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同,但被同性恋盯上了》 第1章 狗 九月初旬,头顶上的太阳晒得出奇。 一所流浪狗基地坐落在较为偏僻的郊区,狗叫声此起彼伏,在足够宽敞的犬舍里形成短暂的回音。 陆以帆穿着简单的短袖短裤仍然热得往外冒汗,他刚把费劲吧啦地把犬舍里两条互相纠缠咬得狗毛满天飞的狗分开,就接到了同事的电话。 “帆哥,我今天来不了了,学校社团下午要开个大会。” 林屿的声音在电话里苦哈哈的,估计人正往活动室赶,风声呼呼地灌在他麦克风里,吵得陆以帆耳朵疼。 “嗯,行。” 透过电话林屿都能听出陆以帆的声音有点儿疲惫,毕竟今天值班的另一个同事也正好请假,林屿知道自己不去陆以帆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心里琢磨了一下。 “帆哥,要不我把我发小叫过去替我一天,他经常运动的,可能干了。” 陆以帆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把挑事的那条狗赶进铁笼子里隔离:“这多麻烦人家啊,你不来我一个人也能行。” “哎呀没事,他欠我人情,我这就叫他过去。”林屿笑嘻嘻地把电话挂了。 陆以帆把手机随手放回兜里,不轻不重地给了笼子里的肇事狗阿圆一个脑瓜崩。 “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阿圆呜呜叫了两声,垂头丧气地往里面躲,全然没有方才咬起同类的凶狠样。 被咬的那条狗也在他脚边讨好地绕圈,陆以帆检查了一下它的状况,还好发现得快,狗除了背上腿上被扯掉不少毛之外并无大碍,还不如笼子里的那位伤得重。 陆以帆用小腿把围在脚边的狗群推开,往它们的饭盆里倒粮,顿时房间里十几条狗涌向饭盆狼吞虎咽。 被关在笼子里的阿圆开始扒门。 “行了别挠了,少不了你的那份。”陆以帆被它那着急样逗乐了,拎起笼子往外走,这条狗肯定是得换一个犬舍隔离了。 喂完食陆以帆把房间里的狗毛打扫了一下,便蹲在基地门口的小棚里给阿圆擦药。 他把乱糟糟的毛捋了一遍才发现狗脑袋上的毛几乎全被撕扯下来了,参差不齐地裸露出内里的皮肤,好在没怎么伤到皮肉。 陆以帆又心疼又好笑地摸了两下狗头。 “长个记性吧。” 游知恒骑着车到门口时,恰好看见一个男人蹲在地上乐不可支地和一条秃头狗玩,场面莫名有几分滑稽。 他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正了正色,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做了开场白:“你好。” 他的声音如流水般柔和,加上轻声细语让人很有好感,陆以帆抬起脸,一张干净白皙的脸出现在面前,眉眼清淡,清澈的瞳孔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棕,他微微愣了一下,第一次见到有人眼睛如此的透亮。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哦,小屿的朋友是吗?” “对,他有点事来不了,叫我来替班。” 陆以帆给狗戴上防护项圈,拍拍手站起身:“麻烦你了,怎么称呼?” “游知恒。”他礼貌地笑笑,斯斯文文的样子让陆以帆有一瞬间怀疑他能不能干这活。 “我叫陆以帆,喊我帆哥就行,之前养过狗吗?” 游知恒顿了顿:“算养过吧。” “行。” 看在人只干一天的份上,陆以帆原本只打算给他派一些简单的活,但游知恒学东西很快,人又好学积极,主动揽了不少活。 陆以帆暗自感慨这下明白班主任看三好学生是什么感觉了,要是全世界都是这种好学生模范,那当老师可能得是世界上最轻松的工作了。 不到一小时,陆以帆就暂时性地当上甩手掌柜,少有的准时吃上午饭。 午饭是他自己随便煮的一碗面,吃到一半估摸着那小伙也没吃,又问遮阳棚底下忙活的游知恒:“吃面不?” 对方还没回答,陆以帆就不经意地瞥见他的腕表,那款表他认识,一个名气很大的牌子前不久出的新款,一枚就要五万多,陆以帆收回目光,多少觉得让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吃这个有点寒酸:“算了,我给你点个外……” “好啊。”出乎意料的是,游知恒同意了。 陆以帆顿了顿。 他都这么说了,陆以帆也不可能再推拒,于是下面条又煮了一碗。 两个人坐在狭小的休息室里,风扇吱嘎吱嘎地转着,这种天气下吹出来的都是热风。 陆以帆看见游知恒额头上满是细小的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不好意思啊,老板过几天才找人来装空调,这里刚建没多久。” “没事帆哥。”游知恒笑笑,“我挺喜欢这的。” 两人不熟,说完几句客套话也没什么好聊的,陆以帆觉得有点尴尬,想了想又接上了话头。 “你和小屿从小一起长大的是吧。” 突然提起林屿,游知恒有几许诧异,但还是回答:“我们现在也是同学,一个学校的。” “那你跟他差不多年纪吧。” “嗯,我比他大一岁。” “哦,小屿人挺好的。”陆以帆不知道说什么了,站起身给这场尴尬的聊天画上句号,“你吃完之后到里面找我。” 游知恒好脾气地笑笑:“好。” 犬舍里十分闷热,吊顶的大风扇开到最高档仍然把狗群热得都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 陆以帆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面条倒进狗盆,他最近胃不太好,饭总吃不下,好在这里的狗几乎来者不拒,顺便还能借机观察一下它们的状态。 看见趴在地上直吐舌头的狗都还有力气围过来,他松了口气。 黄昏时分,陆以帆让游知恒先回去,自己留下善后。 流浪狗基地目前收录一百多条狗,基本都是从其他关闭的基地转过来的,一般一天干活的就两人,老板恰巧在这个时候给陆以帆发信息问他基地情况,他随口提了个多招点人的建议就把手机关掉了。 陆以帆的家离他工作的地方不远,骑着车回去的路上他吹着微凉的晚风,多少感觉疲惫感减轻了些。 钥匙捅进生锈的锁里,他用力转了两下才转开。 “妈,我回来了。”陆以帆朝屋里喊一声,门前有个养着仓鼠的笼子,他随手把骑在灰色仓鼠身上的黄色仓鼠推下去。 “洗洗手吃饭了。”妈妈端着一盘菜出来,接着自己先尝了一口,“呀,还没熟呢。”她又连忙端回去。 陆以帆叹了口气,匆忙把东西放下就过去帮他妈端菜。 他妈叫方映月,精神有点问题,情绪不稳定,经常记不住事,尚且生活能够自理,但总会犯糊涂。 陆以帆端完菜又去把阳台纸箱子里把方映月刚丢掉的仓鼠笼子翻出来。 “妈,别再把小黄和小灰放在一起了,它俩是公的,会打架。”他嘱咐了一声,看着方映月停顿好几秒,理解完他的话才答应下来,心里一阵无奈。 他没指望他妈会听,因为这话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但方映月还是喜欢把它们放在一起,接着丢掉笼子,里面的食物和垫料被掀得乱七八糟。 “我以为它俩有个伴能好点呢。”方映月温和且有点傻气地笑笑。 陆以帆看着她,平静的内心荡起一圈涟漪,其实他妈以前不这样,但当初的事情太打击他妈了,以至于他责怪不了每天智力都在退化的妈妈,更永远也原谅不了他爸。 陆以帆把再次骑上小灰的小黄揪出来放回它的笼子里,小黄一落地就开始刨垫料,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他轻推小黄一下,看着小黄呆呆地倒下滚了两圈,一脸蠢萌相终于让他的心情好了点。 日复一日流水线般的工作是非常消磨意志的事,特别是个人生活也没好到哪去的时候。次日他从床上醒来时浑身都是汗,一摸灯才发现停电了,手机也没充上电关机了。 他在床上硬躺五分钟还是没睡着,最后只能无奈起床,去楼下看电表才听到人家说这边小规模停电,得到晚上才能恢复。 陆以帆选择冲个澡直接到基地那边去充电,手机刚亮起来他就收到早上好几条林屿的未接通话,以及一条短信,林屿说今天又来不了了。 陆以帆好歹也是上过大学的,知道学校麻烦事多,有些总是号称能让人成长的社团费尽各种力气消耗社员的精力,以此表现出社团的繁荣兴盛,他对此嗤之以鼻,但也不会对林屿多管闲事。 他简洁地回了个好,没想到几分钟后,昨天那个男孩儿过来了。 这次游知恒没那么拘谨了,眉眼弯弯地在门口打招呼:“帆哥。” 连着两天叫人家来帮忙,陆以帆内心都有点过意不去:“麻烦你了小恒,学校没什么要紧事吧?” “没事,我都处理好了。”游知恒脸上仍然挂着温温的笑,但陆以帆望着他那双眼睛,总觉得他不是真想笑,在阴暗面下深邃的瞳孔给人的感觉情绪很淡,就像只是习惯了这样。 陆以帆当然懒得去思考他是真笑还是假笑,成年人从不纠结这些,他去摸桌上的手套,那是新来的人喂食一些性格比较烈的狗必须要戴的,林屿刚来几天也被咬过。 他把手套递给游知恒。 “别随便摘下来,犬舍里有很多肢体不健全的狗,它们很敏感,咬人凶得很,不熟悉你的气味会没有安全感,非常容易应激。” “好。” 游知恒离开之后,陆以帆去仓库里记录狗粮的出库情况。 老板大概是个新手,陆以帆虽是第一次干这行,但也能看出不自己煮狗食光吃狗粮是非常耗费财力的事,也许等这批狗粮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又得提一下建议。 想起老板,他拿起手机翻信息,林屿的信息框下面便是老板的回复。 “可以招人,你看着来就行。” 