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杀死的修真者们》 第1章 第一章 “松开我……让我……走……”男子在红色锦缎被褥中挣扎,淡蓝的发与他人墨黑的发丝相缠,而他身上之人贴在他的耳廓,轻轻吐气。 “放你走?呵呵,让你去找谁?你的小情人?有我还不够吗?” 身下之人似乎受到什么冲击,扬起雪白的脖颈吟叫了一声,肩头血色的咬痕随着抖动不断摇晃,惹的上者更加兴奋。 “你要的我都能给你……我都能给你,我的灵气,我的修为,全都给你……只要你接好了。” 所以,别走,别走,别离开我。 …… 齐以渔一直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杀过的人他算不清,别人更是以数不数胜来一笔带过。 众人叫他无恶不作的嗜血魔头,将他视作避之若鹜的存在。就连街头的小孩哭闹,只要身旁的大人说:“再哭闹就让齐以渔把你抓走吃掉!”,那孩子也会瞬间止住哭声。 酒馆茶肆以他为谈资,说书人讲述他的事迹讲了一波又一轮。 他踩在无数修真者的背上达到了如今的高度,在他离飞升一步之遥的时候,他被天雷劈死了。 他一路修行坎坷,但就是没有雷劫。人们都说修道本逆天而行,每跨过一个阶段都要经历一场雷劫。可是齐以渔从来没经历过雷劫,在飞升这个档口却迎来了第一次雷劫,并且被劈死了。 渡劫被天雷劈死是什么概念呢?证明你是一个被天道舍弃的人。凭什么?凭什么他齐以渔不被天道认可,所有阻碍他的人都要被除去,他不甘心。 资质他逆天改命,奇遇他横夺硬抢。为何他还是无法达到众人祈盼的那个顶端? 一片黑暗,一片混沌。仿佛处于昏沉的世界,能听见嘈杂的声音却辨不清内容。 有人争吵的声音,仿佛很激动,似乎是两个男人。过了一炷香,自己的身体有了些痛感? 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疼痛。齐以渔试图看清面前的人,只看见模糊的人影,额头传来丝丝凉意。 他又一次无法感受到周围的一切。 再有意识的时候,齐以渔只感觉到背上疼痛,随之而来的是男人咒骂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哭声。 “没用的东西!钱是用来买酒的,不是供你们吃什么米粮的!” 鞭子划破空气,是带着冷冽的血腥气。 齐以渔背上附上一个温热的躯体,带着女人忍痛的闷哼和啜泣:“不要打孩子了,小渔他才这么大。” “也就你把这个捡来的妖物当做孩子,好啊,不打他就打死你好了!” 看着自己又脏又小的手掌,齐以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重生了?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了他的身上,所以天道并不是不承认他的,他是天命之子! 身后响起鞭声,这时齐以渔终于记起了现在是哪一幕。 前世也是如此,他是被女人捡回来的孩子。那个男人没说错,齐以渔是妖,他的头发是浅蓝色,深海似的眸子也昭示着他并非凡物。 男人嗜酒如命,上一世齐以渔状似好学,常去私塾偷偷听书,养母怜爱他,做了好几份工攒下钱。而这时齐以渔为了让男人不再打人,拿出了养母偷偷藏起来给他去私塾的钱。 那时这样做是因为齐以渔还是个孩子,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如今的他可是百年的灵魂,怎么可能做出那等软弱的事情? 三个人住在渔村,靠捕鱼为生,而齐以渔的名字是养母取的。 授人以渔,所以他叫齐以渔。 很可惜,齐以渔这一生没遇到过良善之人,无论是想要将他夺舍的人还是那些试图陷害他的人,他注定不会成为良善之辈。 草屋破旧,能用得上的只有那把用来捕鱼的叉子和切菜的菜刀。 “都怪你!我为何娶了你这么个不会赚钱的女人,连我的酒钱都没有着落!”男人的咒骂声不绝于耳,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看着滴落在地面的血珠,像一个躯壳般不断挥舞着手臂。 铁叉从肚腹部横贯而过,独留朱红色的液体挂在尖端蔓延,如同画卷最后的点睛之笔般亮眼。 齐以渔用力将男人贯穿在地面,手心也因为力度过大泛出红痕。幼年的孩童力量有限,清汗随着白皙的颈滑过,皮肉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瞪大的双目,嘴角滑落的血丝。力气如同丝线从男人体内缓慢剥离。鞭子从掌心掉落,随着地上的人再无声息,齐以渔才去观察女人的情况。 但是意料外的,女人吓疯了。 面对伸出手探查她情况的孩子,她只是失声地大叫,痛苦地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 手指摸了个空,在这时齐以渔才忆起凡人的脆弱,原来目睹了杀人经过他们是会疯的。 当了修真者太久,经历的事情太多,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居然忘却了。 他也知道女人为什么疯了,女人接受不了养子杀害了自己的丈夫,若是她还清醒也会恨他吧。 他蜷起手指,落下手掌,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如果是前一世的他或许会感到悲哀,可惜如今并不是前世,也不可能是前世。若是按上辈子的走向,这个女人不应该是疯了。 而是死了。 当男人拿走女人为孩子上私塾赚的钱开始,就代表了悲剧的开始。男人开始变本加厉地打骂他们,在一次酗酒过后失手打死了女人。而那时的齐以渔也是第一次产生了杀人的心思。 女人一直告诉他要与人为善,可是善良到最后呢,人就死了,那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善良,齐以渔开始不懂了。 听着私塾先生讲课,下面的孩子摇头晃脑地说着什么因果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而齐以渔只能蹲在窗户外面如同老鼠一般偷听。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得到报应,也不是所有的善举能得到善报。齐以渔开始慢慢明白了这个道理。 于是在男人又一次喝得迷迷糊糊后,齐以渔将他从湖边推了下去。 天亮之后男人的尸体才被打捞上来,身上已经残缺不堪,被鱼吃了小半。 这才叫恶有恶报,恶人就该被亲手整治。 如果按照前世的轨迹运算,这个男人比上一世早死了一月有余,齐以渔想要趁着天黑将他扔到河里喂鱼。 他没管蹲在角落发疯的女人转而坐到了榻上,闭目入定,心中暗自盘算着未来的规划。 既然有重生这么好的机遇,那么他定然不会错过攀登的机会。 “齐以渔。” 一道冰冷的声音转入脑海,齐以渔张开双眼,四下打量,却并未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正当他以为是幻听之际,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 “我是寄生于你体内的存在,我叫混元。” 这次听得清晰,像是修真者之间所用的传音。 “你是什么人?” 周围没有人,能距离这么远进行传音定不是常人,这让齐以渔升起戒心。可是他现在还没有踏入修真行列只是一介凡人,对方若是真有敌意,那么他是定然敌不过的。 “我是天道派来的指引者,你此次重生是带着任务的,不然你认为天雷为什么会劈死你。” 一提到这个他就来气,试想只差一步便可达到顶峰,却因为外界原因功亏一篑重新开始,谁能接受。 “为什么天道不接受我,我也难以接受这个结果。”论功法论境界他都是大圆满,他想不出自己不符合标准的理由。 “为什么?”混元的声音难得带了些不一样的温度:“因为你杀了不该杀的人。” 齐以渔愣住。 杀了不该杀的人,他记不得了,他杀的人太多了。可是有谁是不该杀的呢,拦了他的路,都该死。 “我不明白,谁是我不该杀的人。” 混元闻言冷哼一声:“你会明白的,这一世你无法杀掉他们,届时你就懂了。” 脑内再无声响,就在齐以渔还在思考时,又听混元道:“我就在你的识海内,可以随时叫我。还有……” 什么?齐以渔羽睫微颤,想要追问对方却不再回答。 屋内又独留女人低沉的啜泣声,寒风从破败的竹窗缝隙吹进来,是恶鬼的嘶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水流平缓,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紫炉内燃着细缕木柴,从顶端冒出白茫茫的烟雾,带出食物的香气。 青色笼罩着这个村庄,活蹦乱跳的鱼儿被一叉贯穿,开膛破肚,在灰色的鳞片上泛出淡淡的猩红。 靠捕鱼为生的村子从早时就开始忙碌,一筐筐往牛车上运着送往市集的生鱼。 忽听哪家的孩子大叫一声,引得所有人前去询问。 只见一具浮尸飘在水面,虽是完整却看不出人形了。 …… 齐以渔整理好行李,打算离开这个地方。虽说是行李,但是整个家里上上下下翻找一番也没什么好东西。他勉强带上了那把菜刀防身,说来可笑,前世他是剑修,今生却要舞动菜刀了。 昨夜月亮高悬时,齐以渔将男人拖到了河边扔了下去。就像上一世一样,溅起的水花都是那么相似。只不过心境不同,之前是兴奋的,如今却是毫无波澜。 “小鱼小鱼快快游,游到尽头是自由,千万不要回头看……” 擦了擦脸上被溅上去的水珠,他皱眉。真是恶心。 看着重新归于平静的湖面,仿佛刚刚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群群鱼儿游动着,让齐以渔想起来女人曾哄他入睡的童谣。后面是什么来着?他记不清了,毕竟过了那么久了。 他寻了一处干净的水源打算净面。 月光皎洁,打在河面泛出面容。点点星光浮于水面,抬眼瞧去竟是自己的倒影。 怎么回事? 齐以渔揉着脏乱的头发,一时间有些诧异。这的确是他自己的身体,可是有些地方却不同了。 额头的刘海从以往的浅蓝色变成了白发,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 更加令人疑惑的是额头的红痕,以前更是没有的。他用力蹭了蹭,除了额头更红了一些之外再无变化。 沉默了一会,终究是被身上难闻的气味引回了思绪。齐以渔转而脱干净了衣服钻到了水里。 “混元。”他试图在心里叫那位所谓天道使者。 “什么事?”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他回答了。 齐以渔一边洗着发一边询问道:“我今生的头发变了色,这是为何?重生带来的后果吗?” 没想到是这么无聊的事情,混元冷哼一声,语气不善:“你还在意这个?外表罢了,别问我这种事情。” “不是?”齐以渔还想说什么,却感受到混元切断了和他的联系,脑内空无一片。 好臭的脾气…… 夜晚有些凉意,晚风吹拂更添一份寒。齐以渔快速净身,爬出了水面换上了旧衣。 他顺了顺发丝。 还是要整理好发型啊。 忆起前世时,他独在右侧留了一缕发,被叫了一辈子的独眼狼。 对手每每站在他面前,第一句话便是:“独眼狼!你作恶多端看我今日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厮!” 想到这里,一股奇妙的逆反心理涌了上来,他捋了捋额前的白发,这次直接留出了两缕。 不是叫他独眼狼吗,这次就两边都留下来,有本事就叫他全盲! 回到破败的木屋依旧是明月当头,女人早已安稳睡在唯一的榻上。齐以渔出去时使了浑身解数才将她安抚下来,又拼尽全力使她安稳入睡。 寻着前世的记忆,齐以渔从灶台旁的砖边来回摸索,在搬走几块红砖后露出里面的木盒。 零零碎碎的铜钱攒了整整一盒。 擦一天桌子两个铜板,搬一天货物五个铜板,做衣服一天三个铜板…… 齐以渔拍掉落在上面的灰尘,又被呛地轻咳。 而等到日头升起,红辉洒向无垠平地,这盒铜钱被他递到了另一个妇人的手中。 “我母亲就由你照顾了。” 齐以渔将养母的手放在对面妇人的手上。 清风带着晨曦的温度从指缝中穿过,妇人白皙的指头握着女人干裂的指尖,半晌没有出声。 痴傻的女人有着粗糙的手掌,掌心被划了一个深深的口子,虽已结疤,还是那么丑陋,如同一只爬行的蜈蚣般扭曲在上面。 那是女人做工时不小心伤到的,可是她从未和任何人提过,也从来不会抱怨,有时候会让人忘记她也会痛。 前世女人死的时候,齐以渔头上绑着白纱,挨家挨户地磕头,希望有人能帮他一起葬了这可怜的女人。 他不是没有求过那所谓的养父,可是没有用。 雨水疯狂打在他的面颊,额头的白纱很快被血液浸透,顺着雨水从睫毛滑到嘴角。 他是妖,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没人肯帮他。 “求求你了,帮我葬了我母亲吧。” 齐以渔依旧熟练地跪了下去,额头砸在土地,溅起泥点,溅起水花。 他从记事起就对人这种东西有一种天然的厌恶,但是养母告诉他要善良。所以不管他内心是怎么厌恶,外表都会表现出善解人意的样子。 可是善良害死了她。齐以渔不知怎么回事,他很伤心,于是他去求人,去求那些他心中厌恶极了的人。 最后男孩顶着满头的血红跪在了最后一家人门前,撑着油纸伞的妇人是这个渔村少有的富人家,终究是不忍,叹了口气。她摆着手,陪着齐以渔将人葬了。 而如今,齐以渔依旧是因营养不良表现出的那六七岁的模样,仰着灰扑扑的小脸,将母亲托付给了她。 妇人捧着手里沉甸甸的盒子,她知道这里面没多少钱,或者算不上自己家里几日的开销。不过她终究是怜惜这个女人的。 前生与今生的交叠,于交接处汇合。不同的是那盒子里装的不再是女人的骨灰,而是铜钱。 一口饭罢了,她不是养不起的。 “那你要去哪?”今早,听闻河边的人讲,这孩子家的男人死了。现在看来,女人也疯了,家也是散了。 “我想出去闯荡一番,待归来定来答谢夫人。” 齐以渔退后一步,朝妇人拱手。 经历了太多年,发生了太多事。唯有一件事不变,齐以渔前世达到了顶端,无法朝人随便磕头,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凡人。 涂满红漆的大门关上了,两个女人离开了,而齐以渔也毅然转身,踏上了前世所走的那条路。 金钱乡,一个以金银为尊的地方。这里充斥着铜臭的气味。 在其他地方,一些活在阴暗角落的勾当在这里却能于阳光下生长。朱红色的液体于漆黑色的铁笼内弥漫,诡异的红光在细密的睫毛间闪烁。 张着尖牙的男孩有着漂亮的皮囊,细长的颈间锁着铁环,皮肤下青绿色的血管都能看见,如同一个易碎品被展示。 笼子被猛然踢了几脚,是站在一旁的壮汉。他揉着眉心,语气恶劣:“这个货品怎么办,已经好几日没卖出去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根本没有买家愿意要!” “算了算了,也不差他一口饭,现在太小了,再长大点就好卖了。”一旁的男子是一副瘦弱病态的模样,拍了拍壮汉的肩膀以示聊慰。 …… 前世的时候,齐以渔在养父母死后就踏上了金钱乡这个阴暗的土地,这里就如同蟑螂老鼠聚集的肮脏角落,正适合他这种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地方,齐以渔前世学会了很多寻常人不会的手段以及心性。 不过也遇到了一个究其一生的家伙。 想到此处不免头疼,齐以渔揉了揉脸颊。他躲在一个粮车上,偶尔夜晚趁别人放风他才会去捧口水喝。 按照这个速度,今夜就能到金钱乡了。 坐在车上实在无聊,齐以渔低垂眼眸,在风声与颠簸中缓缓入眠。 再醒来时便是吵吵嚷嚷,他知道金钱乡到了。趁着马车缓行时他滚落下车,护着脑袋滚了几圈,一直落入草丛终于安稳停了下来。 站起身,入目依旧是昏黄的灯以及暗色的楼房。吵嚷的人群,堆满奇怪珍奇的摊子。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这里有妖族有魔族,更有人族。 这里贩卖人类,妖魔。贩卖丹药武器,交易器官残肢。 这里是金钱乡,一个充满荒诞与杀戮的地方。 第3章 第三章 少年身形敏捷,足间轻点于蓬顶之上,青袍翩飞,手中握着一颗芯石,回眸扬唇。 而他身后追赶的人也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与不屑,叫嚷地更加起劲。 “齐以渔!你这个混蛋!把芯石交回来!” 此时的齐以渔已在这里生活了四年,与前世一样,他靠着自己龌龊阴险的手段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已是这里名声响亮的一号人物。 他接各种营生,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可以劫物也可以劫人。 总之,他什么都能做,而且办事干净利落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他一时间赚的盆满钵满,在金钱乡轻松立足。 这些都同前世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一笔钱财流动向了那个渔村。 “照顾好她。” 黑色的墨痕压在昏黄的稿纸,妇人拿着手里的信件。她接过了那钱财,在送信人手中放下了一锭银。 他也会做出一些自己都理解不了的事情,譬如找到一庙的乞丐。几包金子扔在他们面前,叫他们离开金钱乡。 …… 齐以渔并不担心生计问题,反而是担心另一件事。 他的灵根问题。 上一世他在阴差阳错下获取了他人的灵根才得以被师尊看中带回揽玉门派成为内门弟子。 虽然那个所谓的师尊只是看中他转换后的冰灵根。齐以渔垂下眼眸,睫毛打落下一片阴影。 这一世他决定主动夺换他人灵根,再也不要被那个道貌岸然师尊看中。他要离那群人远远的,越远越好。 至于齐以渔为什么一定要换灵根,那这件事就有的说了。 他是妖,只不过是有妖族的血统,他连化形都做不到,看起来就和普通凡人一样。相同的,他的灵根也因此十分恶劣,是最低劣的灵根,若是拿它去修炼,最高境界也就止步于筑基期了。 齐以渔在金钱乡这么多年也或多或少打听过贩卖者手里好的人选。贩卖者顾名思义,他们是对人,妖,魔进行买卖的家伙。齐以渔打算买下一个灵根好的货色换给自己。 只不过暂时没听到什么好消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灵根极佳的,却是一个冰灵根,齐以渔暂时不去考虑。 换灵根后,不仅仅资质会发生改变,容貌外形上也会跟随灵根原先的主人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 齐以渔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他一直认为外貌都是无意义的,虽然他前世因为那个冰灵根的主人长得阴险狡诈,导致他也生出丹凤眼,细眉薄唇,活脱脱一副奸诈刻薄的模样。 这日齐以渔在街上遛弯,目光也时不时瞟向周遭的新奇货物。 今日这条街上行人不多,来来往往的几个人相互交谈着,微风吹拂还有些惬意。 齐以渔穿了一身新衣服,是鹅黄色的长袍,雪白的丝线绕在布料上纠缠出野鹤的模样,一抹红痕留在头顶,是丹顶鹤。今天没有委托工作,他并不打算运动,故而衣服也较为松散。 街边有几个贩卖者,他们手里抓着几条黝黑色的锁链,泛着点点寒光。而那些链条的尽头便是一个个铁环,套在魔物的颈间。 目光在那几个魔物间扫过。有一个披头散发的魔物吸引了齐以渔的注意,多看了几眼,怎料那魔物忽然抬头,血红的瞳与他眼眸相撞。 瞳孔一震。齐以渔立刻移开目光,步子改了一个方向,试图离开。 身后响起锁链碰撞在一起的声音,细碎的敲击声伴随着碎裂的声响。然后便是步子的声音,风声呼啸,热气从背部蔓延,呼吸打在耳后泛起密密麻麻的酥痒。 “疯了!那魔物跑了!”大汉的声音焦急又恼怒,木棍在地面拖行,留下一片残留的血痕。 偏头而看,眼眸倒映出前世日日相见的面容。 长长的墨发散在面庞,脏污挂在上面,却是令人心惊的熟悉。 他反手打出一掌,将抱着自己的人拍在地面,而后者喷出一口鲜血,撒在地面。 贩卖者跟了上来,看着吐血的货物心下立刻有了计较。这个东西总是卖不出去,恐是要砸在手里了,何不趁此机会讹上一番? “这位小哥,你打了我们家的货物怎么说也是要赔的吧。”大汉拿着木棍,一下下敲击在地面,击打在那滩刺目的血迹上。 齐以渔皱眉,阖上眼皮不愿意面对事实。 这个魔物他上一世认识,也曾被他亲手斩杀。杀他的理由是叛主,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再收留一次,本来刚刚看见他就想离去,没想到这找死的东西居然会扑上来碰瓷。 正当齐以渔头痛沉默之际,他听见脑海中的一抹浮音。 “他就是你的目标之一,你不能杀他还要保证他逃离前世的命运。” 混元轻飘飘的一句话震动齐以渔的心思。这是什么说法,不能杀还要保护? “如果我不这么做呢?” 齐以渔反抗的想法实在明显,混元的声音仍旧冰冷,他丢下一句话。 “给你一个教训好了。” 猛地,一股威压从上方传来。就像碾死蚂蚁一般,力度慢慢增加,愈发沉重。齐以渔感到骨骼都在被挤压,若是强撑着站立,双腿必然会被生生折断。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疯狂在内心呼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终究是跪在了魔物的对面。魔物嘴角挂着血,他满脸的汗水,这一幕也甚是诡异。 外人眼中并不知齐以渔遭受了什么,他们只看到趾高气昂的少年突然跪下了,这是做什么?要赖账? 身上陡然一轻,是混元收了力,没再羞辱他。 齐以渔快速拭去眼角的泪珠,他刚刚居然疼哭了! 说起这件事,齐以渔是有些泪失禁体质的,这点他自己也清楚。 他重新站起身,碎发黏在面庞,有些许狼狈。只是他这一次态度转变了些:“多少银子?” “什么?”大汉一时愣住,不是要赖账吗?怎的突然提起了银两? 齐以渔有一瞬的不耐,他揪起地面上的人,冲着贩卖者晃了晃:“买他,多少银子?” …… “哑巴鬼。” 齐以渔拉扯手中的铁链,使面前脏污的少年一个踉跄,险些又一次以面着地。 时间线又一次改变了,前世时这个东西是齐以渔意外换灵根后才买下的,可这一世居然提前了这么多。 掌心的铁链慢慢被体温捂热,对上那双血红色的瞳孔,齐以渔轻嗤一声撇开头。 这个东西不会说话,是个哑的。上一世齐以渔就一直叫他哑巴鬼,后来还是嫌弃不方便,给他取名叫季从心。 从心,意为从他齐以渔的心。他一直希望这是一条好狗,可惜到最后,这条他一直以为最忠心的狗反咬了他一口。 改变季从心的命运? 齐以渔眼底戾气尽现。一条狗罢了,不是被他打死也是被他人打死。不就是不能杀死他吗,可以。那他就用其他办法让季从心不好受。 “哑巴鬼。” 铁链被扯动,季从心不自主地跌向买了自己的新主人,他的下巴被掐住。那人的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齐以渔深蓝色的瞳带了一抹深不见底的笑意。 “我们又见面了。” 第4章 第四章 “又”? 季从心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心底的情绪。手指在腕间抠出一条条血痕,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与污泥的臭味。 “你以后就叫季从心,记住了吗?哑巴鬼。” 不知是否是错觉,齐以渔看见季从心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 两个人走在街上,一个人走在前面牵着后面的人,直到一处不小的房屋前。 推开门,入目便是宽阔的花园,而一旁用石子修葺着一汪池,里面游着几只胖嘟嘟的锦鲤,火红的尾巴不停摇摆着。齐以渔在池边站定,忽然一拉锁链,将季从心拉到身前,然后一脚将他踹入池塘中。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溅起的水花飞在青绿色的草地上,衬地更加鲜艳。 “好好洗一洗你的一身脏污,脏东西。” 水面冒出几个水泡,然后慢慢露出一个脑袋。墨发贴在脸颊上,水珠顺着下巴滴回于湖中。 季从心是魔族,额头长着两只泛红的角,尖牙藏在嘴里。前世的他一直是乖顺的模样,除了外貌上完全没有魔族的性质。而此刻,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齐以渔转身回了房,坐到榻上开始打坐。 有了一世经验,他靠着自己的废灵根硬是练到了炼气后期。 都是要换灵根的,为何还要练呢?自是为了去一趟秘境,而那个秘境只有炼气期之上,金丹期之下的修为才能进入。 一炷香后,他感受到门外来了人。双手掐诀,压下气韵。 齐以渔下榻走到了门口,打开木门的一刻,一男子站在门口,被忽然打开的门板吓了一跳。 那人生得一副小人模样,皮肤黝黑,脸上长着一个痦子。所以街上很多人都称他为黑痦子。 看见齐以渔看着自己,黑痦子谄媚地笑着,双手不停摩擦:“好巧啊,齐公子要出门?” 见他如此,齐以渔懒得和他周旋。那些前世听过的话他不想再重温一次。 “有话直说吧,我们又不是什么文人雅士。”做着摆不上台面的脏事,却又要用好听的词语掩盖,真是不成样子啊。 黑痦子表情僵了一瞬,而后又大笑起来,他拍着齐以渔地肩膀,刚想说些什么正对上对方冷冽的目光。 他这才想起来,这个齐公子向来不喜别人碰他。于是只好悻悻收回手重新打开话头:“这不是最近那个森林谷秘境又要开了吗,我这边有个大单子,不知道你想不想接?” 森灵谷秘境是唯一一个在金钱乡附近的秘境,这生的血腥糟粕的地方却有秘境,一时也是令四方震惊。 虽然知道是什么内容了,齐以渔仍旧假装感兴趣,身体前倾了些:“是什么单子?” 黑痦子贼兮兮笑了笑,那只痦子也跟着脸皮上下晃动着:“森灵谷有一些高级东西,比如灵剑虎身上的芯石。” 芯石,是兽类生出灵智后心脏里生长出的东西,类似于修真者的内丹,也相当于修真者的结丹期。 最重要的是,整个森灵谷秘境,灵剑虎不过四五只。 “可是我只有炼气期。恐怕对付不了那么厉害的灵兽啊。” 听到齐以渔有退缩之意,黑痦子立刻着急了。金钱乡这个地方能人不少,可是愿意什么脏事都做,修为还在金丹之下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齐兄弟,这个价钱好商量啊。”黑痦子比划出三根手指:“怎么样?” “不行,有命挣没命花。”齐以渔后退几步,作势关门谢客。 “诶诶诶……”黑痦子扒住门缝,“四颗,四颗中品灵石。” 门板还在继续向后移动,眼看着门缝越来越小,黑痦子大声喊叫:“行行行!再加一把破剑给你行了吧!真的只有这么多了!” 门板动作停止了,他看见那狭小的缝隙中露出少年粲然的笑容。 “成交哦。” 黑痦子口中的那把破剑,实则是一把遗落在外的上古剑。上一世没人知道他的价值,直到后来被他的大师兄得到后才真正的重现于世。 那时候齐以渔是不服的,凭什么大师兄能得到那把剑。于是他开始追寻那把剑的来历,居然知晓了一件令他吐血的真相。 当年他真的与这把剑擦肩而过,黑痦子以为这个剑没有价值,不仅将其私藏,还用它做烧火棍。 而齐以渔这一次想要进入秘境的根本因素就是为了这把剑,其他的都无所谓。虽然说上一世他就是在这个秘境里受伤,才被迫换了灵根。但是走过一遭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在同一个地方跌落? 绿草如茵,水滴压弯了草背。季从心从水池中爬出来,浑身狼狈。 齐以渔心情正好,瞧到那水鬼般的家伙后便直接拐了个弯,没好气地走到他的面前。 冰凉的手指扣在脖颈的铁环上,肌肤相接,听得清脆的崩裂声。 抑制修为的灵器被生生掰断,季从心想要伸手去抓那只放他自由的手,那象征自由的手指又点在他的额前。 体内开始燥热,眼前漂浮着黑紫色的符文,慢慢组成了一个圆环状的阵法。 是主仆契约。 季从心怔怔望着那个契约阵,没有动作。 齐以渔抓起他的手,将他的食指放在唇边。痛感从指尖蔓延,鲜红的血珠向外涌现,然后被按在了阵法的中央。 阵阵暖意从指尖开始转移到身体的每一个通脉,仿佛被打开所有闭塞的门般活络。主仆契在季从心体内游走,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 脸颊被冰凉的掌心捧起,齐以渔在观察他。感觉到面颊传来的凉爽,主仆契跟随着感觉移向了那个方位。 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变化?齐以渔有些纳闷,他盯着季从心的脸瞧了好久,仍旧没瞧出什么不同来,难道主仆契的印记烙在了身体其他位置? 想到这里,齐以渔伸手就要去扒人家衣服,手刚扯住衣襟,就见他手掌刚刚抚过的那边脸颊生出了印记。 一只黄色的圆环。 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齐以渔松开了季从心。前世他没与之签订契约,只是口头上的主仆,这才导致了季从心可以随意背叛他的结局。 这是季从心逼他的。