指他,“离我远点,我讨厌你身上的香水味,很难闻。”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高芃发来信息,说他在楼上包厢,报了个包厢号。
纪嘉臻转身就走。
包厢里人也不少,漂亮女孩儿扎堆,纪嘉臻算是知道楼下那人说的小姐妹是什么意思了。
高芃就坐在女孩儿堆里面,穿个□□包的紫衬衫,隔着人群跟她打招呼。
纪嘉臻看他一眼就当是回应了,在沙发上找个空坐,没一会儿高芃就凑过来了。
“臻姐你好歹是个女明星呢回国这么不修边幅了,穿的邋遢就算了连妆都不画了?”
纪嘉臻踹到他小腿上,她这一身跟邋遢完全不沾边,宽松随意了点,但也是经过搭配了的,审美这块儿没得怀疑,出门前涂了个口红已经很尊重人了。
“你这局我素颜穿睡衣来都是天菜。”她又随意看两眼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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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男的长得跟基因缺陷没产检出来一样,你找的什么鬼人?”
高芃乐得不行,不知道纪嘉臻说的“这些”也包括他,还沾沾自喜呢。
“找那么多跟我差不多帅的也不太现实,但也是给你找了几个的,隔壁,去玩玩?”
纪嘉臻拿了杯酒就晃悠着去了。
隔壁包厢更大,人也多,男女对半分,小群体分的更鲜明,喝酒的聊骚的玩牌的互不干涉,站着的人转着圈玩,这也看看那也看看。
高芃领着她直奔目标,往喝酒的人群中一坐,边上一人很会来事的递给她一杯酒说姐姐这个好喝。
“A大的高材生,都是大一的,今年刚高考完,够不够干净?”
几个男生长相都算帅,年纪占优势,少年感还在,按理说是在她审美上的,但今晚就莫名的看谁都不顺眼,哪儿都能让她挑出个刺儿。最帅的那个她嫌身高不够,最高的那个她嫌皮肤不白,心尖拧着一股躁,但不知道这躁到底从哪来。
但是喝酒而已,不睡不谈,还是能玩下去的。
所以她接了男生递来的那杯酒,回了高芃一句凑合。
大概也是因为知道她是谁,几个人态度都很殷勤,巴巴地示好,很会抛话题,也会在聊天中无意识透露出“我比他更好”的信号,纪嘉臻看在眼里没说破。
坐她边上挨她最近的这个倒是小动作挺多,比如手往后撑时不经意碰到她指尖,比如不小心喝错酒还刚好对上的是有她口红印的那一块,把戏青涩到甚至称不上调情。
纪嘉臻爱看男人间的勾心斗角,爱看他们互相嫉妒竞争,爱看他们为她翻脸仇视。她憋着坏,故意在旁边男生的侧颊落下一吻,鲜红的唇印在空气中招摇,引得其他几人分外眼红。
几个人接二连三地给她倒酒,希望通过这样的讨好博得她的吻,她喝到最后也有点微醺眯眼了,如另一个男生愿地靠到他肩头休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两下,纪嘉臻伸手去拿。
发信息的人她没给备注,但名字和头像她很清楚是谁。
—“纪嘉臻。”
—“你说话挺不算话啊。”
闻斯聿的这句话让她坐直了身体,眉微皱,因为喝了酒所以思考速度变慢,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什么话,而下一秒,电话打来了。
纪嘉臻等手机响了几秒,然后挂断,但闻斯聿很坚持不懈,又拨了一个过来。
她舔了下嘴唇,又把头发顺到肩后,把手机换了个手拿,一系列动作完了她突然思考:操,自己在干嘛?
最后,点了接通。
手机放到耳边,闻斯聿没说话,她也不说,他那边声音也嘈杂,音乐人声……
纪嘉臻再次皱眉,把手机拿远了点,听包厢内的声音,然后再把手机贴近耳朵,听他那边的声音。
就……重合了。
闻斯聿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回头。”
声音很沙,低哑,是和这五个男生的少年音完全不同的早熟,这种反差感很销魂。
纪嘉臻后颈一下就麻了,心跳很快,被酒精烧的,也是被电音震的,但那股躁突然没了,酥麻劲从胸口到小腹,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
她回头,站着的人群也在这时走动,给她的视线开了条小道,层层人影之后,她看见一个坐在那儿的、手机放在耳边的闻斯聿。
他肩身被头顶的一束光照着,光影投在脸上明暗清晰,轮廓锋利。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淡漠的眼,掀起一点冷笑弧度的唇,低哑抓耳的嗓音,和拿火机打烟的手,每一处,都在她眼前走马灯一样地浮现着。
最后,凝成一个完整的、闻斯聿的身影,趴在她耳畔说:你的挑剔和浮躁是因为,这些人不是我。
今晚的一切不爽都有了答案。
闻斯聿的脸太难忘,人也是她从没见过的那款,纯和欲在他身上共生,那种感觉太吸引人。
她的的确确有点想睡他了。
手心有电流在游走,麻。
心跳很快,咚咚咚地砸在耳膜上,脑袋有点乱,但她没忘问一句话:
他、怎、么、在、这?
8. Violent
纪嘉臻思绪游走,脑袋里一万种想法在对冲,但酒喝的有点上头,没办法思考出一个结果。
闻斯聿看她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坐在那,不说话,发丝在频闪灯下发光,听见电话那头她身边的人问她怎么了,语气挺关心,距离也贴的很近,他眼睛微眯一下,看见男生侧脸的口红印,然后仰头喝光了杯里的威士忌,冰块儿碰撞在杯壁。
烦。
纪嘉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出去说。”
他看见她站起来,电话嘟嘟两声被挂断,从两个人的身旁绕开,然后往门口走。
他也起身,对牌桌上的人说不玩了,然后跟着出了包厢。
纪嘉臻说的“出去”是指出酒吧,他保持了点距离跟在她身后,到酒吧门口有熟人跟他打招呼碰了个肩,再抬眼看见她被醉鬼撞了下身影摇晃。
纪嘉臻重心不稳,一句脏话就要脱口而出了,身体被人从后托住。
她侧头,看见闻斯聿倨傲的侧脸,下颌线利落,眼睛盯着撞她的那人,直到那人道歉。
然后被他带着往没人的暗处走,靠近停车的位置。
凌晨,空旷的场地除了车就只有她们两个人。纪嘉臻斜靠到墙上,闻斯聿懒散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脚尖相抵,风声在她们之间穿过,她的发尾被扬起一缕,在风里无力飘摇两下,最后卡在他胸口的拉链装饰上。
安静对视了一会儿,闻斯聿忽然蹦出四个字:“言而无信。”
纪嘉臻脑袋发懵,“我说什么了?”
“三心二意。”
这话一出她立马炸了,“说谁?!”
闻斯聿压低身子,伸出一只手撑到墙上,小臂贴在她耳侧,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压着她。
“住我的房开我的车,转头就把我的条件忘的一干二净。”
“我没……”
“嘴上说着对我感兴趣,背地里一次撩五个。”他用手指她,“你,真行。”
那架势活像要跟她干一架。
寒风吹的脑袋清醒了点,纪嘉臻抬手推他肩膀,“你什么态度?我们两之间不是你对我兴趣更大?”
“所以我就活该被你玩被你耍?”
他的声音带着怒气却又刻意压抑着,质问太过急切眼神也太过执着,所以纪嘉臻懂了,他就是想要个名分要个说法。
给不给,全看她意愿。
“你可以叫停啊,那我们就游戏结束好聚好散,反正你没什么损失我也不会愧疚。”
闻斯聿轻笑一声,背着光,整张脸都在阴影里,眼里的一点光亮显得格外寒凉,“我没损失?”
纪嘉臻注意到那缕勾在他身上的头发,食指向前勾,动作慢条斯理,“想在我身边留下来的人那么多,付出点代价怎么了?我从来只留听话的……”
话在这里顿了一下,闻斯聿视线下移,落到她尚留一点口红痕迹的唇。
是和酒杯接触后残留的斑驳,也是她慷慨给予他人亲吻后残存的红印。
“……狗。”
闻斯聿看着她那副得意姿态,是仰头看着他但眼神轻蔑,很傲,很野。
他把那四个字又在心里过了遍。
听话的狗。
她喜欢这样的。
“什么样算听话。”
纪嘉臻摇头,喉间溢出笑声,“你应该问,什么样算狗。”
闻斯聿不说话,跟她目光较量,纪嘉臻懒得跟他浪费时间,往他肩上重推一下,他侧了下肩给她让道。
喝了不少酒,车是得丢这儿了,她走了两步又回头,“你喝酒没有?”
“我们这种身边没花草的人来酒吧也是有喝酒权利的。”
配上他那副嘲讽嘴脸,阴阳怪气到没边了。
纪嘉臻翻他白眼,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在外浪得小心点,指不定哪就有双眼睛盯着呢。
想到这她又折回来,问:“你今天为什么在这?”
闻斯聿睨她:“高芃。”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的比你早一个小时,从你进包厢起我就在那个位置坐着没动过,男人太多压根没空往别的地方看是不是?”
要说年纪小阅历少有什么好处呢?就是不会藏情绪,喜怒哀乐写在脸上,一个眼神或一句话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更别说让他撒谎和隐瞒了。
纪嘉臻在段祁寅眼中就是这样,而闻斯聿在她眼中,也是这样。
对付段祁寅这种万事藏心中的老狐狸她还欠点功力,但应付闻斯聿,手拿把掐。
他的所有指责和埋怨都源于吃醋和嫉妒。
他在不爽。
但纪嘉臻就很爽了。
这种完全由她主导掌控的感觉让她满意,这种游刃有余的快感足够抵消这段时间被人添的堵。
她允许闻斯聿作,允许闻斯聿有点脾气,因为比起乖顺的,她更喜欢听话但有点小个性的狗。
“男人再多,现在站在我面前跟我耍性子的不是只有你一个?”
这话是在给台阶下,带点哄他的意味,闻斯聿听得出来,也见好就收。
“我打车。”
纪嘉臻双手插进外套口袋,不再说话,目光随意落到叶片稀疏的树上,看风吹动的迹象,等车来。
坐到车上后收到高芃的信息,问她怎么走了,怎么没带人走,她没回,直接给人扔进了黑名单,哪天心情好了再放出来。
这会儿是凌晨三点半,车子左绕右拐,加上这几天拍摄多,没怎么睡过好觉,她眼神已经有点涣散了,很困,但强撑着没睡,为了保持清醒而找闻斯聿搭话。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在家?”
“学校有点事,回宿舍住了两天。”
纪嘉臻挑眉,扭头的动作比平时慢半拍,“你不是二十二?大学还没毕业?挂科延毕了?”