也许是因为陆以帆是这里第一个员工,老板一向对他宽容,平时基本不会来视察,几乎是把整个基地交给他管理。陆以帆并不意外,回了表情包之后把手机收起。 仓库离犬舍有一段距离,但陆以帆的视力一直很好,好几间犬舍相邻着,但好半会都没见游知恒从之前进去的那间出来。 难不成是人出来的时候他没注意到? 犬舍里传来几声凶蛮的狗叫,陆以帆心里沉了一下,忙起身去找游知恒。 游知恒果然还在那间犬舍里,彼时大半个身子背对着门站在狗群之中,大部分狗给他身边一圈让出了空位,只有一条瘦弱的狗哆嗦着趴在食盆边,陆以帆眼尖地发现它身子底下还有几条新生的小狗崽。 游知恒一动不动,陆以帆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快步走过去。 从陆以帆这个角度看,游知恒的左手还戴着手套,他松了口气。 “小恒,你……” 他扳过人的肩膀,稍稍一怔。 游知恒的右边胳膊上不知何时被挠了几道血淋淋的痕迹,血迹滴滴答答地流淌在地上,在水泥地上就像好几个红黑色的血点。 令人意外的是,当事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脸上没有半分害怕和惊慌,只有平静和冷淡。 陆以帆皱起眉,一瞬间没由来地感到怪异。低下头,这才发现游知恒的手套拿在左手上,颜色相近导致他刚刚一晃眼过去没看清。 他想先出去找条毛巾把游知恒的伤口按压住,游知恒跟着他从犬舍出来。 “对不起帆哥,我本来是想摸它。” 陆以帆叹了口气,让他多注意点肢体残缺的狗,却没记得让他注意刚生完崽敌意很强的小母狗。 他心里有几分诧异,养过小动物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个常识,母狗生崽之后对陌生人必然是警惕的,他莫名开始琢磨游知恒先前说的“算养过”是养到什么程度。 “我带你去医院处理下,那条狗来的时候就怀孕了,一直没给它打疫苗。” “不用了帆哥……” “好了,别废话。”陆以帆不容置疑地打断他,拿起手机打车。 第2章 正式入职 游知恒一连几天上课都有些走神。 他一向是院里数一数二成绩优越又学习积极的好学生,上课心不在焉这种事几乎是前所未有,林屿虽然比他小一岁,但和他同年级同专业不同班,上一些公开课的时候能见上一两回面。 也就是这一两回,林屿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下课铃声一响,他就迫不及待地往游知恒那凑过去。两人走出教室后,林屿一手搭上游知恒的肩膀。 “咋回事啊你,整天想啥呢。” “没什么。”游知恒看了他一眼,“你不用过去吗。” “帆哥说基地招人,给我放一天假让我给他拉人去……”林屿顿了顿,话锋一转,“你这手怎么回事?” “被狗抓的。”游知恒倒是坦率。 “基地那边的?你怎么喂个狗都喂不好。”林屿笑着损他两句,看他没事,便把话题引开了,“帆哥人还行吧?” “挺好的。”游知恒说,“长得顺眼。” 游知恒这话倒不是空穴来风,陆以帆的脸乍一眼上去不是特别精致,面部线条利落,五官深邃周正,是那种不张扬但很有存在感的脸,眉目间偶尔流露的锋芒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相处,整个人没有特意打扮的痕迹,不过很养眼。 “你光看脸了啊。”林屿白了他一眼,“你可别对他打什么歪心思,帆哥是直男,铁直那种。” “行了你。”游知恒笑着说,“我哪有那么饥渴。” “我看你挺饥渴的,你都多久没谈了,私底下小帅哥没少找吧。” “哪有时间,我忙得很,而且他得大我好几岁吧。” “他没那么老,也就比我大……五六岁吧。”林屿有些费劲地回忆推算着。 “我不想和大我这么多的谈。”游知恒说,“你要是喜欢你去吧。” “我靠,我也是直男好吧。”林屿被他这句话说跳脚了,不轻不重地撞了他肩膀一下,“我还想找女朋友呢。” “也没见你找啊,追你的人不有的是吗。”游知恒突然停下脚步,“喏。” 林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个女孩儿,是他们同届的,似乎在等人。 女孩看见林屿的瞬间喜上眉梢。 “现在过去找你的爱情吧。”游知恒皮笑肉不笑地转身走了,留下一脸纠结的林屿。 游知恒刚回到宿舍就接到一个电话,是他妈打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放在桌上,他是从不设铃声的,就这样静静地让屏幕亮到自动挂断。 挂断两分钟后,游知恒收到一条短信。 “国庆回来。” 简洁干净的几个字,给游知恒的心增添上几分压力,一股烦躁感油然而起,宿舍没有人,估计都在食堂,周围静得可怕。 游知恒就这样坐了一会,做无意义的抗争。 果不其然,手机再次震动,他瞥了眼,又是一条短信。 “收到回复。” 游知恒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我有事,要去当志愿者。” “什么志愿者?” 信息紧咬不放,这个理由游知恒去年大一时已经用过一遍了,没有证据难以再次糊弄过去,他翻开林屿的聊天框,叫他发一张基地的照片过来。 林屿加的社团多,重要的私人信息提醒都是开着声音的,几张照片几乎是秒回。 游知恒立马给他妈转过去。 他妈那头沉默了一下。 “到时自拍给我。” 游知恒拧着眉,丢下手机没再回复。 就算是费劲力气考到离家那么远的学校,依然摆脱不了家庭的控制,他心里像是被石头堵住,一股无处发泄的火气在里面到处乱窜。 宿舍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 林屿的头从门后探出来,他先谨慎地看了一圈室内,接着伸手晃了晃手里被透明塑料袋装起的饭盒。 “喂,游知恒,给你带饭了。” 游知恒勉强让自己飘离的意识回归。 林屿知道他不常去食堂吃午饭,游知恒讨厌人流量大的地方,每回中午下课都会回到宿舍吃泡面,所以林屿有时去买饭会给他带。 游知恒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压下来,再转过脸时眉间的戾气已经缓和许多,接过饭盒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没去谈情说爱?” “人家没看上我。”林屿给他竖了个中指。 游知恒知道他是胡说八道的,每回有女孩喜欢他,他都能聊掰,具体什么原因游知恒也没兴趣去深究,只对着那份饭说谢谢。 “知子莫若父。”林屿拍了拍他肩膀,“别客气。” 游知恒没什么心情跟他开玩笑。 林屿看出他情绪不佳,也知趣地不多留:“那我先走了。” 他要关上门的那刻,游知恒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等等。” “嗯?”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那边招人?” “还没招到,帆哥要求高,一定要养过狗的,还要体力好的……”林屿一顿,怪异地扫了他两眼,“你要去?” 游知恒看他:“你觉得我行吗?” 不怪林屿发出这样的疑问,游家有钱有势,游知恒他爸妈从不吝啬给他的生活费,根本用不着找工作——最主要的是,他们认识十几年,在林屿印象里,游知恒并没有养过狗,他甚至一嘴都没提过。 不过这件事林屿不太确定,游家家风肃严,不欢迎任何外人,从小到大游知恒的家饶是他这个发小也没去过,也许他们有一条养在后院的狗也不一定。 游知恒大约是基地建立以来第一个不用面试就能来上班的人,陆以帆一向对这种看上去非常斯文聪慧的人非常有好感,甚至觉得他这个年纪的小孩都爱吃甜的,于是给他买了个十块钱的小蛋糕欢迎他。 游知恒拿到那份草莓味的小蛋糕时,第一个抗议的是林屿。 “怎么之前我来这没见你给我买啊帆哥,”他不满地抱怨,“是我长得没他好看?” “我就乐意欢迎他。” “你当时看着也没不乐意欢迎我啊。” 陆以帆睨他一眼,给他转了十块钱:“那我给你补一个。” “那不一样,我也要你给我买。” “少来这套啊。” 陆以帆不耐烦地把还在嚷嚷的林屿赶去犬舍,转头翻出一套新的工作服放在游知恒身边。 “谢谢帆哥。”游知恒道。 陆以帆冲他笑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别客气。对了,中午包吃一餐,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提前跟我说,不过我做得不是特别好吃,只能说还过得去,你要是想点外卖可以自己点。” 由于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游知恒身上,很快便发觉对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犹豫了一下,又补上一句。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随时问我。” 游知恒看他:“你们已经很熟了吗。” 这个问题听上去有点耳熟,陆以帆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林屿。 “哦,你说小屿啊,他暑假就来帮忙了,挺爽快挺会来事一孩子,干活也利索。” 