齐以渔拍了拍季从心的肩膀,随意探查了一番对方的修为,却猛然察觉他居然结了丹! 前世季从心出现是在秘境之后,甚至当时也只是筑基初期,如今怎么可能结丹! 不对劲,哪里出了问题。齐以渔皱眉站起身:“将自己烘干。” 对面乖顺地用灵力将身上湿哒哒的衣服烘干,然后抬头望着他,像是在等候下一个指令。 可惜齐以渔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只是拧眉,转身回了屋子。 太奇怪了,为什么季从心会这么早出现,为什么他今日会在街上扑向自己,又为什么会那么早结丹。 这不对劲。 第5章 第五章 “别看我……”男人粉色的长发散在地面,眼眶被一只藤蔓贯穿,血淋淋地流淌着朱红的液体。 平日高高在上的仙尊居然沦落于此,齐以渔不禁感到好笑。 “师尊,你不是想要我的这个躯壳吗?来拿啊。” 手指被抓起,往对面人的心口放去。掌下的心跳明显,相比自己的枯败是那样鲜活。 躺在地上的人面容毁了大半,却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就如同往昔般明媚:“告诉师尊,师尊还漂亮吗?” 那是齐以渔刚上山时对他说的话,他说: “师尊你好漂亮啊。”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他笑了,摸着那孩子的头顶,说:那你就做本尊的徒弟吧。 可是现在呢,小徒弟长大了,那个冰灵根让他变得冰冷,不苟言笑。此刻看着自己只是露出一个嘲讽的目光。 “丑死了。你现在难看极了,让人恶心。” …… 床榻的人猛地惊起,长呼一口气。他又梦到了前世的那些事情,真是让人反胃。怎么梦到了那家伙。 揉了揉疲惫的头,脑海又浮现出那人惨死的模样来,真是鬼魅般缠着他。 天还没亮,黑暗笼罩着这不大的屋子,点点红光在这黑夜闪烁。 “谁允许你进来了?” 齐以渔语气不爽,这哑巴鬼居然没经过同意就偷偷摸到了他的屋子里,实在没规矩。 季从心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头看他,甚是可怜的模样。就如同一只忠犬,指哪咬哪。 可惜齐以渔已经被骗过一次了,他怎么可能再相信这厮无害。 “滚出去。” 齐以渔又躺下了,转过身背对着他阖上了眼。 身后没有动静,而后慢慢响起衣物的摩擦声,门板吱呀被打开,晚风吹进来带来一丝凉爽,而后又一次被隔绝在门板之外。 可恶的蠢东西。 感觉到季从心出去了,齐以渔才放心地又一次入眠。 清晨,距离秘境开放还有几日,齐以渔带着身上的继续逛遍了黑街黑市,觅到了几样趁手的东西。 通体乌黑色的剑,虽然不是灵器,但作为临时的替补也是足够了。还有一些爆破符咒,以备不时之需。 由于先天的残破灵根,齐以渔现在的身体素质远不如上一世。这次进秘境还是小心为上,尽量不要有太大的损伤。 季从心一直跟着齐以渔,齐以渔也没拦着他。毕竟在这个地方金丹期也算的上一个厉害的人物,在他齐以渔身后一站,谁看了他都要客气上几分的。哑巴鬼好歹算是有点用。 “这些日你就在这里打扫屋子,等我回来。” 手中被塞入一个扫把,季从心点了点头,乱糟糟的发跟着他的动作摆动,看的令人糟心。比起这些,这段时间季从心假惺惺的顺从更使人烦闷。 森林谷秘境大开之际,是金钱乡这种被人遗忘之处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多数人也会收敛些脾性,毕竟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去秘境的修真者,起了冲突对谁都没有好处。 秘境之门于正午开放,浅绿色的光环在密林前环绕,形成圆形的光门。在它之前站着少说几十个少男少女,每个人都在相互交流,眼中带着期待。都希望自己是那个最幸运的人,可以夺得他人都没有的机遇。 少年穿着劲装,高束着发,抱着剑立在光门的边缘。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实在烦人的很,扰得他心烦。 真是聒噪,和蚊虫般讨厌。心中暗忖着那群拉帮结伴的人,却偏过头去往旁边又让了让,掩饰自己孤身的事实。 “嘿!你也没有同伴吗?”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这层保护膜,但是相应地也吓了齐以渔抖了一下。刚刚分了心,居然没发觉有人朝他靠过来。 一个墨发少女笑着看向他,她眉眼弯弯,脸上带着两只小小的酒窝,看上去甚是单纯。 “你是谁?”相比起少女的热情,少年的态度冷淡了不止半分,就如一块烙铁碰到了冰块上。 “你是齐以渔吧。”少女掩着唇,有些不怀好意地用手指戳了戳少年的臂膀。眼神中充满了齐以渔看不懂的东西,似乎有些调戏? 想到此处,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关你什么事,离我远点。”哪来的疯子,不知道怎么认识的他。齐以渔在金钱乡的名声极差,就和一个罗刹一般,不知这人是怎的,连他都敢调戏。 “我叫白小七,我们待会一起进去呗。”少女转到齐以渔的另一边,依旧偏着头看他。 刚想叫人滚开,就探查到对方居然有筑基后期的修为。 可以利用一番,突然止住话头,转而点了点头。 虽然答应了同行,但是齐以渔也没有丝毫搭理少女的样子,不管她怎么在耳边叫都不做任何回应。反而眼睛一闭养起神来。 天呢,她怎么会创造出这么一个冷淡的角色! 白小七在齐以渔背后气得竖中指,本想着穿到了自己写的小说能当一把龙傲天。但是自己灵根破,体质破,在修炼上只能走歪门邪道。好不容易找到笔下的反派角色打算套套近乎,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白小七本名白又荷,是一个十八线小说家,靠着平台三瓜两枣维持生计。终于,在她扑街了十八本书后,她摆烂了。 都喜欢爽文是吧!爽死你们! 少女蹲坐在电脑屏幕前,发出桀桀桀的怪笑,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击着,一个个文字在页面浮现。 主角尹白烨,正道大师兄。受师尊青睐,对师弟友好,灵根极佳,一跃成为修真界最有能力的修真者,论什么都是上上乘的。秘境宝物是他的,长老赏识是他的,就连上古宝物都会认他为主。 属实是一流的爽文,那么有正义的使者就要有一个最坏的坏蛋来衬托了。而这个反派就是齐以渔。 齐以渔的人设完全与主角相反。 尹白烨阳光正义,齐以渔却自私阴毒。尹白烨出身高贵,而齐以渔是个没有出身的被渔村收养的孩子。尹白烨天生灵根资质皆为最上乘,齐以渔却是天生劣根,修真之路坎坷。 一个天生的救世主,一个便是命定的杀人魔头。这就是剧情安排,这就是观众爱看的东西。 这本书意料之外的爆了。 白又荷兴奋地赏了自己一顿疯狂星期四,她的手指在键盘飞舞。吃饱喝足后准备继续码字,当打开写作软件的那一刻,她的瞳孔微颤。 不对,她明明写的剧情是齐以渔斩杀无辜之人,其余主要角色绞杀他失败最后尹白烨一剑定乾坤的剧情。 明明马上尹白烨就要杀死齐以渔了,可是那些文字奇怪地开始重组。明明还是她打下的那些文字,经过重组剧情完全颠覆。 齐以渔杀死了谁?他杀师尊杀同门杀随从,还杀了那么多重要角色。 尹白烨呢,杀了尹白烨吗? 目光在字里行间快速扫过,所幸,尹白烨没死。 啊,真是谢谢齐以渔没有杀了主角吗? 白又荷躺在电竞椅上,揉乱了头发。疯了,真是疯了!是谁修改了剧情! 桌上的手写稿铺散在桌面上,一字一句都是那么清晰地告诉她,她的记忆没错,是剧情改变了。 为什么? 电脑屏幕的光照在白又荷的脸上,她的瞳孔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光圈。 然后,那个光圈说话了。 “你书里的世界乱了,这都怪你。” 怪她?凭什么? 白又荷愣愣的,然后像遇了鬼般快速后退。“你是什么东西!” 光圈闪烁了几下,并没有理她的反应,只是继续道:“你为什么胡乱创造人设,甚至连剧情也不肯琢磨。那些细节你根本不去考虑,你只顾着观众的看法。” “不爱为什么创造呢。” 那光圈说了一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而白又荷只是指着它:“你是鬼吗?” 没有反应,它只是浮在屏幕前亮着,等待回答。 “那又如何,不过书里的角色罢了,这能翻天不成?” 早就料到如此,光圈的颜色黯淡下来,然后逐渐消失。 正当白又荷以为事情结束了,忽然屏幕闪出刺眼的白光。她猛地闭上双眼,待再睁开眼时,便出现在了另一个世界。 她变成了一个叫白小七的农家女。 白又荷在这里待了一年时光才终于明白,这是她书里的世界。于是她开始四处碰运气,毕竟这里已经不是她之前写的剧情了。 不过改动的那些剧情她也记住了部分,于是她才来到了金钱乡的森林谷秘境。 远远的,她一眼认出了笔下的那个反派少年。只不过齐以渔的样子有些奇怪,和她描述的有些出入,譬如发型和额头的红痕。 不过这都没关系!只要抱紧反派大腿,她就能慢慢搞清楚如何回到原先的世界了! 第6章 第六章 秘境开放之际,光芒乍现。 虽然众人先前信誓旦旦,但是此刻却都犹豫起来。森林谷秘境只允许一人踏入一次,所以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没人愿意做出头鸟。 齐以渔率先迈步,踏入到光环之中,而后头皮一痛。在他彻底被光门吞没之际,他的余光瞥到那个叫白小七的少女抓住了他的头发,与他一起踏了进来。 这个蠢货!拉哪里不好偏要扯头发! 各色的光点快速后移,仿佛失去了知觉般空无一片。无法掌握自己的身体,一切从指尖飘散,失去了掌控之力。无论被传送过多少次,他仍旧讨厌这种感觉。 “哎呀呀呀,好痛!”做宅女一时爽,运动起来火葬场。白小七揉着腰,抬头看着一脸嫌弃之色的齐以渔。 他们被传送到了一个山崖旁边,虽是绿植繁茂,却也四周险象环生。若是一方有心那么另一方必定粉身碎骨。 这种危险的环境让白小七想起了对面是什么角色。是一个大反派啊,不问缘由随便乱杀的大反派! 她立刻打起十二分地精神,干净利落地站起身。 “我很好,我们现在要去哪?”白小七摆出一副强壮的样子,因为她知道,齐以渔讨厌弱者。 “……”齐以渔沉默了片刻,望了望身后的悬崖,又转过身朝另一边的林深处走去。 白小七识相地闭上嘴巴跟了上去。 这里对于齐以渔来说不算陌生。上一世他就被传送到了这里,只不过这片区域也着实没有什么好东西。而灵剑虎也不在这边,它们生活在西边的区域,距离此处大约要一日脚程。 少年在前面走,少女在后面追。 不愧是反派啊,走的这么快。连续行了一个时辰,齐以渔连大气都没喘,反而是白小七如同老朽般弯了腰。 “慢着点,慢着点……” 虚弱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气若游丝。 “你不是筑基后期吗,怎么会走几步路就累成这样。”最讨厌拖后腿的家伙了,齐以渔拧眉,丝毫不掩其中嫌弃之意。 “啊,我。我这不是还不是很会灵活运用吗。”白小七神色有些难看。实际上她穿书的角色体质特殊,修炼的方法也很独特。她为了在陌生的世界立足,短时间内快速提升,还学不会灵活运用体内灵力。 不过这些都没必要让齐以渔知道,最好也不要知道。 见她这么讲,齐以渔更是不耐烦。带着她的原因就是想着找个靠背,没想到根本依靠不住。思虑至此,他转身继续行路,更加不顾及身后人的感受。 白小七只能痛苦地继续追赶他的背影,爆发出了自己的潜力。 行进至第二日时,前方隐隐传来打斗之声,还伴随着呼啸。 齐以渔小心地躲在树后,探头去看面前的情况。只见一只青色巨蟒吐着杏子,碧色的蛇皮划出几道血痕。而它的旁边站着五六个修真者,每个人都举着长剑做出攻击的姿态。 他们身着服饰统一,看起来是一个门派的,每个人的状态也都不是很好,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定睛一看,原是那青色巨蟒有了筑基中期的修为,而那些家伙修为最高的也只有炼气后期。 真是运气不好,碰到这么个大家伙。 齐以渔躲在树后观察着,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碰了碰他。 大约是白小七。他懒得搭理,伸手打掉触碰肩膀的那物。而那人锲而不舍,依旧不断地拍着他。 “消停点!”齐以渔小声怒斥,回头便见到了一只倒挂在树上的金蟒,它努力地蠕动着身体,似乎在蜕皮。 突然的视觉冲击给齐以渔吓了一跳,身子迅速后退被树根绊倒,一溜烟滚到了前面。 他躺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与青色巨蟒对上了眼。 本想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可是眼下的情况让他不得不逞起英雄。他拔出腰间那配剑,大喝一声:“我来助你们!” 看出青蟒处于强撑之际,齐以渔“仗义”出手,剑光劈向蛇头。他站起身,开始有序指挥起其余人的行动。 “符修三点钟方向,用爆破符。” “阵修,五点钟方向布结灵阵。” 其余人虽感到突然,但还是按照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年所言行动了。 很快,巨蟒的行动更加缓慢,隐约有被束缚之意。 “有没有会御兽的。”齐以渔环视四周,那些修真者茫然,却未见一人点头。 “我来!”少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小七指尖散出粉色的光晕,逐渐笼罩于巨蟒身上。说来也巧,她并未修习过什么,唯独喜爱动物,于是闲来无事学习过御兽。她的修为刚好与巨蟒修为平齐,堪堪控制住它。 一只筑基后期灵兽的芯石也属实不错,齐以渔飞身提剑,将妖兽贯穿。 碧色的芯石混杂着黏腻的血液躺在掌心,齐以渔根本没有谦让的心思。本来就是靠他才斩杀妖物,他才不会把芯石这种东西让出去。 收好东西,齐以渔转身要走,被一人挡在身前。 那人虽满身血污却仍旧保持最得体的风度,他拱手:“多谢小兄弟,在下拜仙台弟子莫枝晏,若不是兄台相助我们恐怕难以转危为安。” 拜仙台,莫枝晏。有些熟悉。 齐以渔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男子,从他的眉扫到唇,从发梢扫到耳。 那人被齐以渔这样盯着也有些奇怪,又轻轻叫了声:“这位道友?” 想起来了。 前世齐以渔成为大魔头之后遭到多方绞杀,那些所谓正义的侠士邀帮结派,经过多家联合来找过齐以渔。 那时候就有一个门派闹的最大,打着剿灭魔头还修真界太平的旗号涨了不少名气,那个门派就是拜仙台。一跃从不知名的小门派成为了名号响亮趋之若鹜的门派,简直就是趴在齐以渔身上吸血。 而莫枝晏,那时候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他站在拜仙台的最前面,举着剑指着齐以渔,声称要斩杀他。只是最后被轻松反杀了,就连生命的最后还说着什么正义啊侠义那些冠冕堂皇的屁话。 真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啊。 齐以渔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那随和的样子真的如同一个仗义出手的侠客:“这都是我们这些修士应该做的,不仗义何以立道心啊。” 白小七站在他的身旁,不知为何她看着自己笔下的反派有些发怵。一股冷气从脚腕向着后背攀附,这个人一笑准没好事。 莫枝晏闻言心下感动非常,居然有如此君子!真是他一生莫及的存在啊,要是能结交这等人物,那么他真是不枉此生。这般想着,他又一次拱手:“不知道友姓甚名谁,有没有想法与我们一同行路?” 秘境开放只有五天,齐以渔还真没有心思与他们周旋,于是他也拱手回礼道:“在下齐以渔,不过我还有事,便不与众人同行了。” 莫枝晏面露遗憾之色,但仍旧礼貌地再次道谢:“那祝兄台夺得机缘,多谢出手。” 齐以渔假笑着点头,朝着原定的方向离开了。 莫枝晏还惋惜着错过了与此等君子相交的机会。他叹着气回身去找伙伴,脚下却踢到什么,来不及反应摔了一个正着。 他狼狈地爬起身,揉着膝盖看向绊倒他那物,是一只凸起的树根。可是刚刚这里明明就是平地啊。 “莫师兄,快来啊,我们要走了!” 师弟师妹们呼喊着他,于是莫枝晏也没多想,朗声答着奔向了自己的同伴。 第7章 第七章 “你的手怎么在抖?”白小七想要去抓齐以渔的手掌,却扑了个空。 齐以渔警惕地看着她,将胳膊缩在前胸:“不关你的事,别总来烦我。” 他现在的资质太差了,就连施展一个小小的植物生长法术就能虚弱成这样。 “我只是想要给你渡点灵气。”白小七还想着靠上去,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真的开始心疼自己书里的人物。 刚穿来的时候,她只认为所有人都是死的纸片人,以为自己是作者,必然拥有金手指。直到后来她发现不仅自己没有任何优势反而举步维艰。她不懂这里的方方面面,甚至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 后来看见这里的人会流血,会哭,会难过。她慢慢难以将他们当做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文字了。 白小七仍旧看着齐以渔,这个角色,是她多么随意创造出的角色。还记得她拿着薯片卧在电竞椅上,一边和闺蜜打着电话一边嬉笑着打出了有关齐以渔的文字。 “你说什么样的角色当反派最好啊。”白小七举着手机,笑嘻嘻地询问对面的闺蜜。 “诶呦,那可有的说了。”闺蜜常年混迹于各大文学,将烂熟的人设玩弄于股掌:“身世要惨!亲近的人要死!要遭受虐待最后于全世界为敌,他要无恶不作,要嫉妒正派主角。最好是他被世人所厌恶,可是明明他什么也没做错。他就是主角的一个背景板啊,一个反衬而已,不需要什么独特的设定。” 白小七根据闺蜜的话一点点打着字,她不断地点头:“最后被主角一剑捅死?” “当然了,反派不能成为主角,一定要被正派主角杀死喽。” “哦,对了。”闺蜜一惊一乍:“最后最好加一个反差,大家都在为反派的死欢呼,到最后都没有一个人爱他。” 白小七的手指顿了顿,她沉默了片刻,直到手机另一头的闺蜜唤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 “会不会太残忍了,主角被所有人爱着。可是对于反派来讲,没有一个人爱他,就连最后的死也是在欢呼中进行的。” 只是书中的角色啦,不是真的……闺蜜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可是真的只是这样吗? 灵气从指尖渡到另一个人体内,齐以渔有些诧异地看着身旁的人。 “你哭什么?”他问,是他的语气太凶了吗?真是麻烦。 白小七的手仍旧抓在齐以渔的胳膊上,灵气源源不断地涌过去,她抬眸,泪珠滚落下去。 “对不起。” …… 白小七渡给他的灵力很杂,有带有水系,火系还有木系的灵气。齐以渔一边行路一边炼化,居然也炼化了一日之久。 不过这都没什么,因为在他看见灵剑虎的那一刻,他隐隐有些颤抖。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兴奋还是恐惧,前世他被灵剑虎所伤才被迫换了冰灵根,而这一世他准备齐全,应该不会再生意外。 “要杀了它吗?”白小七蹲在齐以渔身侧,小声问。 “不必,坐收渔翁之利就好。”这么稀罕的东西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夺的。这时等他们两败俱伤,才是收割成果的好时机。 这里是茂林中少有的平地,周围少有树木生长,只是旁边多了一处显眼的瀑布。汹涌的水正不断敲击在巨石之上,激起阵阵水浪。 灵剑虎就卧在那处平地小憩,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正如齐以渔所言,很快就迎上来了一群人。那群修士向着灵剑虎围攻,不过他们大部分都处于炼气期,想要对付一只金丹期的灵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半个时辰过去了,齐以渔的腿都麻了,而那群修士一个个都是强弩之末,而灵剑虎却只受了皮外伤。 “一群废物。”他冷声骂道。 “要不要我们试试?”白小七知道齐以渔很想要那个芯石,于是提出了建议:“我虽然不能完全控制灵剑虎,但是可以将它定身半炷香,你们合力的话应该可以杀掉它。” “再等等。”齐以渔并不想出力,他还是更倾向于做捕蝉的黄雀。 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就算后来又来了一队人,还是没能制服灵剑虎。齐以渔还想取完芯石后再去寻找其他机缘,若是全部时间都浪费在等那群废物上得不偿失。 他只能同意了白小七的提议。 没人想到一只灵剑虎如此难缠,所有人都陷入了僵局。他们捂着伤处,挫败感十足。虽说在这里他们只是一群炼气期的修士,但在自己的宗门,他们都是被寄予厚望的佼佼者,难免心生落差。 “让开!”一道清脆的女声从众人身后传来,他们急忙移向两旁。 淡粉色的光晕包裹住灵剑虎,继而咆哮的灵兽竟慢慢镇静下来,缓缓伏在地面。 白小七施法的指尖颤抖不已,冷汗沿着额角流下。 一道银白色的剑光缠着细长的柳叶从高处坠落,直直刺入灵剑虎的脖颈。 虎啸声戛然而止,唯有大地的震颤表示着灵兽的震怒。它开始拼命挣扎,甩动身体试图将偷袭者摔在地上,齐以渔紧握住剑柄才勉强没被晃下去。 “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 那群人如梦初醒,开始纷纷拿起武器向前靠近。 但也有一群人站在原地,表情轻蔑。 “现在去了有什么用?他会将灵剑虎的芯石给我们吗?无非是帮他取得芯石罢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弟子,身着青袍,额前戴着金色抹额,那带子上还挂着些纯金的链条。脖子上甚至还挂着一个黄金长命锁,看起来像是一个行走的宝库。 站在他身旁的人穿的却大不如他,只是淡白的素袍,袖边绣着统一的云饰。 齐以渔不会忘记这个服饰,也绝对不会忘记这个人。 白袍云纹,是揽玉门的门徽,也正是齐以渔前世的门派。只是青袍代表此人是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而素衣则是外门弟子。 金抹额,金链子。那是皇室修真者的象征。而揽玉门唯有一个皇子入门修习,那便是启国二皇子-肖碎妄。 肖碎妄,人如其名,是个狂妄的家伙。上一世齐以渔与他接触只有一些令人嫌恶的碎片,不堪回首。 众人闻言竟真的停下了动作,原本伸出的剑也转了方向,收回了剑鞘,眸中也多了几分算计。 是啊,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会做呢。 齐以渔怒从中烧,身下的灵兽挣扎得愈发厉害,他的虎口已经血肉模糊,痛感过后便是一片的麻木。 “你们这群家伙!”白小七被这话气的不轻,她的灵力所剩无几,淡粉的光团在她指尖越来越淡,几尽是暗白的颜色。直到她筋疲力竭跌落在地,灵剑虎没了束缚,横冲直撞地就想往崖壁上撞。 “齐以渔!”白小七撑起身子,想要追上去,却又无力地跌落在地上。 忽然间,地面开始塌陷,连同着壁边,开始落石。 灵剑虎没能将身体撞在崖壁,它被落石砸中了脑袋,一声哀嚎后停住了步子。 那些观望着的人终于反应过来,这里发生了塌陷。脚下的地面震动愈发激烈。前方的瀑布受到压力,水面抬高,居然涌了上来。 “御剑!御剑!”肖碎妄立刻踏上自己的配剑,连自己的跟班都没管,只是喊了几句话便飞到了半空。 其他人恍如梦醒,皆是踏上了他们的剑浮于半空中。 在下方的只剩三人,齐以渔,白小七,和一个落了单不会御剑的弟子。 齐以渔伏在灵剑虎的背上,只来得及喘上几口气,而白小七也是体内灵气虚微,他们没人能再有御剑的灵力。 “求求你们了,谁带上我!我不想死!”那个落单的人不断祈求。只是有能力协人御剑的需是金丹左右的修为,在场并没人能够做到,就连他们自己也只是勉强能够飞起来,并坚持不了多久。 白小七堪堪爬到齐以渔身边,她抓住少年的衣袍,想要问他怎么样了,又被汹涌而来的巨浪掀飞。 齐以渔意识消散的时候只看见了白小七的挥舞的手还有那层层的浪。 …… “醒醒,你醒醒。” 身子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齐以渔脑子依旧混沌,他只能勉强撑起眼皮,却连面前人的面容都看不清。 见齐以渔还有一丝意识,那人显然很高兴。“你听我说,在这里受伤的除了你还有两个人,不过他们两个已经死了。你还有一口气,只有换上他们的灵根你才能活着。” 那人询问着齐以渔的意见,只不过他马上又道:“我打算将那个男子的灵根换给你,是个不错的冰灵根……” “不要……”嘶哑的声音将齐以渔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他依旧卖力张合着嘴唇,“不要。” 男子手臂被抓紧,他没想到一个只剩一口气的人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可是不换你会死的。” 如同断弦的声音依旧坚持地拨响,是异常的坚决。 “不要……不要冰,灵根……” 男子看着齐以渔痛苦的面容,将目光投向了地上躺着的那名女子。 “那只剩下她了,只是她……” “无所谓,不要,不要……冰灵根……” 眼前又开始模糊,像是糊了一层白雾,意识沉浮,像是被糖浆包裹住,逐渐沉入底部。 不要冰灵根。 怀中少年眼皮逐渐闭合,口中只喃喃这一句话。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落在了地上,被碎石划出一道口子,是那样刺目。 那要换掉那个女孩的灵根吗?可是…… 男子神色有些不自然,脑中思绪纷飞。直到他轻轻放下怀中的少年,一步步走向了那个女孩。 第8章 第八章 “停下!” 混元在齐以渔的识海内疯狂叫嚷,他撞击着这片漆黑,只不过是一片虚无。他看着那个男子走向白小七,意图剥开她的灵根。 “住手!你不能这么做!”混元情急,一抹灵力直冲射向那个男子,只是强劲的力量却遇到那人如同水滴入海,不仅没有伤害反而再无声息。 可恶,伤不了他! 混元在齐以渔的识海内横冲直撞,眼下齐以渔昏迷他没办法凝出实体,只能疯狂地叫嚷。 “尹白烨!停下来!你要害死他吗!”混元认得那人,情急之下试图呼唤他的姓名。 除了齐以渔,没人能听见他的喊声。而此刻的尹白烨已经剥离了白小七的灵根,将其慢慢注入到了齐以渔的体内。 “这也是没办法了……” 修真界对换灵根这件事很敏感,只有将死之人才能换灵根,而且灵根只能来源与死者。一般灵根只有在主人刚死亡不久还有活性,若是主人死亡太久,灵根也就跟着死了。所以整个修真界有条件换灵根的人少之又少,他也没成想能碰到这么巧的事情。 换灵根所需灵力消耗巨大,尹白烨的神色难看,嘴里却依旧喃喃着那些有的没的,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 火红色的光团笼罩在齐以渔的周身,趁地他的面容更加娇丽,只是那紧闭的双眼证明着他的状况并不好。 “希望你醒来时不要怪我。” …… 好痛……浑身都是痛的,就如同有人散了他的骨架再重新拼凑般。 入目是陌生的环境,雪白的棚顶。身边没有人,齐以渔坐起身环视四周,穿好鞋子。 这里似乎是一家客栈,有人将他从秘境带出来了。脑中混乱一片,隐隐阵痛。他还记得自己被水冲走,然后……有人说要给他换灵根! 他连忙盘腿坐于榻上,试着运转体内的灵气。刚开始通畅无阻,甚至齐以渔能感受到灵气充沛,只是混杂无边,需要慢慢炼化。 筑基后期,他心下一喜。只消片刻,待他探明灵根后,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恰逢此刻门被推开,有人踏入。齐以渔抬眸,只见来人个子还没他高,顶着一张娃娃脸,墨发高束。 一个小孩子? 齐以渔挑眉,语气略带疑惑:“你是谁?” 那人见他醒了面带喜色,三两步走到他身前,拱手道:“在下是揽玉门弟子尹白烨,偶然遇到你受了伤,将你带了出来。” 对方似乎愣住了,眼中满是震惊。尹白烨没细想,只是伸出手去探对方的额头,想要看看他的灵根融合的如何。 手背一痛,是被拍开了。 齐以渔站起身,俯视着尹白烨。呼吸间带了些急促,温热地气息打在眼皮。有些痒,尹白烨缩了缩脖子,看向了其他地方。 尹白烨!他那个好大师兄! 相比起上一世,他们相遇早了几年。他还从未见过尹白烨这么小的时候,若是对方不说,他也是认不出的。前世在行云峰见面,今生竟是于一个破旧的客栈。 “是你给我换的灵根?” 言语间带了些质问,尹白烨终于后退几步,只是那双眸子带着所谓正气看着他:“是我,当时情况紧急,若是不换灵根你会死的。” “你可知我体内是什么灵根?”齐以渔向前几步,尹白烨便后退几步,只不过小脸依旧仰着,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我知道,你不要冰灵根,便只剩她的了。” 