“我好学生来的。”
纪嘉臻不太信,他这张脸看着就不像好学生,像会祸害好学生的。
“你是差生我又不会笑话你,我也是差生来的。”
闻斯聿嗤笑,“没毕业是因为休学了两年,犯不着骗你。”
车里安静了几秒,纪嘉臻噢一声,“就我是差生呗。”
闻斯聿点头,用她那句话回她:“没事儿,我又不会笑话你。”
纪嘉臻觉得这天真不如不聊,干脆扭头看窗外。
沿路的树像水流一样往后淌,看了还没两分钟又开始犯困,上下眼皮打架,脖子也有点支撑不住了,头点了好几下。
肩后横过来一只胳膊,把她往右边捞,她眯着眼看右边的人,眼窝困出一道褶。
“困就睡。”
她靠到他肩上,嘴皮子挣扎:“我身价贵,怕你把我卖了。”
话是这么说的,身体倒很诚实,头左右动了两下,找最舒服的姿势。
“我缺那点钱?”
没有回答。
他低头,纪嘉臻已经睡着了,他的角度能看见她长而密的睫毛,因为车子颠簸而轻颤了一下。
她右手落在他腿上,一半缩在袖子里,手指无意识地蜷着,换了新的甲油,这回是很透亮的珠光粉。
闻斯聿垂眼看了会儿,路灯的光斜照进车内,带着上车窗的影打在他侧脸,眼睛往下是亮的一片,唇角绷着,眼神晦暗不明。
光影中,他伸手,手指挨到她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像有火在炙烤,比今晚那杯一口闷的威士忌更烧心,下意识回缩两厘米,关节弓起,又试探着再次向前,动作很轻但没有一丝犹豫,在确保不会弄醒她后,和她十指相扣。
后视镜中,他微微勾起笑,纪嘉臻如果能看见,一定会想起曾经拍摄中合作过的一只陨石边牧,始终冷酷,直到她摸了下它头,它会张开嘴巴兴奋地吐舌,尾巴摇个不停。
一只听话的小狗。
车停到楼下。
纪嘉臻始终没醒,有越睡越熟的感觉,闻斯聿也没打算喊她。
司机给他开车门,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纪嘉臻下车,她头动了一下,只是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张脸埋在他肩上。
上电梯到解密码锁一气呵成,只开了玄关的灯,房子是他的所以很清楚方位。
他把她放到床上,帮她脱了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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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外套。窗户开了一大半,冷风往里灌,他把关上,再替她把被子掖好,就着弯腰的姿势端详她的脸,从眼到唇,纠结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了她的化妆桌前,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到一个很小只的卸妆水,拿着走到床边,伸手抽了两张纸巾,揣摩是该把卸妆水倒在她嘴上还是纸上,最后为了稳妥,先倒在纸上了。
她唇上残留的口红不多,轻擦两下就干净了,唇色因摩擦而泛红。
纪嘉臻就是在这时醒的,在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时,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直。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你应该在下车前把我叫醒的,而不是在凌晨进入一个漂亮女人的卧室。”
她声音有些哑,带着没睡好的倦意。
闻斯聿身体有一瞬间的僵住,很快反应过来,站直身子。
纪嘉臻撑着胳膊坐起来,在床边柜子的抽屉里摸出一小包没拆封的湿巾,抽出一张,擦掉唇上残留的卸妆水。
她睡眠浅,下车那会儿就醒了,没睁眼是想看闻斯聿会怎么做。猜到他不会叫她,猜到他会进她家,没猜到的是,他会注意到她的口红印,更没猜到,他这么个矜傲少爷会主动帮她卸妆。
虽然挺笨的。
“卸妆得用棉柔巾,这种纸巾沾水很容易破,磨在嘴上也很不舒服,我脸上的每一寸都很金贵,下次注意。”
闻斯聿没回答,沉默地看着她,揣摩这个“下次”的意味。
纪嘉臻把用过的湿巾丢进垃圾桶,手撑到身后,抬头看他。
两秒,三秒。
她说:“闻斯聿,弯腰。”
“……”
他没动,因为不确定她想干嘛。
“养过狗吗?”
话太跳脱,他依旧沉默,不懂上下两句的联系在哪。
“狗比其他动物都更适合做宠物的原因在于,它比较听话,主人说什么,它就会照做。我说握手,它会伸爪,我说趴下,它会屈膝,现在我说弯腰,它会怎么做?”
话说到这就很清晰了,闻斯聿那双冷冽的眸盯着她,纪嘉臻看着他的脸在自己面前逐渐放大。
他在弯腰。
纪嘉臻的手掐到他颈前,虎口抵在他动脉,用了点力,指甲最尖端陷进皮肉一点。
然后,用气音说:“闭眼,我要吻你了。”
比吻先来的,是她身上的香味。
有很多种,颈间是玫瑰调的沐浴露,发尾是栀子香,手腕是冷感的香水味。
他向来不在意这些,但对她身上的气息过分敏锐。
然后,吻就落在他唇上了。
软的,柔的。
她不急着动作,很耐心地磨他下唇,辗转反侧,就是不进行下一步。闻斯聿忍得难受,手摁到她脑后,舌尖往前探,想往深了吻,但毫无章法,显而易见的笨拙。
纪嘉臻在这方面是个循循善诱的老师,她很乐于教他接吻技巧。
她轻咬他舌尖,用舌描绘他的唇形,偶尔和他相缠,再灵巧躲开。
而这过程中,她的手也在发力。
吻的越深,掐的越重。
闻斯聿单膝跪到床上,身体覆在她上方,不知怜惜地重吻,她头往后仰他就跟着往前进,把她压在床头,即使她掐的再用力他也没往后退一毫米。
比起欲望,这种吻更像掠夺,他把纪嘉臻吻别人的情形记在心里,再将那种没顶的妒回施到她身上。
十二天。
他花了十二天,才拥有被她吻的权利。
酒吧的那个,只用了一小时。
不公平。
他脸色发红,侧额的筋凸起,窒息感和快感并存,他分不清是痛还是爽,所有感觉都往上涌,冲破头皮的麻。
他处于一个边界点上,左边是爱,右边是死亡。
他不做选择,在脑袋缺氧窒息的时刻,依然暴力地吻着纪嘉臻,带着最恶劣也最原始的欲望,惩罚那只流连花丛的致命蝴蝶。
在闻斯聿闷哼出声的那一刻,纪嘉臻松手了。
她给了他一个,至死难忘的初吻。
9. Violent
安静的夜,喘息的声。
闻斯聿的皮肤很红,唇瓣充血,喘音重因为不会换气和无法呼吸,急促呼吸时无法抑制的重音很性感,纪嘉臻拇指的指腹抵在他眼尾,看他眼角的皮肤在她手指下逐渐泛红。
他有一副适合浓墨重彩的皮囊,每一处五官都在她的审美点上,皮相的完美盖不住骨骼的凌厉,各种各样的粉和红在他脸上艳丽的相得益彰,是无关性别的好看。
她吻过很多人,拿走过很多人的初吻,但闻斯聿给人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和他接吻是一种酸的、麻的、早熟莓果的青涩味道。
在他平稳呼吸以后,她们亲了第二次,他主动的。
她被他抱起来跨坐到他腿上,从唇吻到锁骨,路子很野,半啃咬式的。
纪嘉臻掐他肩膀,被迫仰头骂他:“你属狗的?敢在我身上留下印子你就死定了!”
闻斯聿胳膊箍在她后腰,很紧,身体贴着,他还嫌不够,把她往上提了下,她就彻底坐在他上面了。
“你不是喜欢狗吗?”
触感明显,纪嘉臻动了下腰,闻斯聿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很明显的错乱,连带着胸腔轻颤了下。
“抖什么?这就受不住了?”
闻斯聿喉结滚动,盯着她的脸,眼中欲色难掩,“受得住。”
“你之前不是很狂吗,现在甘愿当狗了?”
闻斯聿不吭声。
她今天穿的T恤偏宽松,很方便他从衣角伸手进去使点坏。
她侧腰的肌肤滑腻,身体很烫,闻斯聿的手在那一处细细摩挲,中指指尖抵着她内衣下缘,不敢往上也不敢往下。
纪嘉臻的警告有点用,他没再咬了,一下一下地吻她肩膀,蜻蜓点水的那种。
她的手一开始是抱着他脖子的,后来从胸口往下摸到腹肌,光明正大地揩油,感觉到她还有往下的迹象,闻斯聿双手掐着她腰把她压到床上。
纪嘉臻知道他到极点了,再往下就不好收场了,所以在他的唇快要落下来时她伸手挡住了。
闻斯聿捉她手腕,眉皱着“啧”一声,“什么意思?”
“忘了跟你说,我生理期。”
三个字,跟一盆冷水一样,扑灭他身体里烧着的火。
他眼瞳漆黑,就这么看着她,“你玩我呢?”
纪嘉臻用手拍他脸,笑的很坏,“让你尝点甜头而已。”
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响起,闻斯聿起身,一言不发地拿不记得什么时候脱掉的外套。
纪嘉臻支起身子看他,头发散了满肩,视线很难不被那处吸引,忍不住发笑。
“就这么顶着棍儿走?”