说着陆以帆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翻看了一下,向游知恒歉意地打手势,就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游知恒抿了一口嘴里甜丝丝的蛋糕,他很久没吃过这种小蛋糕了,不是不想,是他爸妈不让吃,他每一笔消费都要规规矩矩地上报,奶油这种食物在他们眼里对身体毫无益处,他妈只会同意他去买盒草莓吃。 吃完蛋糕后,他把工作服打开,工作服是崭新的,味道不是很大,在他接受范围内。 陆以帆打完电话回来后,桌子上只剩下一支笔和一份填好的入职合同,入职合同上的字极其端正漂亮,第一眼就让人十分有好感。陆以帆不由得开始好奇游知恒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家长能教出这样温和有教养知书达理的孩子。 第3章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同性恋 陆以帆回到家时,家里昏天暗地,他打开灯,第一眼便看见笼子里的两只公仓鼠又叠在一起了。 他叹了口气,鞋都没脱就先去把上面那只揪下来,这次他妈没有把另一个笼子当废品丢掉,但又莫名其妙把它俩放到一块。 家里似乎没人,他微微皱眉,往里面喊了声,没听到回应。 对于方映月的精神状况之前医生就建议过减少出门时间,但陆以帆还是架不住他妈软磨硬泡想要出门,有时他不同意方映月也会偷摸着出门,他只能祈祷不会出什么事,至少他妈不受刺激时和正常人没差别。 他走进厨房,打算先煮饭。 方映月很快就回来了,陆以帆抽空看了她一眼,表情如常,看上去心情平静,他松了口气。 “妈。” “呀,小帆,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嗯,那边有人看着,你吃药了吗?” “吃了吃了。”方映月敷衍着他。 陆以帆知道他妈不喜欢别人讨论她的病情,于是浅显地问了一句就罢,反正他等下会自己去数药片数量。 饭桌上,陆以帆先给他妈夹了一筷子菜。 “我想把小灰和小黄先带去我朋友家。” “怎么了呢?” 陆以帆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说是怕刺激到她病情,他想了想。 “我朋友想养仓鼠,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养下去,我先把我们家的让他试试。” “那你带一只过去。” “行。” 反正能让它俩分开就成。陆以帆想。 次日,他把精神最为旺盛的小黄拎出来,抱着仓鼠笼子就去了基地,为了减少颠簸让小黄产生应激反应,他把家里停在停车场那辆早前买的二手车开了出来。 今天他来得比较晚,早上为了哄他妈吃药花了不少时间,到那的时候门已经是开着的了。 他进了门,率先看见的就是林屿和游知恒的背影,两个人挤在一起估计是在逗被圈起来隔离的秃头狗阿圆。 听到开门的响声,林屿先回过脸打了个招呼。 “帆哥。” 陆以帆点点头,从他站起来时腿间的空隙看见一只毛色和阿圆并不匹配的狗。 他把笼子随手往桌上放,走过去看,是一条串串狗,毛色黑的白的黄的混在一起,脸还被划出一道口子,血黏糊糊的干了不知道多久,好在小狗的精神状态还算良好,但显然不是他们基地的。 “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一来就看见有人丢在门口的。”游知恒说。 林屿耸耸肩补充:“还找了个纸箱装着呢,可乖了,我没把它抱出来它就一直在里面坐着。” 陆以帆内心一阵郁气,又是一条被遗弃的狗,自基地建立以来,门口多多少少已经被丢了十几条狗了,病的残的脏的都有。 “今天都没课是吗?” “我下午有一节。”游知恒道。 “先给他点东西吃吧,中午我带它去找医生检查下。”陆以帆带上手套摸了一下狗,狗很亲人,朝他摇尾巴,他把它赶进一个铁笼子先做隔离。 “那中午我帮你看着这,你去吧帆哥。”林屿冲他眨眨眼。 “行。” 要不怎么说林屿这孩子会来事呢,陆以帆非常满意,顺手把旁边的仓鼠笼子递给他。 “先在你那寄养几天。” 林屿一下子高兴地抱过那个笼子,他知道陆以帆家里有两只宝贝得很的公仓鼠,在陆以帆怕两只仓鼠刺激到方映月的情绪时,他明里暗里地提出过自己可以收养,只是陆以帆总是闭口不谈送养的事,他知道他是不舍得,但现在居然拱手相让了。 “怎么着?想通了?”林屿笑嘻嘻地说。 “闭嘴了啊,等下我收回了。” 林屿立马转过脸去。 游知恒看着他们,沉思片刻,抬手隔着栏杆去摸小黄,小黄受惊一样地像后撤去。 这一举动让陆以帆一惊,小黄生性好动敏感,牙齿更是尖利得很,当初他和小黄也是相处了好一段时间才让它记住自己的味道,何况这里环境陌生,就连之前被他提醒过的林屿也不敢马上将手探进去,只是单单抱着。 陆以帆立刻抓住他的手,生怕他被咬。 小黄果然在他撤回手的那一刻回身咬了个空,随后缩进窝里。 游知恒的手被紧紧抓住,他看了陆以帆一眼。陆以帆觉得有几分尴尬,收回手。 游知恒只是垂下眼,细长的睫毛如同小扇子敛下,模样有几分落寞。 “感觉它不太喜欢我。” “它就这样,别放在心上。” 陆以帆沉默了一下,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什么心理,他确实会对游知恒这样教养好温温和和的大学生起怜悯之心,特别是这孩子长得也是万里挑一的漂亮,陆以帆叹了口气,向林屿使了个眼色。 林屿识趣地拎着仓鼠笼走了。 游知恒刚来,陆以帆也不好马上摆出领导的样子斥责他,因此这事很快就翻篇了。 陆以帆把几条脏兮兮的狗从犬舍里牵出来,而后放了一盆温水。 “小恒,给你家狗洗过澡吧。” 游知恒犹豫了一下。 “没有。” 陆以帆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倒也没多问。 “没事儿,我教你。” 正午,陆以帆拎起串串狗的笼子把它放进车里,一转头看见游知恒异样的眼光。 “怎么?” “没什么。”游知恒收回目光,“只是没想到你有车。” “便宜二手车而已,要带这群小混蛋才买的,想带它们去看病打车可难打了。”陆以帆顿了顿,算了算时间,“你不是正好要回去上课吗,捎你一段?” “不了,我有车……” 游知恒刚想拒绝,旁边忙活的林屿便抬起脸打断他。 “你去呗,这样等会我就不用踩共享了。” 陆以帆看了他一眼:“你俩骑一辆车来的?” “我没买自行车,这边也没法把我家那些车开过来,就一直蹭他的了。”林屿耸耸肩,“我妈巴不得我荒野求生锻炼自己呢。总之你就去吧,我还能省几块钱。” 陆以帆知道林屿家里并不缺钱,相反他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但据他自己所说,他当初死活要考到这山卡拉来,把他爸妈气了个半死,原定的生活费硬生生折扣一半,这也是他会来基地兼职的原因之一。 “你真好意思一直蹭我的。”游知恒不轻不重地拍了他肩膀一下。 “咱俩都这关系了,分什么你我啊。”林屿大大咧咧地说。 陆以帆看着两小孩眉来眼去的,哼笑一声。 “得了,快上车,顺路的事。” “那就麻烦你了帆哥。” 车里没什么味道,游知恒坐在副驾驶上,看着陆以帆娴熟地启动车辆。 陆以帆把空调打开,车内吹出丝丝冷气,总算缓解了一些暑气。 车子缓缓开上道路,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平稳地行驶着。 “都九月份了,还是那么热。”陆以帆说,“要在北方那边,都入秋了。” “你在北方住过?” “小时候住过一段时间,我爸是北方人,后面他和我妈离婚了,我就跟着我妈来这边了。” 游知恒笑笑:“那你看过雪了?” 看雪是很多南方人小时候的愿望,陆以帆来到这已经数不清被问过多少遍这个问题,他耸耸肩。 “那肯定,以前那雪下的,每天起床门前都能堆出好几个雪包来。” “我之前也想去北方读书。”游知恒平静地说,“不过我家里不同意。” “你骗他们没填,后边偷偷填上就行,等志愿一出来,他们再想改也没办法了。” “我干过,然后我爸给我办了复读。” 陆以帆微微一顿,前面路段比较空旷,他抽空看了眼身旁的游知恒,对方面色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意识到话题走向的不对劲,陆以帆轻咳一声,没再说话。 车内安静下来,两人相互沉默着,只有放在前面的太阳能绿色青蛙摆件摇晃着,发出阵阵规律的敲击木头的声音。 大约过了五分钟,游知恒动了动身体,像是感到什么不适。 他就坐在陆以帆旁边,一动起来陆以帆就察觉到了。 “怎么了?” “能让它停下来吗。”游知恒的声音听着不太好,夹杂着烦躁。 陆以帆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去摸那个摆件。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关上,摆件是他很久以前一个朋友送的生日礼物,放车上一响就是好几年,从来没去注意过。 他摸索了一会,把后面的开关关上,车里一下子更安静了。 “好了。” 前面是红灯口,陆以帆停下车,转头看向游知恒,却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 游知恒眉心紧蹙,面色明显地发白,嘴唇上的血色褪了不少,额头上出了不少冷汗。 “你这是怎么了?”陆以帆马上从旁边摸了瓶矿泉水递给他。 “没事。”游知恒接过水,没有打开,只是闭上眼,似乎在平复呼吸。 路口在这时候亮起绿灯,后面的车开始不耐烦地按起喇叭,陆以帆只能先发动车辆。 “真没事还是假没事?