说话倒是直接,没有长大后的逶迤难听。齐以渔停下步子:“杂灵根,炉鼎体质。这些你都知道吗?” 尹白烨难得顿了片刻,肩膀塌了下去。许久,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想救你别无他法。如果你当时选择冰灵根的话……” “我当然知道。” 话锋一转,尹白烨没想到齐以渔会这么说。他抬头,就见齐以渔捧起他的双手,然后笑意盈盈地将他往榻边拉。 “我与此灵根的主人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情,那时她给我渡灵气我还奇怪为什么灵气这么杂乱。原来她是炉鼎,这些都是她索取来的。” 少年眉眼舒朗,虽然那稚气依旧挂在脸上,难过的神色仍旧让人心生怜悯。 “我曾与那女孩子相处了几日,她是极好的。如今她已身死,我继承了她的灵根,也算了为她而活。” 尹白烨被握着手,挺着带着哽咽的话语,面色一红。被齐以渔引到床榻坐下,他依旧懵懂地看着这个浅蓝发色的少年人。 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就是在一个山洞里,石地潮湿一片,看得出他是被水打到了这里。 除他外,山洞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那个女孩手中还握着少年袍子上断掉的袖子。 尹白烨探了探这三人,只有一个人还活着了。或许是因为他是半妖吧,生命力稍微强一点。 他抱起那唯一带有生气的少年,白玉的肌肤此刻多了不少伤痕,而额间红痕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手指不禁轻轻摩擦着对方的手腕,正巧这时怀中那人醒了。 心下猛地一跳,还以为被人发现了行径,竟有些心虚。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立刻,他开口说了换灵根的事情。 不要冰灵根。 他听见少年这么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看见了少年失焦的眸流下一滴清泪…… “你在想什么?” 真是奇怪,明明正说着话,突然见尹白烨走了神。齐以渔将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把脸凑在他跟前。 “没什么。”尹白烨偏头,轻轻咳了一声。 “你知道这样的灵根该如何修炼吗?”齐以渔坐回到尹白烨身边,屈膝踩到床榻边缘。两人贴的极近,尹白烨能感受到齐以渔鬓边雪色的发丝在自己面颊摩擦。 “……”上下百年间还没见过哪个炉鼎修炼成大能,他们修炼方式也无非都是采补他人。世间修真者最不齿的就是这种角色,炉鼎更可谓是人人羞辱的存在。 见尹白烨不语,齐以渔唇齿间发出一声轻笑,仿佛刚刚难过的那个人不是他:“怎么,说不得?不过是灵修罢了。” 一抹红从身旁人的耳根开始蔓延,随即爬向整张面孔。尹白烨扭头看向齐以渔,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一阵天旋地转,后脑被重重砸在微硬的床板,带来阵阵细小的眩晕。尹白烨疼的闭上了双眼,待他再睁眼,就见自己救了的少年正撑着胳膊悬于自己的上方,俯瞰着他。 “我的灵根是你换的,你要负责。” 尹白烨怔怔地,又听那人嘲弄的声音响起:“我们灵修。” 啊……尹白烨立刻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试图起身,却又被按了回去,脑袋又一次磕在床板上。这个人!那些难过的表情和话语都是装出来的,他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 接二连三的撞击实在让尹白烨痛的不轻,一时间龇牙咧嘴,就连齐以渔扒他腰带都没来得及阻止。 忽然,他看见身上的人摔到了自己身旁,痛苦地捂着脑袋。趁着这个功夫他立刻爬起身站到了离床榻极远的地方。 而此刻的齐以渔更是不好受的,脑内的电流摧残着他的神经,他捂着额头痛苦地呜咽。 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的。混元憩在齐以渔识海之内,冷冷看着这一切,始终没有停手。 “你还敢吗?”混元冰冷的声音响起,可是齐以渔就是不愿服输。 “凭什么?连灵修你都管我!” “这不是管不管的事情,我说过,他才15岁。” “那,又,如,何。”齐以渔头痛难忍,将脑袋撞到了床?之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你这人!”混元似乎被气急了,让齐以渔的灵海开始震荡。 不知发生了什么,尹白烨吓得手都开始抖了。他只不过没与那人灵修,便看见那个少年一下下地用脑袋撞击着木床。不一会,额头就泅了一片的红。 “你就这般不珍惜自己?” “珍惜自己?”齐以渔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抹了一把额头的血,将其随意擦在衣上。 “只不过吓吓他罢了,他也配碰我?” 炉鼎最快修炼的方式就是灵修,只不过对象是要好好选择的。 “他长得不如我,灵力不如我,修为不如我,他有什么资格与我灵修?” 一瞬间,脑中阵痛瞬间消失,而齐以渔身上也浸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现在不与他这个人灵修而已,以后还不一定呢。这次收了威风,下次还要管我吗?嗯?混元神使?” 他没等到混元的回话,站在门口的尹白烨反而发了声。 “师尊。”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齐以渔缓缓转头,看见了那抹粉。 仙人之姿,凤目微扬,如同冬日之阳。粉发如瀑落于背后,站在那里就如同野鹤独立,闲云修远。 “易将行。” 这个名字从牙缝中吐出,模糊不清,如同细针落地,不可闻。齐以渔拧着眉,一双深眸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仿佛是看出来了齐以渔的防备,尹白烨立刻解释:“这是我的师尊,我见你情况不好怕出意外,于是把情况和师尊说了。” 可恶,这个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将易将行这个煞星叫来了。 樱花色的美眸在他身上来回流转,然后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你……” 易将行想要触碰齐以渔的额头,只是摸了个空。齐以渔偏过头去,视线看着地面,神色不愉。 那双手骨节分明,肤色洁白,曾是齐以渔最喜欢握住的手。只是这双手也曾经生生掏入他的身体之中,搅得他的人生翻云覆雨。 第9章 第九章 “炉鼎体质。” 易将行蹲在齐以渔面前,他看着他,穿着那白袍,身形没有变过,面庞也没变过。 仿佛一切都没变过,有一秒钟,齐以渔甚至以为自己还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扑到他的怀里,撒着娇喊他师尊。 这再也不可能了,下一秒他满心都生出了仇恨,就算上一世杀了这个人,他也依旧会恨。 易将行是齐以渔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这个他最喜欢的人,从头至尾没有分出来一丝真情。 “是啊,你的徒儿换给我的。” “不换你会死。” 有了刚才的经验,易将行没有再轻易去碰他,他温柔地从衣袍内拿出一只瓷白色的小瓶子放在榻边。 “这是“断欲”,炉鼎会有发情的时候,吃一个便会压制。” 齐以渔冷冷地看着那个瓶子,没有动作。易将行仿佛知晓他脑中想着什么,又开口道:“炉鼎发情时没有抑制方式,便会因体内不属于自己的灵气横窜,爆体而亡。” 当他看见齐以渔伸手握住那个瓷瓶,才终于满意一笑。他站起身,抖了抖衣袍,掸落不存在的灰尘。 “擅自给你换灵根是白烨之错,君子无错为有错而立改,本尊收你为徒可好?以后你有任何事,都方便帮你。” 声如落叶飘扬,面若温柔水流淌。这个宛如慈悲之神的人朝着自己抛来橄榄枝,就像前世一般,那样正义凛然。 “……尊上有心了,只不过我灵力低微,怕是不配做您的弟子。”齐以渔刚想站起身,就听识海中那位又说话了。 “这个人都是你的任务目标,你必须去到揽玉门。” 易将行吗? 齐以渔停下了想要迈出的步子,转而拉起了易将行的手指。 他装作一副天真的模样,“不过若是仙尊不嫌我,那么我愿意做仙尊的弟子!” 指尖的温热惹得易将行呆愣一瞬,继而展开眉眼,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颜。红唇轻笑,似最美的朱砂。 齐以渔发现了,无论他做什么,他人生的轨道从未偏离中心,只会在细枝末节上修改。这群他斩杀过的人牵绊着他,不能杀吗?那么好啊,但是他要将这群人搅得不得安生。 “师尊,你好漂亮啊。” 齐以渔学着上一世的样子夸着易将行姣好的面容,他感受到了掌中的手指瞬间变得冰凉。抬头去看易将行,竟在那人面上看到了一丝转瞬而逝的阴翳之色。 怎么回事,易将行明明最喜欢别人夸奖他的容貌。这个伪君子如今怎么不高兴了? 齐以渔轻轻捏了捏易将行的指尖,歪着头有些疑惑般:“师尊,怎么了?” “没什么,高兴罢了。”易将行取下腰间挂着的玉佩放到了齐以渔手中,“这是每个弟子行拜师礼时都要有的入门玉佩,拜师礼到时候回门派再补,玉佩先交给你挂个身份,以免被别人欺负了去。” 玉体通透,如羊脂玉膏,是块好玉。 齐以渔双手捧着它,将其放在心口,高高兴兴地道谢:“多谢师尊!弟子一定会好好收起来的!” 这样的反应似乎是颇为惊喜了,易将行垂眸,长长的睫羽掩去眼底的猜忌,他稍稍放下心来。 不是那样就好,不是就好,他还有机会。 按理来讲,现在这个时候尹白烨就该和齐以渔说说话,譬如我是你大师兄,你是我小师弟之类的话了。可是刚刚被压在床上的事情还让他心有余悸,就在他的素质和担忧打架的时候,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师兄!”齐以渔就这样水灵灵地叫了出来,然后很热情般走到了他的身侧:“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其他师兄师姐呢?” “尹白烨是你大师兄,你还有一个二师兄,回去就能看见他了。” 二师兄吗,这个人他的印象没有那么差劲,其实只是上一世并没有交恶罢了。他这个二师兄叫晏子缠,是现在鬼君的儿子。而据他所知,易将行收他为徒也只是揽玉门派和鬼君的一个秘密交易罢了。 “那么师尊不介意弟子再带一个人过去吧。” 易将行终于想起来了什么,随即点了点头:“若是杂人,带一人无碍。” 屋舍不大但在于整洁,从门外开始看,就得以看出房主是一个心灵之人。连屋外都是一尘不染的,整个大街都没有这么干净的一家了。 齐以渔确认了三次才终于确定这是自己家,他推开大门,入目便是拿着扫帚的少年。那人闻声瞧来,随即扬起一个不明显的笑容,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是魔。”尹白烨探出身子,目光在季从心身上来回打量着。 大千世界不以物种论贵贱高低,只不过是某些人眼中存在偏见。就像有些人厌恶妖有些人厌恶魔,但修真界包容所有人。而尹白烨如此也只是因为他从未见过魔物,实在有些好奇。 “主仆契?”易将行微微蹙眉,那魔物面颊的金环环绕的气息明显,实在令人难以忽视,“你怎么会给他打下主仆契?” 掐起面前人的面颊左右瞧着,齐以渔满意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食指慢慢嵌入了季从心的下颚。可是季从心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真是无趣。 “师尊为何这样问?当然是因为他是我的仆人啊,我是主,他是仆,当然要做主仆契了。” 齐以渔放下手将其藏入袖子里,另一只手摸了摸季从心的角解释道:“这是我的师尊,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我带你走。” 季从心看着易将行,在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异常的情绪,他肉眼可见地黑了面色,回身走进房屋收拾东西。 “你不该给他打主仆契的……” “什么?” 齐以渔抬首去看易将行,可是那人眺着远处,轻轻低语。 已是入暮,要回揽玉门最快的方法就是御剑。于是齐以渔遇到了眼下第一个选择题,是和易将行同行还是和尹白烨同行。 尹白烨虽未至金丹,但带的剑特殊,有一定的灵性,多携一人还是绰绰有余。 齐以渔自己不会御剑,而季从心没有剑。季从心那哑巴鬼就站在他的身侧,明显是等着齐以渔选完自己选他剩下的。 易将行是个试图要了他命的伪君子,尹白烨则是个正的发邪但是极其讨人厌的天选之子。 两个都好讨厌啊…… 齐以渔恶心地想要呕吐,嘴上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真是的,我想要和师尊亲近也好想和大师兄联络感情啊,真的好难选择啊。” “没关系的,我们以后多的是时间。”易将行温柔地摸了摸齐以渔的发顶,随即牵起他冰凉的手:“选好了吗?” 感受着温暖的体温,齐以渔眸中阴翳更甚。他不明白易将行现在的态度,前世易将行对他好是因为他是冰灵根,拿他做夺舍的躯体最佳,但是这一世他只是一个杂灵根的炉鼎。 易将行究竟想要做什么,明明自己已经不再适合做一个合格的夺舍躯体了,为什么还要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 思绪又飘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这个尹白烨比易将行更令人疑惑。上一世齐以渔并未杀死这个人,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杀不了。每每对其发出致命攻击,尹白烨的周身都会散发出一阵淡蓝的光芒将齐以渔的攻击吞噬。对于这件事,齐以渔想了两辈子都摸不清其中关窍。 究竟什么时候能回去啊,有点想念师尊院子里养的小白虎了。脚尖撵着一只小石头,尹白烨低头胡乱想着那些有些没的,只期待着快点回去。胳膊被抱住,然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响在耳际:“师尊,我这次就和大师兄一起御剑吧!” 手中忽然空落落的,微风拂过带了些凉意。易将行握拳,面上是和蔼的笑,还是那样美丽:“好啊,我们出发吧。” 齐以渔又躲了他。 御剑飞于云间,身后是一个魔物,这种感觉并不好。 易将行想不通,为什么齐以渔会躲他。第一次可能是因为陌生,第二次呢?他不应该是兴奋地扑到他怀中然后选择与他同行吗? 直到站在熟悉的山门前,易将行的心情仍旧压抑,甚至没有维持住那得体的举动。他兀地收了剑,根本没顾身后季从心的死活,直到听到沉闷地跌倒声。 “你不是结丹了吗?怎么还会这么不小心啊?”易将行开玩笑般地扶起摔了一身尘土的人,唇还是上扬的。 季从心木着脸,只是看着他,没答任何话。他的瞳盛满赤红的烟火,宛若从**尸体流淌出的血脓,令谁看了都不舒服。 这时易将行才松开握着他双臂的手掌,掩唇:“忘了,你是哑巴。” 看见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齐以渔下了尹白烨的配剑就朝这边走,正巧听见那一句“哑巴。” “师尊,你怎么知道他是哑巴?” 易将行迎上齐以渔的步子,又一次牵起他的手:“这段时间他都没说话,自然是哑巴。来,我牵着你上去吧。” 齐以渔注意力全在别的地方,根本没在认真听他讲话。看着两人相握的双手,他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压下心头的火气:“好。” 第10章 第十章 群峰高耸,翠英如簇。揽玉门坐拥灵泉,冰潭等万千宝地,脚下的山脉拥有上等灵脉。天材地宝,半数宝材在揽玉门都有留存,是修真界屈指可数的大门派。而这样厉害的门派掌门此刻就站在齐以渔的面前。 章毕云,揽玉门现在的掌门人,也是易将行的师兄。浓眉细眼,阔面鹰鼻,看上去就是严厉不阿的模样。 齐以渔躬身拜着,心里满是不屑。这家伙倒是与便宜师尊不同,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当初齐以渔被集体讨伐时这老家伙叫嚷的最凶。 “斩杀这个不肖子弟!本尊要为揽玉门清理门户!” 章毕云抡着本命剑带动了无数正义人士,一时间讨伐声四起,众志成城。 易将行带他来见掌门,而那老东西就让他这样拜着,没有一点叫他起身的意思,下马威之意明显。齐以渔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脑子里总是回荡着那嘶吼的声音。 聒噪。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来着?好像是一击就将章毕云这个领头人击了个对穿,透过他胸前的那个血洞还能看见他身后弟子惊恐的神情。 “起来吧。” 后腰酸痛,齐以渔放下胀痛的胳膊站好,听着易将行给他们相互介绍的话语。 “你要收他为徒,我是不理解了,你要做什么?”章毕云斜着眼睛瞥着齐以渔,面上满是嫌恶之色,“一个炉鼎,传出去你可是要被别人笑话死吗?” 易将行眉眼间添了几分焦急,语气也带了些许正色:“师兄!慎言。只是白烨对他做错了事,作为师尊我自然是要弥补的。” 齐以渔背着手,听面前的人嗤笑然后继续说那些贬低的话语,又是易将行据理力争的言辞。 一来一回,落在耳朵里恼人得很。最后还是章毕云抛下一句:“你若是不怕他日被人耻笑便收了吧,我管不着你!”,他衣袂翩然离去。 知道他这是松口了,易将行堪堪回首,有些抱歉的模样冲着齐以渔一笑:“师尊带你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吧,这会功夫估摸着你大师兄已经收拾好了。” 待他们二人落到那熟悉的地方,尹白烨果真站在院子里,手中握着一只木帚,慢慢扫着落叶。 最先迎上来的是季从心,他衣袖被系在了小臂之上,指尖还在滴着水。在木屋旁放着一个木桶,桶壁还搭着一块手帕,应该是刚刚被人用来擦拭的。 齐以渔刻意绕开了季从心,转而朝着尹白烨的方向走。 “这里就是我住的地方吗?真是辛苦大师兄了!” 这里当然就是他住的地方,上一世也是住在这里。周围绿植密布,房屋身后有清泉可享,就连秋季门前的果树也会结出不菲的灵果。是易将行所掌管的行云峰的最中央,任谁看都会知晓易将行对他有多用心。 只是这所谓“用心”实属令人作呕啊。 “谢谢师尊,我很喜欢这里。”齐以渔仰起脸,面色红润,瞧起来有些可爱。 “喜欢便好,以后这里行云峰就是你的家了。” 家? “好。”齐以渔声音闷闷的,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天色渐晚,月落乌啼。易将行和尹白烨住的地方离这里都不远,而季从心作为奴自然与齐以渔憩在一处,不过是在偏院罢了。 齐以渔坐在熟悉的榻上,抚摸着身下的软绸:“真是好久没来过这里了,少说百年,还真是有些怀念呢。” “这话也就能骗骗你自己了。”混元突然出声,惊得齐以渔乱摸的手指忽然顿住。 一抹宛似丹霞的灵气从齐以渔额头红痕缓缓溢出,于他面前落地,模糊中慢慢凝成一个实体身影。 齐以渔怔然,直到面前人影逐渐清晰。那人一身朱色衣袍,身形高大,唯有面上覆着黑色鬼面不见其真实容貌。 “混元?” 齐以渔试探性叫了一声。能从他身体里出现的人,除了混元再想不出其他。他站起身,伸着胳膊向前抓。 不知为何,齐以渔有想要抓住他的冲动,只是他玉色的指尖从那身影穿过,在肌肤留下冰冷的触感。 “你是鬼修?”收回手掌,继而摇头:“不对,你身上明明是灵气,你不是鬼修。既然不是鬼修,我又为何碰不到你?” “我说过,我是上界派来的使者,不想让你碰我你自然碰不到我。”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毫无波澜,不像一个真实的人。 齐以渔定定地瞧着他,这个身形很熟悉,总让他思绪有些飘忽不定。 “你接下来不要多做其他的事情,按照你上一世的轨迹,如今还应该在金钱乡。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不要多生事端了。” “你凝结实体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混元站在原地,许久后扭过头,还是不言。 “算了,我不纠结这个,只不过我还需要回去一趟。”齐以渔坐回榻上,十分随性地盘起腿,前后摇晃着身体,丝毫没有对面站了一个人而感到拘谨,“我要把那把上古剑取回来,就算我没拿到灵剑虎的芯石,只要给黑痦子一点好处他就会双手奉上的。” “下山?”混元难得带了点语调:“你忘了吗,没结丹的修士要结伴才能下山。你若是想要偷偷取得神剑,怎么能结伴。” 齐以渔晃动的身子一顿,僵硬地抬起头:“这样一说,我还必须要先结丹?” 金丹修为而已,若是上一世的齐以渔简直不在话下,可是对于他这一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你成年之前不要想着灵修。”许是知晓齐以渔的品性,又或者是担心他急于求成,混元抱着臂发来了警告。他环着手臂倚靠在墙上,高束的墨发顺着朱砂色的衣袍流下,鬼面被烛火照亮一个角落泛出森森寒光。 “我们是不是认识。”齐以渔抛开了混元的话,没边际地问出口。 空气一片寂静,没人应声。窗外的蝉鸣阵阵,伴随着微风于碧色穿行奏出莎莎,落叶敲打在窗棂偶有听闻。 “你很熟悉。”齐以渔又一次踩在地面,几步走在混元面前。他试图去摘他的面具,意料之中的被抓住了手腕。力度不大却足以让他难以继续动作。 “很丑。”混元凑近了齐以渔几分,鬼面散发出冰凉的气息,“我的脸,很丑。” 本以为对方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不,也不是。像齐以渔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安慰别人。混元自以为很了解他,当下却也完全想不出他会怎么回应自己。 “你愿碰我了。” 齐以渔狡黠的表情映在眸中,似烛光荡漾惹得滚烫的温度在心尖攀延。心口真的很烫,应该是回去的时间到了。 鬼面下的面容扭曲,攥着齐以渔的手也加了些力度。他又想起齐以渔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问他凝结实体是不是就为了告诉他不要多惹是非。 当然不是。 他比任何人都想见见他。 在齐以渔开口询问前,混元匆匆重复了那句警告,随后化作赤色的灵气汇聚到红痕中。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二日晨,按惯例来讲应该是齐以渔去为师尊奉茶,只不过在日头朦胧时易将行就等候在了他的门口。 “师尊?”齐以渔正穿好衣物打开房门,正好就瞧见了候在外面的人,那双粉色的眸子望着他,其中多了几分欣喜。 易将行是人类,不过是木灵根,和桃花妖有过契约,故而粉发粉瞳,向来蛊惑人心。记起前世自己对此人的依赖,齐以渔心情不由得又烦躁几分。 “为师今日就是来看看你,看看你适不适应这里。” “当然适应了,毕竟师尊给我准备了这样好的住所。”没有你我会更适应,齐以渔笑盈盈地吞掉了后半句话。 易将行闻言似轻松了许多,他手心朝上一翻,一袭蔚蓝衣衫与几本玉书落于掌上,其上泛出阵阵白光。 “这是给你的弟子服和书籍,从明天开始你就去内门书院上课,那里虽是更高阶段的教导,但有助于你突破金丹。” 弟子服的样式齐以渔在尹白烨身上见过,也与上一世相同,是釉色的孔雀蓝。玉书冰凉的手感很舒服,上面浮动的金色文字清晰易懂,的确是上好的修炼辅助。 “多谢师尊。” 齐以渔上一世入门前还没筑基,固然没去过这所谓内门书院,今时倒是有机会走一遭。不过他现在的灵根,若单凭他自己的资质,说冲击金丹也十分可笑。 “你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在那里修习,你们可以相互照应。”易将行嘱咐了两句,远处飞来一只纸鹤,落在他的指尖挥动了两下翅膀。 二师兄,啊,那个鬼君的儿子。话说还没见到他呢。少年想着,目光落在弟子服的云饰上。 “门里还有事,为师先走了,你好生休养,明日再去书院。” 看着易将行离去的背影,齐以渔乖巧的笑容逐渐消失。门内之事?前世此刻齐以渔还未入门,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是消息这种东西可多不可少,万一就能抓住他这个好师尊的把柄呢? “哑巴鬼!”齐以渔站在原地大喊,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快速的,闻声赶来。 季从心墨发凌乱,额前还有一些发丝因为打结缠在了犄角上,角的尖端红彤彤像火焰的纹路,还有蔓延攀升的趋势。齐以渔知道,魔族的魔力大多存于他们的角上。而魔族的审美不在于表皮而在于他们的魔角是否美丽,他们魔族的择偶甚至都是这样的。 思至此,齐以渔恶劣地抬手捏了捏季从心的魔角,而后者的身子颤了颤,连眼角都带了少许薄红。 装什么!齐以渔哼了一声终于开口:“你去打探一下门派发生了什么事……”不对,或许不是门派的事情呢?若是易将行的私事呢。 “不,从我师尊调查起吧,你去看看他发生了什么事。” 齐以渔吩咐完,低头对上了季从心火红的眸子,于是立刻补了一句:“我担心他嘛!你金丹修为自然可以不被发现,我相信你。” 季从心还是站在原地不动,看着灰扑扑的地面发呆。 “你去啊。”齐以渔急了,这蠢狗,怎么这个时候就开始不听使唤了。 季从心被推了几个趔趄,抬起脸时面容带了些许怨怼,如同发现丈夫出轨的小媳妇。等等?这是什么形容!齐以渔被自己的想法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他抖了抖肩膀才舒缓下心情。 “你到底去不去!” 他看见季从心张了张嘴,然后又紧紧闭上,沉默了半晌后点了点头。 季从心去了,齐以渔甚至没有关心过他是否初来揽玉门会对这里不熟悉,不担心他是否会迷路,也没想过若是他被发现了会有怎么样的惩罚。他当然不会去考虑这些,因为他根本没有在意过季从心这个人。 好在季从心记性很好,他不会迷路,就算过了那么那么久,仿佛一辈子的时光,他还是记住了这里的地势。 只不过他止步在议事堂前,他知道易将行是木灵根,他不确定这里哪些草木生了灵智会为他所用,若是被看见告了秘就不好了。 季从心掐了个诀,将身形浅浅掩去。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骗住合体期的大能,只能尝试站在外面散开灵识去分辨他口中的话语。 议事堂,易将行站在章毕云对面随着他口中所述眉头渐渐拧起。 “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会腐烂!不对,明明不会的……不会的。” 章毕云试图安抚下师弟的情绪,他看着易将行攥紧的拳头默默叹了口气:“你刚刚也看见了,他的指尖出现了**的征兆。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努力,可是这么久了,尹白烨都入了你的门下。” “师兄,什么叫久,区区十几年也算久吗?就算百年,千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 话落,易将行立即感觉到了自己语气的冷硬,意外缓和了情绪:“抱歉师兄,我不是别的意思……” “唉。”章毕云拍了拍他的肩,眉间多了几分沉重的疲惫:“我自然理解你,我又何尝不着急,我又何尝不恨苍生……”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易将行也没有接话,二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们就说的这些?”齐以渔手中握着门派分下来的小铁剑拍了拍季从心的脸颊,满脸都画上了问号。 季从心点了点头,又将墨迹染尽的纸张递得更近了些,上面写着: “你师尊:你说他烂!不会的。 掌门:你刚刚看见了尹白烨放弃。 你师尊:什么?就算,我不会放弃。 掌门:我理解,我又不着急。” 啪。 那高举的白纸被戳了个洞,洞后是齐以渔仿佛吃了苍蝇的表情。 这说的都是什么?尹白烨二三事?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在意他那个好师兄! 那时站在门外的季从心小心地控制着灵识范围,他不敢将灵识贴得太近,又因为有些距离而听得模糊。他也不确定这些话对了几成,他又不在意这个,去办事也只为了不惹恼齐以渔,至于办的好与坏,他才不管。 …… 晨时,齐以渔兜了好几圈才找到那个所谓的内门书院。没错,尹白烨没等他,那个二师兄就更别说了,面都没见到过。 离门口还有段距离就能听见其他人都在热络地闲聊,待他踏入大门的时突然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来,一双双眼睛如同利刃飞射向他。齐以渔活了那么久,他光凭直觉便分辨出了那些目光的好坏。 恶意,是纯粹的恶意。 可是那又怎么样,齐以渔是恶人,上辈子算起来也是狗憎人嫌。如果别人对他有三分恶意那他就回报十分的恶意,单比较这个,没人胜得过他。 角落有个不起眼的草垫,看起来就是没人坐的样子,齐以渔直接选了那里远离了所有人。 屁股刚沾到草席,便听见长老的咳嗽声。是巳泉长老,他已是化神中期,论经验和资质都是上乘,能听他的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弟子们很快安静了下来,整整齐齐坐着,不多时便传来巳泉长老的传道声。 一节课不长,堪堪占满一个上午的时间,待长老离去,学堂才重归吵闹。 齐以渔尝试着运转体内灵力,依旧是杂乱无章的,甚至有些灵气在体内来回冲撞,让他身体有些疼痛。 真是烦死了,怎么才能炼化这些灵力。齐以渔听了这么一堂课,说没有收获是假,但说用不上也是真。巳泉长老说的那些方法都是针对正常修真者的,可惜他已经不能被归位正常修真者的行列了。 真是浪费时间。齐以渔有些生气,他情绪一激动就容易流泪。眼前蒙上一层水雾,白花花地看不清面前的玉书。 正巧这时,学堂内有人讲起来了他的事情。 “新来的?呵呵呵,你说那个炉鼎?” 第12章 第十二章 说话那人金抹额,金吊坠,一身青袍,漆黑色的发束地整齐。眼角微微上扬,眼角有一颗火红色的痣,虽是英俊的少年郎却稚气未褪。 他的身边站着两个长相算得上难看的家伙,齐以渔见到那两个人,第一时间便不由得皱了鼻子。这二人好歹是有鼻子有眼,倒不至于说被人错认成直立行走的猪精被拉去宰了。 胖的那位长得是令人心惊胆战,远远看去以为是灵智刚开的野人跑出来了。而那个瘦的更不知是从那个灵异图鉴跑出凑数的妖魔鬼怪,看了便叫人瘆得慌。 这样看来,不得不怀疑这个金抹额少年是拉他们做自己的陪衬。少年也不陌生,正是在森林谷秘境有一面之缘的肖碎妄。 这时的肖碎妄十三岁,他是启国的二皇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格刁钻野蛮,却因为生母是宠妃而被捧得高高的。他喜欢别人对他阿谀奉承,那些人巴结他的嘴脸让他受用,但他也同时从心底瞧不起那些人,讨厌皇宫里的一切,所以他试图投身揽玉门。 上好的风灵根,于是他一举被举荷长老选入内门。如此顺利的修真路使得他根本没收敛那野蛮的性子,相反与他的那两个跟班更加猖狂。 见齐以渔看着自己,肖碎妄瞪了瞪眼睛:“看什么看!卑微的炉鼎。” “就是就是,听说炉鼎都是靠那个修炼的。” 肖碎妄身边的胖跟班猥琐地笑,满脸的横肉将眼睛挤作一条细缝。他的左手比划了一个圈,另一只手伸出一只食指在那圈的空隙中来回进出。 坐在一旁围观的少年们也正逢青春,有些人见状会心一笑。女弟子则是怒视着他,有几个甚至要冲上去理论。 齐以渔冷冷地看着那根不断进出的食指,眸中不含一丝情感。 “恶不恶心!”肖碎妄的反应比话题中心的人要激烈,他一掌拍在胖子后背上发出脆响。“谁让你做这种动作了,真是玷污了我的眼睛!” 本仰着头有些邀功意味的胖子瞬间低下脑袋,退到了一旁不再吭声。 “咳咳。”肖碎妄清了清嗓子,他坐在桌子上跷着腿,瞥着最后方坐着的齐以渔:“像你这种家伙,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让易仙尊收了你。不过一个炉鼎,说白了是个万人身下的脏东西,出现在这里我都替你感到丢人!如果我是你的话就偷偷跑下山找个顺眼的湖泊投了算了!” “就是啊,也不知道易仙尊为什么收下你,不会是以身体自荐吧……”有个嘴贱的弟子正洋洋得意说着,忽然被一脚踹翻在地,他翻了两个滚才撞在桌子上停下来。正欲怒骂便听到一声厉喝。 “闭上你的狗嘴!易仙尊才瞧不上他,再敢玷污仙尊名号我便宰了你这厮!”肖碎妄站在那弟子跟前,满眼怒火藏都藏不住。 什么东西都想靠近易仙尊?这个炉鼎他也配! 思至此处,肖碎妄三步并两步走至齐以渔身前:“低贱的东西,如果你还有点尊严就自己滚出揽玉门,别在这里碍眼!” 真是烦啊。齐以渔不是受气的性格,双手撑在桌案正欲起身。面前的肖碎妄忽然一个踉跄,直直向后倒,同时伴随着远处熟悉的声音:“肖碎妄,你够了吧!” 肖碎妄摔倒的动静不小,众人看见他狼狈地躺在地上,身旁飘着一根铁棍。那铁棍见他摔倒了嘴里还能骂骂咧咧,直接一棍一棍打在他脑袋上。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人连忙抱住脑袋到处逃窜,而铁棍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逃它追,他插翅难飞。 “呵呵呵。”一声突兀的笑声响起,伴随着肖碎妄的痛呼显得格外悦耳了些。 循声望去,少年的位置就在齐以渔的前面,他端坐着,墨发低束,碎发懒懒趴在肩头。耳垂挂着三只铜钱似的装饰,尖尖的虎牙随着笑意露出来。 碧色的瞳与齐以渔四目相对。齐以渔忽然有一种被林间恶狼盯上的错觉,像野兔被恶狼垂涎。 晏子缠,这一世还没见过面的二师兄。 据齐以渔的记忆来讲,这个人与他根本没什么交集,虽然说前世确实杀了他,但也只是因为齐以渔试图扰乱三界,才去杀死那时已经继位成为鬼君的晏子缠。 很多人都说他很难相处,或者说根本就是不与人交好,他谁都看不起,世人在他眼中就是一粒沙。既然如此,今日又为何要出手帮自己? “呵呵呵。”晏子缠口中又发出那悠悠的笑声,眼睛微微眯着,三只铜钱也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 终于反应过来被耍了的肖碎妄终于开始怒吼:“晏子缠!我可是举荷长老的内门弟子,你敢这么耍我!” 那根铁棍趁着肖碎妄停下脚步指着晏子缠的功夫,又一次狠狠砸在了他的头顶之上,打出一声脆响。 看着就疼,齐以渔瘪了瘪嘴。这脑袋发声真不错,隔壁的和尚若是听到了这一响,估摸着都要寻声找来问问是什么东西,刚好能够替换掉手中年久的木鱼。 “嗷!”肖碎妄一声痛呼,随后骂骂咧咧起来:“晏子缠,以往是我看在易仙尊的面子上才礼待你!你个没娘的东西真敢踩在我头上撒泼,齐以渔是个烂货你也不差!谁知道你是怎么样被易仙尊选中的……” “聒噪。” 晏子缠伸出右手,双指并拢,轻轻向下一压。 铁棍的表面镀了一层蓝光,随后一击打在肖碎妄的脑后,那人直接晕了过去。 嘶……真狠啊。这让人倒头就睡的能力,怎么说也够肖碎妄养上几天了。 “殿下,殿下!” 肖碎妄的跟班原本帮不上忙缩在角落,见自家主子被打晕了,立刻上前抬起他。 真是一场闹剧。齐以渔本来还想着亲自上去揍他一顿,既然人睡着了,那他也该回去了。 玉书被抱在怀里,他刚想离去,衣服后面就被一股力量扯住了。回头一看,正对上那墨绿的双眸,一点泪痣点于眼下,更显得他如一条锁定猎物的毒蛇。 不知为何,齐以渔很讨厌这双眼睛。 齐以渔也拽住衣服拉了几下,但对方还是死死扯着他的衣摆不肯放手。来回几下都是这样,他只好干巴巴地开口:“师兄有何事?” 晏子缠本来脸上一片寒冰,听见齐以渔开口和他说话立刻荡起暖阳,显出一个笑容,两颗虎牙又露了出来。 “我帮了你。” 谁让你帮啊!肖碎妄一个刚筑基的,齐以渔不把他按在地上锤就不错了,还需要人帮? “啊,哦……” 这人要干什么啊,齐以渔盯着那只紧攥他衣服的手,可是手的主人仍旧一瞬不瞬看着他,仿佛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晏子缠的脸色又开始变臭,而且越来越冷。齐以渔感觉如果自己再不说点什么这个家伙就要爆发了。 “谢,谢?”头脑风暴了半天,道谢从齐以渔口中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他说的很僵硬,上一次道谢还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齐以渔又一次欣赏到了变脸的表演,那冰冷的表情立刻春暖花开,点点的笑意从眉梢燃到嘴角,铺展开来。 “不客气。”随着晏子缠这句回话的结束,他的手终于从齐以渔的衣服上放开。 这一次,齐以渔头也没回地跑开了。 疯子。齐以渔一边跑着一边心中暗骂。 学堂前,尹白烨站在自己位置前看见晏子缠唇角上扬的,甚至轻轻哼出不成调的曲子。第一次,他心中产生了某种异样的感觉,至于这种感觉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你刚刚为什么要叫那声。”尹白烨身旁的少年低声问,少年名叫李业,是尹白烨的挚友,“你晨时明明刚和我说,你的小师弟不尊重你,所以你没等他,刚刚又为何想要帮他。” 是啊,为什么?尹白烨望向李业,脑中闪过一瞬间的疑问,不过他的嘴却是这样说的。 “因为他是我师弟,所以我必须帮他。” “啧,你这老好人的病又犯了。”李业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用胳膊怼了怼他,“走呗,都散的差不多了。” 尹白烨跟在李业身后,听着对方和他絮絮叨叨说着不相干的话。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思绪却飘远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终于回到屋舍的齐以渔刚坐在榻上,便听灵海中冰冷的声音响起。 “害怕他?” 是混元。他都快忘了这家伙,刚刚就这样躲在自己识海里,和死了一样,一声不吭。 “你瞎吗,我是懒得搭理那个疯子。” 被骂了一句,混元也不急,他慢悠悠地:“晏子缠是你的任务对象,改变他的命运,也就是说你不能杀他。” 齐以渔向后仰倒,躺在床榻上,有些歇斯底里:“我到底还有多少任务对象?我杀的人少说上千,按照这种隔几天一个的概率推算,那我的任务对象简直多的数不胜数?” “不会的,不要考虑那么多。” 混元语气平稳,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最后说了句:“至少现在,快乐些。” …… 举荷峰,金抹额如同垃圾般被扔在地上。木凳上是痛的呲哇乱叫的少年,一旁的胖子小心地拿着药棉却被一巴掌扇飞在地上。 “告诉你轻一点!你在做什么!” 肖碎妄被伤了脸颊,深深的血痕结了痂,上好的去痕膏被捏在手心。“念在易仙尊的份上我对那晏子缠退让三分,没想到他竟辱我至此!” “殿下说的是!那晏子缠不过一个没娘的蠢货,不知怎的多了易仙尊的同情,怎比得上您一根手指!不,脚趾!”站在一旁的瘦子立刻讨好地接话,手上也不闲着,将蒲扇上下挥着,不得一时空闲。 肖碎妄得了奉承面色好转几分,刚准备继续骂便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连忙摒退了两个跟班。 “易仙尊。” 仙风道骨的人缓步入内,粉发整齐地披散开,随着徐风吹动带来阵阵花香。肖碎妄不敢怠慢,立刻起身行礼,被一双温暖的手托起。他抬头对上那冰肌玉骨的容貌,痴痴看傻了。 易将行面上带了心疼,语速也快了几分:“怎么被伤了?严不严重?” 随着易将行的动作,肖碎妄又一次被带到了木凳上坐好,他有些不好意思:“无碍的,只是小伤。” “本尊竟没想到本尊那二徒弟居然用力这么严重,若是料到了便不委托你做这种事情了,平白无故让你添了伤。” 椅子向后拖行,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肖碎妄猛然站起身,因为激动连话语都开始结巴:“不不不!仙尊说的我当然会做,我这个,我这个伤没有很严重。我是说,我是说那个……” 头顶被揉了揉,面上拂过那人衣袍的清香。 易仙尊摸了我的脑袋!肖碎妄整个人容光焕发,连后背都挺直了不少。 “那我可以继续拜托你吗?”易仙尊将手掌从少年头顶移到面颊的那个血痂上,拇指轻轻蹭着那里,仿佛安慰着他。“继续找齐以渔的麻烦,好吗?” 酥痒的感觉从心尖蔓延开来,肖碎妄脑子都要炸开了,他颤着唇:“好。” 收到了满意的回答,易将行拉着肖碎妄坐下,简单问候了几句就想要离开。看着敬仰的人即将离去,肖碎妄还是忍不住想要多说点什么挽留。脑中还回转着刚刚的画面,一句话脱口而出,使得易将行离去的身影果真顿住。 就当他紧张之际,听见了先前从未见识过冰冷的语气。 “有些事情是不是不该问呢?” 易将行没有转过身,就这样背对着他。阵阵沉重的压力自上而下传来,让他的双腿不断颤抖,他知道,易将行不高兴了。 “抱歉仙尊,是弟子逾矩了。” 闻言,易将行才迈动步子,不一会便离开了这里。肖碎妄青着脸,握拳的手还在不停颤抖。 易仙尊对他施了灵压,就因为那个炉鼎?他从未如此委屈过,今日连连的挫折都是因为那个齐以渔。他咬着牙,面露凶狠。 齐以渔,他不会轻饶了他,连同晏子缠的那份一起。 而早已被记恨上的某人正坐在院落里高耸的树上,他方才去了万书阁找了些记录炉鼎的书籍。那些守门的弟子看见齐以渔手中的玉佩立刻恭敬起来,没多废话就将他放了进去。 “男女灵修时,女方……” “你在念什么!” 识海中传来带有怒色的声音,震得齐以渔紧闭双眼。 “你才是,喊什么!我在念灵修的方法啊,反正都是要学的。”他不耐烦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方才那一下属实将他吓得不轻。 “我说过了,你不要想着灵修!” 齐以渔又一次感觉混元这家伙管的属实太宽,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和混元呛起声来:“你只说过让我完成任务,也没说必须要限制我的修炼方式吧,那么你不允许我灵修就是你的一己私欲!” 混元难得消停,吃了瘪,没吭声。 齐以渔见状更是得意,像是抓住了对方的尾巴,继续道:“而且就算我要灵修又能如何?” “你怎么知道你是上面那个,不是下面那个。” “?” 混元轻飘飘一句话将齐以渔气得暴跳如雷,他叫骂着叫混元滚出来,对方切断了灵识联络。 倒不是其他,主要还是被戳中了心事。齐以渔一直没注意过自己的身体,近来连净身都是掐一个诀就完事。只是在前些日的夜晚,一股难言的感觉充斥全身。 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险些掀翻了屋子,齐以渔抱着被子蜷在床角,身子止不住地抖。在他明白刚刚手上摸到什么的时候,整个心脏都要跳出来,脑子宕机了。 恐惧充斥心口,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被万人唾骂他感到无所谓,被亲近之人试图杀害时感到可悲,这是他第一次产生恐惧的心理。 外貌丑陋或是帅气都只是皮囊,齐以渔前世长相狡诈刻薄,被人嘲讽也只是报以一笑。但是那是因为他是男人,现在呢,他是什么? …… 这几日尹白烨都在齐以渔的住所前候着同他一起去学舍,可能是出了肖碎妄那档子事吧。自那天后肖碎妄仍有意无意地针对他,虽说那些举动在齐以渔看来就像是一个痴傻的孩子无意的捉弄,但时间久了还是烦燥。 像是被一只癞蛤蟆扑在了脚面上,不咬人膈应人。 除去那天晏子缠的仗义相助后,齐以渔再也没见过他。不过也正常,谁让他是个鬼修。 修习鬼道的不过两种角色,一种是死后变成了厉鬼或更加厉害的存在,他们大多会选择不被超度直接去做鬼修。 还有一种就是晏子缠这样的,在出生后的六周岁就将肉///身完全破坏,把魂魄置于灵器温养,而后修习鬼道成为鬼修。 至于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后者的肉/体可随时出现或消散,并且前者不可繁衍,后者不受任何影响。 本章有删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你今天小心点肖碎妄。” 今日难得不用去学舍,一节剑术教习安排在了下午。尹白烨依旧和齐以渔并肩走着,以往沉默的他鲜少地开了口。齐以渔知道尹白烨并不是一个话少的高冷形象,他只是不愿与自己多说。 装货,两辈子都是这种装货。 想起来上一世时他刚入门,尹白烨待他是极好的,每日上完课都会跑到低级学舍来看他。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对他态度有所转变,试图将他赶出揽玉门。不过也无所谓了,只是将讨厌他这件事先推进一步罢了。 “怎么?”平时没见这厮帮助他,今日倒是出奇地关心他了? 午后的日头毒辣,尹白烨步子迈地大了些,齐以渔感受到了一片阴影笼罩住他,不见刺眼的阳光。 “剑术指导是我们师叔谢守人教习,他如今不过三十就已经是元婴的修为,是我们揽玉门的首席弟子。他虽是章掌门的弟子,位分却是与师尊平齐的,无长老之名在长老之列。这个人认死道理,若是肖碎妄想利用这点报复你很容易。” “谢守仁?怎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仁义道德的仁?” “据说谢师叔的父母是想取名守仁,来警示他时刻克己复礼遵守仁义道德。可惜登名册族谱时写错了字,写的是凡人的人。” 齐以渔有些想笑,他揉了揉僵硬的嘴角,脑中翻找起有关谢守人的记忆。但是很可惜,没有。 他前世和这个人没有任何交集,甚至在屠杀揽玉门的时候,也没见到过他。按理说这样的天才少年不可能在那时候不在场,但事实就是这样。 经过一世的教训,齐以渔完全领略了揽玉门这个门派的内外情况,它并没有外界传言那么正义凛然,反而是烂到骨子里表面光鲜亮丽的花瓶。 所以齐以渔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上一世他屠杀满门的时候,谢守人或许已经死了。 但也有可能是谢守人在屠门的时候早就跑了,根本就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呢?毕竟他们正派人士都是那样的,外表看起来没有比他们更正义的,实际上都虚伪的要命。 缺什么才叫什么。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外门弟子,他们似乎都很敬仰尹白烨,每一个人都冲他喊着尹师兄好,尹师兄去干嘛之类的话。 他们都想与尹白烨多加交谈,看得齐以渔在一旁频频皱眉。只是尹白烨知晓他那点心思,没和他们攀谈,以上剑术课为由草草结束。 没一个人搭理齐以渔,他也乐得自在,跟在尹白烨身后来到了上课的空地上。 “那个站在最前面擦剑的就是谢师叔。” 顺着尹白烨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人一袭白衣,墨发束地整齐,腕间束了口。若是形容他的样貌……齐以渔一时还真不知如何用词,或者说先前将所有形容易将行的词语可以搬一半到这个人的身上。 易将行是美的,而谢守人是冷峻的。 “怎么大家都来的这么早?”齐以渔四下看了看,竟发现所有人都早来了一刻钟,不到时间便全部到齐。 “担心迟到吧,毕竟谢师叔很严格的。” 所有人都到齐了,那当然少不了肖碎妄那厮。那厮正望向齐以渔这边,脑中不知想着什么,目光无意与齐以渔相接,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招呼。 这些弟子似乎都很怕谢守人,当时间一到,所有人都立刻散开,拿出自己的佩剑行礼。 谢守人回礼干净利落,而后开口道:“今日我们修习御剑。当然,不仅是要飞起来,还要能够轻松驾驭,躲避障碍。” 他说完,随手扔掉所持之剑踏与其上。 脑后束起的发丝轻扬,灵剑在他脚下乖顺地听从指挥,漂亮地在空中转了一圈。他稳稳落地,从御剑姿势到口令,无一不细致地讲解开来。 “接下来,你们御剑密林中转一圈回来,就算完成任务。” 谢守人收剑而立,注视着在场所有弟子的行动。 多数弟子学着他的样子踩在剑柄上,或是晃晃悠悠或是平稳,但都算是飞起来了,甚至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往密林中飞去。 至于四个人显得格格不入,齐以渔,肖碎妄,和他那两个跟班。 “怎么不飞?” 谢守人朝着这边走了几步,听见肖碎妄咿咿呀呀的哼叫。 “诶呀诶呀,谢师叔,我今日身体不适,怕是无法御剑了。” 他那两个跟班也立刻学着他那模样玩这样,一会拍拍胸脯一会跺跺脚。 “是啊,谢师叔,我们好像吃坏了东西,不舒服。” 谢守人淡淡点了点头,继而将目光转向齐以渔。 “你呢,怎么还没飞起来?” 齐以渔踩着铁剑,站在无垠的平地。他早就感觉到了不对,他的剑好似千斤重,别说御剑飞起,就连能不能拿起来都是两说。 “谢师叔,我的剑好像出了些问题。” 八成是肖碎妄的小手段,要不然那样锦衣玉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坏了东西。 谢守人闻言走到齐以渔身旁,他替掉齐以渔的位置踩在那把剑上。铁剑一息而起,如叶片般轻巧地飞起。 齐以渔一直盯着肖碎妄那边的动静,果然,肖碎妄藏在背后的手指掐了诀,藏在的剑上的重压消散了,所以谢守人才能轻易飞起。 “没问题,你再试试。” 谢守人亲自扶着齐以渔的手腕将他带到剑上。 还是不行。 脚下的重量如有千斤,齐以渔握拳,心中早就开始骂人。 “自己不行就说不行,还要怪一把剑。” “就是啊,这剑都是山门统一发放的,难不成就你的有问题?要怪门派了?” 肖碎妄身旁的两个跟班忍不住开始低声嘲讽,在场的都是修真者,这种程度的低语根本逃不过任何一个人的耳朵。 “你们别说了,他身份特殊嘛,一辈子飞不起来都没事,因为他这辈子都是个废物。 而且,谢师叔。这家伙最喜欢投机取巧偷懒耍滑,说不定他就是故意的呢!” 肖碎妄面上满是得意,嘴上也毫不客气,手上的诀在他下意识的捂嘴嘲笑之际完全消散。 谢守人最是听不得这种刻薄的话语,他皱眉,刚想呵斥就感受到身旁一阵风过。他回首,刚刚站在身侧的少年不见了。 齐以渔本来是烦躁的,他一直念着御剑的口诀,只是脚下的重量让他难以飞起。脑海中不自觉生出了折磨肖碎妄的念头,将他绑起来一刀刀削成人彘。 眸中厉色愈深,口中御剑之诀念得更快,脚下的重量在不知觉间陡然消散。 一瞬间,齐以渔感觉周围景物飞速后退,呼啸的风擦在脸庞格外地疼。 这个肖碎妄为何突然扯去重压!齐以渔这具身子可以动用的灵气不足,本不应该这样快速地御剑,一时间为了停下来手忙脚乱。 真正的大能在熟练御剑后剑随心起,根本用不到什么繁杂的口诀手势。在高处站地久了,齐以渔也差不多忘了基础的御剑飞行该如何去做。 尹白烨本和李业一边闲聊一边慢悠悠地前进,忽然身边刮过一股邪风。他定睛一看居然是齐以渔,这本没什么,只是他正前方就是抚禄树,一棵在揽玉门颇有名号的树。 最主要的是这棵抚禄树是师祖种的。 “齐以渔!快停下!” 李业正念着自家小妹的事情,忽然被身旁人一声惊喝吓了一跳。待他想要询问之际,身边早就没了那人的踪影。 齐以渔自然也看见了面前的树,一棵细地吓人的树。他闭紧双眼,心下一横。 一棵细树而已,就算撞上了也是树亡,他是死不了的。 一具温热的身躯挡住面前凛冽的风,为他挡下了一切伤害。齐以渔没感觉到树枝划破脸颊的疼痛,也没察觉到血腥的气味,反而是一种奇特的冷香将他包裹。 脚下的剑,停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谢师叔!” 遥遥的,尹白烨的声音传来。抬头是谢守人冰冷的神色,只是额角滑落的一滴冷汗昭示着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无事。不知怎的,齐以渔伸手抹去那滴汗珠,两人目光相接的那一刻,他们都愣住了。 铁剑缓缓降落,在足尖点地的一刻,齐以渔被推开了,他看见谢守人身后的树折了。 “师叔!” “师叔!” 这边出了乱子,所有人都顾不上课程,立刻赶来。 谢守人木着脸,语气颇为严厉,一字一句都带着威压:“集合,都回去。” 那棵树就不管了吗?齐以渔多看了一眼那拦腰折断的木。枝干还系着不知谁掐上的红绳,躺在地上脏污一片。没有印象,又是一处他脑海中毫无印象的东西,只有一丝熟悉,仅此而已。 肖碎妄还在得意,他承认,看见谢守人冲出去的那一刻慌了一瞬,但那又如何?这一切都是齐以渔那个废物闯的祸。 只是不一会的功夫,所有人都回来了。谢守人站在最前面,目光看着所有人,肖碎妄却感到寒气从自己身后往前传,他看见谢守人手臂折了。 “今日出了一些状况,课程到此为止,至于撞坏抚禄树的事情我会亲自找易仙尊。” 众人小声议论着,肖碎妄零零碎碎听着,知道了齐以渔御剑失控撞坏了抚禄树。这下这废物总脱不了干系了吧,心中刚生窃喜,那股子寒意又一次射向自己。肖碎妄瞧着地面,只盼着快点结束。 “肖碎妄,你去戒律堂领罚,五十棍。” 什么!肖碎妄抬起头,一脸无辜正想说些什么,当他看见谢守人深深的眸色一句话也吐不出去,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我定你侮辱同门的罪,你认吗?” 听见谢守人的话,周围又开始议论起来。 “侮辱同门最多不过十个板子意思一下,这五十板子是否太……” “可是谁不知道我们谢师叔最公正了,不可能私自定罚是,而且是当着我们的面子。” 周遭的声音如细蚊骚乱着肖碎妄的神经,外表握紧的双拳,内里指甲嵌入了掌心。 “五十板,你又认或不认。” 肖碎妄的头颅低低垂着,他看见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鞋,冷香迎面袭来。 是谢守人,他在逼他。 “我,我认……” 肖碎妄闭紧双目,扭过头认下责罚。在他认下所有惩罚的一刻,金色律令随着千纸鹤飞向了戒律堂。他没敢看任何人,踩着落叶仓皇离去。 “他居然认了!” “这能不认吗,他平日也没少欺辱人家……” “幸好没去掺上一脚这种事情。” 尹白烨没说话,他的视线始终黏在齐以渔身上。肖碎妄被罚了五十板,那齐以渔只会被罚的更狠,那可是抚禄树。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抚禄树的来历,但是他知道,谢守人也清楚。 果然,谢守人又道:“齐以渔,学艺不精撞坏抚禄树,罚抄基础卷宗一百遍。你认或不认。” 听见点到自己,齐以渔仍然有些不敢相信。撞坏一棵树,抄一百遍?他不想认。 像是看出他下一秒想说什么,齐以渔身上笼罩上一股威压,每一寸肌肉都在紧绷,肿胀的感觉如同将要充血爆炸。 他就说为什么肖碎妄那个死要面子的家伙认了罚,原来是被这老东西逼的!他立刻改口:“我认。” 身上重压陡然消散,齐以渔还没缓上一口气便听老东西继续道。 “鉴于有人说你惯会投机取巧,偷懒耍滑。所以,在你抄完所有书之前就留在我的院子里。” 什么? 齐以渔惊愕,他瞟向尹白烨,试图想让他劝说几句。 尹白烨哪顾得上这个,折断抚禄树只用罚抄书,他正替齐以渔偷着乐呢,哪里在意齐以渔怨怼的目光。 最终,齐以渔还是被谢守人带回了他的院子。这是他见过的最无趣的庭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随意生长的花草,就连那么宽敞的平地都没有一个石凳石桌的摆件。 “你是和尚吗?” 谢守人带着他御剑,刚到达这里就引起了齐以渔的不满。他从谢守人的灵剑上跳下来,像是逛街般来回打量,嘴里时不时发出啧啧声。 “别多嘴。” 脑袋上被敲了一下,随后齐以渔就被强拎着来到了一处偏院。 “这里的地方都给你住,有事找我,我在正院。” 屋子里很朴素,但应有的物品都有。中央还架着一个紫玉香炉,熏着白茶花的淡香。白色的轻烟顺着风的方向飘散,在屋子里打了几个转。 谢守人站在桌前,随手一挥便出现了一摞子书。 “这些,全部抄一百遍。平日可以照常去上课,但是要回来抄书。” 好像一个老古板啊,说话都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和一块能讲人话的石头一样。 齐以渔看着小山一样的书,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要知道,他平时最讨厌抄书了。 “师叔,你看你刚刚在所有人面前都说了我的惩罚,但是你没有写在千纸鹤上传给戒律堂,那我意思一下就行了,可以少抄一点吗?” “我现在,亲自去戒律堂说。” “……”齐以渔无语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尹白烨说这家伙严格了,这哪是严格,分明是变态。 “那我住在您这里这个事,您和我师尊说了吗?”齐以渔有些阴阳怪气,平时不用的敬称现在也用上了。 只是他对上了谢守人这种老古板,他根本没听懂他其中讽刺之意,认真答道:“你师尊自会来寻我。” 真是和这种家伙没话说,再多说一句齐以渔就要被气得一命呜呼了。二十岁的年纪,怎么就这么活像一个老朽! “那自然好,呵呵呵,谢师叔我没事了,您走吧。” 不料谢守人迟疑了片刻,想要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他脸色不太好地转身离去。