闻斯聿这会儿眉眼间一片寒凉,跟他的生理反应对比很强烈,人也混,上一秒和她亲热下一秒就对她比中指。
“纪嘉臻,你他爹的纯耍流氓。”
纪嘉臻笑倒在床上,有点岔气,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听得出他火气有多大。
*
周四上午May姐带着简懿从C市回来,纪嘉臻也去了趟公司,三个人正好在电梯里碰着了。
纪嘉臻墨镜挂在鼻梁上,窄版西装裤配白衬衫,下摆扎进裤腰,扣子只系了下面三颗,领口大敞,露出里面的黑色齐胸打底,最外面搭了件麂皮翻领短外套,跟打底相呼应的黑,版型裁剪偏西装。
她有自己的穿搭思路,纯黑chocker系脖上,叠戴了三条vintage项链在胸前,有种刚从秀场上下来的时髦。
酷,帅,拽,标准的女明星派头。
尖头高跟鞋踩的啪啪响,一如既往地高昂着头,那种拿鼻孔看人的傲慢感在她身上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反而是一种专属于纪嘉臻的腔调。
她走进电梯,简懿和May姐并排站着,见她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斜后方退了两步,把最中间的位置让给她。
她当然是毫不客气地站进去。
简懿侧头看她,喊了句嘉臻姐,声音有些不自在,跟她上节目的那种落落大方截然不同。
纪嘉臻眼睛都没斜一下,很官方地回了句你好。
May姐问她一些最近工作上的事,她回的敷衍,几句话后也就不问了。
出电梯后May姐得去跟上面汇报点东西,让纪嘉臻和简懿去休息室等着。
休息室有四方沙发,纪嘉臻坐正朝着门的那一方,简懿则在她左边的那方坐下。
两人仪态都好,职业修养要求她们随时都坐的端正。
纪嘉臻把墨镜摘下来,慢条斯理地挂到胸前,有人倒了茶端进来,临走时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在整个空间都只剩她们两个人的时候,一种微妙气氛无声蔓延。两个女人间本来就有千百种磁场,更别说她们是两个事业上具有竞争性的女人。
这样冷肃的氛围下,纪嘉臻看了简懿第一眼,以一种前辈和上位者的姿态。
这姑娘本人其实跟她长得没多像,偏要找个点出来,也就是四十五度侧脸低眉垂目时的神韵有那么点相似,但她的那些精修图可全都往着纪嘉臻的方向修,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一个“小纪嘉臻”的称呼还算能唬人。
“我看过两部你的电影。”
不知道是纪嘉臻的话太过突然还是简懿完全没想到她会看自己的电影,她很紧张,有些惶恐,一时之间忘了说点客套的话,愣了一会儿后只干巴巴地回了句谢谢。
“一部是最早的,一部是最近的。”
简懿跟她对视,看了两秒后又垂下眼睫。
“我这个人说话很直接也很难听,但我不会因为你不爱听就把话咽回肚子里。你最近那部挑大梁当主角的片子完全不如第一部的小配角演的好,少了灵气也看不出钻研,演技越来越公式化,是很浮于表面的夸张和刻意模仿,还没模仿到精髓的那种。”
至于模仿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不说出来是给她留最后的脸面。
但简懿不这么想,或者说,简懿不在乎她怎么想,回话的声音有些缥缈。
“可市场不关心我的灵气,观众沉不下心去看细腻的演技,夸张才能抓眼,模仿又怎么样呢?我们这种科班出身的人,系统学习表演不也是模仿老师的一种?嘉臻姐,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学校时,老师常拿你得奖的那几部电影给我们作例子,说你演的有多么出彩,说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可天赋不是谁都有的。”
简懿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我也只比你小一岁,你二十岁的成就是我二十四岁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这个圈子每天都在涌入新的血液,二十四岁是一个完全没有优势的年纪,往下比我不够年轻,往上比我没有资历,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我得让自己红起来。”
纪嘉臻面色不改,挂着从容的笑,她当然理解简懿的处境,也欣赏她向上爬的野心,但她的观念太过本末倒置,也太过怨天尤人,俨然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怀才不遇的蒙尘明珠。
“亲爱的,你红了吗?”
她不反驳她,不给她说大道理,不纠正她错误的认知,而是拿最现实的当下反问她。
你红了吗?
没有。
四个字,足以击溃她。
三年的模仿确实让她有热度,让她的出现变得有话题,但一时的讨论和短暂的流量不叫红。
什么时候不出现还能有流量有话题,那才叫红了。
所有人都惦记着你,猜想你的下一个行程和作品,你穿的衣服化的妆容成为流行,你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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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香水戴的饰品成为爆款,甚至你随便的话语和不经意的举止都被人追捧,被人模仿学习,那个时候,你才称得上红了。
简懿看不明白,因为她是模仿者中的一个,而纪嘉臻是那个被模仿的人,那个红。
“市场不会埋没任何一个好影片,也不会埋没任何一个好演员,观众是长了眼睛的,你不愿意沉下心来打磨演技就不要怪她们沉不下心去欣赏你。”
简懿安静了一会儿,但那安静是暴雨前的死寂,随时都有爆发雷电的可能,她说:“嘉臻姐,你就比我体面吗?”
这么一句话,彻底把两人推向对立面。
纪嘉臻向简懿投去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笑容,不是愉悦,不是嘲讽,也不是气上心头的冷笑。她垂眼,分明还是笑着的,但那一刹那,简懿能看出她神情里的怜惜和瞬间的哀伤,情绪的层次过渡和她在戏里一样流畅,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纪嘉臻是真情还是假意。
“你不就是想说我是被包养的所以背后有人吗?”
“……”
“我十七岁那年被星探挖掘,年纪小不懂事,三言两语就被哄的签了合同,那一年我跑了两个龙套,演的是台词都没有甚至只可能出镜三秒的小角色。无良公司为了利益让我走黑红路线,在没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把我跟朋友的照片发到网上说疑似情侣照,让我跟同公司的女生炒cp说我是双性恋,黑是黑了,红半点没挨着。”
想起这段经历,她忽然有些自嘲,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
“十八岁我去试镜,选角导演一句我长相不合适就把我pass了,我连演的机会都没有。我不甘心,蹲了导演五天,当时那个角色已经快确定最终人选了,导演烦我烦的不行,打发我一样给了我两分钟时间,要求我立马入戏把那个角色最有张力的一段演一遍,我就站在酒店门口,在一个很割裂的环境中,演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精神病人,路过的人也确实把我当成了精神病人。”
她翘起二郎腿,手肘撑到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看着简懿。
“我的第一个电影角色是这么来的。我出道的头两年,每一个角色都是试镜试来的,我把每一个角色都当作我此生的最后一个角色去演,我不留余力地去打磨人物,我完全把自己代入其中,到那个程度,我就不是在演戏了。因为我足够努力,因为我付出够多,因为我够沉得住气,我演的角色才能出圈,我才能火,我后面才能拥有选择剧本的权利,我才终于不用去试镜而是等着本子递来我手里。”
简懿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听她说这段话时眼睛眨动的频率很低。
“我说这些不是想卖惨,我也没多惨,只是想告诉你,我就是比你体面,我能到今天是靠自己,我拿到的资源全是凭自己实力,就算是有人帮忙那也是我命好,也是实力的一种,不是吗?我完全配得上我今天所处的位置,而你……”
她顿一下,眼神玩味地看着简懿,“既然是当克隆羊,那就把姿态放低些,对我再尊重些,完完全全地把我当成你的前辈,叫一声老师而不是姐,毕竟你前面说了,跟老师学表演也是一种模仿,那模仿我这么多年,叫老师不过分吧?”
简懿还没来得及说话,休息室的门被推开,May姐带着陈鲤站在门口,纪嘉臻的那一个问句她没有机会回答,但这种情形下,她的噤声似乎完全成了默认。
May姐对她们招手,“跟我来。”
纪嘉臻先一步起身,重新戴上墨镜,留给简懿一个高傲背影。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
对她放尊重些,把她哄开心了,允许她再多模仿几年。惹她不高兴了,她复出要抢的资源和剧本里,简懿的名字将写在第一个。
看谁能玩过谁。
10. Violent
May姐领她们去办公室,让她们坐自己对面,然后把电脑转向纪嘉臻,让她看上面的内容。
“GOLA的开年封已经确定了主题,她们找上我了,指名道姓地要你。”
纪嘉臻并不惊讶,非她不可的封面代言有太多太多,她习惯了。
她在触控板上滑两下,看上面的内容。
“双生花?”
May姐点头。
GOLA开年封的主题是——双生花。
“另外一朵定了吗?”
May姐抿了下唇,“现在的情况是……两朵花,都没定。”
纪嘉臻拧眉看她,心里预感不妙,“她们不是要我?”
May姐看着挺为难,嘴唇翕动,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公司给的回应是……双生花的一朵是你,另一朵也得是咱们的人,否则……就不放人了。”
纪嘉臻的神色瞬间冷下来,盯了May姐五秒,眼神像一条进入攻击状态的毒蛇。
她背往后,靠到椅子上,不说话,但眼睛盯着对面,要may姐给个说法。
办公室的空调开着,气氛却降至冰点,纪嘉臻冷着一张脸,大有砸桌的气势。
May姐想着法子找补,“是这样的,公司……”
纪嘉臻忽然开口,“公司安排的,是吧?”
May姐说是,态度却没那么自信。
“你直说吧,公司想把另一个名额给谁。”
May姐眼睛往左边瞥了眼,简懿的身影在纪嘉臻的余光里渐渐清晰。
她冷笑一声,简懿始终没动,梗着脖子坐着,背影也傲,却又不是那么有信心的样子,但看情况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搞半天,原来不是她跟简懿的竞争,是她跟一整个公司的豺狼虎豹在抢肉吃。
也是这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推送的是一条娱乐博文,标题上的人此刻正坐在她旁边,她一声不响地输密码,查看那条博文的正文。
——“简懿C市机场出发私服穿搭。”
九张图片,近景全身都有,穿搭风格太过眼熟,和纪嘉臻回国当天的那套行头如出一辙。
这是把学她贯彻到底了,还自作聪明地在来公司前换了身衣服,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蠢的可笑。
纪嘉臻站起来,速度不急不缓,椅子的滚轮在地上滑两圈,沉闷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响亮。
May姐也跟着站起来,看纪嘉臻的脸色,等着她说话,垂在腿侧的手不安地摩擦了下衣服。
但她没有,她什么话都没说,眼睛在简懿的头顶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那个眼神May姐不敢忘。
带着嘲,带着讽,以及,浓烈的怒。
*
院子的门铃响两声,来开门的是在段祁寅家干了有十年的阿姨,认得纪嘉臻是谁。
“嘉臻?!哎呦阿姨好久没见到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纪嘉臻庆幸自己演技不错,这个时候还能装出云淡风轻的笑容。
“前两周才回国的,吴阿姨,段祁寅在家吗?”
吴阿姨拉着她手,笑的和蔼,“在呢在呢,在书房呢。”
纪嘉臻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看了眼侧面草坪上忙活的的几个人。
“这是在干什么?”
吴阿姨回她:“种花呢,祁寅上周提的,让给那一块儿全种上花,还亲自去挑了花苗。”
纪嘉臻心里冷笑,段祁寅的日子倒是过的岁月静好,花都种上了。
“我找他说点工作的事,吴阿姨,你们别上二楼了。”
她清楚自己脾气,更清楚段祁寅那副德行,她进去不跟他吵几个回合是出不来的,有旁人在不太合适。
吴阿姨连声答应,说绝对不会上去打扰她们的。
纪嘉臻在转过身的那一刻敛起笑,沉一口气往里面走。
段祁寅穿家居服坐在书房里,饶有兴致地捧着一本书在看。
纪嘉臻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十几万的包说扔就扔,丝毫不爱惜,直接砸在段祁寅面前的桌子上。
她不说话,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靠在椅窝里,这会儿倒是半点女明星的包袱都没有了,浑身匪气。心里还气着,胸口微微起伏,冷着一双眼看他。
段祁寅的好心情半点不被打搅,也不生气,耐心地将书合上放回身后的书柜,坐下来时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反而捞过她的包打开来看。
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纸巾口红数据线,打火机和两盒不同口味的烟,一个积木挂件,两粒薄荷糖,两款不同样式的皮筋,未拆的口罩,和……
他拿出那把车钥匙递到眼前,这才抬眼看她一下,纪嘉臻身体往前探抢回钥匙,连带着把包也夺回来。
段祁寅对她那些东西倒是不好奇,没问车是哪来的,但开口依旧是嘲她,“资本家,谁又惹你了?”