你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对,不然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游知恒说,“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很规律的声音。” 这是什么毛病?陆以帆这辈子还没听说过会对声音反应过度的人,但也没再细问。 “行,那你喝点水。” 车开到学校门口时,游知恒的状态已经好很多了,看上去恢复如初,像是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他下车时还礼貌地跟陆以帆挥手告别。 这是陆以帆第一次来到他们学校门口,他从前只听林屿说过学校很大,现在亲眼见到,他才发现可不是一般的大,光在门口看不出来,但从建筑上就有一股高大上的既视感,比陆以帆之前那个普通得不行的大学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他看着游知恒进去后,驱车离开。 宠物医院离得不远,他把串串狗送过去做了检查,狗除了有点皮肤病之外没什么大毛病,陆以帆松了口气,被遗弃的狗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点难缠的病症,但难免也会有主人只是单纯不想养了的情况发生。 在等检查的时候,他看见旁边两只大约一岁的公猫放在一个笼子里,正绕着圈互相往对方身上骑。 他忍了一会,还是喊来了工作人员,问他能不能把这两只猫分开隔离。 “没房间了,”工作人员说,“而且两只都做了绝育。” 陆以帆环顾一圈后,看的确是没位置了,只好“哦”了一声。 两只猫换着骑来骑去的画面一时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回去的路上,他忽然看见路边又有两条狗绕着对方的屁股闻来闻去,其中一只有张腿往另一只身上跨的趋势。 他常来这边,认识其中一条,是附近超市散养的。 陆以帆往下挪动视线,看见它们腿中间都晃荡着命根子。 “操。” 他暗骂一声。 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同性恋? 陆以帆把车停在路边,打开门朝着两条狗走过去。 等他走到一半时,两条狗已经开始当众□□上了,他对上那四只眼睛,弯腰去捡地上的石头。 地上当然没有石头,他只是想用传统方法吓唬一下,显然两条狗非常吃这一套,一下子分开蹿了出去。 第4章 捉奸 陆以帆这辈子第一次捉奸是帮别人捉,不仅如此,还是帮男同性恋捉。 他有个话很多的邻居,叫季远山,名字起得挺刚毅,但人长得瘦弱矮小,每回化妆脸上都能裹好几层粉,硬是把那张本来还行的脸化得像鬼。 陆以帆刚搬来第一天就知道他是同性恋,当初季远山和男友出入时还刺激到方映月,导致方映月发病把家里东西都砸了,最后还要砸季远山的门,陆以帆好说歹说给哄了下来,那件事把季远山吓得后来出门都是绕着他妈走的。 不过季远山这人其实还行,心肠不坏,有次停水还借了他们两瓶矿泉水救急,而且已经有对象了,所以陆以帆暂时还和他保持着相见会打招呼的客套关系,毕竟邻居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也都不是爱主动挑事的人。 下午陆以帆回家拿东西的时候,正好看见季远山坐在家门前的地板上呜呜地哭,一抬头妆都是花的,把陆以帆给吓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我男人出轨了!”季远山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你怎么不进去哭呢?” 这一说,季远山哭得更厉害了。 “我忘记带钥匙了。” “……” 陆以帆沉默片刻,季远山平时声音尖,哭起来整条楼道都有回音,他怕等下惊动屋里的方映月,就想拉他起来,但对方死活不肯起。 “我没力气起来了,我就在这坐会吧……” 季远山靠着门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 陆以帆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同情心泛滥,任何生物在他面前展现脆弱可怜的一面,他就会忍不住多去关照一下,他站在那僵持片刻,叹了口气。 “你咋知道那男的就出轨了呢?” “我看见他和小三一起进旅馆了。” “然后你就直接回来了?” “不然我能怎么办?” 陆以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靠,世界上还有这么窝囊的人?他没好气地强行把季远山从地上拽起来。 “带路。” 季远山有点懵:“什么?” “抓小三去啊。”陆以帆骂道,“你他妈真想这么算了啊?” 季远山吸了两下鼻子。 “要不,算了吧……我看那小三个子也挺高的……” 季远山一转头,发现陆以帆正瞪着他,马上闭嘴把话收了回来。 陆以帆这趟回家也没拿上东西,上了车才想起来,但当务之急是先去捉奸,他只能等一下再回来再拿了。 季远山这人也是谨小慎微的类型,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怕他,居然往后座坐,这副窝囊样让人看了就来气。 “我特么是你司机啊?”陆以帆把音量拔高了些,“给我坐前面来。” 季远山缩了缩脖子,这回总算会往副驾驶上坐了。 旅馆不远,离这也就一个街区的距离,真难怪季远山能碰上,这小三都明目张胆地到门前来了,明摆着不怕他。 陆以帆下了车好半会,都没见到季远山下来。 他再次打开车门,低头看他。 “你到底出不出来?” “那个……”季远山看上去有点打退堂鼓,“不然我跟他分手就行了吧,不用上去了……” “怎么的,你本来还想继续谈啊?”陆以帆气得够呛,好不容易把人拽出来了,他花成熊猫的脸又怎么看怎么显得磕碜,“你能把你这脸收拾一下不?” “我现在没心情化妆了。” “直接擦干净算了。” “那就太丢脸了,那小三指不定化妆了。” 陆以帆无奈:“那你带个口罩吧。” 季远山想了想:“行。” “要报警不?” “报警干嘛?” 陆以帆说:“我看电视上都是先报警的,让他们丢个大脸。” “别报警,我可丢不起这个脸。”季远山连连摇头。 陆以帆实在拿他这副怂包样没办法。 “那走吧,就我俩。” 旅馆前台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季远山从进门就畏畏缩缩地跟在他后面,陆以帆只能把他抓过来。 “那男的叫什么?”陆以帆问。 季远山小声地对工作人员说:“那个……刘大伟在这开了个房间,你看能不能查到房间号。” 前台是个男的,只看了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这副模样是来干嘛的:“这边不方便透露,不然你在这里等他吧。” “我看行……”季远山话还没说完,就被陆以帆拍了一下。 “行什么行?”陆以帆不满地拧起眉,“你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呃……大概一点多。” 陆以帆转头对前台说:“我一点多的时候在这丢了个东西,我要求看监控。” “我也没看着你啊。”前台小哥说,他的眼神瞟向季远山,看样子像是在琢磨着这两人和屋里那两人是什么关系。 “你管那么多呢,我趁你上厕所的时候进来坐会怎么了,天气那么热,我进来吹会空调也不违法吧。” 前台小哥拗不过他,加上自己也对这档子同性恋捉奸事件好奇,半推半就地把监控调了出来。 陆以帆瞎翻了几下,他见过季远山那个男朋友,加上旅馆一般一点多是很少来人入住的,很快便找到目标。 画面一定格,季远山就嚷嚷起来。 “哎哟卧槽,小三就是这二货,穿得跟个蝴蝶似的。” “503。”陆以帆放大监控,念了一下他手里房卡上的房号,“走吧,上去看看。” “等等,你们丢东西丢房间里去了?查查得了,还想上去啊?”前台小哥忙拦住他们,开玩笑,丢东西看一下监控还行,真让人随便上去闹事了,他工作可就没了。 陆以帆和季远山互看了一眼。 “这钱我可不出啊。”陆以帆说。 季远山咬咬牙:“给我开个单人房吧,要五楼的。” 前台小哥这下爽快了:“行。” 他俩拿着房卡就这样气势汹汹地往楼上去了。 电梯很快到达五楼,陆以帆都不用数房号,就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男的在啊啊地叫,叫得他胃里直犯恶心。 “你别告诉我,你平时也这样。”陆以帆用一种难以言表的眼神看季远山。 “我才没……”季远山止住话头,想起自己不是来纠结这个的,现在捉奸才是第一要事。 刚刚他在车里那么唯唯诺诺,一上来感觉自己能豁出去了,毕竟都已经走到这了。 他找准那个房门,再三对比后,就要踹开。 “等等,”陆以帆忙拦住他,压低声音道,“你这小身板能踹开这门吗,我们敲门得了。” 踹门说不定会引起其他房间的人来看热闹,季远山被他说服了,默默地收回腿。 他俩环视一圈,这条走廊暂时没人,机不可失,陆以帆打头阵敲了敲门。 “您好,您定的下午茶到了。” 里面此起彼伏的声音终于短暂地消失了。 “放门口就行,我等下拿。” 听到这个浑厚的声音,季远山立刻激动起来。 “就是他,妈的,这死渣男。”他用气声忿忿地说。 陆以帆又提高了一些音量:“您出来收一下,我们有规定,东西要直接送到顾客手里的。” 里面沉默了一下,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和啪嗒啪嗒的拖鞋踩踏声。 