他走地慢吞吞的,也没听见身后的人有唤他的迹象。 他轻叹一声,温暖地灵力包裹住手臂,那折断的骨骼重新连上了。 夜晚,易将行终于得了风声寻来了行剑峰,他瞧见谢守人第一眼,迎面便是一击。 翠绿的藤蔓从地面破土而出,伴着急风朝谢守人逼去。后者提剑后撤,银白的剑身抵挡住一**攻击。随着一招又一招,身侧的尘土飞扬,染脏了洁白色的衣袍。 谢守人每一步都稳稳落地,手上动作也愈发爽利,虽被压制却没有太过狼狈。 易将行刻意压了怒火,要不然会直接劈了行剑峰。他收了法术,那些藤蔓听话地钻回地面,除去表土的一个个深坑,这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抚禄树为什么折了!” 没料到对方质问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谢守人眸中闪过一抹耻笑。 “是我折的,我……” 易将行给人的表象一直都是温柔和蔼的,他第一次打断了别人的话。 “他们都说是齐以渔折的,本尊要见他。前段时日本尊师尊指尖有腐朽之迹,今日抚禄树又被折,你别怪本尊动了气。” 谢守人摇摇头,将手臂举到易将行面前:“确实是我折的,只不过当时是为了护着他,当时也折断了我一只胳膊。” 粉发的美人用灵力罩住面前的手臂,确实探出是刚恢复不久的,再根据谢守人的性格,他知道对方所言非虚。 “我毁坏了仙尊最喜爱的树自会领罚,二十催魂鞭如何?” 金色的文字落于纸面,一瞬息便自行折为一个千纸鹤往戒律堂那边飞去。 催魂鞭十鞭能让金丹修士灵根动荡,二十鞭能让元婴修士半月下不了床。易将行知道谢守人这是动真格的了,他不想让自己再追究下去。 “罢了,依你。”易将行挥了挥袖子,将这件事情翻了篇,“但是你要将齐以渔带来,本尊要带他回去,在你这里不成体统。” “什么叫成体统?”一阵风吹过,谢守人的发随着风向飘荡,“仙尊也知道我罚了肖碎妄,但您不问我细节。我当时说所谓侮辱同门的罪,无法罚他五十鞭。 我当时就看出来了,齐以渔这次御剑失控是因为肖碎妄。我没说出来就是怕仙尊不好做,齐以渔怎么说都是您的弟子,肖碎妄欺辱他您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您任他去了。” 易将行看着谢守人,感受到了脱离掌控的错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我不去猜测您和肖碎妄之间究竟如何,但是如果保护不了自己的弟子,就让他留在我这里吧。” “谢守人,你拿什么身份和本尊讲话?”易将行一个合体期的大能与谢守人差了两个大境界,稍稍释放灵压就让谢守人喘不过气。对方将剑杵在地上,依旧咬着牙关挺着腰板。 “易仙尊,欺辱同门这本就是不合规矩的。晚辈不愿将这件事闹在戒律堂上,您放任肖碎妄我看的出来,真的闹大了,我愿意承担搜魂的责任……” 搜魂,将所受之人灵魂的记忆投放于所有人面前,但对修士伤害极大。谢守人这是要和他彻底将此事闹到底,易将行面色一沉,释放的灵压也不由得加重。 终究是修为抵不过易将行,一股鲜血涌上喉头,朱红的血顺着嘴角徐徐流下,染红了地面。 “好啊,本尊早就听说谢守人循规守矩的大名,没想到真是如此!那就依你所言,你最好让他在你这里住一辈子。” 易将行拂袖,没再多看谢守人一眼,快步离去。 第16章 第十六章 “师尊,我来了。” 阴暗的地窖散发着阵阵寒气,是往骨髓里钻的寒冷。四周都是暗的,唯有中央的冰棺散发着点点蓝光。 一个长发的男人躺在那里,他闭着眼睛,睫毛上结了冰。洁白的肌肤宛若一捧玉,轻轻一点就能破碎。 易将行走到冰棺旁,他的指尖抚上那人的手指。细看之下,冰棺上白皙的指已有了腐烂的迹象。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师尊你会**地这么早。”易将行跪在棺旁,桃粉色的发顺着肩滑落,他的额头贴着棺中人的手背,“明明上一世你是从几年后才开始有**的迹象。这一世,为何这么早。” 冰棺散发出的幽光照在易将行的侧脸,衬得他分外古怪。 “师尊,抚禄树又折了。没关系,我会再种一次,只要你回来,一定能看见它。” 他还记得抚禄树原先的高大蓬勃,是一棵成了精的桃花树,也记得师尊抱着他站在树荫下为他弹奏那首最动听的曲子。淡粉色的指尖在弦上来回摆动,声声琴音奏曲,回荡耳际。 桃色花瓣落在他墨色的发顶,琴音戛然而止,师尊看着他的头发,指尖捏下一片花,眸中满是欣喜的颜色。 师尊喜欢粉色,于是后来他和桃树妖签了契约。他变成了粉发粉瞳,只是他的师尊再也看不到了。 他还记得抚禄树死亡,于是自己又种下了一棵新的“抚禄树”。 这是第三棵了。 双手紧握,易将行的手指慢慢扣入对方的指缝中。 师尊,你该醒了。 …… “字太丑了,拿回去重写。” “这个字写错了,拿回去重写。” “格式不对,拿回去重写。” 齐以渔抄写的东西总是被谢守人打回来,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都多少次了。他怀疑谢守人针对他。虽是没少抄写这些东西,但齐以渔却发现这些书籍是少见的能帮助炉鼎正常修炼的道法。 想起那日谢守人抱着他,也拉住过自己的手腕,或许那时起他就知晓了自己的灵根体质。 一日,晨曦初升,明媚的光照入学堂,随着课程结束齐以渔忍不住和尹白烨说了这个事情。尹白烨沉思了一会后点了点头:“他很严格,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好吧,至少没拿心情不好所以不合格这种理由来对付他,那就姑且算是这样吧。齐以渔也不着急回去,反而将抄书的节奏放慢了。 时间悠悠过了四年,这期间齐以渔上课抄书两点一线,基本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偶尔回去打扫山门。发生过最大的事情就是和易将行正式行一次拜师礼,弟子玉佩交于了他,而原本属于易将行的玉佩被还了回去。 在齐以渔16岁那天,所有的罚抄都写完了。眼下,谢守人手中捏着的是最后一本书的最后一遍罚写。 不知为何,齐以渔感觉他气压很低,冷飕飕的。谢守人蹙着眉,最后一页已经被他看了一刻钟,但他就是不说是否合格。 齐以渔可是很认真的,他自己核对了三遍才放心地交到了谢守人这里。他敢说,绝对没问题。 “切,没问题了。” 是他耳朵出问题了吗?他好像听见谢守人“切”了一声。 “那弟子就回行云峰了。”齐以渔终于完成了使命,他在这里要憋疯了。偌大一个地方,只有他和谢守人两个人。偏偏这里荒凉,偏偏谢守人是个话少的。 见他如此高兴,谢守人语气更冷:“如果你不着急也可以多留几天。” “不了不了,弟子想念师尊和师兄了,想要回去看看他们。”齐以渔背着手,眼神有些飘忽:“我的魔奴不也惹得师叔你很烦吗?” 自从齐以渔被谢守人扣押后,一直留守在行云峰的季从心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鸡还没打鸣,齐以渔就被打斗声吵醒,他攒了一肚子火气。也不知道谢守人发什么疯,每天一大早上就舞剑,这次是砍树吗?怎么搞出这么大动静! 直到齐以渔看见被谢守人按在地上的季从心,他满腔怒火都被浇灭了。这奴才居然寻到这里来了,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齐以渔先前没将自己不回去告诉季从心,但这也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他忘了行云峰上还有季从心这个人在。 从那以后季从心从来都是招呼都不打就往这里跑,虽然他不会说话,但是每次来都必然搞地动静很大,把谢守人搞得烦不胜烦。 去年,就因为齐以渔一句“无聊”,季从心把谢守人的院子少有的那几棵树砍了,在地上凿了两个洞建了一个秋千。 还记得谢守人多姿多彩的表情,那一天齐以渔见识了谢守人一年的表情量。想到谢守人蹙着眉头,下唇咬的几近泛白,齐以渔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一次挽留便是用尽全力,谢守人没再坚持。他一挥衣袖,一阵风起,齐以渔整个人被“请”出了他的房间。 随着屋门关闭,齐以渔知道谢守人这是放他走了。 臭脾气……齐以渔还是忍不住吐槽。 自从他年岁愈来愈大,容貌也开始变化,从原先的孩子模样长开了些。柳叶眉,桃花眼,远远看去有些女气,只不过他的动作过于粗鲁,让人一看便消掉所有能生出的好感。 其实齐以渔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只不过上一世的时候易将行给他取了一天作为他的生辰。从那以后,这天便是他的生辰了。 “你没有生辰?那今日便定为你的生辰吧。” 易将行凤眸弯弯,温热的气息扑撒在面上,他是最美的那朵花,最美的毒花。 生辰什么的,作废罢了,只不过齐以渔回到行云峰后第一件事是回了自己的屋子。他老老实实下了一碗面,长寿面,他习惯这么做了。 他恨易将行不可质疑,但那些行为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齐以渔没想着刻意去改变,毕竟这些事情并不影响什么。他将面碗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双手合十许下心愿。 还记得第一次过生日是和易将行一起,于是心愿也是两个人一起许下的。齐以渔还记得自己许愿易将行一直陪伴自己,他那时去看身旁的人,问那人许了什么愿望。 树荫将月光的柔光割碎,细散的光点洒在仙人的面庞,从他的鼻梁散在唇上。漂亮的人伸出手指点着少年人的额头。 不痛,反而痒痒的。 他笑:“不告诉你,小鬼头。” 后来,齐以渔知道了易将行那日许下的心愿,他也知道了,那日两个人许下的心愿终究都是没有实现。 还是那样的月光,扑洒在齐以渔的脸上,他抬头望着弯月。 “愿我安。” 许愿也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只有他自己,更加无聊。本是想着叫混元出来陪陪自己,只是经过这么些年的观察。齐以渔发现混元真正清醒的时候是有限的,早上和混元插科打诨时间久了,这时怎么叫混元他都没有了动静,细想来之前混元话少也是有这样的原因吧。 一碗面吃得很快,齐以渔胡乱用衣袖擦了擦嘴,起身准备洗碗。 这时体内散出阵阵热意,伴随着从足底蔓延至头顶的细痒。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散出的气息也热的吓人。从灵根往外散发的酥麻让齐以渔的手指酸软,瓷碗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 在他双膝跪地的刹那,一双有力的手拖住了他的身子,带有紧张气息的青年声音在耳边回响。 “齐以渔?你怎么了!” 我算了一下,齐以渔这个时候是十六,到不了二十及笄,就算是前世他都没及笄就离开了山门。古代男子十五可娶妻,所以按古代标准来吧,不要现代标准了。主要下一章开始就上高速了,还是要说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 “好热。” 怀中人突然攥住他的手腕,那滚烫的热度让他忍不住瑟缩。只是他刚有后退的举动便被追了上来。 “别走,别走!” 那人转过身,整个人贴了上来。怀中的少年比他矮,依旧踮着脚向他面上贴,寻求那丝冰凉。 脑中是混乱的,理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他想要将风筝线重新系上,只是徒劳无功。目光朦胧,齐以渔分不清今夕何夕。 “你怎么了?” 尹白烨本来是照常来给齐以渔打扫屋子,经过几年岁月,少年身形愈发挺拔。乌发如缎,深邃的五官愈发立体,带动不少师弟师妹向他示好。 虽然他一直知道季从心会打扫,只是不知为何还是想要来,于是每次内心都是寻了这个借口的。 以往都是白日来,只不过今天有事耽搁了,在他踏入这里的一刻,他就知道有人进过这里。 他第一时间以为进了贼,看见那贼人还往庖厨进,他立刻快走几步。浅蓝的发色映入眼眸,原来是齐以渔回来了。他不知心底是惊是喜,只是有股热浪在心底翻涌。在他还没分清这情感的由头,就见面前人摔了碗向地上倒去。 他抓住了他,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齐以渔脸颊绯红,葱白的指扣着他的手腕,他没回那句问题,齿间咬出几个字:“带我回房。” 屋内一尘不染,空气中飘着冷香。床榻上挂着的是洁白的纱帘,铺着雪色的被褥。 齐以渔不舒服,浑身如同有蚂蚁叮咬,只是几步路的功夫已经将衣袍扭掉一半。湛海的袍滑在肩头,半掉不掉,随着步子微微荡。 本以为将人放下就好了,只是怀里的人刚触在床榻,搂着他脖颈的胳膊更紧。腰上忽然缠上一双腿,只稍稍用力就将他也带上了洁白的褥。 “齐以渔!” 尹白烨惊呼,他的脸与齐以渔贴得极近,热气扑面而来,带着对面的香气。 香气?尹白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就算他及时屏息还是中了招。 该死的。尹白烨意识有些模糊,但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他心中暗骂,身上用力想要起身,他要走。 “靠我近点,我好热……” 身下那人又开始嘟囔,往尹白烨身上缠的力度又大了几分。 脑子中若有轰鸣声,尹白烨想要撑行的手掌猛然一松,整个人倒下去。齐以渔趁机抱他更紧,嘴唇贴在他的脖颈上细细吻着,舌尖小心地探出来,在他的喉结上轻轻舔舐。 “等等……”尹白烨面上迅速浮上红,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袍在被慢慢褪下,脖子上也有小狗似的薄吻。 月光昏暗,淡白的光晕从窗外射入,照在两人裸/露出的肌/肤上。温柔的银晕柔和了齐以渔的面颊,淡粉的唇一翕一合,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语。 好像不行,他还没试过,太早了。尹白烨刚有反抗的想法又立刻被唇上温柔的气息掩去。 齐以渔只是想亲亲尹白烨的脖子的,但是他察觉到了身上的人想逃,情急下他吻了上去。很可惜,他也是第一次,两辈子加起来他还没吻过任何人。 这个吻没有技巧,先是齐以渔在他的唇上轻轻舔,然后慢慢亲吻他的唇瓣。随后是尹白烨强势地将他的气势压下,陡然增添的力气让齐以渔半浮的身子砸在床榻。 沉闷的鼻音没让尹白烨停下半分,直到两人衣袍几乎尽褪。 恍惚间尹白烨瞧见少年白皙的面庞,想到他居然甘为人下。脑海浮现出一页页关于炉鼎的记录,那是他特意去藏书阁查阅的资料。炉鼎以吸收元阳获取修为,男子元阳对于他们乃是大补。 尹白烨被抓着手腕,另一只手撑在齐以渔的身侧。渐渐地,身下的少年仿佛力气用尽了,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握着他腕子的力度也轻了。 体内的欲/火烧地愈来愈旺,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架在火堆上蒸烤的乳羊。 尹白烨此刻还在面红脑热着,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尹白烨此刻也不好受,不知是被香气影响还是什么原因,他口渴地厉害。 再也顾不上其他,做的多了做的少了也都到了这步,没见过临阵脱逃的。 “怎么了?” 尹白烨生怕将人伤了,立刻停下动作偏头去瞧。少年眸中盛着一汪春水,唇瓣似火微微张着,额间白色的发丝黏在面颊上更添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我真的都删了,求放过好吗,哭哭。) “我喜欢那里。” 说的人没什么反应,听的人却面红耳赤,但行动上更加卖力。 而尹白烨也得了趣,完全忘却了什么礼义廉耻,宗法礼教。 也不知道说着什么,齐以渔开始拉扯尹白烨的头发。 尹白烨当然也感觉到了有人扯着他,可是尝到了甜头的野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猎物。 或许他根本没想听到答话 眉头挑起,手掌在身下人的面庞蹭了蹭,拇指揩去他眼角的泪。没听见想要的东西,或是求饶或是夸赞,都没有。 他扳起齐以渔的下巴去看他面上的神色,宛若被天雷击中一般,他脑中清明一片,**被全然冲散。 他在齐以渔眼中看不到一丝情意,全然是冷然的一片。这个人究竟把自己当作什么?疏解的工具吗。 齐以渔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床板。他们进来的时候很急,没人点蜡,屋内自然漆黑一片。虽然修真者实力极佳,黑暗也完全算不了什么,只是他知道尹白烨受炉鼎迷香影响的头脑清醒过来了。 好快啊,他忍不住赞叹,书上说在结束之前是不会清醒的,这尹白烨倒是快。 尹白烨的视线无意落在床单上的红痕,他咬着下唇,心中滋味更加酸涩。这居然是小师弟的第一次,就被他这么夺了。 “不继续了吗?” 尹白烨跪坐在床上,他有些失魂落魄,长发整齐地披在身后。他甚至在与人上床时,发丝都能这样一丝不苟,不曾乱过分毫。 心中杂念四起,他听见齐以渔的话便跟着摇头。 “不……不了。” 转身,想去抓脱落的衣袍,脑后却猛然一痛。随后身体被重重砸在床榻上,脑中轰鸣一片,就算修炼到了金丹仍旧抵不过这么突然的偷袭。 齐以渔皱着眉头,脸上全然挂着嫌弃的神情,他坐在尹白烨的胯间,低眸道:“那换我来。” 竟有种别样的熟悉感,这一幕和他们初识时的景象重叠。那时齐以渔刚被换了灵根,客栈那次的行为另尹白烨讨厌了好几年,只是这时的心境全然不同了。 他再也无法说自己是所谓正人君子,不能做那等龌龊之事,他琢磨不清自己的心意,也无法拒绝齐以渔了。 他可能再也没办法拒绝他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呵。” 一声轻笑传入耳朵,仿佛在耳骨细细轻咬,他立刻红了耳廓。 发出笑声的是齐以渔,他自然发觉了尹白烨的目光落在哪里,看他那目不转睛的样子就知晓脑中想着什么。 上次看见真正交/配的场景还是他在金钱乡时无意看见一只公狗在播/种,那个速度叫当时的齐以渔啧啧称赞,如今看来那狗只能排第二,尹白烨才是第一。 (没有一点是能播的,全删了) 在行剑峰的时候齐以渔已经修炼到了筑基后期,而如今一遭灵修更是让他有隐隐突破结丹之兆。 “你自己解决吧,我出去打坐。” 炼化元/阳还要一段时间,一肚子的东西也是不好受,齐以渔起身随意翻找出一件素袍披在了身上。他往外走,下/体摩擦的痛意让他行走的姿势有些奇怪,这些都落在了榻上那人的眼里。 “你要和我结道侣吗?” 向外行进的脚步一顿,齐以渔转身,面上是清晰可见的疑惑。 “你疯了?”他只身站在门口,随着清风曳起纯色衣摆。那人身形是单薄的,在月光的笼罩下让人有片刻的失神,好像下一刻他就能消散般。 “我身上的迷香除非是我刻意释放,否则你怎么可能迷失,我只是单纯因为发/情利用你。是我勾/引你的,你还想着结道侣?你想对我负责?” 尹白烨怔怔坐在榻上,看着那红唇翕合,听着字字言语。他自然是知晓的,自从自己有了一个炉鼎小师弟后,他也翻阅过有关的书籍,所以他知道。只不过看似清醒的他此刻也不了解自己为何会提出道侣一事了。 “那你以后还会发/情吗?” 少年的声音平稳,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而齐以渔却想到了什么,歪着头露出微笑,搭在肩头的发滑落,衬着衣袍有了色彩。 “一月一次,我是不会吃断欲丹的。”齐以渔转身,在身影消失在目光所及之际,他道:“我这次不是故意不吃的,断欲落在了行剑峰。” …… 瓷瓶通体乳白,里面装的正是所谓“断欲”,而此刻它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漆黑的眼眸凝视着瓶塞,随即将它装入了口袋。 这个东西是什么他自然知道,所以要送过去吗?谢守人抬头看着唯有明月高悬的夜,终究是摇了摇头。 太晚了,明日吧,今日不会那么巧的,不会恰好遇上他发/情期。 后山,齐以渔在溪边的巨石上打坐。体内的元阳随着灵力运转的炼化变得滚烫,蓬勃的灵力冲击着丹田。灵力凝结成团,缓慢扎实地在丹田落了根,一层层包裹的灵力渐渐凝实,缕缕灵力冲荡其上加固着。 一夜的时间,待齐以渔再次睁眼,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原本素净的衣也沾染上了污秽。 他结丹了。和前世一样,没有天雷。 只是还没等他高兴,面前便忽然出现一片白雾,待雾散,人影显现出来。平时冷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皲裂,面具下他咬着牙,吐出的字满是愤意。 “你结丹了,你和别人灵修了。”他十分肯定。 “是啊,怎么了,你要管吗?”齐以渔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如果要说教的话恕不奉陪,我要去净个身了。” 经历了一场床事,就算了净身诀还是膈应,不用清水洗是不舒服的。 “和谁。” “尹白烨。”齐以渔挑眉,转身想要离去,一股威压自上方传来,狠狠压在肩头。 “你喜欢他?你不喜欢就不要给他这种幻想。” 刚突破的修真者很虚弱,齐以渔跪在地上,喉间涌上血腥气,体内的金丹不停颤动。 “我告诉过他,他只是一个工具,若是他还有幻想,那是他的事情。”血浸染了碧草,他想起了什么,抬头冲着混元笑:“他不是我的任务对象,可以杀,对吧?” 面具下的眼睛缓缓闭上,混元单膝跪在地上,收起了威压。冰凉的手背在齐以渔的面颊摩擦,修长的手指钳在下颔。 混元的鬼面是青色的,长长的巨齿在面具两旁,眼睛的位置是红色的焰火。那只鬼面第一次离得齐以渔这么近,近到他可以细细去描摹它的每一寸细节。 混元隔着面具看他,又隔着面具吻他。冰凉的铁齿贴在柔软的唇上,冰凉的空气钻入口腔,像是亲了一个铁柱子。 “……怎么会喜欢你。” 混元轻声喃着,那句如告白的话语毫无感情,像是被晚风切割成碎片,随着夜色散去。他不再多言,化为一缕烟,回到了齐以渔额头的红痕之中。 第19章 第十九章 床单换了崭新的,屋内也熏了齐以渔喜欢的香气,这里被打扫的很好,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路过庖厨看见了给他煮粥的季从心。季从心看见他时显然眸光一亮,快步迎了上来。齐以渔退后一步,指了指石锅,示意他回去看着火。 季从心点点头,照做了。 第一个知道齐以渔突破金丹的人是谢守人,他一早就来送“断欲”,正巧碰到了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打坐的少年。 “你……”谢守人在山上待了二十年,各种书都看过,特别是当他发觉齐以渔是炉鼎后,也翻阅了不少相关书籍,他自然知道炉鼎如何突破。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眼下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祝贺你突破。” 齐以渔自然看出了谢守人知道了什么,他接过瓷瓶道了谢:“多谢谢师叔,没想到我还落了东西。” “没关系,我送来就好了,不碍事的……”最后他停顿住了,应该是碍事了,因为没吃药的缘故,齐以渔昨夜发/情了。一时间有些尴尬,他的手掌攥紧又缓缓松开。 “离他远点,他有问题。” 灵海中又响起混元的声音,自清晨对方奇怪的举动后齐以渔就有些对他身份更加好奇,虽然也没放在心上。 “我都在他那里待了那么多年,有什么可有问题的。”都这么久了才说有问题,齐以渔实属无语,灵海中回复的语气也充满无奈。 “我就是担心你在他那里知道这件事冲动,所以才在你出来后告诉你的。” 这边混元说着话,那边谢守人发觉齐以渔呆愣愣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他有些关心般,手背抚在齐以渔的额头,又忽然想起结了丹便不会轻易生病了。 “前世揽玉门没有谢守人这个人,甚至我可以说,在你的前世,整个世界,谢守人都不存在。”混元说的轻松,每个字眼却是千斤的重量,“谢守人不该存在。” 心脏猛然一沉,想起自己曾猜想过,或许谢守人只是死的早了些,却根本没想过谢守人本就不存在。 “你怎么确定他不存在,就凭你是天道的使者?” 当然不是。如果只是单凭混元自己,那他确实不能确实谢守人不该存在,只是齐以渔吞并了白小七的灵根后,他发现白小七的记忆也跟着被同步了过来。 那些记忆和他所知道的差不多,只是更加细致。他一直都知道这是一本书里的世界,那些记忆让他从旁观者的视角了解了这一切,所以他确定,谢守人不是原本存在这个世界的人。 但是他不能说。他封锁了这部分属于白小七的记忆,他担心齐以渔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后会崩溃。既然重生了,那就好好活下去,别再经历痛苦了。 “没错,因为我是天道使者所以我知道,别和他走太近了。” 自重生开始,所有的事情变化都很大,就连谢守人在上一世不存在这种事情他也接受地也很平静了。 “没事,他不是我的任务对象,若日后真有威胁我会杀了他。”虽然现在自己打不过他就是了。 眼见谢守人真以为他出了什么毛病,齐以渔摇了摇头:“我没事的谢师叔,刚结丹不久根基还有些不稳,现在最主要的是稳固。” 听出少年赶人的意思,谢守人点了点头:“那好,我便先回去了。” “师叔慢走。” 热腾腾的白粥还冒着白雾,季从心就站在庖厨门口看着谢守人离去,齐以渔重新打坐。他慢慢靠过去,将装满食物的石碗放在了齐以渔的身边后离去。 齐以渔讨厌修炼时有人打搅他,这一点他向来知晓。 …… 议事堂上,几位长老齐聚,为首的章毕云一挥衣袍,空中浮现出几块刻着金文的木牌。 “这次巡查凡间的地点还是这几个,过几日便让弟子们选择想去往的地点吧。” 座中一女子身着华美衣裙,发丝一丝不苟绾起,她柳眉微蹙:“可还是有金钱乡那地方?” 空气凝了半瞬,倒不是如何,只是次次巡查的地方也都有这个金钱乡。去过的弟子回来都叫苦不迭,久之便无人主动去往。 这一点章毕云自然知晓,他将木牌落到瓷盘中:“无妨,若是真无人前往,还是让谢守人去吧。” “每年都麻烦谢守人,他又不是苦力。”女子撇了撇嘴,“你们一直欺负他不爱说话,什么脏活累活都往他身上揽。” 没等章毕云有什么反应,她起身几步便离去了,议事堂无人敢言。 “她说的什么话!”章毕云一张脸气得通红,下唇也跟着颤动:“谢守人是干的多不错,但该有的名望地位我也没落下他的吧!连辈分都抬到和众人平等的地位,还有什么亏欠!你说我说的对吧,易师弟!” 易将行正神游天外,失焦的眼神重新汇聚,他不知晓刚刚章毕云都说了什么,只是看到章毕云难看的脸色后点了点头。 “你们看!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我身为掌门,一个人殚精竭虑,身先士卒,结果还有人如此猜测我……” 又开始了。 在座长老相互对视一眼后摇了摇头,金钱村那地方哪有人想去啊,那可是尚光仙尊陨落的地方,那么厉害的修真者都能被金钱乡的凡人蹉跎,还有谁敢轻易前往。 众人视线交汇,复杂的目光交纵。唯有易将行一人遥望远处竹林,思绪飘远。 正午时分谢守人来找过他,那人还是那张冰块脸,恼人得很。 易将行自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就讨厌他。 谢守人是自己一步步攀到揽玉门来的,那时的谢守人不过六七岁的模样,不过芦苇高的孩子就那样站在了揽玉门前。他请求入门修道,正巧遇到章毕云出关,他瞧出谢守人纯正的雷灵根,一举敲定收他为徒。 “你的腿脚真厉害,居然能硬生生爬上来。万阶的梯,不是说说而已。” 小谢守人站在章毕云的对面,他挺直腰板,目光坚定。随后屈膝跪地,在玉石砌成的地面上磕头:“弟子谢守人,拜见师尊。” 真是讨厌,小时候就讨厌,长大了更讨厌。 谢守人从来都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模样,他结丹所有人赞叹他,他不为所动。他结成元婴,修真界上下震撼,他依旧是那副死人模样。 “您徒弟结丹了。”谢守人不知为何今日来找他,还带了这样的消息。 “尹白烨?我自然知晓。”提起尹白烨,他是易将行最骄傲的徒弟了。 “是齐以渔。”说这话的时候,易将行明显感觉到谢守人语气的波动,似乎带了嫌恶:“齐以渔在晚辈那里的时候您就鲜少看他,如今便是连他修为也不知了。” 结丹?易将行呆愣片刻,随后居然笑了起来。他一只手掩面,眼中满是兴奋。 这么快,居然这么快。 夺舍的躯壳最基本要求就是结丹,居然这么快就被他等来了。师尊撑不了多久了,真是久旱逢甘霖。 面前人的欣喜是真的,谢守人却有些被吓到,他退后两步。他一直知道易将行作为师尊不喜齐以渔,他也能看出来易将行一直想要扮演一个好师尊的形象,不过那太假了。