纪嘉臻听他说话就来火,拿了桌上的一支钢笔砸到他身上。
“你再跟我装。”
段祁寅不恼,气定神闲地把笔放回桌上。
“我还是那个态度,你服个软,把我哄好了,什么都好说。”
“我服你爹个蛋!你现在出门被车撞死我就能哄你,我他爹的不仅哄你还能给你哭个灵!”
“一个杂志封面而已。”
纪嘉臻直接抬脚从桌下踹他小腿,后悔进门时换了拖鞋,她就该穿着高跟鞋踹死他的。
“我说没说过给谁都行就她简懿不行!GOLA的开年封含金量有多高你知不知道!就是再给她三年她都够不上!”
段祁寅八风不动,任她踢,“她够不上,我能给她。”末了补充一句,“像我给你一样。”
纪嘉臻故意用话激他,“你现在是退而求其次想找替代品了是吧?”
“臻,我是在等你玩够等你收心。外面的野草多,你沉迷其中很正常,但最后你会知道的,最适合你的人,是我。”
话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不嫌恶心?”
段祁寅挑眉,意思是他不觉得。
“你凭什么觉得你配适合我?”
“因为我们同样自私。”
纪嘉臻头一次觉得段祁寅还有说笑话的天赋。
“段祁寅,我俩不一样,你是自私,我是利己,这两个是有区别的。”
“在我看来,区别不大。”
男人拉开右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文件袋,厚厚一沓甩到她面前,袋里的东西摔出来点,露出一个方形的角。
纪嘉臻翻个白眼,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打开看看。”
段祁寅这时候倒是敛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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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漠神情像经年难化的雪,纪嘉臻捕捉到他看文件袋时的眼神。
不悦,嫌弃。
她把这两种情绪记在心里,带着一种探知欲打开了文件袋。
眉从微皱,到紧紧拧在一块儿,又逐渐展开,再到最后,眼尾甚至染上了丝丝笑意。
那是一沓照片,记录了她在美国每一个荒唐的日夜,照片的主角有两个,一个是她,另一个,张张不同。
白天的,深夜的,坐在不同的副驾,带不同的男人回家,旁若无人地和他们热吻,对他们露出盈盈笑脸,不分昼夜地纵情声色,任谁看了都要叹声糜烂,而这些放荡生活,全都被人记录着。
“你监视我。”
这话没有半点质问语气在,反而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完全是陈述口吻。
“我得确保你接触的人不会伤害你。”
纪嘉臻从中抽出尺度最大的一张,照片里,她站在阳台上,背靠着栏杆,头往后仰,而男人伏首在她胸前。
照片捏在她两指间,她中指往里靠一下,拇指松开,照片翻转了方向,正正朝向段祁寅。
“这种伤害?”
段祁寅眼睛只浅浅扫过,纪嘉臻看着他的脸,几秒后骂出一句:“段祁寅,你有病,你真的有病。”
不仅有病,还病得不轻的那种。
明明看她跟别人接吻上床嫉妒的要死,还跟有受虐倾向一样一张张拍下来。
“我是有病,所以,你听话点,惹我生气对你没好处,你来找我不就是还想要GOLA那个封面吗,那就把脾气收敛点,哄哄我。”
纪嘉臻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从包里摸出打火机,火焰跃出,引燃手里的照片,在手指感觉到烫感时将照片扔出去,最后的那点在空中烧成灰烬,落了段祁寅一身。
“我哄不死你。”
下一秒段祁寅拨出电话,按了免提让她听,通话对象是May姐。
“跟GOLA那边回一句,开年封的事儿,纪嘉臻不愿意接。”
纪嘉臻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走到了他的书柜旁边,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将柜子上的书一本一本往外扔,书柜边就是敞开的窗,而她很清楚那些书会掉在什么地方。
楼下传来惊叫,纪嘉臻对着下面喊:“吴阿姨,段祁寅说这些书他不要了,花也不要了,你们休息一会儿吧,别种了。”
十几本书,全都落在了新种的花朵上,娇嫩的生命奄奄一息。
她回过头跟段祁寅对视,“还要我继续哄吗?”
某些方面,段祁寅真的称得上唯一。
比如,她身上的暴力因子,只有他能激发。
“我会通知公司,给你放两个月的假。”
又在用工作的事威胁她。
“随你。”
她拿起桌上的包就要走,没两步又退回来,目光落在另一侧书柜里一个展开的礼盒上,里面放着一瓶酒,包装全是法语,看着很贵。
纪嘉臻侧头问:“这酒多少钱?”
段祁寅瞥一眼,用下巴指她手里的包,“能买十个。”
纪嘉臻点一下头,对价格有了概念,把酒从盒子里拿出来,转着看了一圈,掂量了一下重量,然后抬手——
砰。
砸在地板上。
酒液流淌,玻璃四溅。
与之配合的是她的摔门声。
11. Violent
GOLA的开年封不要也罢,接了也是给简懿做嫁衣,这封面纪嘉臻拍了只是多个曝光,对简懿来说可是升咖。
得不偿失的事情她不可能做。
但她的字典里没有吃亏两个字,这里丢掉的,她得在别处讨回来。
夜晚寒气重,空中飘着团虚雾,朦朦胧胧地笼罩着视线,江上的邮轮光亮依旧璀璨,隔着薄雾有些看不真切。
纪嘉臻趴在窗口打一根烟,真丝睡衣外穿了件米色针织外套,一贯卷着的头发被拉直,柔顺地披在肩上,素颜依旧白,皮肤毫无瑕疵,气质比平时收敛许多,温柔二字难得跟她挂边。
第一口烟没过肺,吸进去就吐出来,故意吐的缓慢,憋着一口气让烟一阵阵飘出来,眼神很随意地落在虚空中,像在看烟,又像在看远处风景,又像,目空一切。
手机被她攥在手里,拇指在屏幕上点着,页面在两个联系人中来回切换,烟燃到三分之一时,她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久才接通,那头的人不说话,纪嘉臻眼含笑意,语气亲切。
“Luca,早上好,你的美术课应该刚刚结束,对吗?我最近有些忙,很久没跟你通过电话,希望你没有怪我。”
那边依旧不吭声,纪嘉臻故作伤心,“得不到你的回应我很难过,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如果你生气了也请告诉我,好吗?”
安静了几秒钟,那边回:“no…”
稚嫩的孩童声。
得到回复后纪嘉臻的声音十分雀跃,“我有些想你,未来两个月我很空闲,不如我来陪你一段时间,你希望我来吗?”
“……希望。”
“那么,后天见。我会带礼物给你,我还想看看你美术课的成果,或许你愿意送一幅画给我。”
那边又是不回答,但纪嘉臻知道,他答应了。
“再见Luca,和我say bye。”
当然也是毫无回应,但纪嘉臻习惯了,自顾自地回:“OK,I hear,虽然声音有点小,但是下次你一定会大声和我说再见的。”
说完等对面先挂电话。
通话结束的那一秒,她脸上的笑意也顷刻收敛,好像方才说话的人不是她。
段祁寅总说她冲动莽撞,她只是没把那份耐心用在他身上。她是一个演员,一个优秀的演员,比谁都会演,比谁都会装。
就像刚才,她愿意放低身态去哄一个六岁的小男孩。
Luca是冯明侨的儿子。
攻人先攻心,她能和冯明侨深交,突破口在她儿子身上。
这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小朋友。
两年前冯明侨和前夫闹离婚,两个体面人对这件事的处理实在不太体面,吵架时没人发现Luca在房间,都以为保姆带他出去玩了。Luca受了刺激一个人跑了出来,被刚搬来附近的纪嘉臻捡到,带回了家。
别误会,她可不是什么喜欢小孩儿的人,带他回去是因为,她知道这是谁的儿子。
她大费周章地搬家也是为了住的离冯明侨更近,为了多在她面前刷脸,为了,认识她。
除此之外,她还真的去研究了如何与自闭症儿童相处,将Luca作为她复出计划的plan B。
冯明侨当时新入职Tingun总部,空降到总监位置上,惹了不少人眼红,但能力很能服众,也就在这个位置上稳坐下来,还一步步攀升至今。
外人眼里,这是一个拥有雷霆手段的女强人,只有纪嘉臻知道,这是一个事业处于上升期、婚姻友情遭受背叛、孩子孤独自闭的女人。
事业和孩子是她的命。
而纪嘉臻捡到了她的半条命。
过了一整个下午冯明侨才发现孩子不见了,在她崩溃寻找时,纪嘉臻牵着Luca走到了她面前。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冯明侨感激她、认出她、答谢她。
她问纪嘉臻想要什么,她愿意报答她。
纪嘉臻说没有,等以后有了再告诉她。
往后两年,她没有松懈,依旧专心和Luca相处,小朋友越来越亲近她,冯明侨也越来越信任她。
在得知冯明侨即将跃升为Tingun亚太区总裁时,她说:“我想复出,想要Tingun珠宝线的代言。”
报答的机会来了。
两个聪明女人的合作就此达成,她愿意赠予她杀出重围的利剑,在她复出之路上添把力,她也愿意回馈一次,让她为品牌获更多的利。
在所有人都等着代言掉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纪嘉臻早已将它收入囊中。
至于今天为什么在反复犹豫后将电话打给Luca。
很简单。
段祁寅说给她放两个月假是真的会放,也就是说,未来两个月,不会有任何剧本和代言乃至拍摄找到她。
她会被雪藏两个月。
但她才刚复出,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冯明侨是唯一能帮她的人,她手里握的资源和人脉可不止一点。
但直接找她太显急切,通过Luca,更真诚点。
她要Luca送她一幅画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小朋友心里的地位,知道他会认真对待这幅画,大概率今天就会开始准备。而冯明侨这么爱孩子的人一定会发现,一定会问他为什么画,一定会问他画要送给谁,也一定会在知道缘由以后打电话给纪嘉臻,问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回美国。
到那时候,条件就好谈的多,甚至不再是她想要,而是冯明侨想给。
吹来一阵寒风,一根烟燃尽,指尖感受到烫意,纪嘉臻关了窗,回身将烟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靠到沙发上看机票。
冯明侨的电话是在十二小时后打来的,看来Luca的确是很喜欢她,对画很上心。
纪嘉臻正在收拾行李,她买的是今天下午两点的航班,接通电话后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地上。
“Luca说你要来美国?”