门被打开了,男人围着浴巾,脸上一副不耐烦到极致的表情。 “什么时候开个房还有这服务了,你……” “砰”—— 一声拳头砸到肉的闷响传来,刘大伟的脸猝不及防被打得一歪,错愕地转过头来才看清是谁。 这一下连陆以帆也没有反应过来,他惊讶地看了一眼季远山,没想到先前胆小如鼠的他敢先出第一拳。 “远远?”刘大伟微微一愣,“你怎么……” “别叫我名字!”季远山怒斥,“让你那狐狸精滚出来!” 他没等对方回应,就要往里面挤,刘大伟体格壮,像一堵山站在门口,硬生生地把住了门。 “远远,你听我解释……” 一只手突然向刘大伟伸来,用力地推了他肩膀一下,力气之大竟把他整个人推得往后踉跄,他一抬起脸,这才注意到比自己个头还高的陆以帆。 “你这个时候就别犟嘴了吧。”陆以帆睨他一眼,又忽然转头,“喂,季远山,我到底能不能打啊?” “打!”季远山怒气冲冲,从刘大伟被迫让开的缺口钻了进去。 “我现在可是你的打手啊,到时候出事了别赖我。”陆以帆说完这句话,猛地一拳把刘大伟打翻在地。 他这一拳和季远山那一拳可完全不一样,陆以帆以前学过一段时间拳击,虽然很久没碰了,但底子还在那,这一下让刘大伟半天没爬起来。 季远山进去之后,便听到一声差点刺破他耳膜的尖叫。 小三正坐在床上呢,原本连衣服都懒得穿,估计是等着刘大伟回来接着下一轮,季远山这一进去,他吓得立马把被子拉过来盖住自己。 “你是谁啊?怎么随便进来了?” 陆以帆听到这矫揉造作的声音差点吐了,季远山那种还好单纯是声音细了一点,这小三的声音简直可以用刚烧开的水来形容,他一瞬间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季远山一脸便秘的表情往小三那边走去。 陆以帆非常配合地关上房门,悠哉悠哉地站在旁边看戏。 小三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季远山在床边停了下来。 季远山回头看了眼陆以帆,脸上居然浮现犹豫的神情,他到了这一步,反而不敢打了,打刘大伟还好,但打这小三总觉得太丢面了,像是自己挺在乎什么一样。 陆以帆被他好面子的程度折服了。 “行了,你看紧你那个姘头。”陆以帆走上去,小三果然化了妆,不得不说,比季远山化得好多了,至少看着像个人。 “别过来啊,我要报警了!” 陆以帆哼笑一声:“你看是你报警快还是我这一拳快。” 见他真的走过来,小三终于动了,原来刚刚不敢动是偷偷在下面找衣服,现在穿了条短裤弹起来就往浴室跑。 陆以帆一惊,立马抄起旁边的衣架冲过去。 小三没跑进浴室,在门口晃了一下又往大门那边跑。 陆以帆被他隐隐约约露出的白花花身子晃晕了,只来得及把衣架丢出去,给小三后背狠狠地来了一下,小三“啊”地大叫一声,狼狈地拉开门往外跑,迈起那大长腿一溜烟跑不见了。 “草,怎么让他给跑了。”陆以帆暗骂一声,低头看还在地上被他那一拳打得头眼昏花还没缓过神来的刘大伟,“算了,至少还剩一个。” 他刚想踹上几脚,季远山就忽然拦住了他:“算了。” 陆以帆不明所以地看他。 季远山平静地蹲下身,用力抽了地上的人一巴掌:“刘大伟,我们完了。” 第5章 谁亲谁? 炭火燃起的烟雾在夜色中一圈一圈地向上萦绕,卷着调料的肉串被烤了一阵后便发出焦香的气味。 这是个不大的烧烤摊,周边只摆有五六张桌子,却都坐满了人。 季远山人虽然小个,食量却出奇的好,边吃串还能边往下灌啤酒,没一会脚边全是酒瓶子。 陆以帆喝得少,只在被季远山催促的时候抿了几小口,他明天还得上班呢,被季远山的事一搅和,他只能请了一下午假,明天可绝对不能旷工了。 “哎,你别喝太多了,等下睡这了。”陆以帆看着季远山不要钱似地给自己灌酒,忽然有点怕季远山倒在这还得让他帮忙拽回去。 喝得正上头的季远山自然不可能听他的话,打了个酒嗝后开始哇哇地倾诉。 “你说,我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这一晚上季远山和他倒了不少苦水,都是陆以帆不爱听的关于同性恋的故事,因此他大多时候在发呆。 但季远山这倒霉事难免让陆以帆想起自己那个二货爹,他爹当初也为了一男的把他妈甩了,想到那些往事,他自己都郁闷地把酒一饮而尽。 不过好就好在,陆以帆已经不是会为这些事闹天闹地的年纪了,他曾经也愤怒不解过,但那些事都过去了,谁都无法挑选自己的家庭,他早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季远山没让他回忆得太久,呜呜地在那嚎哭,声音不大,这家伙喝醉了都怕丢脸不敢大声哭,但那哭声实在是扰得陆以帆心烦。 “你自己吃一会,我去买点儿东西。”陆以帆站起身,眼不见心不烦,仿佛听不到那些声音他就不会想起自己家的操蛋事。 他本来想随便挑家不远的超市进去买瓶水的,但绕过弯,就看见旁边还有一家蛋糕店还没关门。 陆以帆犹豫片刻,推算了一下季远山的年纪,而后进去买了个小蛋糕。 他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盒烟,其实他不太习惯烟味,也不喜欢烟味,抽过一次太呛了他就没再碰过,但他现在确实有点儿心烦。 陆以帆点起火,抽了一口。 他很快就被呛到了,的确是无论过了多久,陆以帆都无法完全接受这个味道,只能把烟丢掉。 他叹了口气,打算回去烧烤摊那边。 还没走到那,他就隐隐约约听到争吵的声音,脚下不由得走快了些。 一转过街角,他就看见季远山正在争吵什么,挡在他面前的还有两个人,个子都不矮,地上周围还有一堆玻璃瓶碎片,老板着急地站在旁边。 “怎么回事?”陆以帆快步上前,把喝得手脚发软的季远山拉到后面。 对方原本正咄咄逼人地质问,见到他挤进来,其中靠后的人愣了一下。 “帆哥?” 这道声音太过于熟悉,陆以帆往后看去,这才发现后面站的是游知恒。 “你怎么在这?”陆以帆皱着眉,但显然这个问题没有当下的事重要,“这是怎么了?” 游知恒前面站着的人穿得跟个酒吧男模那种花孔雀似的,指着季远山:“他刚刚往地上砸酒瓶,碎片差点溅到我。” “又没碰到你,你说什么呢?”陆以帆一来,季远山显然底气更足了,大声地反击着。 “那只是没碰到我吗?要不是我闪得快,我腿上得扎成啥样啊?” “那我又没打到你,你个二货着急什么?” “你他妈——”花孔雀一听更来火了,一撸袖子就一副想干架的模样。 “等下,”陆以帆自然是立马拦住他,“季远山,你没事砸什么酒瓶子啊?” 季远山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我生气!” “因为啥啊?” “刘大伟。” “你那和人家有啥关系啊,你给人家道个歉,这事不就完了吗?” 季远山瞪大了眼睛:“我都在生气我还跟他道歉?” 陆以帆无语了,和一个醉醺醺的人讲道理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浪费时间的事,他转头问:“那我替他给你道歉吧。” 花孔雀也是个犟种:“我就要他给我道歉。” “这……”陆以帆的脸色也开始不太好看。 气氛些许凝固,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游知恒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了。 “我们走吧。” 花孔雀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就这么走了?” “嗯。”游知恒看了陆以帆一眼,“认识的,就当给我个面子吧。” 花孔雀呵呵笑了两声:“那等会我能要个亲亲不。” 游知恒沉默了一瞬:“行。” 听游知恒开口,陆以帆本来都放松下来了,忽然听到这句“要个亲亲”吓得他马上又打起了精神。 “什么玩意?谁亲谁?” 花孔雀白了他一眼,指了一下游知恒:“肯定是他亲我啊,难不成还是你亲我?” 陆以帆立马被这个联想恶心到了。 他诧异地看向游知恒,这对他来说倒是个意外,因为游知恒看上去是个乖乖学生,而在陆以帆的刻板印象里,搞男同性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更别提花孔雀穿得花哨,身上一堆闪闪发光的亮片,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游知恒和他对视一眼,很快挪开视线:“走吧。” 他俩走了之后,陆以帆把东倒西歪的季远山扶到车上,怕被交警抓,又叫了个代驾。 回到家门前的时候,陆以帆先往季远山兜里掏钥匙,掏了好一会才想起来白天时他就说过自己忘记带钥匙了。 他只好按门铃。 还好屋里有人,是一个女性,大概是季远山的母亲,他把人交给对方,又把那小蛋糕递过去。 “他喝得有点多,最好拿个盆给他,指不定等会吐得满地都是。” 陆以帆叮嘱了一声。 “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女人质朴地冲他笑了笑。 陆以帆躺到自己床上准备休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想闭上眼好好地睡一觉,但可能是因为摄入了一点酒精,导致翻来覆去都没睡着,脑海中一直在回想游知恒和那个花孔雀。 这孩子怎么会是同性恋呢?陆以帆百思不得其解。 成年后几乎不失眠的人终于在今天失眠了,他在床上纠结到后半夜,终于拿起手机翻到游知恒的账号,第一回像个贼一样打开他朋友圈。 什么也没有,朋友圈是仅三天可见,陆以帆一无所获,只好又按灭手机。 