若是旁人或许看不出,但是谢守人的父母与易将行如出一辙,都是这副假惺惺的模样。 谢守人虽不理解易将行欣喜的来源何在,但他绝对知道眼前这个人绝非良善。连他都能知晓齐以渔结丹必然与人双修破鼎,而他师父却不闻不问只顾着高兴?这太奇怪了。 “好啊,本尊真的为徒弟的勤奋感到高兴……”易将行面上笑容一僵,他终于察觉了不对劲。 齐以渔和他人双修了。 这可不好啊,毕竟这个炉鼎的躯壳将来要装的可是他师尊的灵魂。怎么能被外人污染呢,这绝对不行。师尊的容器不能被玷污,就算染了尘,那也必须是他染的。 第20章 第二十章 “易师兄,你的大弟子呢?” 今天是召集所有金丹期弟子商讨去往凡间具体地点的日子,所有人都知道前些时日易将行最重视的大弟子突破了金丹,今日却没见到人。 说话的是那日与章毕云呛声的女长老,名曰聚花。 “犯了点错,被本尊赶到戒律堂领罚了。” 聚花有些惊讶,她是知道易将行多宝贝那个徒弟的。尹白烨是易将行亲自去凡间领回来的,直接成了他的亲传弟子。各种丹药灵草,只要是有助修行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差过。这家伙居然肯让他的宝贝徒弟去领罚,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齐以渔站在易将行的背后,他抿着唇,少见的安分。还是有人看见他了,齐以渔因为炉鼎的身份知名度很高,又因为那次肖碎妄的闹剧,几乎整个门派的弟子或多或少都听过他的名字,而在场的也都与之上过同样的课。 额前红痕,白色刘海与浅蓝的发,嘴角一颗小小的痣。一个瘦弱的妖族炉鼎,大家不知齐以渔,却会知道炉鼎。 提起揽玉门的炉鼎,便是齐以渔。 只是哪有人不知道炉鼎突破意味着什么,气氛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齐以渔身边空了一圈,没人愿意和他站在一起。 “真恶心,只想着走捷径修炼。” 修真者的耳力极佳,就算是这种混在人群中的细语仍会被轻易捕捉到。 齐以渔偏头去瞧易将行,对方的面色没变,还是噙着笑。 老东西,明明听见了。 尹白烨被罚的不轻,五十仙棍,怎么都要行动困难了。易将行表面是和他说是因为尹白烨欺辱了他,要为他讨回公道。 单论要罚尹白烨,齐以渔是无所谓的,打不打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影响。只是他日后还想着靠尹白烨双修呢,万一这一顿打下来让他改变了想法该如何。 于是那时候齐以渔说:“我不在意的,师尊别罚他了。”他看向易将行,发现他漂亮的脸愈发沉了,似乎是不悦到了极致。 易将行抓着他的手掌,将手指嵌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手臂用力,将他拉扯地更近几分,:“为师自然知晓你心善,不过你要记住。你的身体不止是你自己的,要珍惜它。” 而这样的人,刚刚在听见那句话后却毫无反应。齐以渔斜着眼睛,也不知道这个老不死的究竟打什么主意。 柳叶村,金明区,白落园…… 两个弟子一组,可以共同去往一个地方。金色的木牌被拿走,变得越来越少,直到最后空中悬着的只剩下了几个木牌。金钱乡正是其中之一。 今年估计又要让谢守人去了,章毕云手上搓着一串珠子,内心止不住叹息。现在的弟子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谈什么修得正道!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拿走了那个最令人头痛的牌。章毕云一惊,凝眸望去正对上齐以渔似笑非笑的目光。 四下皆惊,嘈杂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无不为之感到好笑。 “他不知那地方有多肮脏吗?” “肮脏怎么了?那地方正配他。” “没人告诉他喽,毕竟人缘差的很,没见过谁与他亲近。” …… 一声声一句句,落入齐以渔耳中却如碎石撒入湖面,只能泛起一丝涟漪。一群蠢货,等到他拿到上古神剑,都得跪着讨好他!强者为尊的事情他懂,所以他并不急于一时。 “好,好啊!不愧是易师弟带出来的好徒弟。”章毕云抚掌而笑,连脸上常年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那,同去的人还有一位……” “让本尊大弟子同去吧。”易将行没注意到齐以渔的反常,“正好他能与本尊小弟子两人相互照应。” 闻言,齐以渔捏着木牌的手指颤了颤,心中生出一股怨愤。又是尹白烨,这次他也要和自己抢东西吗,凭什么一切好东西都是他的,凭什么! “好啊,如此安排甚妙,不过这次师弟的二弟子还是不去吗?” 晏子缠。齐以渔脑海中闪过铜钱相撞的画面,耳边似有低吟,那句“我帮了你。”还有他低笑的神色。 “他在闭关,你也是知道他的。” 谈话至此已是终了,众人随着章毕云的宣布结束话音开始散去。 易将行走在前面,他身上的花香散了一路,齐以渔就在他的身后,满面都是属于他的味道,这让人感到恶心。 齐以渔低垂脑袋,目光落在脚尖,亦步亦趋跟着易将行的步伐。他状似无意地开口:“师尊,为何要让大师兄去金钱乡?” “是他自己请罪自愿前往的,既然愿意去就去罢,放你谢师叔一个假。” 居然是尹白烨自己要去的,这个人究竟是找罪受还是来夺剑的。齐以渔不认为他会知道上古剑的消息,但他担心的是天道会按照轨迹,仍旧将神剑与尹白烨捆绑。 他不要这样,绝对不要。 前面的人步子突然停了,靴旁跪着一人。 海蓝色的弟子袍沾染血污,铁锈的气味弥漫。因为痛苦,他的面颊浸出汗液,墨色的发丝粘在肌肤上,衬得他宛若裂纹的瓷器。 烈日照在他布满伤痕的后背,因为炽热,血液已经完全凝固,破碎的衣袍与肌肤粘连。似乎是知道有人出来了,他终于抬头,正对上齐以渔的双眸。 那双眼睛向来是清澈明亮的,此刻却满是昏暗,汗珠随着下颚滑落,地面浸染一片暗色。 “尹……大师兄。” 齐以渔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就算是前世,他也从未见过尹白烨这么落魄的时刻。这次,他终于理不清易将行想做什么了。 易将行很看重尹白烨,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齐以渔记恨尹白烨,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尹白烨得到了易将行的宠爱,他齐以渔从未有过。 就像他杀死易将行时,翠色的藤蔓滴着朱红的血。易将行狼狈地被自己的契约物贯穿,齐以渔问过他:“你对我有一丝真情吗?” 易将行没答,但是他眼中是嘲讽的,然后冷漠地开口:“不要动尹白烨。” 他当真是爱极了尹白烨。 那齐以渔呢?从相遇到结束,都是一个有所预谋的笑话。 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齐以渔闭着眼,他居然还会被那些事情影响。明明这一切都会改变了,不要再想了,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尹白烨跪在议事堂阶梯下方,往来的人不多,也有弟子好奇地往这边望。 “你跪在这里做什么?”易将行的声音淡淡的,看似毫无波澜,双手背在身后,低眸看他。 “请求……师尊,原谅。” 先是受了仙棍,又是阳光暴晒。尹白烨的嘴唇干裂,脊背挺直,指尖却微微打颤。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快挺不住了。 难以理解,为何要祈求惩罚他的人原谅。就因为担心失去师尊的信任?担心师尊不再喜爱他? 少年面色苍白,暖色的光围在他的周身,如同包裹上一层柔和的纱。齐以渔最讨厌他这种姿态,假君子,假清高,明明他们才是最没感情的一群人。 “回去养伤吧。” 易将行沉闷片刻,终究是叹息,没再管他,继续向前走了。 心中似倏然一轻,所有的疲惫涌上头顶,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只有背后的伤痕告诉他他还清醒着。烈日当空,地面都是滚烫的,只是意识宛若鹅毛,被清风一吹便一片片飘散。 齐以渔随着易将行走,他听见了身后的声音,他知道尹白烨晕了过去。他都知晓,那么易将行必然清楚,他看见面前的人脚步顿住,转身看向他。 “带着你大师兄回去吧。” 少年没有动作,只是依旧注视着他的双眸,神色多了些坚决。 “这次去金钱乡弟子想带上魔奴。” 可能是担心刚突破金丹应付不来吧,易将行没多想,愿意带便带吧,总之就算带多少金丹也是没用的。他舒缓了神色,又弯着美目同意了。 易将行走了,齐以渔缓步挪到尹白烨的身旁。脚尖踢了踢他的腰窝,没动静,看来是真的晕了。 提起他的胳膊压在自己身上,少年立刻憋红了脸,没想到尹白烨这么沉!他没犹豫松开手,浑身血污的人宛若死狗般再次跌回地面,铁锈的气味更重了。 看来短时间内真的不能用了,齐以渔蹲下身,手指按着尹白烨的下身。幸好他想起来了季从心,要去凡间那么久,身边没有个工具可不行。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血迹从议事堂到行云峰蜿蜒了一路,就像一条赤色的丝蛇将山头盘起般艳丽鬼魅。 尹白烨发了高热,他是被齐以渔硬生生拖着回来的。中途尹白烨痛醒了,齐以渔看着他一步步爬回了自己的屋子。 “真是抱歉,师弟我力气太小了,抬不动师兄。”齐以渔咧着唇,露出一对虎牙,眼睛眯作一条缝隙。 阳光刺目,尹白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清楚齐以渔是故意的,一个结丹的修士要是想帮忙有千万种方式,偏偏齐以渔不肯。 因为受了仙棒的原因,刚聚集的灵力会立刻消散。动不了灵力,为了前进他只得开始用手指抓着地面,用力向前爬,直到十指都翻了,肉都烂了。 途中也有弟子想要帮忙,却被齐以渔拦下了。 “这是我们内门私事,麻烦不要管了。” 尹白烨勉强抬头去瞧齐以渔,他不明白为何小师弟如此厌烦他,竟要这样折辱他。 手指废了,尹白烨只能用手肘。再次一步步爬,最后他晕在屋舍前,齐以渔始终冷眼瞧着他。 “你就这么恨他吗?”混元心情有些糟糕,齐以渔能感觉到。 “恨吗?我不知道。”齐以渔终究是向前几步,将尹白烨抱到了床上。身体一沾上褥榻,朱红如同染料,丝丝缕缕将蚕丝吞没。 “还有两日就要下山了,我只是不想让他去金钱乡。你也知道,上一世上古神剑认尹白烨为主。可我不想这样了,这个机缘应该换给我了。” 葱白的手指搭在尹白烨因疼痛不安而颤动的眼皮上,或许是因为齐以渔的指尖太凉,尹白烨痛苦的神色居然在逐渐缓和。 只是让他受伤,并不是要他的命,虽然就算如此尹白烨也不会死。仅存的那点良知让齐以渔给他叫了一个医修,他看着医修进去后便回了自己的屋。 迎面,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袭到了面前,带着凛冽的香气,喷涌而来。 季从心似乎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外在,他经常刨土挖坑,然后给自己搞得脏兮兮的。明明是金丹期的修为,从来也不掐净身诀,总是费力地去烧水洗澡。眼下,他举着一株草捧到齐以渔面前,傻乎乎的笑容印在他的脸上。 关于季从心着邋遢的形象齐以渔不止讲过一次,每次齐以渔嫌弃地看着他骂他脏狗,他也只是傻笑着默认。 “这是什么?草?” [吞金草,喂它金子它会吃掉。(﹡???﹡)] 灵力化为金色的文字浮在空中,这是季从心新学会的交流方式,他还做不到识海传音,只能这样与齐以渔交流。也许是季从心想要表达自己情感,他总是会在想说的话后加上一些奇怪的符号,那些符号往往像一个表情般。 这种办法方便,也有缺点,文字只能维持十秒。十秒后这些文字一会会化为尘粒消散,若是对面没来得及瞧,便再也看不见了。 “你有病吧,不研究吐金子的去研究吞金子的。”齐以渔翻了个白眼,从季从心身边绕过,“若是将这种精力放在修炼上,你早就突破元婴了。” 虽然季从心已经是金丹后期,但距离元婴依旧遥遥无期,这种阶段的跨越是需要契机的,可惜季从心从来都只是种种花玩玩草。 吞金草被放下,季从心跑了几步跟上了齐以渔的步伐。面前的少年忽然转身,手指举起时他没停住脚步,正好戳在他的脸颊。 “你……你过几日随我去凡间巡查。” 带有凉意的指尖戳在面颊,心底的酥痒从他们接触的那处开始蔓延,直到充斥整个心房。 季从心红着脸,他的眉眼是有些下垂的,看起来很乖很好欺负。这样的人还总是任劳任怨,他点了点头,金色的文字又一次在两人身体间的空隙浮现。 [好。∩_∩] …… 这两日齐以渔过的很舒坦,几乎没怎么外出。因为将要下山的缘故,章毕云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好好休息几日。 最高兴的不过季从心,他整日黏在齐以渔身侧,不是端茶就是送水,偶尔还会坐在远处偷瞟。 “你没事做?” 齐以渔烦不胜烦,他好不容易找到空子去研究功法,就被黏糊糊的目光缠住,让人恶心难耐。 [是的。ヽ(*??`)。] “我给你安排一个任务可好?”他放下手中的木牍。 [好啊好啊。●v●] “要是不能完成不能见我哦。” 季从心本是应该细细思考一番,可惜齐以渔正笑着,宛若星辰。他一时被迷了眼,只得快速点头,生怕对方变了主意。 “去找易将行单挑,不赢不许回来。” 掌风一挥,季从心被巨力推出门外,厚重的木门被轰然关闭。 下山那日天气很好。齐以渔站在众多弟子之中,只等一声令下动身前往金钱乡。季从心今日的打扮很整洁,虽说长长的发依旧遮了他大半的面容,但至少是干净的。 下山弟子不多,寥寥百人,他们的师尊都在嘱咐些体己的话,给上些宝器防身,毕竟少说也要一年见不到面了。 一年对修真者来讲转瞬即逝,不知那些人在伤感什么。齐以渔脚尖撵着一颗石子,身上的弟子袍被风儿吹地猎猎作响。易将行站在他面前,说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屁话。若是放在前世,齐以渔还会认为师尊是温柔的,现在看来只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倒没见拿出些什么看看。 “啊,对了。” 易将行忽然停顿,手落到身后,往外拉扯着什么。 这是……要给他宝器?齐以渔呆愣半瞬,心中堆的高高的积雪有些融化的迹象。或许这一世易将行变了呢……这个念头被掐灭地迅速,他明知道不可能的,只是还会这样幻想。 “大师兄就交给你关照了。” 易将行拉出的竟是尹白烨那家伙!齐以渔面色冷的吓人,一双眸锐利地仿佛能将面前人千刀万剐。 如白霜的面庞,毫无血色的唇,裹满纱布的指,都昭示着这个人的虚弱。可是为什么即使这样还是要去金钱乡,究竟是不是有所预谋。 眼眶涌上丝丝泪意,又被生生憋回去。少年拱手作礼,挑不出一丝错:“弟子会好好照顾大师兄的。” 好好照顾几个字音被咬的有些重了呢。易将行嘴上笑着,桃色的瞳是淡漠的,他扶起齐以渔躬下的脊背。 师徒三人告别,说着辞行之言。 “弟子下山去了,师尊珍重。”这是尹白烨说的。 “师尊,再见。”这是齐以渔说的。 “多加小心,一年后见。”这是易将行说的。只是…… 粉发的美人背着手,指尖一下下点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他遥看着两个弟子的身影越走越远,看着齐以渔身边那个魔奴和狗一般一次次贴上去,又一次次被打远。 一定会再见的,只是再见时希望看见的是你的尸体,本尊的小徒弟。他浅笑,一阵风过,绿叶娑娑,他站的那寸地却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三人本该御剑而行,只是齐以渔性子犯了懒,非是踏上了季从心的剑。 季从心还只是金丹后期,根本难以带动两个人长时间御剑,只是他硬生生坚持下来了。等到达金钱乡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时,最先瘫倒在地的不是伤者尹白烨,而是修为最高的季从心。 到达故土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黑痦子那家伙,齐以渔根本没管另外两个人的死活,招呼也没打,飞身离去。 [主子……?????] 金色符文被甩在身后,除却身旁的尹白烨无人看到。 到底是尹白烨发了善心,拖着季从心的胳膊带着他站起身。 “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歇一下吧,你这样我们也没办法巡视。” 季从心低垂着眸,似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犬,他点点头。 几人落脚的地方破乱不堪,靴边就是枯骨杂草,堆成小山的垃圾散发阵阵恶臭。再往前走便是吵嚷喧嚣的乱市,吵嚷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附近的屋房也是岌岌可危的模样。 “你在这里住过,这附近有客栈吗?” 脚下的步子不停,街道两旁都是贩卖者。鞭声和叫骂声杂糅,又与尹白烨温柔的声音混杂,刺耳地令人烦闷。 季从心听了这话后微微皱眉,回头瞧了尹白烨一眼,金色的文字浮现。 [去主人家里。] 在随师尊和齐以渔去接季从心那次,尹白烨曾站在门口遥遥看过那间房屋,相比起这里确实好上不知多少。 “只是……这样直接去的话不算私闯名宅吗?” 魔物的眼神透露着几分难寻味的情绪,转头走了。也不能叫他一个人离开,尹白烨只好跟了上去。 日头正悬当空,若是平常的黑痦子此刻应该在青山帮,一个金钱乡有名的帮会。只是他询问了那里的帮会成员,得到的答复却是黑痦子不在这里。 又去住所寻,又一次扑了空。黑痦子住的地方只有他的相好在,那女人用小指卷着碎发,一双美目瞥着少年人。 “你明日来吧,他今日去办了大生意。” 无法,齐以渔只好打道回府,思来想去在这个鬼地方只有自己的家能好好休息,于是他寻回了家里,谁知那两个家伙比他进去的更早。 熟悉的红漆门被推开,迎面对上两双眼睛。一只长木凳摆在院子中央,尹白烨和季从心笔直地并排坐在上面,讨好地看向来人。 “你们倒是自觉。” 齐以渔嘲讽一句,他的鞋底踩在熟悉的石子路上。原本在池中养着的锦鲤早已不翼而飞,连池水也干涸了,满地都是落叶和脏污。 “这帮手脚不干净的,估计把我的鱼偷了吃,你们进去看了吗?不知道里面被偷成什么样子,这群畜牲也真敢干,不怕我打死他们。” 听着稍带愤意的语气,尹白烨摇摇头:“还没,我们不好随意进去。” “来都来了还不好进去?小偷没偷东西就随意进别人家门便不是小偷了吗?” 这话说的指桑骂槐,少年轻嗤,没再看尹白烨通红的面色踏步而入。 屋内倒是整洁,看得出那群人终究是没敢进来抢,只是面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也是,这宅子堆积一族亡魂,有胆量进来挑衅的才是少见。 齐以渔环视四周,打了一个响指。瞬时,屋内一切如清水洗涤,经光线照耀泛出闪闪的亮点。 少年满意了,他想去唤那二人,转身却正对上两个人影。他们早已在齐以渔进来的那一刻便跟了过来,自觉地不行。 “看来是真不客气啊。”他是正对尹白烨说的这句话,“你们两个随意,那个正对大门的是我的地方,其他的随便选吧。” 尹白烨环视屋内周遭陈设,除却齐以渔那间大屋外,只剩下一间似储物室的狭小屋室。 “只能我们挤挤了。”尹白烨笑容有些牵强,嘴角牵动的皮肉要笑不笑,看起来有些命苦。特别是在他看清屋内只有一张床时,虽是伤口疼痛难耐,但自小培养出的谦让品行又让他无法独占那张床。 “你很累吧,要不然今夜你住床?” 话音刚落,尹白烨清楚地看见一抹残影从身边掠过扑到榻上。迎着尹白烨诧异的目光,季从心一双赤眸水光粼粼更显无辜。 不是你让我住的吗?他的表情就是在这样说。 尹白烨扶额,话是他说的,怎么也要受着,想来有一处遮风避雨的住所已是不错。看着打坐休憩的人,他只得在屋内寻找起被褥试图打地铺。 深夜,尹白烨打坐吐息,身后的伤又开始溢出暗红的血渍。易将行曾给过他几个空间袋,小小的一个却内含独立空间,能放下不少东西。一个个瓷瓶被捏在掌心,银白色的药粉洒在可怖的伤痕,刺痛使他的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一抹丹霞灵气在面前聚集,随后在他耳边轻语:“去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地方,他回来了。” 混元,这家伙让自己这么叫他,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了。尹白烨匆忙缠好绷带,将外袍褶皱理平。 临行前他望向床榻,见季从心安眠好似毫无察觉的模样才放下心离去。 偏僻木屋内,黑痦子正骂骂咧咧着,身后漂亮女人帮他脱着外袍。内院整洁,一看就是平日照料的人没少下功夫,本心情极差的人面上阴郁立即转晴。他一笑就扯着那干黄的皮肉,脸上的痦子也跟着颤,长臂一伸轻易抱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身。 “还好有你在,只要知晓你在这里,我外头应对他们都称心多了。” 耳边传来女人银铃般的笑声,一起一伏皆牵动着黑痦子的心脏。尹白烨站在门前,入耳便是一男一女打情骂俏的笑语,然后便是衣锦绸缎摩擦的声音。 他犹豫了一会,握拳的手在门板前停留了刹那,他咬牙,下决心般敲响了门扉。 屋内正闹腾着,女人的衣袍滑落了大片,露出大半香肩,玫瑰的香气从她的发她的身上散发,勾的男人不知今夕。就在如此绝色躺在臂弯,不等将其眉眼细摹,门外突然响起不合时宜的敲击声。 女人的衣袍还勾在指头上,黑痦子暗骂一声,安慰好女人便起身开门。还以为是来的对立帮派的打手,结果站在门前的是一个看起来正派的少年。 “什么事?”黑痦子语气不善,被人打扰了乐事自然心烦。 心中过了一遍混元教给他的话,尹白烨开口道:“我是来次历练的修士,在这里遇到了妖兽,可惜我的配剑遗失。附近只寻到你一处人家,不知这里是否有剑能一用?” 一听是这种往外掏东西的事情,黑痦子更加失了兴致,他关上门:“没有,去寻别处吧!” “诶!”尹白烨没料到他会直接关上门,急的拍了拍那厚重的木板:“事态紧急,我愿意用一百中品仙石交换!” 面前的门突然打开,险些磕了尹白烨的鼻梁。 “破剑都可以?”男人的唇抿做一条线。 “可以!”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看着手里的破烂,尹白烨犯了难。这真的是上古宝剑吗?比起一把剑,他更像一个烧火棍。 见少年表情不虞,黑痦子拿着仙石的钱袋子往后藏了藏,生怕尹白烨反悔:“这真是一把剑,只是我嫌它难看用来帮忙烧柴火了。” 还真是同混元所言那样。尹白烨瞧了黑痦子一眼,既然东西拿到了,他便告辞了。 “小道长慢走啊,下次再来。” 闻言,尹白烨脚下一个踉跄。谁要再来! 夜色如墨,尹白烨担心从正门进会惊扰齐以渔,于是选择了爬到围墙翻过去。他动作利落,就在他刚跳进院子时,面前忽然显现出一个人影来。来人青色鬼面,獠牙泛着寒光,和二人初见一般,他身上散发着令尹白烨熟悉的气息,甚至有些亲近感。 “东西拿好了,明天记得让齐以渔看见,他闹几下也就够了。”鬼面男人比尹白烨高了一个头,他摩擦着那只外表丑陋的剑。 “他会更讨厌我的。” 鬼面下发出嗤声,那声音嘲讽至极:“我现在告诉你,别指望他真的爱你。你可以与他双修,但是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感情,他不会喜欢你。” 他凭什么这么笃定,他很了解齐以渔吗?一股逆反心理涌起,尹白烨声音压的低低的:“我有自己的想法,前辈不必费心了。” 他侧身绕过混元,脚尖点地轻声回到了屋内。 从第一次这个鬼面人出现在他面前,尹白烨就感受了一股亲切的气息。 他与混元的第一次相见是在自己的屋子里,那天也是齐以渔从谢守人那里回来的第二天。 自打与齐以渔那次双修后,尹白烨明显感觉到体内的灵气聚集在丹田,是前所未有的旺盛。他坐在蒲团,慢慢提升着修为,同时他也清楚,这些灵气的来源是齐以渔这个炉鼎。 一股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心头,明明刚开始是不喜他的…… 识海忽然察觉到一丝陌生的气息,少年陡然睁眼,迎上面前一团血雾。心中诧异,连忙抓起佩剑,做出御敌的姿态。 当浓雾散尽,一鬼面男子站立其中。明明是不认识他的,尹白烨却仿佛认识了他很久,他好像很了解这个人。 “什么人,胆敢夜闯行云峰!” 男人没回话,只是站在那里。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尹白烨只会当他作是敌细,他左手掐诀,一抹红焰直冲对面而去。 炽热的火焰宛若能燃尽世间一切,却穿过了男人的身体,然后逐渐熄灭。 “别白费力气,你打不过我。”混元拍了拍刚刚火焰穿过的位置,“我叫混元,是天道使者。” “什么……” 尹白烨抓着剑柄的手心浸出汗液,他始终保持着一个紧绷状态,闻言也是微微一愣。 “你不需要知道多么清晰,我来是想说,去金钱乡,比齐以渔抢先拿到上古神剑。” 又和齐以渔有关系。尹白烨不敢轻易信任眼前这个人,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为什么?” “那个上古神剑叫凤染剑,本就是火属性,因为它上一任滥杀无辜染了魔性,自它主人死亡后便陷入了沉睡。若是不将其净化便随意使用容易走火入魔。这把剑现在就在金钱乡的一个人手中。” 这个人为何了解的这么清晰,无论是这把剑的位置还是具体情况全部都了如指掌,他不是一般人。尹白烨思念至此终是收剑重新站好,他走到木凳旁,示意混元坐下详谈。 “听前辈的话,小师弟是已经知道了这把剑的位置,想要去寻?” 混元点了点头。 “那我可否理解为凤染剑净化后便再无危害,我可以取来净化后给予小师弟。” 面具下的嘴角扬起,他在嘲笑尹白烨的天真:“把它给齐以渔,你不懂灵剑认主的道理吗?你怎么会认为一把上古神剑会认一个炉鼎为主,在他手里这把剑只能变成无用的木枝。” 尹白烨被噎了一下,终于不再吭声。见少年老实了,混元开始告知他所有的计划。从选择去金钱乡到神剑具体位置,无不详细。 “那个……前辈,怎么确定能让那个人把神剑交给我啊?不会很贵吧,我身上积蓄不算多。” 虽然混元刚讲到黑痦子贪财的事情上,但是怎么想一把上古神剑也不会便宜吧。 “在他眼中那把剑就是个破铁,已经被他用来做烧火棍了。” 烧火棍……尹白烨真不敢想若是灵剑知道自己沉睡时有人拿它烧火会是何等震怒。 混元仍旧讲着注意事项,鬼面下的面容虽不可见,但那股熟悉的气息愈来愈烈。尹白烨的心脏狂跳,他目光聚集在那赤红的鬼面。 “小鬼,你要做什么。” 手腕被握紧发出刺痛,尹白烨终于回过神,他居然撑在桌面上想要去掀了混元的鬼面! “抱歉……抱歉前辈。我只是感觉你很熟悉……” 他仓皇解释,混元周身的气压却陡然降低。 “把持好边界,我们并不熟。” 少年垂下头,他刚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奇,丢死人了。 混元起身,他似乎要离开了。 “记住我的话,易将行不会帮齐以渔净化灵剑,灵剑也不会认齐以渔为主。若是你真的为他着想,就提前拿走那把剑。” 尹白烨踌躇着,在混元散作雾气离开的前一刻开了口:“前辈为何选我去拿剑?” 揽玉门厉害的弟子太多了,比他优秀的,比他修为高的大有人在,他不知道混元挑了自己。 男人的身影逐渐模糊,直到消失。在月光的照耀下那雾气更为鲜艳,他听见毫无语调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当作我给你的补偿。” …… 第二日晨,比公鸡打鸣响亮的声音是齐以渔发出的。 “尹白烨!我就知道你来这个鬼地方就是没安好心,果然啊,你是冲着这把剑来的!” 一早上起来,本来齐以渔心情很好,他正打算出门找黑痦子要剑。结果正在他伸懒腰的功夫,旁边屋子的尹白烨也出来了,手上握着的正是那把他要去寻的上古神剑! 只这一眼,齐以渔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食指颤抖着指着尹白烨的脸,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混蛋!好不容易这把剑该是我的了,结果你又抢走了!这是我的东西,你敢抢我的剑!” 尹白烨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现是睡了人又是夺了剑,他深知自己和齐以渔算是绑定起来了。他没在乎齐以渔漏洞百出的话,只是靠近几步试图安抚炸毛的少年。 这不靠近还好,一近了身后齐以渔察觉那把凤染剑居然认了尹白烨为主! “你还让它认你为主了?混蛋!你找死!” 尹白烨也不知为何,这凤染剑在落入他掌心的那一刻,一丝微弱的灵气化作细线缠绕在他腕间,随后他便可以感知到这把剑的状态了。凤染剑气息微弱,确实如混元所言般有着不小的魔气。 