纪嘉臻嘴角勾着笑回:“是啊,刚好没事干,过去陪他一段时间。”
冯明侨的声音十分疑惑,“你复出还在劲头上,怎么可能没事干?”
“又给上面得罪了,让我休息两个月呢,我就当度假了,刚好我也想Luca了,去看看他。”
冯明侨让她打住,“休息两个月你这前面造的势可全毁了,白努力了你知道吗?”
纪嘉臻语气也挺无奈,“唉,上面要雪藏我,我也没办法。”
“你这斗志可有点消沉了。”而后那边说:“你别来了,国内正好有点事儿,我明天带Luca一起回国,过几天带你去见一个人。”
纪嘉臻收拾行李的手顿了一下,垂眼笑。
目的达到。
冯明侨要带她见的人必定是圈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她很期待。
*
冯明侨回国忙了两天正事儿,把Luca丢给了纪嘉臻,小朋友很安静也很听话,纪嘉臻陪着画了两天画,也顺带着给自己静了心。
晚上冯明侨来接Luca,顺便告诉她:“明晚六点,我来接你。”
纪嘉臻问她:“需要我准备什么?”
冯明侨从上到下扫视她一遍,然后回:“尽全力展现你的个人风格。”
这话有点抽象,但纪嘉臻能懂。
她没请造型师,妆也是亲自动手,头发低盘在脑后,一根发丝都没翘起,这样的发型能最大限度地展现她的面部骨骼。妆容淡到极致,描了眉,标志性的红唇少不了,底妆没上,其他多余的也没了,但这样简单的妆容偏偏很有她自己的味道。
西方骨相还能看出东方韵味的少见,纪嘉臻算一个。
晚上六点正处蓝调时刻,世界昏蓝一片,风微凉,吹亮了夜灯。
纪嘉臻穿一套裁剪得当的黑色西装走进暮色里。低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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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领,露出的胸线极其好看,性感和帅并存,真空上阵但丝毫没有色.情感,这也是一种能力。
冯明侨在她上车后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够有风格吗?”
“完全能概括纪嘉臻这个人。”
冷艳风情,有最独特的风格和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任何时候的姿态都舒展大方,绝不讨好,绝不谄媚。
她是荆棘里最冷的刺,是烈火里最热的焰,是整首都是高潮的金属乐。
纪嘉臻笑出来。
今晚,她要满载而归。
冯明侨带她来的明显是一处私宅,中式庭院的格调,景观设计偏日式,进院就能听见流水声。
她落后冯明侨一步,一双眼扫过周围角落,把那些细节记在心里,再从这些设计里能推断主人的身份和性格喜好。
不年轻、喜静、艺术审美不错、幕后工作。
这是她的推测。
穿过六角亭,视线明亮些,室内的灯光映在水面,纪嘉臻打量着里面人,男人女人个个都仪表堂堂,一派上流社会聚会的模样。
她以为今晚是只有三人的见面,看来是意会错了。
冯明侨在前面社交,她只负责点头微笑。遇到两个眼熟的面孔,是从前两部电影的制片,她客套两句,心里愈发好奇冯明侨要带她见的人是谁。
有人给她递酒,她微笑接过,而后和冯明侨一起倚到高脚桌旁。
也是在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楼梯口,二楼缓缓走下来一人,拄着拐杖,但那拐杖明显是个装饰,他步伐稳健的很,没往拐杖上使力。
纪嘉臻的眼睛跟着他走,眼底是水晶吊灯映出的光,这光亮里居然透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这人她认识,且崇拜。
韦羲恺,泰斗级别的人物,他此生唯一导演的那部影片也是纪嘉臻最爱的一部,而孟绪是女主角,就是这部电影助她拿下了影后冠冕。但导演是韦羲恺的爱好也是他的一时兴起,他的主要身份是作家,不久前他的小说还拿了国际奖,认可度很高含金量也很高的那种。
也因为这些年他都在打磨这部作品,许久不涉足娱乐圈,导致纪嘉臻对前阵子网传的那件事儿一直不太相信。
——韦羲恺获奖小说《献祭》影视化。
韦羲恺可从没卖过自己的版权。如果影视化是真,都不需要主演,这个作品的热度和讨论度都绝对空前。
既然想到这儿了,那不妨再想想……主演。
这本小说她是看完了的,对情节很熟。
一个女人贯穿全部,所有的跌宕起伏和峰回路转,都围绕着这个女人,书中的五次闪光点都在这个女人身上,而这个女人,只在书中出现了五次。
她的每一次出场,都是剧情的高潮。
拍成电影的话,戏份上来说,她称不上主角,但看点全在她身上。
纪嘉臻捏着酒杯的手指忽然收紧。
如果影视化是真,如果她能拿到这个角色……那么,孟绪的辉煌,就是她的明天。
韦羲恺开始说场面话,纪嘉臻伸手挡在唇前,靠近冯明侨问:“你要带我见的人,是他?”
她甚至都想好下一个问题了,然而冯明侨的回答不在她意料之中。
“不是。”
纪嘉臻睫毛轻颤,垂眼看冯明侨侧脸,发现她的视线并不在韦羲恺的方向。
“是他,韦羲恺的外甥,庄延。”
她顺着冯明侨面对的方向看过去,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只亮了侧身给她们这边。
“他啊……”
冯明侨听见纪嘉臻的呢喃音,挑着眉回头,“认识?”
纪嘉臻重拾起笑,那笑容冯明侨熟悉,于是带着打趣的口吻问她:“泡过?”
纪嘉臻抿一口酒,心中构思好了下一步该怎么走。
“算不上。”
但也差不多。
12. Violent
话题中心的男人全神贯注地听韦羲恺发言,完全没注意到这边有老熟人。冯明侨又睨那边一眼,笑着问:“这种优质男人都看不上了?”
纪嘉臻盯着庄延的侧脸回:“你可别把我捧高了又把他给踩低了,说的跟他也是任我挑选求我垂眼的一样,回头韦老先生知道了得不待见我,我对他那小说可还感兴趣着呢。”
冯明侨完全不信她这套说辞,“那你俩是什么情况?”
“大概就是……”纪嘉臻眯一下眼睛,思考用什么词合适,然后在一众词汇中选了最矫情的那个,“错过吧。”
她两也就是去年认识的,庄延是哥大硕士,编导专业,在这方面是天才,一点儿不夸张,本科和小组拍的微电影就斩获国际奖,他是导演,自此一战成名。
纪嘉臻看过他获奖后的采访,身在娱乐圈,当然对这些也更关注点。
去年一次泳池趴,她觉得无聊,于是打开了室外投影趴在泳池边看那部微电影,二十分钟的片子,她看的很认真,片尾导演名出现的瞬间,旁边忽然有人问她好不好看,她点头说不错,转头就对上了庄延的眼睛。
相遇还挺浪漫的,可惜那场泳池趴她另有目标人物,忙着结交人脉给自己复出铺路呢,没空跟他周旋。
但她对庄延的印象不赖,慕强是一方面,他身上有一股特明显的艺术气质,眼神还带点忧郁,挺特别的。
当然,庄延也认识她,那天晚上他还主动要她的联系方式,但她没给,毕竟她要接近的那人是他朋友,让人知道了不太好,所以只留了一句特别俗的话:有缘再会。
现在看来,缘来了。
冯明侨听了她的回答差点笑出声音,“正好,有机会给你俩再续前缘了。”
纪嘉臻笑,“什么机会?”
冯明侨靠近她,音调降低。
“这几天《献祭》影视化的风声愈传愈烈,你以为是空穴来风?今天来的这些哪个是普通人,都是来争版权的。”
纪嘉臻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压着声音问:“那你应该介绍我跟韦老先生认识啊。”
“恰好我也听了些小道消息,版权归谁家不确定,不过,影视化的导演,得是他外甥庄延。”
纪嘉臻大概能懂韦義恺的考量,绝不是为了捧庄延,她清楚庄延的能力,韦義恺这么做是不想自己的心血被毁,毕竟这两年毁原著的电影电视可不少,庄延来导,他放心,也方便干涉。
她也懂了冯明侨的打算,搞定庄延可比搞定韦義恺容易的多。
大概是纪嘉臻的眼神太过炽热,庄延侧了下头,而后在偌大的会客厅中,精准找到她的方位,和她四目相对。
纪嘉臻举起手中的高脚杯遥遥敬他,庄延有些惊讶她的存在,但很快恢复,他没拿酒,于是很绅士风度地微微俯身回她一记。
得到回应以后,纪嘉臻收回视线,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韦義恺,好像真的在专心听他讲话。
但这么巧合地重逢,这么默契地对视,她能若无其事,那一个眼神,搅的庄延的心可不太静。往后十分钟,他频频回望,看见的都是纪嘉臻昂头听话的正脸和偏头交谈的侧颜,她再没看过他一眼。
她们的第二次对视,是韦義恺将他介绍给在场所有人的时候。
冯明侨注意到两人间的氛围,于是在韦義恺说完所有话走下来时,轻推了下纪嘉臻的后腰。
“我只负责带你见他,至于机会,你得自己争取。”
说完就转身和一个资方碰上杯,聊的热火朝天。
在纪嘉臻回望的功夫中,庄延正朝这边走来。
她放下酒杯,微笑恰到好处。
“好久不见。”男人声音清润,气质不变。
纪嘉臻纠正他:“是有缘再见。”
重音落在“缘”这个字上,庄延喉间溢出声笑,附和她:“是挺有缘,今天在这见到你,我很意外。”
“跟着朋友来见见世面,只是没想到今晚是韦老先生的私宴,我贸然过来,有些格格不入了。”
纪嘉臻惯会演戏,她的尖牙利爪不会在庄延面前展露半分,毕竟有求于人,知性温柔懂礼节是她在这个男人面前的人设,哪怕她的形象在媒体上已经是妖魔般的存在了,但戏得做全,万一演着演着,他就信了呢?
提到韦義恺,庄延回头看,然后对她说:“走吧,作为我的朋友,当然得向我舅舅介绍下你。”
纪嘉臻挑眉,对那两个字倍感新奇,“朋友?”