次日,他在基地再次见到游知恒。 游知恒并没有打算和他解释什么,于他来说也许是没必要,两人在基地打完照面后都若无其事地各干各的。 偶尔陆以帆也会向他投去纠结的眼神,但一旦游知恒抬头和他对视,他就会心虚地立马低下头。 这种氛围持续到下午林屿来替另一个同事的班。 “好累啊。”林屿刚穿上工服就发出一声哀叹,“我今天开了好多会,学校都快让我跑遍了。” “谁让你进那么多社团。”游知恒看他一眼。 “我还以为能多参加活动拿个奖什么的,让我爸妈刮目相看。” 陆以帆不觉向他们投去目光,林屿知道游知恒的事吗?作为发小应该是知根知底的吧。他想起先前他们两个的对话和接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纠结万分也没开口。 不然就当作不知道好了,他想,这种事发生在认识的人身上总是不好去多管闲事的,特别是游知恒,毕竟他看着不像那种人。 平日里陆以帆总是那个能轻松把话头挑起的人,今天却沉默许多,林屿有些疑惑地看他。 “帆哥,你是心情不好?” 他的一句话把陆以帆飘远的思绪瞬间拉回,陆以帆轻咳一声:“我没事……小黄在你那还好吧?” 提起那只仓鼠,林屿立刻被转移注意力,立马开始滔滔不绝。 “那必须的,我舍友们都老喜欢它了,它也不爱爬笼子越狱,到点吃饭睡觉,老乖了,也不咬人,摸着又软乎。” “不咬人?” “何止,都不挠我们。” “奇了怪了。”陆以帆抿抿唇,印象里小黄对陌生人类攻击性极强,但也不排除它喜欢林屿他们味道的可能。 “帆哥。” 游知恒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陆以帆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靠得很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这个举动让游知恒的眼神暗了暗,林屿也察觉到不太对劲,诧异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移动。 陆以帆自觉尴尬。 “怎么了?” “能帮我和他拍个照片吗?” “什么照片?” 游知恒从他背来的包里翻出两件红色的衣服,这是他们学校的志愿者工服,林屿非常配合地接过来穿上。 两人都是身高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身材比例又好,这一穿,把衣服穿得跟情侣服似的。 陆以帆赶紧止住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想法,暗骂自己神经病,果然一旦知道身边有一个会经常接触的同性恋之后,所有事情都会变得诡异起来。 陆以帆举起游知恒的手机给他俩拍了张照,而后还给他。 “怎么的,拿去跟学校骗分数啊?” “不是。”游知恒说,“我骗我妈说国庆在这边当志愿者,得给她发照片报备。” “哦……”陆以帆皱起眉来,由于家庭原因,他是个非常尊重母亲这一角色的人,“那你国庆怎么想留在这?我之前也跟你们发过信息说可以给你们放假的。” “回去的话我就联系不上你们了。”游知恒平静地说。 陆以帆理解他这句话花了十秒,而后有些惊诧,原先他是以为能教出游知恒这种孩子的家庭肯定都是知书达理的那种,现在看来,他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儿刻板印象了。 “那你家里管得还挺严……” 游知恒用一个温和却疏远的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第6章 突然出现的女人 基地里的狗增长速度很快,国庆才过了两三天,便增加了十只左右,基本都是捡的附近扒垃圾桶的流浪狗,目前收录共一百五十多只,犬舍位置虽然目前还算充足,但狗群开始组建小团体,温顺的狗总会被较为凶悍的狗欺负——先前打架的阿圆和山山就是个例子。 陆以帆开始把一些温顺的狗放养在基地里,较为敏感凶蛮的狗则是继续放置犬舍,看着满地跑的狗子们,他祈祷:“希望不会搞得一团乱。” 林屿倒是高兴坏了,他喜欢一堆狗涌到他脚边,毛茸茸地把他淹没的感觉,摸完这个又摸那个,刚洗完澡的狗他还会用力亲一口。 游知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在基地缺人的时候及时过来替班,陆以帆对此更加相信这孩子是同性恋这件事是有苦衷的。 林屿在国庆第四天的时候被他爸妈催着坐高铁回家了,陆以帆不得不开始琢磨怎么招义工过来帮忙。 他正坐在那翻手机呢,季远山忽然发来信息,打开一看还附带一张图片。 “哥,看我新找的老公。” 是一张合照,陆以帆看小图都觉得季远山旁边这男的看上去不是什么善茬,一脸的横相,高大又体壮。 他想起上回的刘大伟,也是长相一般但高个头有点肌肉的人,寻思着同性恋怎么就都喜欢这类型的呢。 他一字一句地敲打回复:你这次可长点心。 陆以帆一向打字慢,他大学专业和计算机无关,又不怎么爱玩电脑,才26岁就跟刚接触数码产品的老人似的,不过他本人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在这方面对自己耐心得很。 打完字之后,他微微抬起下颌,察觉地上有一小片投影,转过脸发现是游知恒。 “怎么了小恒?” “没什么。”游知恒若无其事地从他身后走开了。 陆以帆把手机熄屏,感到莫名其妙。 他没来得及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听到门口好像有动静。 侧眼看去,是一辆车,车上下来一名穿着非凡的女人,带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他们一下来,车就开走了。 基地偶尔会来一些想要收养毛孩子的人,陆以帆立刻迎上去,还未开口,女人就问:“游知恒在这么?” 陆以帆一愣,看女人眉心微蹙,五官和游知恒有几分相似度,他重新揣摩了一下这句话后问:“您想找他干什么呢?” “我用得着跟你说吗,他是我儿子。”女人一点都不打算跟他客气,直接往里走了几步。 能散养在前院的都是十分亲人的狗狗,一看到人类立马扑上去欢迎,保持着端庄的女人被吓了一跳。 “真是乱套。”她有几分震怒且嫌弃。 旁边的小孩任由狗蹭他的腿,眸光流转,但没有其他反应,依然情绪非常平稳地牵着女人的手。 陆以帆赶紧把围住他们的狗赶开。 女人一看就像有点来找事的,他一时间也没喊游知恒。 “基地有比较凶的狗,不领养的话请不要靠近,出事概不负责。” “那你把游知恒给我叫出来,我知道他在这。” “他今天不在。” “他不出来的话,我就去学校找他。我就不信,我今天还见不着他了。” 陆以帆沉默片刻,一时不好做出回应,一来看女人这架势不是干不出这事的人,现在在基地还好,只有他一个人看洋相,但要是闹到学校去可就不一样了,更别提这孩子看着就是优等生,当众丢脸可太伤人了。 他还在迟疑,身后忽然传来游知恒的声音。 “妈?” 游知恒见到她的那刻脸色一变,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快步走到女人面前,还未开口,一声带着清脆响声的巴掌便甩到他脸上。 “啪”—— 这一下打得不轻,游知恒往旁边踉跄几步,差点没稳住身体。 “哎哟我,”陆以帆赶忙挡在游知恒前面,拦住女人,“不赞同打孩子啊,有话好好说清楚。” “你胆肥了,游知恒,都敢骗我了。”女人满脸怒容,“要不是你弟看见你朋友圈了,我还不知道你国庆不回家到处玩去呢,家里缺你吃缺你喝了?学会撒谎了?骗我你在这做志愿者?” 旁边的孩子听到她的话终于忍不住了,小声辩解:“对不起哥,不是那样的……” “你跟他说什么对不起?你私藏手机我还没教训你呢!” 游知恒被那一巴掌打得头嗡嗡响,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子,看见血红色的一片痕迹。 结合之前游知恒的话,陆以帆大概能摸清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叹了口气,从旁边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先给他擦擦鼻血。 “孩子有想法,当大人的也别冲动,好好说话不成么?”陆以帆无奈道,“他大部分时间的确在我这儿。” “你是谁啊?”女人重新审视他,“他的新欢?” 这句话让陆以帆皱起眉,语气淡了些:“我是这里的负责人。” “那你包庇他干什么?”女人呵呵冷笑了一下。 “妈,我们出去说。”游知恒大概是把鼻血止住了,脸上只留下泛红的微微肿起的巴掌印,他上前几步又被女人推了一下。 “还知道丢脸啊,出去喝酒泡男人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脸?” “……”游知恒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默默攥紧拳。 陆以帆看出他的难堪,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太好掺和,只好转身离开去里面。 在小板凳上坐下后,他有点郁闷,怎么这两天总能掺和上别人的家事呢,季远山那件事就算了,对象没了还能再找,游知恒这一看就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问题,他想帮忙都无从下手。 