少年是真的生气,到嘴的鸭子飞了,况且还是他的好大师兄拿走的!那这一切和前世究竟有什么分别,他重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认主无所谓,待我杀了你,凤染剑自会易主!” 剑气迎面而来,冷冽的气息随着少年的身形飘散。尹白烨躲闪着剑招,他真的察觉到了杀意夹杂在其中,没料想齐以渔真的会对他动了杀心。 这把剑本是无主,他确实抢先拿了剑,不过也是为了齐以渔着想。在凤染剑认他为主之前,尹白烨仍惦记着将神剑魔性消除后先让齐以渔试着令其认主。 尹白烨不忍伤他,只得躲避着杀招。剑尖一歪,他的衣袍被隔开一个口子,裂缝处冒着几缕线头。 “小师弟,有些过分了!” 过分?齐以渔怒气更甚,他变成如今这样,易将行占了一半功劳,那么尹白烨也要占有一席之地。最没资格说教他的就是尹白烨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手中灵气聚集,一剑破空而出,空气被斩开,屋顶的瓦砾被掀飞小半。细碎的石子道轰然炸裂,一粒粒石腾空飞起,落入干涸的池中,砸入干裂的沙土。 胸前的衣袍开了一个口子,是被震碎的。尹白烨看着停在面前的剑锋,摸着身前的碎布。他并没有受伤,剑也停住了。 原来小师弟只是看着凶,实则是不忍心伤他的,他面颊又有些泛红。 他不忍心伤他啊,心底有些高兴。 这边尹白烨有多激动,另一边的齐以渔就有多压抑。 杀不了他,还是杀不了他。为什么和上一世一样,他还是没办法杀尹白烨。只要杀招落在尹白烨身上不是变得软绵绵的就是会停下。上辈子也是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尹白烨上身的衣物被震碎大半,被仙棒责罚的伤痕清晰可见。齐以渔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疤,又记起尹白烨跪在石阶之下的画面。 为何他那日会选择对尹白烨冷眼旁观,因为他记起了前世的自己。 上一世就是因为尹白烨的伪证,他也跪在那里。他甚至记得易将行对他说的那些刺耳的话语,记得被拖入水牢后残酷的刑罚。 “尹白烨,你跪在议事堂那次就该以头抢地而死!” 齐以渔转身离去,他挥袍的动作极大,衣袖甩在尹白烨的面庞,淡淡的花香萦绕鼻尖。 齐以渔被气走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叫卖吆喝声不绝,道路曲折。金钱乡是一个充满血腥味和铜臭味的地方,富的人金子铜币盆满钵满,穷苦的人连一口食都讨不到。那群有钱的家伙手中怎样都会有一些剩下的食物,他们宁可喂畜牲也不会施舍给活人。 尸骨落在街道两旁,腐肉散出难闻的味道,野狗在那些死尸旁嗅着,判断这是否是可用的食物。这种场景几乎每日都会发生,齐以渔早已见怪不怪。 翠竹林是金钱乡一处最为僻静清秀的景色,齐以渔喜欢吹这里的风,柔和的气体裹挟清香的气味,让人很舒服。 日头从东方渐渐升到正中央,阳光的温度照在身上热了起来。齐以渔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打坐,随后拔出身侧佩剑直指身后来人。 那人惊了一跳,哇地喊了出来。这声音有些熟悉,齐以渔这才将目光施舍给他。 “你来做什么?”齐以渔现在看见他就想起糟心事,语气很是不好,但好歹是收起了剑。 黑痦子举着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讪讪笑着,一脸谄媚:“哥,帮个忙呗。” 齐以渔又坐回在巨石之上,他背对着黑痦子没好气道:“滚,看见你就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哥,哥,好大哥。就帮帮小弟吧,我们青山帮和鹤澜帮打起来,那边有个修士,我们打不过。” “啧。”黑痦子一张嘴说来说去,听得齐以渔觉得吵死了,他才没那么好心去帮人做事。 看见齐以渔瞪自己,黑痦子连忙闭上了嘴,他用手在嘴上比划了一个叉,示意自己闭嘴了。 只消片刻,黑痦子还是悠悠开口:“我用一个消息换取援助可以吗?” 少年没说话,还是闭着眼睛打坐,周身的灵气寒冷,发出淡淡银波。 黑痦子扣着指尖,犹豫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他张了张嘴,还是道:“我知道一本无字真经的下落” 金钱乡消息闭塞,向来排外,所以一些机密信息知道的人很少。而且机遇向来挑人,就算知道了信息也不一定能够被认可后得到传承。 无字真经?齐以渔显然来了兴致,他跳下巨石:“带路!” …… 望着一地晕死过去的人,黑痦子张着的嘴险些合不上,青山帮的人也都大为震撼。黑痦子何时结识了这么厉害一个人物? 也不怪黑痦子惊讶,他本以为齐以渔还是炼气期,再厉害点也就是筑基。想着大家一起上,加齐以渔一个能多点胜算。没成想他带着人刚到这里,齐以渔一个人就掀飞了对面一群人。 “哥……你现在什么修为啊。”黑痦子僵着脖子,试探着开口。 少年正拍着身上落尘,随意道:“金丹。” 黑痦子感觉到身后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金丹修为在金钱乡这个穷乡僻壤绝对算得上高手。 “对了,把你答应我的位置信息告诉我。” 听少年这么讲,黑痦子心下一惊。这可惨了,本来以为齐以渔还是筑基水平,随意胡诌一个地址便能骗过去。没想到他已经是金丹了,这要是等他发现被骗了,自己一定会死的很惨! 是现在就死还是以后再死,黑痦子选择的很快,他要以后再死。 “金钱乡有一个金凤山,凤眼处有无字真经,只不过拿不走只能看着,那本书没有文字没人看得懂,久而久之便无人去了。” 黑痦子趴在齐以渔耳边小声说着,他一直偷瞧少年的脸色。至少他自己认为编的还不赖,不知对方信没信。 “知道了,我改日去寻。” 齐以渔直起身,他不想在这里多耽搁了,因为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明明那个家是他的,为何受了气要自己离家出走,明明应该把尹白烨赶出去才对! 他转身,深深看了黑痦子一眼。黑痦子被瞧的莫名其妙,心底生出一抹寒意。 齐以渔越看他越觉得可恶,居然那么轻易就将凤染剑给了尹白烨。他笑着,两颗虎牙贴在唇边看起来甚是无害。只是黑痦子却顿感不妙,他转身要逃。 “嗷!”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滴滴冷汗坠入泥土。黑痦子捂着受伤的屁股哀嚎不止,身后的青山帮成员也皆是感到臀瓣一痛。 “走了。”齐以渔心情颇好地挥了挥手,脚尖点地,轻功飞起。 再说尹白烨这边,他试图和季从心说话,毕竟他一直陪在齐以渔身边,是最了解他的。大抵是主仆一条心吧,季从心根本对尹白烨的话不闻不问,一门心思打扫着杂乱的落叶,身后是被擦的锃明瓦亮的地板。 好吧,尹白烨背过手,转过身子放弃了纠缠。一颗浅蓝色的脑袋迅速飞移了过来,领子被揪住,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风刮在面颊是疼的,余光中的景象倒退,尹白烨立刻调整好姿态落在地面。他抬头,见到的是一脸得意的齐以渔。 “我突然想到这里是我的家,要滚出去也是你滚。好了,现在请你出去吧。”话说的不客气,但齐以渔却弯腰抬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就像在说:慢走不送。 尹白烨还想说些什么,他刚向前迈了一步,一条金色的文字飘在眼前。 [主人都赶客了,再不走属实不要脸了。] 又是几个奇怪的符号飘在齐以渔眼前。 [主人,我做的对吗?∩_∩] 其实齐以渔是有些无语的,他目光复杂,脚边蹲着的季从心扬着笑脸。若是他有尾巴估计会更像一只狗,可惜他只有獠牙和一对红色的魔角。 木门咯吱,再望向宽敞的院落,那里已经再无一人。尹白烨知道齐以渔真的生气了,若是没办法解释还是按他意思办好了,时间久了他也会忘却这件事吧。 [主人,这里的人很排外,他估计没地方住吧。(._.ll)] “你还担心他?金丹期的人,这里的家伙怎么样也吃不了他。”目光从尹白烨站过的那片地收回,齐以渔拍了拍季从心的脑袋,“还没问你,这些奇怪的表情符号是谁教你的。” 墨色的碎发翘起从指缝中露出,光滑的犄角顶着腕子,有些痒意。季从心没想隐瞒,他抓着齐以渔的手掌,将其搭在侧脸。 [主人当时住在谢守人那里,有一次我去找你扑了空,正巧看见谢守人伏在桌子上] 似乎是字数受了限制,一段话没说完就被强行终止,直到金色的文字化作颗颗尘散去,另一段文字才重新浮现。 [写字,我凑近看便发现是这些奇怪的表情符号,于是他教给我了。╭(?_>?)╮] “就这么轻易教给你了?你什么也没说,他会主动教你?”虽然对谢守人谈不上了解,但想起那冷淡的性子便知他不是一个会随便主动教导他人的角色。 绝对是季从心做了什么,谢守人无奈之下才决定教他。 齐以渔平日不爱笑,一个人独处时的脸更冷。他笑的时候很好看,像是一抹暖阳照在冰石上。那表面的凉遇热化成水,滴滴答答落在茵茵草地。 只是根据季从心对齐以渔的了解,他知道少年一笑准没好事,不是生气了就是想要打人。 他改蹲为跪,双腿整齐地并好,直起脊背满脸认真。 [我说他不教我就把他院子后面最后一棵树砍了,给你秋千旁边造个景。(ó﹏ò?)]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枯草疯长处坐落一座破败庙宇,久不供应香火,盘中只有积灰,连残羹都不见踪影。神像硬石所塑,上面付了一层薄灰,雕刻的痕迹深深浅浅,一眼便能看出是赶制而成的。 尹白烨摸着上面深浅不一的纹路,心中疑窦顿生。怎么会有人雕刻神像制作如此粗糙,甚至让人感觉他们建造祠庙不为神而为欲。 神像的的脑袋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脖子之上空空如也,连身子的裂纹也都盖满了石头表面。 少年绕着石像转了两圈,仍然看不出供奉的是谁,连个标注的牌子都没有。他叹了口气,坐到了墙边堆着的茅草上。手下的稻草粗糙干枯,摸起来很不舒服。 怎么说尹白烨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一时间不适应极了,他一会坐在这里,嫌冷,换了一个地方,又嫌脏。就这样,他换了将近七八个地方。 忽然间,屁股一痛,好像坐到了什么硬物。他疼的皱了眉,连忙起身在稻草中翻找。一块碧色的玉被他捏在二指间,美玉流转,花纹所刻双鱼,雕的栩栩如生,宛若游动于碧海。 “这里居然会有一块这么好的玉。”尹白烨将它揣进怀中,也不知是谁人丢失,改日寻寻失主便好。 天色渐晚,外面传来了打更声。尹白烨强忍不适,靠在石砖墙面抱臂休憩。 倒不是他不想找客栈,只是这里客栈极少,听他是外乡人更为排斥,特别是听说他是揽玉门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滚开,我们不需要揽玉门的保护!” 每个人都如遭了苍蝇般驱赶着他,无奈之下这才找到一处破落庙宇凑合一夜。 且说齐以渔与季从心分别后又去后院练剑,他在试着重试前世学过的招数。一招一式,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白色的光,斩魂破空。 直到月上枝头,那铁剑才终于得以停歇。齐以渔喘气,看着自己掌中剑,恍惚又忆起凤染剑。羽睫掩去冷意,配剑被直直插入泥土,随着少年转身而去却再无人拾起。 一人坐在高墙上晃着腿,额头的一对魔角在黑夜显得格外诡异,赤红的颜色点缀这片漆黑的画布。明明是身份最低的魔奴,嘴角却噙着一抹笑。 身后的门打开又合,季从心闭上眼感受着清凉的夜风,远处的雀不知被何人惊动,林中群鸟高飞,啾啾雀鸣。 长发在身后起落,指尖捻过一只爬虫,而后黑色的浆液在虫子体内仍然爆出。月弯,听见远处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季从心知道时间到了。他跳下围墙,一步步走向了正中央的屋子,在离那扇门还有一定距离的情况下听见了沉重的喘息声。 身上好热,又是这样。食指刮去鼻尖渗出的汗液,少年的眸光在屋内巡视着。随后想起自己赶走了尹白烨,似是早已料到如今情况,他去翻找自己的包裹。 周围环境如同蒸笼,齐以渔的目光恍惚,身子也软的吓人。好不容易拆开紧系的布,里面原本装着“断欲”的瓷瓶却不翼而飞。 谁会去动他的药瓶?齐以渔跪倒在卧榻旁,耳边有阵阵击打的声音,脑袋不能思考了。一个温热的身躯从他身后笼罩,毛茸茸的发丝勾在耳侧,打出微凉的气息。 [主人你怎么了?] [主人,要我帮忙吗?] [热吗?主人我来帮你脱衣服吧。] 眼前金色的东西不断变幻,齐以渔眯起眼睛试图去分辨那些文字,只是水蛇般的符文再也看不真切,像是游龙在空中为他飞舞。 裹在身上的布料被一件件脱下,齐以渔伸手去抓那只作乱的手,在回身之际正对上那朱红的魔角。 “哑巴鬼……” 齐以渔**着上身,窗外流入一道偏凉的风,他的眼前变的清晰了些。 [主人你很难受,要我帮帮你吗?∩_∩] 季从心抽出少年一缕发丝,浅蓝的发被他一圈圈缠在焰般的角上,强烈的色彩对比冲撞在瞳中,像是一条蓝色的水蛇绕在火焰柱上。 “把……把烛火熄了。” 软绵绵的声音在心底回荡,季从心拂袖,火苗随之剧烈一晃化为白色烟雾飘远。屋内瞬间漆黑一片,只不过对于修真者而言灭灯的作用并不大。他抚上少年的面颊,观察着少年因为**而红润的唇,喉结上下滚动。 [接下来主人想要我怎么做呢?] 脖颈被抱住,从少年身上散出的花香气笼罩住季从心的全身。柔软的躯体就躺在怀中,是他盼了两世的人。季从心闭上眼眸,双手虚虚拢在身前人的腰间,不敢触摸,又想要接近。 “和我灵/修。” 呼吸重了一瞬,心跳如鼓。 齐以渔没看见季从心的回应,身子被抱起悬在空中,随后被带到榻上。十指紧扣被高举在头顶,他看见身上的人咬着下唇,神情十分隐忍。 季从心抽出一只手将长长的刘海撩起露出额头,细小的汗珠随着他的呼吸向下滚落,随着衣袍滑落,身上的肌肉清晰可见。青色的血管勾勒他躯体的轮廓,在注视下薄红覆了一层。 这是齐以渔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观察季从心的面容,心尖居然不可察地颤动。两世的季从心一直将面容掩在长发之下,他竟然从未认真观察过季从心的样貌。 眉如翠羽,星目含威。夜色下棱角分明的面容轩然霞举,只是这熟悉的相貌更令人心惊。 身下人微颤,手指深攥白褥,因为过于用力骨骼清晰可见。季从心目光黯淡几分,随后松开了桎梏着齐以渔的手,规矩地跪在榻边。 [主人反悔了吗?那我立刻走。] 少年的目光还直直看着他的脸,身侧的手抓住了他的腕子。 “你和卫堂漤是什么关系?”上一世季从心明明杀了卫堂漤,只是这二人的相貌又为何如此相似。 卫堂漤,魔界尊主,也是上一世唯一一个强占齐以渔的人。 季从心不是卫堂漤,但是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少年坐起身,抓起季从心的脸,细细观察:“还是说你们有什么关系?” 拇指摩擦过面颊细细的绒毛,捏住尖细的耳廓。无论是眉眼还是唇,都是那般熟悉,那般可憎。 [主人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季从心受惊慌忙后撤,齐以渔浅色的发终于从他魔角滑落。脑袋撞在床帏发出闷响,那俊美的容颜顿时皱起,龇牙咧嘴的表情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看着他这个模样,齐以渔肯定他不会是那个魔头,那个人没这么蠢。还有,卫堂漤会说话,而且说话很/骚。 体内灼热感愈发强烈,尖锐的**一寸寸吞没少年的神志。他支起身子,将季从心额前的发重新落下,长长的墨发掩盖住那令人厌恶的面容,俊俏的少年郎又一次变回了流浪汉的模样。 “以后,不要再……露出这张脸了……” 少年的唇瓣离的那样近,说出的话语带着侵略的温度,季从心被抓着手臂和他倒在榻上,曲着的腿抵在少年的胯//下。 “现在,做正事。”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只是按摩只是按摩,求放过。) 微凉的掌抚在腿根,唇如缨色,在一呼一吸间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的贝齿。 在身上衣物褪尽后,季从心的眸子亮了亮,他看见了什么。 他的指忍不住颤抖,魔气控制不住地往外泄,滚滚热浪在心肺翻涌。 上一世有这个吗? 好想问啊。他亲爱的主人,上辈子在被那个卫堂漤强占的时候,他有没有这样享受过? 好可惜,他不能问。就算问出口,他的主人也不会说。 少年面色潮红,指尖插/入季从心的发,墨色的发丝衬得他的肌肤更白。玉般的腿夹着魔奴的头,又似拒绝又似挽留引诱。 季从心看过不少相关的书籍,到底是没有过经验,一种提枪上阵的兴奋刺激着神经。 从充实到空虚,空气进入的冷意到温热肌/肤的贴近。忽上忽下的处境拉扯着他,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魔族的少年整个脊背弓起,目光是虔诚的,期待的。在他身上看不出正在做着奸/污的事情,更像是在雕刻自己最喜爱的艺术品,小心翼翼又隐忍克制。 齐以渔的身子渗出一层薄汗,劲瘦的双腿曲在季从心身旁,随着他的动作脚趾不自觉屈起。 抬眸去看他,只能看见季从心拧着的眉以及被紧咬的下唇。也许是感知到了视线,季从心也朝他看来。 一瞬,原本半掉不掉的泪水从眼眶滑落,砸到齐以渔的腹/部,又沿着弧度滚下去。 [主人,我是脏脏的狗,脏狗真的可以吗?] 箭在弦上却硬是被牢牢卡住不发的感觉极差,季从心的发松散披在身后,面上由于水汽发丝在脸上胡乱粘连,看起来更脏了。 不过眼下齐以渔可在意不得这些,他扯住季从心的一缕发,用力拉着他迫使他低下头。带着红的双掌握在那人的魔角之上,唇印在他耳尖。 “快点//,脏狗。” 只这一句话便像是一支强劲的兴奋剂,小/腹的火气又大了几分。 【对不起主人,我太笨了。T_T】 季从心额头的角又被恶狠狠抓住,他看见了少年愤怒的神色。不过这愤懑也不过昙花一现,下一瞬的刺激将这表情撞得支离破碎。 猝不及防的,齐以渔昂起头,细长的颈暴露出来。宛如青玉的肌肤下流淌的是鲜红的血液,似乎打碎了玉就能汲取到里面全部的养分。 宝石般的眸在发中透出阵阵诡异的光,脑中回荡着的却是身下少年起伏的胸口以及脆弱的颈。想要咬上去,是魔族的天性,口中的津液分泌,舌尖包裹着尖牙,一点点舔舐过去。 “啊。” 短暂的痛呼让季从心的动作停顿,唇边流血的伤口散发阵阵铁锈的气息,又被重新舔舐消失。 还是低估了尖牙的威力,本来看出季从心想要咬他,但是齐以渔没有阻止。 嘴上兀然空虚,他不敢再去啃咬。 魔族的男人忽然笑了,带着血的尖牙露出,身上浑然再无可怜无辜的气息。他抓起齐以渔掩在唇上的手掌,将它们举起。 失去阻碍后声音愈发响亮,少年的意识时起时伏,偶尔会在意识到什么后发出一声声怒骂。 一句话被撞地七零八落,又是吞音又是咬字,将男人逗笑。也只是仗着齐以渔不甚清醒罢了,他是不敢过多暴露本性的。 少年眼角挂着一滴泪,反而无人垂怜身下少年可怜的唇瓣。他的嗓子有些哑了,又或许更清醒了几分,后面无论季从心怎么摆弄他都是宁可咬着嘴也不肯发出声音。 季从心露出疑惑地神色,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叫出声。 俯身去咬少年的肩膀,留下的一圈圈血红的咬痕,像是雪中绽放的红梅,妖艳美丽。 怀里的人像是猫儿,在季从心将他整个人抱起塞在怀里的那一刻更像了。身上被抓了好几个红痕,本想着调笑,只是胸口抵着的脑袋抬起时,季从心立刻收敛了所有表情。 他知道齐以渔清醒的差不多了。 齐以渔被吓得不轻,他想要转身,又被拉住胳膊重新拽了回来。 正要发怒,可看见满脸泪痕的人还是将话全都噎了回去。没来得及反应,将少年整个人又撞回到榻上。 [主人为什么要跑,是嫌我脏吗?] 豆大的泪珠滚到齐以渔的脸上,若是忽略季从心的动作,可能还能激起齐以渔一丝怜悯。 [对不起主人,脏狗笨笨的,主人不开心吗?] [是不是脏狗做的不够好?我就是一个做什么都超烂的狗。] [主人会不会抛弃脏狗?我一定会乖乖的不要抛弃我好吗?] 金色的文字大片大片在眼前浮动,跳出一句又一句的字符,缭乱的字体伴随着泪珠砸落,莫名的感觉。 齐以渔呆呆看着忽然止住动作的季从心,他的双臂拄在自己脑袋两侧,低头看着他。 [主人,我要来弄脏你了] (删了太多了,大概删了一半内容,感觉很不连贯但我不想修。)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就在齐以渔被他的话语惊住的一瞬,体内一股热流喷涌而出,他仍旧没能回过神来。 [主人也变的脏脏的了。*^_^*] “你……”少年瞪大眼睛,淡蓝的瞳孔满是惊诧。 他这副样子太可爱了,季从心眼里看着,身上又变得火热。 这一次他没有等,随着动作起伏,他的话也变得多了,一串串金文在眼前浮现。 见没人回应,季从心哭的更凶,眼泪不要钱般往外掉。 [脏狗真没用,没办法让主人舒服。] 身下人和他口中说的表现完全不同,无论是从神态还是发出的声音,都无一不彰显其深得其趣。 泪水如同雨点打在身上,滑落后的泪痕又如清水点滴,留下一片水痕。 平日鲜少说话的人在床上居然如此碎嘴,齐以渔妄想闭上眼睛去逃避那些刺目的言语。 [晋江不让发] 抓住那只试图蹬他下去的脚踝,作乱的手腕也被牢牢抓起。季从心的睫毛还挂着水珠,无辜的表情好像是一个懵懂的孩童。 再也承受不起的人弓起身子,脑袋狠狠撞在身上驰骋之人的额头。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方式,齐以渔头晕脑胀,但对方果真停了动作,给了少年一丝喘息。 “你做的很好,停下来!” 齐以渔终于遂了他的愿,毕竟两人修为相当,但终究是季从心占了上风。 看着身上的男人耳根迅速变红,哭声也止在了喉间。他睁着眼睛,朝着齐以渔又靠近几分。 [那……脏狗让主人更舒服好不好?] 等等? 齐以渔一惊,又想要溜走,在他转身时又被按在床榻。季从心按着他的腰,[发不了,就是按摩,] [试试这样吧,听说会很舒服的。] “哑巴鬼!你要是敢这样进来,我就打死你。滚,你滚出去!” 一道灵气从掌心飞出,季从心偏头堪堪躲过,颊边留下一道血痕。 像是终于重新掌握了主导权,少年迅速抽身,将还在发呆的人打落榻下。身上早已没了那股□□,虽说这次发/情的时间比上次长,但也留不到季从心再去做第二次。 可怜的魔奴躺在地上,浑身上下不着衣物。长发掩盖住季从心所有的表情,他笑着,眸中红光更甚,腹中的火气愈发重。好像再把他欺负一遍,就像刚刚那样,就像一个//一样承欢。 如果他是脏狗,那齐以渔就当一个×狗,两个狗东西最是相称了。 见此情景,齐以渔险些气死,他没管季从心有没有穿衣服,像扔垃圾一般将他丢出了屋外。 “滚去死,别再来见我!” 门板被用力关紧,寒风吹在□□的人身上,那人还是恍若不知。他站起身,又一次单手抓起额前墨发,俊俏的面容又一次显现。嘴角勾起露出两颗尖牙,他品味着什么,痴痴地笑。 和他长了同一张脸的人叫卫堂漤,魔界尊主,他的弟弟。 季从心故意露出这张脸就是为了看看齐以渔的态度,如果齐以渔反抗的激烈,那么让他毁了这张脸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他转过头,盯着紧闭的门板。不过看起来他也只是有些厌恶,谈不上憎恨啊。嘁,果然是条×狗,能和顶着强/奸过自己的面孔的人滚到一张床上去,真是个×货。 只是这一次,他不可能让可爱的弟弟碰到齐以渔一下了。前世那么调皮,今生可是要还的。 后院的佩剑被拔起,又被擦拭地干净,安静地摆在主屋的门前。 指尖流出一抹黯黑的雾气,随着风儿飘到望不尽的天际。晚风将一丛野草吹得东倒西歪,瓷白的瓶身迎着月光泛出一点光,“断欲”二字整齐刻画在上面。 次日晨,相比起要去寻无字真经的激动,看见季从心拿着菜刀无语的心要更重。早在金钱乡赚到第一桶金时,齐以渔就已经将在渔村带走的菜刀换成了佩剑。只不过季从心却从此爱上了那把菜刀,从金钱乡带到了揽玉门,如今又从揽玉门带回了这里。 [主人你要去哪?] 阳光照在菜刀银色的刀刃泛起寒光,他向前两步,似要跟随。 “别跟着我,自己在这里好好考虑自己的行为,别让我再丢弃你一次。” 季从心身子很明显的僵硬住了,他抬头,目光满是震惊。 少年自是以为一番话语震慑住了这个卑贱的魔奴,他没有理会那人不正常的举动,转身离去。 “你昨晚又和他……”混元止住话语,他沉默了半晌,忽听齐以渔冷笑。 “你都知道,你也看见了,为何还是要问。” 凤凰山崎岖,路途高远,悬崖峭壁少有几棵歪脖子树悬挂其上,歪歪扭扭的,就像是将死之人留有一息希望的攀附,吸血的虫子,活不久的。 “混元,你说你有实体的话,可以和我灵修吗?” 灵海寂静,没有回响。以为会掀起浪涛的,没想到只是石子浸海的沉默,两圈涟漪泛起后便是沉寂。 “无聊。” 少年鞋尖踩上土路的石子,又一脚将它踢飞。想起来这里本是应该巡查的,齐以渔现是把尹白烨赶走了又是和季从心厮混,正事根本没做。 想来那尹白烨也会自觉理亏,是不敢和长老们告状的。这种报复性心理属实让他心里一阵快意,步伐也轻快了几分。 山石偶尔会从高处坠落,摔在地面发出声响后滚到不见底的崖脚。齐以渔有时候太闲,一个人总是无趣,他会将一些碎石往下面踢。踢到大块的石头过一阵子就能听见下面传来的水声。看来山脚有片河,这是齐以渔上来时没注意过的。 行至半山腰更是山路凶险,羊肠小路狭窄而弯折,连行路的时候都是小心的,一步一步慢慢迈。 晨曦还是柔和的,不刺眼也不强烈,总给人一种希望的错觉。 以至于被身后的元婴修士突然压制时,还处于一种迷茫状态。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元婴修士与金丹修士修为差了一阶也是天差地别的碾压,浓厚的灵气压得人喘不上气。脾肺的气压骤然升高,血液涌上喉头。 “小子,想去哪?” 那元婴修者身姿挺拔面若桃李,一只手背着一只手抛着一颗石子,得意洋洋地看着面如土色的少年。 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呢,原是一个金丹初期的小妖。男人看着地上的少年挑眉,把手中的石头抛到了山下。 元婴修士名为褚舛(chuan)玉,一介散修。他不愿被束缚才选择不加入任何门派的,没想到一年前突遇险境,又逢易将行为其化解危难。 什么债最难还,人情债。 于是这般,褚舛玉此番是来还债的。虽然不懂为何易将行一届大能为何要让他一个不名经传的小人物来弄死这么一个小孩,但做完事就能彻底和那个疯子一刀两断了,也是个好事。 思量间,面前的少年半跪在地上,面上痛苦之色愈发强烈。 齐以渔才是最摸不着头脑的一个,内心疯狂呼唤着混元,身体调动所有灵气抵抗。好在是昨日汲取完阳气,今日刚好派上用场,这才勉强支撑。 混元在灵海里和死了一般,一点声响没有,无论怎么探查都唤不出他,大抵是又沉睡了。 “前辈,不知为何要对晚辈出手。” 眼看着谁也靠不住,齐以渔只能讪讪开口,试图感化面前的人,转移他的注意力。 “杀一个弱者还需要理由?”褚舛玉弯着头,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倒是像一个小女孩,水灵灵的,可惜了。他是这么想的。 “前辈前辈!凤凰山有一处无字真经,我把具体位置告诉前辈,可否放过我?” 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温热的血从肺腑溢出,鲜红的血从嘴角滴答坠入地面。少年手若柔荑,指头插入沙土晕上淡红。虽是负伤但仍旧咬着牙关谈判,这副样子倒是取悦了面前的男人。 感到身上的重压少了些许,齐以渔试着站起身,手掌又被狠踩下去,泛起阵阵尘。 “呃呜……” 少年额头泛起细密的汗珠,在痛呼出声的刹那咬住了下唇,铁锈的味道充斥唇舌之间。 褚舛玉好似很开心般,他蹲在齐以渔面前,细长的指扳起那张秀气的面容。 眼眸蒙上了一层雾,白皙的脸颊泛着异常的红,连带着咬出血痕的唇也是那般……想让人好好折磨。 褚舛玉改变主意了,他要慢慢折磨这个小子,让他一点点死,活生生看着自己生命的殆尽。 真的很漂亮呢,这副痛苦的表情,很美。 齐以渔低下头,猛地呼吸。待他重新扬起头后又是那副微笑的模样,讨好极了。 “前辈……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 “哦?那你仔细说说看?” 他才不管什么无字真经,那东西根本不在金钱乡这个破地方,他早就听出来是假的了。目光落在少年殷红的唇上,那里被血液泅红,像熟透的果实任人采撷。 “那前辈,先松开晚辈可好?” 齐以渔笑得更加讨好,看出了男人侵略性的眼神,他刻意讨好地将身子凑近几分。生怕会错意般,只敢保持在一个暧昧的距离。 男人低低地笑,眉间多了些愉悦来。食指勾了一下少年的下颌,痒痒的,像是勾魂。 身上威压全部撤掉了,褚舛玉站起身,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着他,像是期待齐以渔接下来的表现。 