“还不算吗?那我努努力。”
这个人,就讨喜在这。
韦義恺身边的两人在她们走过来时识眼力地散开,庄延先开口:“舅舅,这位是我朋友。”
纪嘉臻接过庄延的话,伸出右手,“韦先生您好,我是演员纪嘉臻。”
韦義恺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而后又看了眼庄延,才虚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我很喜欢《献祭》,也很喜欢王乔。”
王乔就是《献祭》里那个贯穿始终的女人。
这种恭维话韦義恺听过太多,再加上他混的娱乐圈跟纪嘉臻所处的早就不是一个时代,他近十年并不关注这个圈子,自然对纪嘉臻这个名字十分生疏,也因此,他没把她放在眼里,只当她是一个小辈。
旁边有人等着跟韦義恺交谈,所以纪嘉臻只简单打了个招呼。这事儿不能心急,在他面前露了个脸已经超越许多人了。
《献祭》影视化的事儿还没官方出面回应,版权不知道花落谁家,选角更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但冯明侨不可能骗她,现在最主要的是跟庄延这个板上钉钉的导演搞好关系,毕竟他在韦義恺面前有很大的话语权。
纪嘉臻看了眼和身边人相谈甚欢的冯明侨,偏头望向庄延,“里面好像有点闷。”
庄延看了眼庭院,树影轻晃,微风,不算冷,“要不要出去走走?”
纪嘉臻当然说好,她就等着这句话。
那一句“朋友”不过是胡诌,两人心里门儿清。
再续前缘续的是男女情缘,这么明晃的灯光下,说骚话调情堪称犯罪。
考虑到她穿的是高跟鞋,庄延带她来池边的六角亭坐着,水幕在背后流淌,落声听着挺舒服。
话题得慢慢切入,纪嘉臻先开口问:“什么时候回国的?”
“九月初,比你早一个月。”
她笑,“你还关注我行程?”
“热搜很轰动。”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不过,我确实有关注。”
纪嘉臻调整了下坐姿,身体侧向他,膝盖也碰上他的,庄延半分没动,视线没离开过她的脸。
这种心照不宣是一个暗号,在这样寂寥的夜里,某些隐匿在暗处的汹涌,一触即发。
“关注哪些?”
庄延思索着回:“网友似乎对你误解很深。”
“比如?”
“说你来者不拒,说你情人不断,说你私生活混乱。”
纪嘉臻眼里的笑意很深,“是误解吗?”
庄延态度还挺认真,“至少,这两年,我没听说你有男朋友,也没听说你有暧昧对象。”
纪嘉臻笑容不变,倒是心里暗自吐槽,这话她自己听了还能憋得住,许晏宁听了估计得笑疯,毕竟,她这一年可没少睡。只不过从前没想过避人眼目,而去美国以后,有人良心发现,巴巴地跟在后面替她封口而已。
但也能说明,她在庄延这的人设立的很稳。
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是事实,没有男朋友,没有暧昧对象,她就只是比较爱睡觉而已。
“网络不是一直这样?捕风捉影。我们这个圈里的人,谁还没几个黑料加身。”
艺术细胞发达的人,大多数都心思细腻,情绪也更敏感些。庄延沉默两秒,然后说:“他们骂的很难听。”
纪嘉臻看着他的神情,心中了然,接下来她应该哭惨,越惨他就越同情,越同情就越心疼,男人一旦开始心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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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女人,那他离栽跟头不远了。
她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没办法啊,想吃这碗饭,当然得忍受这些,钱都赚的那么容易了,挨点骂也没什么。”
男人看她垂下的眼睫,神色分明落寞难掩,下一秒又仰起脸对他笑笑,“我俩坐在这儿,如果被人偷拍了,明天必上热搜,你会跟我一样被骂。”
“那就被骂,我体会一下你平时的感受。”
纪嘉臻垂眸那会儿正在酝酿情绪,思索着这时候是不是该掉点眼泪显得更真情实感一点,但听见庄延这话,她吸一记鼻子,把情绪压回去。
他都上头成这样了,她也不用演了。
她斜他一眼,眼里还有没褪下去的雾气,“你这么说,我很容易误会啊。”
“误会什么?”
“误会你喜欢我啊。”
而庄延很坦荡地回:“不明显吗?我以为你看出来了。”
这情况有点出乎纪嘉臻意料,她知道庄延至少是对她有意思的,但她以为怎么也得再拉扯一阵,他这么快就大方承认了,她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不是吧。”她下意识伸手想将脸侧的发挽到耳后,摸了空后才想到今天做的是盘发,手有些不自在地在空中顿了一秒,然后放到膝上,“我们才见两次面。”
“一见钟情,或者说,日久生情?好像都不太准,但我认识你比我们第一次见面要早很多,是你刚出道的时候,我是通过那组写真认识你的。”
纪嘉臻语气带点怀疑:“你可别说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
“是。”他点头,“那个时候就喜欢,你很漂亮,照片里的你有一种青涩的风情,对男人的杀伤力很大,我有中招。”
纪嘉臻睨他,“你倒是挺诚实。”
“应该没有女生爱听谎话。”
纪嘉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找庄延是带有利用目的,扯上感情可就不好脱身了。
手机这时候响一声,打断她思绪,她拿出来看一眼,是冯明侨那边结束了,问她是坐她车还是另有打算。
纪嘉臻让她先走。
庄延在她打完字以后问:“有事?”
她站起来,将手机放回包中,“没什么事儿,就是时候不早了,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送我回家。”
“当然。”
路上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但纪嘉臻刻意避开了某些话题。
某些,她不会负责任的话题。
接近十点,车开到楼下,车里灯亮起,庄延和她说晚安。
纪嘉臻的手搭在安全带那儿,按一下就会弹出,但她没动,脑子里忽然想起某个人说的一句威胁的话,这么一想,反骨心理忽然上来了,她移开手,一双漂亮的眼睛径直看向庄延,“要不要,上去坐坐。”
暗色灯光配上这句话,气氛显得有些暧昧。
“好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又动起来,庄延打着方向盘往停车场入口的方向开。
之后停车下车一气呵成,纪嘉臻和他并排站在电梯前等。
10——9——8——
庄延忽然开口:“我回国前考虑过这儿的房子,但没房源了。”
“盘好,比较吃香,我的也是租的,买是买不上。”
3——2——1——
“租到也挺不容易,买得起这里的人,没几个在乎那点租金。”
“凑巧,运……”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人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在打电话,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不动了。纪嘉臻的声音在看见他的脸后顿住,眼睛看着他的。
他眼眸微眯一下,而后对着电话那头说:“挂了。”
“……运气好。”纪嘉臻说完那句话。
闻斯聿的眼底折出冷郁的光,漆黑的眸子在她身上游走,从精致漂亮的脸,到深v的胸前。
最后,落在庄延身上。
暗流涌动,火花四溅。
13.Violent
停车场很静,温度比外面还凉些。
闻斯聿的眼神像一条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此刻它是处于攻击状态的。
冷着脸看了庄延三秒后,他望向纪嘉臻,眼神锐利,“挺巧。”
庄延是聪明人,当然看出她两之间有猫腻,“你朋友吗?”
“我邻居。”
“她房东。”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说完的那一秒气氛再度凝滞。
感受到庄延略带疑问的眼神,纪嘉臻补充一句:“房东,兼邻居。”
她往旁边站一步,给中间留出一道空,“不是要出去?”
闻斯聿唇角掀起冷笑弧度,眼神依旧阴郁,看不出半点笑意,“是,出去。”
他往外走的同时,纪嘉臻往里进,和他擦肩过,肩膀相碰的触感让她心口顿一下。庄延短暂看了眼闻斯聿的背影,接着也上了电梯。
上升的过程中两人都没说话,庄延有话想问,但涉及隐私,他不好多嘴。纪嘉臻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话题自然地切到《献祭》影视化这事儿上去。
进门后她让庄延随便坐,问他喝点什么。
“温水就行。”
纪嘉臻准备拿酒的手顿住,眉尾微挑,然后给他倒了杯温水。
庄延接过抿了一口润喉,然后问她:“你对《献祭》感兴趣?”
纪嘉臻在他对面坐下,右腿搭上左边的,手肘撑到膝盖上托着脸,“我对《献祭》的影视化感兴趣。”
庄延勾唇笑笑,今晚私宴的主题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偏偏韦義恺没提那三个字,其他人也就闭口不言,纪嘉臻倒是第一个把目的挂到嘴边的人。
她不接着往下问,而是关心起他来,“你这次回国,是打算留在国内发展,还是只回来待段时间?”
“长留国内了。”他回,“家人都在国内,一个人在国外,过得再舒坦也是漂泊异乡,心不安。”
这话是说辞,假的不行。
纪嘉臻左耳进右耳出,她太清楚庄延回国的原因。
国际奖的含金量未必就有吹的那么高,但相比国内大多数弄虚作假的,到底还是要真实些。他已经拿了两个认可度很高的奖项了,实力不容小觑,迟早在欧美导演圈立稳脚跟。放弃这样的机会回国,无非是想回到家族的羽翼下,在这个圈里走的更轻松些。毕竟他们家出名的可不止一个韦義恺,属于导、演、编三条路都有人的那种。
想到这,她眼底微讽。
果然,混哪条道都得背后有人啊。
“深耕导演这一行?”
庄延笑:“之前拍的都是微电影,以后想往宽了发展。”
纪嘉臻明白这个“宽”指的是什么,冯明侨的话还在她耳边:《献祭》的导演,是庄延。
正当她思考着怎么把话问出口时,庄延主动提了。
“你想要王乔这个角色,是吗?”
纪嘉臻没说话,但眼睛里写着“当然”两个字。
庄延的双手交叠在一块儿,回:“恕我直言,你不适合这个人物。”
她眼睛眨两下,没表情,而庄延的神色认真,纪嘉臻静了两秒后冷笑一声,“从导演的专业角度,还是你个人?”
“导演,和观众。”
纪嘉臻放下架着的腿,整个人往后靠,俨然是不服气。
“给个理由啊。”
庄延给了她四个字:“你太漂亮,太年轻。”
纪嘉臻唇角微勾,如果这是错的话,那她还真改不了。
“那你是不相信我的演技了。”
庄延摇头,“跟演技……”
他话还没说完,门铃忽然响了,纪嘉臻朝门口看,而庄延看着她。
这个点来敲门的,除了闻斯聿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她不想开。
门铃响了第二遍。
庄延问她:“不去看看吗?”
门口声音还在响,已经不是门铃声了,关节叩在门上的沉闷声明显,敲门的人显然有些急躁了。
纪嘉臻沉一口气,对他说:“你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门外的人不知疲惫地敲着,声音让她心烦。
“咔哒”一下,门打开,闻斯聿闲散地站在那儿,一副冷淡模样,满脸写着与世无争,手上还提一袋子东西。
纪嘉臻压着声音问他:“你干嘛?”