看来游知恒很可能要被带回去了,本来国庆基地里就没剩几个还能上班的人,人手严重不足,他抱起一条圆滚滚的小狗崽,愁得觉着自己的睡眠立马差了好几分。 没过多久游知恒就过来了。 “帆哥,我得先走了,下午我想请假。”他打了一声招呼,一边脸上依然还是泛红,但还是努力温和地朝他笑了一下,“明天我还会过来的。” 陆以帆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 “你等等。” 他翻了一下抽屉,把一管药膏拿给他:“你回去涂一下这个吧,你看你脸都成花猫了,怪糟蹋的。” 游知恒怔怔地接过药膏,眼睛里波澜不惊的情绪像是被触动般闪烁一下。 很快他便收起这份微小的悸动:“谢谢帆哥。” 第7章 被偷拍的照片 餐厅内部装修以原木色作为主调,设计感十足的水晶吊灯撒下光晕,优雅的旋律在悠扬地环绕在厅内,静谧且雅致。 游知恒从坐下就开始心不在焉,一只手放在兜里不断翻转那管药膏,菜单被递到他手中时,他才回过神,随意地点了几个自己和弟弟爱吃的菜。 服务员走后,蓝溪凤瞪他一眼。 “像什么样子,把手拿出来。” 蓝溪凤是他雷厉风行的母亲,一向说一不二,游知恒默默把手拿出来。 弟弟游寒松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 “你们国庆还剩下至少一半吧。”蓝溪凤说,“吃完去学校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游知恒不意外她会这样说,她来的这一趟主要目的除了戳穿他的谎言,更是来带他回去继续执行她的管控权利的。 游知恒抿了抿唇。 “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想去哪?想当地痞流氓去不三不四的地方么?我看你现在翅膀是长硬了,连爸妈都不回来看。” “朋友生日,我就去了一次。”游知恒低声道。 “一次?你都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蓝溪凤将一个牛皮纸信封丢在他面前,封口是撕开的,一沓照片随着这一举动被倒出一部分边角。 游知恒粗略地翻看,上面的景象十分露骨,是他和不同男人的接吻照,他记得那天,朋友生日,他喝了点酒,那边又是个同志酒吧,自然有不少人过来搭讪,没想到都被拍了下来。 是谁拍的?他的大脑快速筛查着每一个和他有过节的人,游家产业的竞争对手也被他纳入嫌疑范畴内,但无论如何他就是想不到有足够动机这样做的人。 “我说过,你喜欢玩男的还是玩女的我不管你,但前提是这些丢人现眼的东西别弄到我面前来。”蓝溪凤冷冷地说。 “对不起,妈。”游知恒把照片重新装回去,顺从地道歉,“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你想怎么处理?最后还不是家里给你收拾烂摊子?而你是怎么回报我们的?” “我自己会处理好的,现在不回去,我刚刚和基地的人说好了,我明天还要过去。” 游知恒嘴上语气放软示弱,话语间表达的意思却十分强硬,蓝溪凤气得坐直了身。 “你——!” “妈妈,这里有很多人。”游寒松拽了一下她的衣襟。 两兄弟都十分了解蓝溪凤,她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她能在基地高昂着头看不起那里的任何一个人或是任何一条狗,也会在高档餐厅害怕被其他人讽刺而控制自己的情绪和音量。 游寒松这一下提醒是有用的,蓝溪凤深吸一口气,缓了些许。 “你不回去也行。” “谢谢妈。”游知恒平稳地回复,他知道他妈虽然同意了,但一定还会有前置条件。 果不其然。 “从今天开始,家里不再供应你的生活费。” 游知恒顿了顿,没说话。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以后你就自力更生。” 这块是较为偏僻的郊区,不仅物价很贵,工作还难找,游知恒身上还有大约一两千块钱,一旦断供生活费,他很可能第二个月就得上街乞讨了。 游知恒感到紧张的时候总会把手放进兜里,那管药膏仍然稳稳当当地躺在里面,他沉默了一会。 “我不会走的。”游知恒说,“暑假也不一定会回去。” 蓝溪凤微微一怔,她的预想中,游知恒必然无法工作学习兼顾,想不到对方竟然答应了,而最后一句话更是彻底激怒她。 她猛地站起身。 “行。”蓝溪凤冷漠地看他,“如果你暑假不回家,就一辈子别回家了。” 她兴许是太过生气,饭也不想在这吃了,站起身生拉硬拽着不情不愿的游寒松离开。 游寒松走之前,回头看他。 游知恒勉强冲他笑了一下。 刚刚点的菜已经付过款了,他一个人吃这一大桌实属浪费,他沉静半晌,拿出手机发短信。 约半小时后,一个男人出现在玻璃外,并在门口来回渡步。 游知恒给他发短信:进来。 男人进门后目光迅速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游知恒身上,抬腿径直走来。 “你今天吹得什么风啊,怎么突然叫我过来?”他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这里停车可难停了,我骑个小电动过来的,想停门口都不让停……” 丁谭喋喋不休的话语在抬头的瞬间止住,顿了顿。 “你脸咋了?” “没事。”游知恒没太在意地顺势轻轻抹了一下,被触碰到的地方隐隐作痛。 “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像是刚被甩的落魄小狗,”丁谭似笑非笑地看他,“怎么,谈不到合适的,想找我再续前缘?” 游知恒抬头看了他一眼。 刚入学时他和同校的丁谭有过一段时间的暧昧关系,但很快便发现两人观念不合,他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加上本就不想建立感情上更亲密的关系,便毫不犹豫地和丁谭保持距离。 但两人之间几乎没什么原则性上的矛盾,因此现在还是朋友。 游知恒把桌上的牛皮纸信封推到丁谭面前。 “这几天有人给了我妈这个。” 丁谭拿起信封,一边翻一边夸张地啧啧赞叹:“哇哦,艳照啊。” “当时朋友生日在自己家酒吧开派对,我在他那边。”游知恒道,“如果我能给你一份名单信息,你能不能查到这封信是谁寄来的。” 丁谭从小对编程这方面颇有钻研,尽管大学还未毕业,但游知恒知道他学得很好,以往一些莫名找事的竞争对手也是他帮忙挖出来的。 “怎么,有事就使唤我?”丁谭话语中夹杂着几分不客气,却一直在笑眯眯地看他,“不如等会去喝一杯?就当是报酬了。” 他语气悠转,是人都能听出来多少有些言外之意,游知恒沉默了一下,轻飘飘的语气不置可否。 “等你把人找出来了再说吧。” 陆以帆给毛孩子们洗澡洗到太阳落山,才终于腰酸背痛地坐了一会。 基地只有一个人,所有事情都堆积在一起,他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但看到毛孩子们亲昵地靠在他脚边,游知恒就觉得还算值当。 陆以帆从快递站把新买的监控带回家,这是为了防止他妈又偷偷跑出去把自己弄丢,以及他现在要开始用这个来注意越来越糊涂的方映月在家都做些什么。 但方映月对这个小巧的东西反应很大,前一秒还在和刚进门的他打招呼,下一刻便暴起夺过他手里的监控想往地上砸。 陆以帆努力拦住她,紧紧抓着那个监控:“你听我跟你说。” “我没病!你别想拿这个监视我!”方映月拼命挣扎,陆以帆手忙脚乱地把监控抢过来。 “妈,我只想保证你的安全。” 方映月的力气很大,她没文化,年轻时曾干过不少苦力活。 似乎是从得病起,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打人的力道,差点一巴掌打陆以帆下巴上。 陆以帆当然也不能和他妈动手,迫不得已被赶得满屋跑。 “妈,你听我说!”他只好提高音量,试图制止开始乱扔桌子上东西的方映月。 方映月情绪越来越上头,根本听不清他的话,陆以帆上前一步,攥住她其中一条胡乱挥舞向自己的胳膊。 “先冷静下来我跟你好好说行吗?” 一被控制,方映月的情绪便愈发激动,她拼命挣扎扭动。 “砰”——! 花瓶破碎的清脆响声从地板上响起,一瞬间两人动作停滞,同时朝那个方向看去。 在客厅灯管的照亮下,原本插在花瓶里的花上还留存着水滴,一滩水漫延开,锋利的玻璃碎片星星点点地在地上反着光,陆以帆低头看了一眼,只觉那阵光刺进他的眼睛,又刺进他的心脏。 一时诡异地安静。 陆以帆发自内心地感到疲惫,一整天无休止的工作本就将他的情绪堆压在心中,现在一地的玻璃碎片更是雪上加霜。 他其实能理解方映月,他爸的事情过后,从前自信大方的妈妈就变得自卑敏感情绪飘忽不定,装监控是陆以帆被迫做出的选择。 他只有一个人,既需要照顾他妈,又要养活这个家,只能这样做,若不是实在无法两头顾,他又怎么会想让妈妈每天都活在监控下。 “好了,”他叹了口气,放软语气哄道,“回房间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监控的问题我等下跟你解释,好不好?” 方映月像个孩子一般瘪瘪嘴,水缓缓地漫到她脚下,于是她啪嗒啪嗒地踩着拖鞋回到房间。 陆以帆看着她留下的水渍和脚印,再看看地上的烂摊子,有一种想在沙发上先睡个十小时再起来解决的冲动。 但他不能那样做。 陆以帆默默地抹了一下脸,拿起扫把,一点一点地将碎片扫了起来。 收拾完后,陆以帆没再坚持安装那个监控。 不过除了监控,他还买了个防水的小型GPS定位器,陆以帆将给方映月常穿出门的外套兜里剪了个小洞,贴在里面后又给缝上。 