他倒是有正当理由,把手抬高,袋子在她眼前晃两下,“我家跳闸了,没电,借你厨房开个火。”
“跳闸了你该去找管家,早不做饭,晚上十点要做饭了,你扯淡呢?”
“管家解决问题也需要时间,我是病号,还发着烧呢,昏睡一天了就想吃点东西,你这么冷血?”
他这么一说,纪嘉臻确实从他眉眼里看出点疲态,声音也有些鼻音,但她眼里充满了不相信。
闻斯聿弯腰,“不信?”
他空着的那只手捉她手腕,带着她的手摸他额头。
确实挺烫。
纪嘉臻没那么心软,她手挣脱开,拧着眉插进口袋里,“病号就别做饭了,点外卖吧。”
说完有想关门的冲动,结果闻斯聿这丫突然就抬高了音量,眼神还顺着她头顶往里看,落在庄延身上。
“我是你房东,就借个火煮个面,不过分吧?用完给你收拾干净,咱两还是邻居,更应该友好互助一下,别这么没人情味儿。”
纪嘉臻胸口起伏,气的。
她倒是见识了什么叫倒打一耙,还成她没人情味了。
他不就是想看她跟庄延在干嘛吗,不就是怕她跟庄延发生点什么吗。
她脚一抬,把门踢开,“行,友好,互助,来,您请进。”
闻斯聿也丝毫不客气,大剌剌地就进来了,还漫不经心地扫了庄延一眼。
身后纪嘉臻把门关上,准确的来说,是砸上。
他驾轻就熟地走到岛台边,偏不进里厨,就要在西厨这煮他那面,因为这儿正对着沙发,离的不远,那边说什么他都能听见。
纪嘉臻白他一眼,继续坐到庄延对面,这个位置也刚好方便她观察闻斯聿的一举一动。
“继续说吧,不用管他。”
庄延收回视线,接上前面没说完的话,“跟演技没关系,你的外形放在那儿是没有说服力的,观众对你本人的印象会大于角色,那么,这个人物的塑造是失败的。”
“所以你还是在针对我的脸,你针对每一个外形过分优越的人,你潜意识里就认为这样的人没法塑造好人物而是更适合当一个花瓶。”
她在这个圈里遇到过太多这样的人,她也最讨厌这样的人,所以她把话说的很开,不是想跟他争论个什么,而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庄延抿唇,“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针对王乔这个角色来说。”
纪嘉臻不接受这种解释,“我不是初入演艺圈的新人,电影我演过,影后我二十岁就拿过,你这么说不仅是在怀疑其他导演的眼光,更是对我能力的否定。”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明显比平时硬,较了真,是真的不服气。庄延想再解释他的意思,但话被人抢了先。
一直安静在厨房的闻斯聿忽然搭腔:“王乔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嘉臻抬眼看他,刚好和他对视上,她不确定闻斯聿问这个问题是想干嘛,但直觉告诉她没有坏处,所以她说的很详细。
“没文化,村里有名的剩女,三十岁进城被人诓骗卖了身,事后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发现时已经打不掉了,生育后的第二个月她把孩子扔到井里溺毙。警察来调查,她引诱了负责案件的警官,并且使他完全爱上她。然后找到了□□她的那个人,完成借刀杀人。警察被抓走的那天,她偷了他的手枪,在众人面前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室内陷入很长时间的寂静,锅中水沸腾的声音分外清晰,闻斯聿把面放入锅中,然后问了第二句话,“原创剧本还是小说改编?”
纪嘉臻回:“小说,韦羲恺的《献祭》。”
闻斯聿轻笑一声,眼睛看向庄延,那眼神有点意思,带点嘲,带点笑。
“韦羲恺当年执导的那一部选的不也是花瓶?孟绪顶着那张脸照样能拿影后,电影也得奖了。这书我没看过,人设我刚听完,我觉得她能演,还能演的挺好。至于你说的那套狗屁理论,她不服气我也不信。我作为观众来看,剧情才是主要的,人设是锦上添花,一场电影下来,印象最深刻的绝对是剧情,如果不是,那就是剧情有问题,剧本有问题,原著有问题,而不是把这些问题完全归到演员身上。”
纪嘉臻原本正坐着跟庄延辩论呢,听完这段话直接陷进沙发靠背了,看闻斯聿的眼神逐渐染上笑意,带点欣赏和探究。
这番话她听的很爽,他说的这些和她的观点几乎一致。有些话她的身份不方便说,闻斯聿的身份就很合适。
他一不在圈里混,二不怕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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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搞,家庭背景摆在那儿,比庄延要高好几头。
庄延陷入了沉默,脸上表情复杂,看样子是被说服,但心里还在纠结着什么。
纪嘉臻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顾虑,只是看见他启唇轻声道:“嘉臻,这个圈子的规则你比我懂,很多东西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但它是存在着的。”
她不知道庄延在影射什么,很多东西潜伏在水面下,她是岸边客,没法看清真貌。
他站起来,回头看了闻斯聿一眼,后者正饶有兴致地煎鸡蛋,没理他的眼神。
“时间不早了,我明早还有事,改天再见吧。”
闻斯聿这时才懒懒掀起眼皮撂他一眼,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纪嘉臻送庄延到门口,关上门回头时他那碗面终于煮好了,正单手端着碗往餐桌走。
她也往那儿走,先他一步坐下,面被搁到桌上,香味往上飘,她垂眼看。
别说,色香俱全,金黄的荷包蛋边上还摆了两颗青菜,看着挺有食欲。
纪嘉臻伸手把碗捞过来,而筷子还在闻斯聿手中,她抬眼,手摊在空中,冲他挑一下眉。
“你再煮份,我要吃这碗。”
她今天一天就吃了一小碗沙拉,十小时没进食过了,晚上还喝了点酒,胃实在不太舒服,闻斯聿这碗面看着挺清淡暖胃。
闻斯聿嗤笑一下,把筷子放她手心,人又折回厨房。
纪嘉臻咬一口煎蛋,挺嫩,口感是她喜欢的那种,脸颊徐徐动着,一边缓慢嚼一边看闻斯聿动作。他为方便脱了外套,穿最基础的黑T,模样认真,这两眼居然莫名看出点贤夫味。
“你这种人也会做饭。”
闻斯聿把煎蛋翻个面,和她对视,“我这种人是哪种人。”
纪嘉臻把面搅在筷尖,轻吹两下,吃进嘴里咽下去后才回话,“大少爷呗,家里得配十几二十个保姆的那种,还得有个什么管家。”
她想到这儿倒是把自己说乐了,抖着肩说:“管家还得说,少爷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闻斯聿不懂这梗,但觉着她挺逗,他真没见谁说句话能把自个儿乐成这样。
“那少爷要么植物人要么面瘫,要么就是死了有一会儿了。”
纪嘉臻笑点特低,听完他这句话笑的不行。
闻斯聿看她笑的模样唇角勾起,等他那份面煮完了纪嘉臻才彻底笑完。
他端着碗坐到她对面,胳膊撑上桌面。
纪嘉臻的眼睛随意扫过,忽然被他小臂上一道不短的痕吸引,结的痂还没掉,像被锋利的东西划伤的。她想起接去接许晏宁的那天,看见他眉尾处有道痕。
“你是总跟人打架还是怎么着?”
闻斯聿知道她是在说他胳膊上那道伤口,语气挺淡地回:“不小心蹭的。”
纪嘉臻没多好奇,也就没执着问。
刚低头吃一口面,对面人又开口了:“那男的什么来头,跟你想演的那角色有关系?”
“庄延,韦義恺的侄子,应该会是那部片子的导演。”
闻斯聿撂了筷子,拿出手机摆弄,半分钟后幽幽开口:“二十七岁,年纪挺大啊。”
纪嘉臻带着疑惑抬头,瞥见他手机屏幕的画面,在网上查庄延的个人资料呢。
“哥大编导硕士,学艺术的啊。”他抛一个眼神给她,“国外,学艺术,这种玩的最花,嘴都亲烂了的那种。”
“你有病啊?”
闻斯聿脸上挂着明晃的笑,“还骄傲自大,得两个奖就以为自己是真大咖了,说你演不了,看不起你呢。”
纪嘉臻放筷,抱着胳膊靠到椅背上,“你要么吃要么滚,骄傲自大这方面你比他略胜一筹,就别在这黑人家了。”
“我这不是怕你踩坑吗,给你避雷呢。”
“你他爹的是怕我跟他睡。”
闻斯聿脸上那抹笑有点耐人寻味的意思。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专心吃面,纪嘉臻吃了一半就停了,捏着纸巾擦嘴,闻斯聿也差不多吃完。
纪嘉臻手指一下厨房,又指一下桌面,“收拾干净,走的时候把门关好,我要洗澡睡觉了。”
闻斯聿没回好与不好,倒是问了她一句话:“王乔那个角色,你有多想要?”
“大概就是,你想要我那么想要。”
他笑,在纪嘉臻转身后丢个问句出来,声音像浸在酒精里的冰,让人打颤。
“那你跟不跟他睡?”
14.Violent
—“那你跟不跟他睡?”
答案是,当然。
一旦进入纪嘉臻的狩猎圈,没有人能幸免。
角色她想要,庄延她也想要,毕竟在利益和利用之前,她看他的第一眼,里面写的是征服。
庄延的态度摆明了王乔这角色不好得,她有心理准备,争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不能落。
男人和资源,总得到手一个,不然多浪费时间。心爽不了人得爽,这是她的人生准则。
庄延比她想象中忙,具体忙什么她不知道,但人是隔日就飞去西北了,归期待定。
纪嘉臻这段时间里也没闲着,把《献祭》又通读了两遍,写了个王乔的人物小传,钻磨了一段她的高光情节,自己对着镜子反复地演。
还把韦義恺当年执导的那一部电影翻出来看了一遍,研究了孟绪在里面的表演技巧——跟她在其他片子里有些许不同。
那不同里绝对有韦義恺的手笔。
纪嘉臻要做的,就是往韦義恺的偏好上靠。
庄延只能做她的引荐人,她能把他当踏板,让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推荐给韦義恺,却不能全心全意地指望他帮自己拿下这个角色。
毕竟傀儡导演没有话语权。
跟她料想的一样,段祁寅是真的说到做到,May姐已经一星期没联系过她了,简懿倒是活动不断,粉丝量在涨,不过依旧在四线队伍里就是了。
但段祁寅也不是只手遮天,她还有一个自己挣来的代言在身上,不可能陷入零曝光的惨状中。
月底Tingun有个线下活动,纪嘉臻作为代言人当然得参加,妆造由圈内挺出名的两位老师做,衣服首饰一整套都是Tingun赞助,代言人的排面给够。
出发前一刻她把段祁寅的名字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他发了张照片。
照片里她脸上是招摇的笑,脖子上的宝石夸张夺目,戴着戒指的中指竖在前面,嚣张,挑衅。
发完又将人拉进了黑名单。这行为挺幼稚,但她干的挺爽,心情大好。
这场是保密活动,先前没透过声,所以从纪嘉臻出现的那一刻热搜就爆发式地往上冲。
现场乌泱泱一片全是人,惊呼声排山倒海般席卷,无数镜头聚焦在她身上,生图四处扩散,网上热议不断,一场活动的涨粉数量抵得上简懿一周。
一次成功且有效的露脸。
活动结束她收到一条短信,是段祁寅用他助理手机发来的。
两个字。
“能耐。”
*
十一月过了三分之一,庄延终于回A市,约纪嘉臻明晚一起吃饭。
机会摆在眼前,没有不接受的理。
庄延来接她时带了礼物,一束红玫瑰,算是约会必备了,纪嘉臻只看了一眼,还跟嫌累赘一样把花撂去后座。
太俗了。
从花的品种,到包装,到花上的香水,乃至这个礼物本身,都太俗了。
花束是成本最低的礼物,甚至不需要动脑,她不喜欢这种千篇一律的东西。
“不喜欢?”