搞定这一切后,陆以帆才勉强放心下来,至少这下他妈要真走丢的话还能有机会及时找回来。 第8章 他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游知恒没有骗他,陆以帆开着车到基地时,人已经工作有一小会了。 看着游知恒顶着一张乖巧又漂亮的脸干活,陆以帆怎么看怎么觉得赏心悦目。两人年龄差了六岁,他潜意识里完全把游知恒当小孩看,谁会不喜欢长得养眼的孩子呢,他一下子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为了防止散养的狗跑丢,他把大门锁上,随后顺手摸了一下脚边涌上来欢迎的狗:“挺守信啊,怎么说服你妈的?” 游知恒朝他笑笑,并不介意对方提起这档子事。 “我妈说不给我生活费了,不过我现在有工作,所以没关系。” “那就行。”陆以帆把带来的塑料袋递给他,里面是一个小蛋糕,是他来时在路上随手买的,“拿去吃吧。” 游知恒微微一愣,想起自己刚入职的那天,对方也是给自己买了一个小蛋糕,仿佛是一种执念。 脑海中这个想法稍瞬即逝,游知恒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谢谢帆哥。” “没事儿。” 今天基地事务较少,狗也不用天天洗,陆以帆只挑了几只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狗冲洗,而游知恒蹲在旁边用吹水机给狗吹毛。 狗这种生物,一沾水就想甩毛,尽管陆以帆在尽可能地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但洗完下来难免工服湿了一半。 游知恒显然也没好到哪去,外套上水迹斑斑。 洗完狗之后,两人得到短暂的休息时间,陆以帆把工服脱了,坐在折叠板凳上削苹果,侧脸轮廓分明,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从游知恒这个角度看,他浓密的睫毛盖住一大半眼睛。 陆以帆是那种非常耐看的类型,眉毛恰到好处地将脸衬得英气。 游知恒注视没多久,陆以帆就察觉到什么一般把头转过来,他条件反射地收回目光。 “坐吧小恒,别站着了,歇一会。”陆以帆示意他旁边的那张板凳。 游知恒听话地坐下。 一闲下来,年长者的毛病就犯了。 “小恒啊,平时成绩不错吧。” “还可以。” 游知恒还未放松下来,听到这句话立马正襟危坐,这是一句在他的人生中出现频率极高的话,每次家中亲戚问到这种问题,他都需要斟酌出得体的言语,才能让父母满意。 他等着陆以帆下一句对他学习的嘱咐,但等来的却是一句关心。 “学习的时候也要顾好身体,身体最重要,别觉得自己是超人,你得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不然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啥小毛病都找上来了。” “你要是学习那边赶不上,没时间休息,这边请假也成,工资照常给你发,别担心钱的事,这边我一个人忙点也能干得了。” 陆以帆随口地絮絮叨叨,一圈一圈苹果皮被削下来,零零落落地掉在垃圾桶里。 游知恒的瞳孔微微变大,茫然地看着他。 从小到大,他所听到的,不是学习,就是前途,日复一日为了拉进度而熬夜,发着烧考试是家常便饭,一张张卷子的重要程度永远在健康之上。 而现在,有人告诉他,你可以停下来歇息,不用强行疲惫的自己运转起来。 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些什么。 陆以帆削好苹果后,毛孩子们已经等不及地扑到陆以帆腿上想讨吃,他手里的苹果躲避障碍物般地转了好一个来回,还是没能幸免地进到其中一个狗嘴中。 “是不是不应该散养啊。”陆以帆话语听上去抱怨,却是笑着说的,笑得一双桃花眼都眯了起来。 天气不算很热,阳光投射在遮阳棚前方,绿树的投影在风中摇曳。 在阴凉的遮罩下,游知恒怀里抱着一条毛茸茸的小狗,手底下是隔着□□阵阵的心跳声,脚边趴伏着温顺的大狗,他垂下眼,心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 国庆很快过去,基地里其他人终于也陆陆续续回来上班。 林屿也踩着国庆的尾巴回来了,一进基地就大吐苦水。 “哎哟,我一回去,我妈就给我煮了一堆腻死人的鸡汤补身体,喝得我快吐了。” “你多喝点说不定能再长点个子。”游知恒道。 林屿比游知恒矮两三厘米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结,听对方这么一说立马不高兴了。 “你别得意,我指不定真的还能再长,我家给我买了一堆营养品,回去我就挨个吃。” 林屿平日里常吐槽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先前大家都听着玩也就任他去了,但知道游知恒家里那档子事后,陆以帆开始有点担心这些刺激到游知恒。 “行了你,干活去。” 陆以帆拍了一下他肩膀,把他打发走,林屿没心没肺,没觉得有什么,冲游知恒眨眨眼就走了。 游知恒没说什么,继续干自己的事。 国庆后的第一天总是会忙一些,装空调的人终于来了,由于要动到部分电线,陆以帆只能在旁边盯着,但监督没一会,游知恒又告诉他门口有人来基地领养小狗。 事情堆积在一块,一下子把陆以帆忙得团团转。 忙前忙后地解决完领养的事后,陆以帆的脚步总算能停歇下来一小会。 没多久,其中一间犬舍里的狗又开始汪汪叫起来,基地里爱叫唤的狗有很多,但总是得去瞧瞧的。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却一眼瞥见游知恒和林屿两人站在那里靠得很近,对话声音不大,但距离不远,陆以帆能听得清。 林屿说:“这狗咋对吃的不感兴趣啊。” “人家都吃饱了。” “不可能,它肯定是挑食。” “你叫我过来看就是为了让我琢磨他吃没吃饭啊?”游知恒失笑。 “游知恒,你试试这狗粮呗,你尝尝是不是真的太难吃了。” 游知恒算是知道他想耍什么坏点子了,对他的幼稚有些无语:“你自己吃吧。” “不行,我们口味不一样,这狗一看就像你,你试试呢。”林屿大大咧咧地揽过他肩膀,把狗粮袋子往他怀里塞。 两人玩闹得入神,丝毫没注意到陆以帆,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有点超过陆以帆能接受的程度了。 陆以帆心里有点莫名的膈应,他们那会的男孩子也会互相打闹,但没有过靠得这么近的,他劝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忍了几秒,而后忍无可忍。 “小恒,过来一下。” 这一声让他俩瞬间停下动作,林屿如同被老师抓到的小学生,心虚地收回手。 游知恒面上仍旧稳定,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收敛了一些笑容,朝陆以帆这边走来。 “我们去那边把那几只狗的毛修一下。”陆以帆随意找了个借口。 “好。”游知恒点点头。 基地里有几只狗是长毛犬,毛发有长得盖住眼睛看不清路的,有盖住屁股天天沾到屎的,所以需要经常修剪。 看着游知恒认真地给狗剪着他所认为的完美造型,陆以帆纠结再三。 “小屿知道你是……那个吗?” “哪个?” “就是……同性恋什么的。” “他知道。” “那你们不应该就是,那什么男男授受不亲吗。” 游知恒看上去一脸坦荡:“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他应该不是同性恋。” “为什么是‘应该’?” 游知恒轻描淡写地回答:“因为我没见过他谈恋爱,也没见过他对哪个男的感兴趣。” 陆以帆没再接话,也觉得自己问的尴尬,看着游知恒把长毛犬靠近眼睛的毛发剪成弧形,活像一个锅盖,他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 “你以前有给狗剪过毛吗?” “没有。” “难怪。” 游知恒这才离远一些,左右端详面前的狗。 狗傻乎乎地吐着舌头想舔他,刘海把脸显得更圆了,样子上去有些滑稽。 “也没那么看不过去吧。” 陆以帆委婉地安慰:“没事,反正过段时间还会长出来的,你注意一下这几天别让它因为发型太丑给其他狗欺负了就行。” 后面这句显然是开玩笑的,但游知恒笑了,第一回在陆以帆面前笑得真实且轻松。 临近下班时,陆以帆收到季远山的一条信息。 “哥,我对象查我手机,硬要把你删了,我不肯,他就说要请你吃饭。” 陆以帆哭笑不得,季远山这找的都什么人谈恋爱啊,难不成还能把他手机里的男性都删了? “什么时候?” “你看今晚行吗哥,钱我对象出,他这人心眼小,你就当白吃顿饭就行。” 陆以帆无缘无故被冤枉成同性恋,无奈过后又有几分不爽,想了想觉得季远山说得对,何必和钱过不去呢。 “地址。” 季远山立马发了个定位,陆以帆一看,还不是什么特别便宜的餐馆,心想这家伙哪找的冤大头。 “哥,他可能要问你问题啥的,你别生气,就跟他解释一下你对我没那意思就行。” “我能多打包一份不?”陆以帆想起家里的母亲。 “没问题。”季远山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可有钱了,不在乎这点。” “成,晚上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