她摸了下鼻子,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最近降温太快,有点感冒,鼻子不太舒服,闻不得香水味。”
庄延眼神里流露出关心,“明天带你去吃一家药膳,她们家的鸡汤不错,祛寒。”
纪嘉臻系上安全带,把卡进大衣外套里的一缕发抽出来,“今天的饭还没吃呢,就想约我明天的了?”
庄延看一眼倒后镜,笑着问:“那你愿意赏脸吗?”
“看你表现喽。”
餐厅有些远,在城南的一处山林,黑珍珠二钻,环境清幽,位子挺难订的。
服务生领她们往里走,穿过长廊到僻静独院,透明玻璃取代了院墙,三面皆是树景,满眼都是葱茏的绿。市中心的树早就萧条,这儿的却仍是生机勃勃。
纪嘉臻长期节食,饮食方面不太讲究,在她这儿就没有难吃的东西,所以干不来点菜这细活儿。她把菜单丢给庄延,低头抿了口普洱,目光随意落到一棵往歪了长的树上。
庄延在合上菜单前问她:“想喝什么酒?”
纪嘉臻懒懒收回视线,“一个人喝没意思,喝茶就行。”
男人温润一笑,“我陪你喝啊。”
“车不开了?”
“代驾,或在这留宿,都可以。”
纪嘉臻精准捕捉到“留宿”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笑,貌似不在意地“噢”一声,说了自己想喝的酒。
服务生离开,剩她们面对面相望。
“去西北这么多天是有工作在身还是单纯玩?”
庄延回答:“去实地考察一下,找合适的景,也顺带着玩了一圈。”
“合适的景?要拍东西?”
“在筹备一部电影。”
纪嘉臻点到为止,她心里清楚那电影叫什么名,但不多问,“期待庄导的作品。”
“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名字。”
话落,四目相对。
幽静氛围下流淌着不为人知的炙热,成年人的对视直白又赤裸,却又谁都不说破。
菜陆续上来,服务生反复经过,纪嘉臻对那句话没作回应,直到菜全部上完才有所动作。
她对着庄延举起酒杯,那模样是敬他,却又一言不发,只用含着笑意的眼眸望着他。
庄延抬手,杯壁相碰,“叮当”一声响,暗红的酒液淌入口中。
纪嘉臻的沉默让他有一丝心急,到底还是没按耐住,率先开口:“你不问我是什么电影?”
她摇头,“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庄延放了手中刀叉,正色看向她,“我为那天的话道歉,我知道你听了不高兴,那不是我本意。”
纪嘉臻知道他指的是那晚说的她不适合王乔的那番话,但她故意装傻,“什么话?我记性挺差。”
“不是你不适合王乔,是……”后半句他又消了声,好像还在和自己作斗争,到底是真话难以启齿还是有事难以言说?
纪嘉臻想起庄延那夜说的另一句话。
—“这个圈子的规则你比我懂,很多东西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但它是存在着的。”
他说的“东西”,是指什么?
纪嘉臻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我没太放在心上,不方便说的话不用勉强。”
她越是这么说,庄延就越内疚,他叹一口气,坦诚直言:“《献祭》会被改编成电影,我是导演。”
纪嘉臻拿酒杯的手停在空中,投去惊讶目光,随后又自嘲地笑笑,“看来我确实不合适,庄导没看上我。”
庄延着急解释:“我没那个意思!不是你不适合王乔,只是这个角色……内定了。”他垂头,不去看她眼睛,“我罗列的那些你不适合的理由是为了给这件事做掩饰。”
纪嘉臻眼睫轻颤,眼下的那片阴翳透出些许失望,“那现在为什么告诉我。”
“我不想骗你,我还想追你。”
他抬眼,忧郁气质在此刻尽显,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眼底痴缠一片。
纪嘉臻轻声询问:“哪个想是真?”
这样一句轻飘的问句就足以让他丢盔弃甲。
“喜欢你是真。”
她把杯中剩的酒一饮而尽,又再往里续,“好多人说喜欢我,我要怎么去分辨真伪,怎么去确定多少。”
庄延喉结滚动,声音渐哑,“你出道那年,我二十岁,该展开恋情的年纪,我被你迷倒了。后来你的绯闻越传越多,他们说你只喜欢处男,我拒绝了身边所有女孩。”
“……”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但是,如果他们都行的话,那能不能,也考虑考虑我。”
纪嘉臻思索着,那天闻斯聿的出现大概是让庄延有了危机,知道她不缺男人而他又没太大的竞争优势,今天干脆把底给她透完了。
她的眼神太过平静,让他心里渐渐没了底,心里的那点火逐渐化作死灰。
万籁俱寂。
玻璃上忽然有敲打声,纪嘉臻偏头,看见树枝上下晃悠,叶子摇摇欲坠。
下雨了。
风雨穿不破三面玻璃,她们仍在刚才的氛围中,但纪嘉臻问了句很跳脱的话,“内定的人,是谁?”
庄延犹豫了两秒,还是供出那人姓名。
“李卓容。”
这还真是内定,否则王乔这个角色她连试戏都试不上。
不过纪嘉臻还是有些惊讶,李卓容今年四十二岁了,年龄差别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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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路又不同,她们基本没接触过,但李卓容演的戏口碑都不错,她一直以为她是个挺有实力的前辈,现在看来,看法得改改,实力未必只在演技方面。
“可惜,我这段时间还为王乔写了个人物小传,用不上了。”
这语气的惋惜和遗憾意味过重,庄延不忍心见她失落。
“王乔这个人物,你比她合适的多,在官宣之前,一切都能变动。”
纪嘉臻看向愈下愈大的雨,“都是内定了,变动的可能很小。”
“情人和亲人之间,还是有血缘的更能说得上话。”
这话透露的信息可不小,李卓容攀上的居然是韦羲恺啊。
雨点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急促沉闷,纪嘉臻在嘈杂声中回头,配上身后的深绿景色,像极了电影镜头。
庄延的心脏不可遏地漏了一拍。
她说:“雨下的好大,今晚在这留宿吧。”
重逢那夜勾起的欲.火在此刻彻底焚身,从里到外,烧的噼啪作响。
今夜,他的整颗心脏都为她跳动。
长廊,假山,后院瀑布。
一切都只在纪嘉臻眼里留下空荡的虚影,庄延的背影在她眼前摇晃,手被他牵着,攥的很紧。
隔着层厚玻璃,她听见连绵的落雨声。
脑中只有一句话:今天睡了他合适吗?万一角色那事他一时半会儿搞不定,还想求她睡二次三次怎么办?
一个男人她只睡一次啊。
巨大关门声让她从思考中回神,庄延脱了外套,下一秒就急不可耐地吻上她,唇舌吸吮,毫无章法,让她不太舒服。
纪嘉臻推开他,下巴轻抬指向某处,“先洗澡。”
她们的第一次是在淋浴间,氤氲热汽模糊了视线,瓷砖玻璃上爬满水雾,身后是冰凉坚硬的触感,身前是滚烫结实的胸膛。
冰火两重天。
热水自上而下,流淌在肌肤的每一寸,庄延的喘息声在她耳边一下比一下重,身体和听觉的极致下,她很有感觉。
浴室抱着做挺刺激但终归不太舒服,两个人都在状态中了,纪嘉臻身上的水没完全擦干就被压到了床上,庄延想到她在车上时说的感冒,怕她着凉,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背后压着头发,身体和床单反复摩擦的作用下有些磨人,她膝盖拱起,手推一下庄延肩膀,“换个姿势。”
翻身,变她在上面。
脖间有汗流到锁骨上,泛着盈盈的光,几缕发丝粘在颈侧,纪嘉臻觉得难受,甩了下头发,头往后仰,手撑到庄延腿上,匀速起伏着,口中溢出一丝喘。
雨越下越大,和室内的声音融在一块儿,外面早冬萧索,里面春光旖旎,情.欲无处可藏。
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庄延的手扶在纪嘉臻腰侧,担心是有人找他谈电影方面的事,于是偏头看了眼,发现是纪嘉臻的手机。
“要不要接?”
纪嘉臻扫一眼过去,一个“w”的备注,她清楚是谁。
“没空啊。”
响了一段时间没人接,那边直接挂断了。
耳边清静了,庄延撑着胳膊坐起来吻她,手机却在嘴唇接触的那一秒再度响起,来电人锲而不舍地打来了第二个。
“是不是找你有事?不接吗?”
纪嘉臻搂他脖子,声音断断续续,“我现在、不也在有事、吗?”
庄延胳膊箍在她背后,从她唇畔流连到耳侧。
电话挂断,再重拨过来,好像今天她不接就不罢休了一样。
庄延停了动作,捞过手机递给她,“接吧,万一有急事。”
纪嘉臻眼睛没离开过他的脸,手机握到她手心,再放到耳边,接通的一瞬间她垂头和庄延热吻。
肩膀开始缓慢起伏,呼吸急促。
七秒,八秒。
那头声音凉薄,带着隐忍的低和哑,她在听见闻斯聿喊她名字的那一刻颤抖一下,不小心漏了一个音节出来。
“纪嘉臻。”
“你在做什么。”
她食指横亘到双唇之间,庄延识趣地放过她,改咬她指尖,给她留回话的空间。
唇角还挂着津液,糜烂到极点,她回:
“做啊,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