一只小妖,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座山的,褚舛玉最初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看见了那只不知什么物种的小妖露出一个笑容,将下唇的伤口扯的更大了,血从唇流到了下颌,连成线地掉。 又看见少年忽然向后倒,狭窄的山路,只一步的距离,他却抓不住。 断了线的风筝总是随着风摇摇晃晃落到树杈,从此沦为一块破布。 易将行告诉褚舛玉,他想让齐以渔死,要他身体完好。 眼下若是他真的摔下去了,那注定只能成为一摊烂泥。 指缝留不住清风,抓不住的衣袍从眼前溜走。褚舛玉下意识的动作仍没让他拉住少年,他怔然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崖,腰间的剑被彻底遗忘。 明明现在立刻御剑去救他是来得及的,可是褚舛玉没那么做。 山太高了,若是去救人他也会受伤,那样便不值得了。 算了,如果尸身落到那个老变态手里还不如死的彻底。 就是没玩尽兴。 褚舛玉转身欲走。只是手指是他自己都没能察觉颤抖,又被攥紧的拳掩去。 …… 山底水流湍急,饶是水性极好的齐以渔也变得有些难堪。 从上一世他幼时无意间的一次落水开始,齐以渔就知道了他极善水性,甚至能在水下呼吸。 或许他真是一只鱼精呢?他这样想过。 小时候养母给他讲过一个故事,四五岁的齐以渔长得小小的,养母将他抱在怀里,在寒冷的冬天,齐以渔认为最温暖的便是养母的怀抱。 女人很年轻,长得很漂亮,她讲故事的时候眼睛很亮,像是包裹了全世界的美丽。 “深海处有一种生物,他们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巴。这些生物栖息在水里,可以在水下如同鱼一样呼吸,人们叫他们人鱼。有一天,一只漂亮人鱼爱上了陆地的人类,于是他请求海巫将自己的鱼尾幻化成了双腿,这样她就可以跑到陆地上找自己的爱人了。” “或许我们小渔也是人鱼呢。” 只是齐以渔看惯了渔村的人类将鱼叉贯穿到鱼肚子里,拔出时还带着血丝。半死的鱼在岸上拍打着尾巴,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他不想做那么脆弱的生物,他不想当鱼精,也不想当人鱼。 要说想做什么。 他在书舍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戏本子里看过一种生物,叫龙。那是很厉害的生物,皇族都要敬上三分,他想做龙。 哗啦。 河水伴着少年的身躯打在岸边,衣服因为被浸透紧紧包裹住身躯,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腰腹的线条清晰可见。 水珠沿着少年的发,下颚,衣角,嘀嗒滴落。口中默念法诀,一阵风过,身上豁然干爽起来。 齐以渔站起身,回首去往那山。湛蓝的空与白云涂抹出一幅美丽的绘卷,再不见凤凰山。 这是给他冲到多远了。 齐以渔开始分辨方位,他处于一座绿林,但不知是否还在金钱乡。瞧着正当午的日头,倒不急着赶路,那人估摸一时半会也追不过来。 身上断裂的骨骼隐隐作痛,少年席地而坐运转体内灵力开始修复身体损伤。 待身体恢复大半,许是担忧褚舛玉再次追来,齐以渔还是决定寻路离开这个地方。 林中只有一条土路,一路延至一个城镇。从潮湿河岸走到灯火葳蕤的地方已是日暮,橘黄色的暖阳映在脸庞,将人照的如同降临人间的仙。 许是这种地方修真者少见,一路上好多人都在打量着他。正疑惑,一人终鼓起勇气迈步向前,颤着身子道。 “仙人……前面有人在打架,看起来和您穿的衣服是一样的……想着你们应该是认识,快随下官去看看吧,闹的厉害嘞,把百姓吓得不轻。” 那人穿着圆领青绿官袍,脑袋上的乌冠随着他的动作一颠一颠,有些滑稽。男人一脸窘迫,看起来是这一方的地方官,被搅得不得安宁了。 和他穿一样衣袍的那定是揽玉门的人,不过这次下山目的不是要巡查保护凡人吗,怎会闹的一个鸡犬不宁。想着自是无处可去又左右不逢熟人,齐以渔难得同意了。 就算揽玉人那帮家伙再讨厌他,究竟还是同门,该告诉他的还是要讲的,比胡乱窜行要好的多。 “带我去吧。” 男人本搓着指上玉质扳指,冷汗直冒,闻言甚是欣喜,弓着的背都挺直不少。他一拍掌,口中诶呦诶呦着,忙上前引路。 跟着他走了一段不远的距离,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嘶吼的怒意。 “你们凭什么拦我!滚开!和你们无甚干系,叫我回去!”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就算数年过去,那稚嫩的脸还是没能长开。因为生气两颊晕起红霞,金色的坠子随着他向外突破阻拦的动作而晃动,高束的发也乱了一团,半散不散地搭在肩头。 “都滚开!” 微不足道的灵气打在身上如同挠痒,拦路的揽玉门弟子甚是无奈:“肖师兄别费力了,师门下了令,不能让你回去的。” “是啊,就在此歇息吧,你回去也无济于事不是吗?” 两个在这里巡视的弟子轮流劝说着少年,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其中一人余光瞥到了齐以渔,愣了片刻后还是和友人招呼了一声向他走来。 “你怎么在这?” 对方显然是有些累了,喘着气,声音都有些不稳了。 齐以渔摸了摸鼻子:“尹师兄那边还好,让我来看看周围地方的情况。” 金钱乡那种地方还能好?同门的弟子挑眉,不过又想到是尹师兄在那里巡视,说状况还好也是无伤大雅。 “你这边呢?他是什么情况?” 齐以渔探出半边身子,冲着肖碎妄的方向扬起下巴。 那弟子更是一副无语的表情,看着齐以渔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耐。 “宗门不是用传音符告诉所有山下弟子了吗,你居然不知。”他叹了口气,侧过头瞧向身后发了疯的少年,另一位同门拦的轻松,只是精神过于受挫,被一声声怒吼震地直皱眉头。 传音符。 齐以渔摸了摸后腰的口袋,掌心是一堆碎纸屑。这东西竟然不防水,在刚刚的跳水活动中遗憾牺牲。 “肖师兄的父母被杀害了,好像是有人谋杀篡位。启国皇室现在也不知剩下几人,但听说是有修真者在背后操纵,师门担忧肖师兄过于鲁莽被贼人趁机铲除,这下才令门下弟子看见他的都拦上一拦。” 肖碎妄平日是嚣张跋扈的,总是昂着脑袋看人,浑身的金丝金链仿佛能把人眼睛刺瞎。可如今这般的不顾形象是众人从未见过的。 双目赤红,发丝凌乱,不顾招式地用灵气往人身上招呼。 “你看他现在这样,宗门的担忧不是不无道理,一个筑基的修真者去了就是死。再者说……” 未等两人说完话,那边传来一阵痛呼。 “啊啊啊啊啊!”拦人的弟子惨叫连连,“肖师兄咬人了!” 少年抓着同门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既然修为抵不过那就用最原始的方法。 同门间不能互相伤害,被咬的弟子不敢动灵气去打,只能生生挺着,用另一只手去推肖碎妄的脑袋。 逼得一个皇室人如此这般,看来肖碎妄真的是急了。 没等身旁同门有何反应,齐以渔率先走上前。他扯住肖碎妄的胳膊,将他往外拉。 正在气头上的人目光瞥见齐以渔的身影,嗅到了让他厌恶的味道。他松开口,转头咬上了齐以渔的胳膊。 被放过的师弟忙退两步,看着被纠缠住的齐以渔难得从嫌弃中生出些对他的感激。 “齐师弟坚持住,等他咬累了我们就给他绑走!” 那人说的慷慨激昂,举着没受伤的手臂来回挥舞助威。话说的好听,什么叫咬累了就好了,按肖碎妄这狗崽子的咬合力,一会怕不是肉都要掉下二两来。 齐以渔险些绷不住面上的假笑,眼皮跳了跳:“两位师兄辛苦了,肖师兄就由我看管吧。” 手臂收紧,肖碎妄感到口中的胳膊在往回收,他咬的更狠。连带着他的人,在一阵香风里被抱入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人怀中。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人的发梢挠在耳廓,痒痒的。 肖碎妄比齐以渔矮了半个头,他被抱在怀里有一种小鸟依人之态。脸更红了,又闻那人开怀的笑意。 两个同门还没搞清楚状况,他们真以为齐以渔舍身取义,宁愿被肖碎妄咬着也要将其拿下。一个两个都高看了他一眼,攥着拳就差为他助威呐喊了。 可下一秒,他们就见面前掠过一道风去,带着少年清朗的声音。 “我会带肖师兄安全回到启国的!” 等等? 两个人都懵了,刚燃起的兴奋被瞬间浇灭,附带一层浓厚的愤怒。 区区一个炉鼎,一个炉鼎怎么敢耍他们玩! “快禀告宗门,禀告门主!可恶的齐以渔,我定让他不得安生!待他回师门就是他的受难日。” 齐以渔溜的极快,但由于带了一个人的缘故灵气也消耗得迅速。约摸着跑出了很远,齐以渔停下来,朝着肖碎妄的脑袋来了一拳。 “松口!” 若是平时,肖碎妄定是要再狠咬一口,只是现下有更重要的事。他放开血淋淋的胳膊,一言不发地往前跑,一颗石子不合时宜在脚下出现,双膝磕在地面半晌直不起身。 筑基期,平地摔。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那么不合适。 肖碎妄跪在地上,面朝土地,脖子上挂着的金锁从领口滑出,落在半空中晃悠。 这个金锁是母后在他临行前给他的。 肖碎妄讨厌束缚,他感觉宫里的规矩恼人,看着自己的皇兄皇妹一板一眼的样子更是生气。 可是父皇告诉他,要想继承大统就要好好学规矩,享受了皇家的优待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被压在桌案前看那些枯燥的书,鸡还没起他就要练剑,更打了三声他还没歇。 肖碎妄不愿意这样,他开始逃课,偷偷溜出去玩。母后很宠爱他,每次父皇为此生气她都会宽慰父皇,说妄儿不愿学就罢了,将来做个闲散王爷就好。 久而久之父皇也不说什么了,因为他是母后的独子,父皇很爱母后,也很爱他。连他摔一跤母后都要唤来太医,他病了父皇会提前下了早朝来看他。 肖碎妄是一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 宫里的人更是见风使舵惯了,有一个皇子是肖碎妄的六弟,宫女所出。据说那个宫女勾引皇帝才有了他,所以皇帝极其厌恶六弟。 所有的宫人都不会给六弟好脸色,但看向肖碎妄的时候又是那谄媚的样子,说着二皇子长二皇子短。肖碎妄撒撒金屑,那群人恨不得把头低到泥里。 六皇子什么都不是,二皇子是天龙之子。 大家都这么说。 甚至没人知道六皇子叫什么,他们都只叫他废物,就连肖碎妄也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六皇弟叫什么。 趋炎附势的虫子逐渐令肖碎妄厌烦了,宫里的一切都古板无趣,于是在他听说揽玉门招收弟子的时候便打算去了。 父皇刚开始是不同意的,奈何母后的软磨硬泡,他还是同意了。 临走的时候母亲在他脖子上挂了一把金锁,告诉他这叫长安锁,保平安的。 母后不盼望你能有什么极高的成就,但一定要平平安安,在那边玩腻了记得回来看看母后。 这是母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只记得自己高兴地摆弄着金锁,没看母亲,嘴里敷衍着知道了知道了之类的话。 那时候母后是什么反应,她伤心吗?肖碎妄不知道。 可是对于修真者来说几年不过一瞬,他从未下山看过母亲。 再听闻父皇母后的消息便是四日前,那时候他正下早课,和自己两个跟班围在桌前赌酒喝。 “哥俩好啊,三匹马啊,五魁首啊,六六六” 三个人划着拳,一壶酒被放在中央。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喊大叫,一个弟子喊着他的名字,然后在他赢了一拳后告诉他,他的父母薨了。 记不清他做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疯了般往山下跑,有人拦就打,打不跑就拿剑捅。最后趁着拦他的人还少时,他跑下了山,剑却丢了。 掌心磕破了皮,泛起红色的血丝。他现在没有剑,连御剑都不能,该怎么回去。 面前出现了一只细长的手,肖碎妄抬头,对上了齐以渔深海似的双眸。 “起来,我带你回去。” 不自觉地,自己的手已经放入了少年的掌心,炽热的温度包裹着他。 好温暖。 肖碎妄从未想过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对抗他的时候,是自己内心最讨厌的人站在了他的身侧。 顺着牵着他的那只手向上看去,是他咬的血肉模糊的小臂。 “为什么帮我。” 他看见齐以渔又笑了,第一次,他感觉这个人的笑容没那么可憎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当然是我也有父母,看不惯这种行径罢了。” 腰间佩剑被丢在地上,少年踏上去,侧过脸看向愣神的肖碎妄。 “上来吧,我带你回家。” 回家吗。 手还被握在少年掌心,心底一股莫名的情愫悄然生长,如同藤蔓攀上整个心脏。 他想要信任面前的人,他说要带他回家。 踩上剑,腾空而起。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肖碎妄居然平静了下来,没有再那么强烈想要杀掉所有人了。 “你的父皇母后遇害几日了?” 如果是别人问这种话,肖碎妄定是要跳脚,可此刻内心却异常镇定。他闷着声音,缓缓道。 “大抵四日了。” 后背靠上一个脑袋,齐以渔知道是肖碎妄,他翻了一个白眼,没多说什么。他知道,肖碎妄放松了警惕。 第30章 第三十章 弯月如钩,繁星点点。篝火的橘红的光打在脸上,照的五官清晰,棱角柔和。 肖碎妄举着双手靠近火堆取暖,脑袋悄悄往左偏,偷瞧齐以渔的脸。 这还是第一次他正眼打量这个少年,以往他都是是不屑于看他的,一直认为瞧他久了会脏了自己的眼。只是这一次,不仅感觉少年的眉目清秀,心口还荡漾酥麻春意。 天色已晚,齐以渔带着肖碎妄不敢走大路,只得寻偏僻的野道走。好不容易得了一处巨树下歇息便立刻拾了柴火取暖,天气凉了,夜晚更是寒风阵阵,入骨的凉。 偶有风吹入领口,肖碎妄缩了缩脖子,想着两人许久就这样坐着不曾说话实属有些尴尬,于是他忙赶着开口。 “近来你可好?” 齐以渔转头瞧向他,皱了眉头。 肖碎妄也是在话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怎么可能好,这些年他自己就没少攒动同门排挤齐以渔,甚至把齐以渔是一个卑贱的炉鼎这种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所有人都对齐以渔避之唯恐不及,无论远近的弟子都会用另类的目光瞧他,而这些全都是他肖碎妄的手笔。 可是那又如何?要怨就怨他是个炉鼎好了,一个器物怎能生怨来。只不过心里这般想着,还是忍不住往另一个方向思考,落在齐以渔身上的视线更加心虚。 心下一横,默念百遍对不起易将行的言论。当初是易将行让他欺负人家的,眼下他是不可能再听从那些话了。 可是易仙尊是自己最喜欢的人啊,肖碎妄又犯了难。目光游离间又对上齐以渔姣好的面容,嘴角的小痣随着少年抿嘴,露出笑颜间不断移动。 热气涌向头顶,突然开口。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谁都欺负不了你!” 很好笑的话,一个筑基期的人扬言要保护金丹修为的人。 小心翼翼地去瞧身旁少年的表情,入目是粲然的笑意。 他的唇怎么那么红啊,像是自家皇妹用来涂脸的胭脂一样。 这样想着身子不自觉靠近了,两人的呼吸交错,唇齿只在一指的距离,仿佛一阵风的助力就能相接。 终究还是没敢吻上去。 肖碎妄缓过神,心中暗道自己的鲁莽,还没亲到最喜欢的易仙尊呢,怎么能把初吻给一个肮脏的炉鼎。 又想坐回去,刚离得远了些,衣领便被揪住。身体被拉了过去,随之而来的是柔软潮湿的一个吻。 他瞪大了眼,看着闭目的少年。 他的睫毛好长,他额间的红痕好美,他的唇好软。 他在亲我的嘴,他在轻咬我的下唇,他的软舌轻触我的齿…… 脑子里全是齐以渔的脸,那个炉鼎,那个他最看不起的炉鼎。 什么易仙尊,什么易将行。那些身影全都消散了,飘出了他的世界。 现在他的世界该换人了。 …… 这一路上肖碎妄都异常听话,甚至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是硬来形容就像一条听话的狗,指哪咬哪。 之前对齐以渔总是臭着脸,如今倒是笑得和一只花一样,整日有发不完的阳光。 没心没肺的东西,自己父母死了还能在自己面前笑的这么开心。 齐以渔表面对他热情相待,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鬼脸,骂了多少句蠢货。 肖碎妄上钩的样子比自己想的还要贱,还要轻易。 直到二人快要入了启国京城,肖碎妄终于没了笑容,原本急忙的脚步也缓了下来。他走在齐以渔的身后呼吸急促,手也在抖,迈的步子如千斤。 齐以渔知道他是害怕了,但是这是不行的。他换上担忧的神情站在肖碎妄面前,慢慢拉起他的双手,语气满是关心。 “肖师兄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共同面对的,所以我们快去吧,晚了就不好了。” 说来奇怪,就是几句体己话而已却让肖碎妄忍不住湿了眼眶。 自己身边竟有如此关心他的人,以前真心待他的只有父皇母后,如今身边有了齐以渔,他还在怕什么。父母尸骨未寒,自己怎能畏头畏尾思前顾后? 想至此处再抬头时,肖碎妄面色坚定了些,信步而行与所念之人掌心相握。 “你说得对,该面对的我不会再逃避了。” 启国是个繁华的国度,巍峨的城墙守护一方荣华。鲜红色的墙面,金黄色的砖瓦,蜿蜒的石宛若巨龙。 这个地方肖碎妄小时候经常来,父皇和他站在高墙之上俯瞰启国的子民,然后父皇会摸着他的发顶,告诉他长大一定要保护好百姓,做一个优秀的王。 现在,还是这个地方,肖碎妄又看见他的父皇了。 不止是他的父皇,还有他的母后,他的皇兄,皇妹。 “啊……” 金饰在奔跑间相互敲击,青色的衣袍褶皱不堪,目眦欲裂。 那是京城的城墙,皇室建筑的高墙啊,是皇室的尊严。 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就那样挂在上面,眼睛还没阖上,直勾勾看着远方。 母后一向爱美,胭脂水粉从未重样,可是她现在就那样满面脏污乌发凌乱地挂在那。 “呃啊啊啊啊……” 余下的悲鸣被压制下去,齐以渔捂住了他的嘴。冰冷的泪打在手背,然后是热的,黏腻的液体。 “妄儿平安快乐就好,要记得常回来看看母亲。” “此去一番若是不闯出名堂可不准回来!” 漂亮的国母笑着打了皇帝一拳:“说什么呢!妄儿不回来看你也要回来看我!” “好好好,回来看你!”皇帝抱住身旁的女人,温柔地抚着她的发,“妄儿最喜欢你谁不知?朕在他眼里都没你重!” …… “妄儿摔了一跤!快叫太医!” …… “你是朕的二皇子,怎得这般不思进取!唉,算了,若是逼你你又该去闹了。” …… “妄儿……” “妄儿……” 一声声的呼唤在耳边环绕,已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妄儿,娘好痛。妄儿,你为何从来不回来看为娘?” 肖碎妄直勾勾看着城墙之上的头颅,仿佛看见他们在质问他,为何不早些回来,为何去修仙仍旧是个废物!为什么不能保护他们!为什么敌不过任何人! 眼前赤红一片,宛若有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他说不出话,也无法呼吸。 是啊,他怎么去反驳?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没办法保护任何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 肖碎妄的状态不对劲,齐以渔收回桎梏住他的手,掌心赤红一片,是血泪。 啊啊……真有些不忍心了呢。 撇着嘴嫌弃地将血蹭在肖碎妄的后背,绕道他的身前换上关怀的模样。 “肖师兄。”他紧紧抱住无助的少年,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别看了,别看了。” 怀里的人僵着身子,没有舒缓一点,口中反而嘟囔着什么。 齐以渔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肖碎妄的声音大了些,这次他听清了。 “把他们的头颅拿回来,我要现在的皇帝偿命……把他们的头颅拿回来,我要现在的皇帝偿命……” 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目光落在一颗颗脑袋上未移动分毫。 忽然,肖碎妄推开抱着自己的人,一步步向前冲,直奔着血红的城墙而去。 齐以渔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要去夺头颅。可是谁能不知道幕后之人将他们的脑袋挂在城墙的目的,便是为了引出肖碎妄然后斩除后患。 若是肖碎妄还在揽玉门,由于门派的保护没人伤得了他,可是他们现在在人家的地盘。自己的目的还没达到,他可没想让肖碎妄死的那么痛快! 腰间被人死死抱住,肖碎妄疯狂挣扎着,可是他动不了。 他连一个拥抱都逃离不了。 他就是一个废物。 “妄儿为何突然要去修仙?” “为了以后保护母后嘛!” “就你嘴甜!” 保护谁?他能保护谁? “师兄不要冲动,幕后之人的修为固然不低,你去了就是死!”齐以渔依旧环着肖碎妄的腰,他感觉到臂间的脊背忽然弯了,力气小了。 是啊,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谈什么报仇,谈什么……孝。 两人奇怪的举动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一个少年抱着一个满脸血痕的少年跪坐在地上,像是两只勾颈殉情的鸳鸯,声声泣血,哀声哭嚎。 肖碎妄不再挣扎,齐以渔松开了他轻轻将他的头拥入怀中。 属于炉鼎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肖碎妄慢慢闭上眼睛,脑中的画面不断变幻。是母后夸他能走路就是个天才,是他在揽玉门辱骂齐以渔是个废物,是在看见父母头颅后对自己真正实力的认清。 原来他失去了皇室的身份什么也不是,他现在只是一个筑基期的废物。 是被自己认为是废物的家伙安慰的蠢货。 “不哭了不哭了。”齐以渔轻拍着肖碎妄的后背,他记起了幼时养母将他抱入怀中安慰他的那些话语。那些童谣他记不太清了,口中只哼出不成调的小曲。 这般终究是让肖碎妄止住了泪。 “齐以渔……” 他嗅着少年衣襟上的香气,手掌也覆在了少年的后背:“我没有家了。” 少年沉默着,肖碎妄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听见他如清泉的声音。 “那就陪在我身边吧。” 在以后的无数个午夜梦回,无数噩梦环颈间,这句话依然会在肖碎妄的心中徘徊,成为他们之间汹涌恨意的唯一羁绊。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终究是放弃了取下城墙上人头的决定。 肖碎妄是被齐以渔背着走的,他的双手无力地搭在齐以渔的胸前,指尖全是血,掌心布满伤痕。 两个满身血污的人走在街道,其中背着人的少年还沿街买了许多吃食。客栈的小二看到他们的样子忙跑到了屋内叫出了掌柜,一个六旬老者眯着眼睛瞧他们,随后点了点头。 小二长呼一口气,忙解释:“抱歉了二位,刚刚担心两位是逃犯,掌柜的说了可以接待便请进吧。” 说完又朝着二楼的伙计喊:“两间房!” “一间就够了。” “啊?”小二愣了半瞬,忽然反应过来,以为齐以渔是缺银两便讪笑着答应了。 屋子不大,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两把凳子。 齐以渔将肖碎妄引到椅子上坐好又重新走了出去。 门口的小二正拨弄着算盘,心里琢磨着过两日就要发的月俸。面前站了人,他抬头一瞧又是刚刚那位公子。 “公子怎么了,有哪里不满意吗?”他收起算盘直起身,面上扬起职业笑容。 嗒。 一个金灿灿的元宝摆在了眼前,黄金啊!闪的吓人。 店小二颤着声,去摸金子的手也忍不住抖。 “这……这是何意啊?” 面前的元宝又被一根手指近进了几分,少年脸上洋溢淡淡的笑容:“无论屋子里发生什么都不要进来,屋内的损坏也一并在此赔付了。” 听完这话小二的手收了回来:“公子,我们小本买卖,不能做杀人的事情啊……” 元宝被两根手指掐起,在桌子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而后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会死人,只是我们的情趣特别,会闹得大点罢了。” 在小二点头的一瞬,那金灿灿的东西终究还是躺在了手心。 …… 肖碎妄目光有些呆滞,他看着齐以渔摆了一桌子的菜,然后坐在了他的身侧。 “我没胃口。” 肖碎妄将脑袋瞥到一旁,菜香钻到他鼻子里,但是肚子却一点不饿。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肖碎妄疑惑地望向他,缓缓摇了摇头。 “是你父母的头七,我是算好的。”齐以渔将筷子摆满了桌子的周围,瓷白的杯盏斟满了酒。 “听闻死者会在头七这日归家,也不知师兄的父母能不能寻到这里。这顿饭不是给师兄准备的,我自知师兄无心用饭,这是给他们准备的。” 啊…… 感受到手背的凉意,肖碎妄又低头看去。他又流泪了啊…… 父母的亡魂吗,他们会愿意看到如此颓废的自己吗?又生了逃避的心,一刻间,他终于清晰地知道了自己真的就是一个那样只会躲藏起来的蜱虫。 “师兄,你怎么哭了?是难过?还是被我感动了?” 少年脸上又是担忧的模样,不知为何肖碎妄感觉他的话怪怪的,就连表情也很奇怪。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嗯,很感动。” “真的吗?” 软弱无骨的手掌又搭上了他的手背,呼吸乱了几分,肖碎妄垂眸。 “嗯。” 耳边忽然传入低低的笑,肖碎妄不明所以,略带疑惑地看向身侧的人。 齐以渔掩着嘴,笑得弯了腰,眼角晶莹的泪珠挂落,肩膀不断颤着。 “你怎么……” “大傻子。” 肖碎妄想要去触碰少年的手猛然顿住,他听见了什么?一定是幻听吧。他强扯起嘴角,勾起难看的笑容。 “什么?我……我似乎没听清……” “我说。”齐以渔放下手,他一点点直起身子,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他。 “你是个,大,傻,子。” 肖碎妄猛然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师弟你怎么了……” 面前的少年忽然暴起,将他整个人揪住砸在桌面。瓷盘瓷杯哗啦啦碎了一地,雪色的盏变成碎片散开,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莲,酒珠停在上面如同朝露。 身下还有黏腻的菜叶和浓郁的汤水,肖碎妄抓住齐以渔的手臂试图挣扎,可是差了一个大境界怎能敌过。 “齐以渔!你要做什么!”他终于恼了,不知这人发了什么疯搞得他一身脏污。 “肖碎妄。”少年扬着眉,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他的唇贴在身下那人的耳边,“你知道吗?头七这日父母的魂魄回来活人是要回避的,否则让你的父母生了陪伴你的贪念,便再也无法转世投胎了。” 不知道齐以渔为何要说这种话,但肖碎妄只感觉瘆得慌,他的头皮都在发麻。 “要不是没办法找到你父母的遗骸,我真想在他们尸体面前强/奸你。” 勒着领口的手更紧了些,少年浅蓝色的发落在他的身上,他看见齐以渔不笑了,神色变得认真。 “让你父母无法投胎对你这种贱人还是太轻了,所以我打算在今天□□了你。最好你的父母魂飞魄散才好,生养你这种狗杂种的能是什么好人。” 身下的人忽然暴动,用尽力气挣扎,肖碎妄挥舞着拳头,嘴里发着嘶吼。 “不准你这样说他们!你给我滚开!” 肖碎妄感觉头发被抓住了,然后整个身子都轻了起来。一声震天的碎裂声,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 木桌被砸了一个深坑,周围泛出阵阵裂痕。齐以渔将肖碎妄的脑袋从桌子上拔起来,看着满脸血污的人甚是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这样才像你嘛,废物就应该是废物的样子,平日嚣张跋扈的样子可不适合你。” 脸颊被用力捏起,骨缝都被砸开,肖碎妄完全控制不住地抖,意识无法集中。 “当时你问我我为什么帮你,其实我心里笑话你呢。你就是个蠢货,脑子已经没有了的蠢货!想着被你整日欺/辱的人帮?脑子被狗吃干净了。我就是为了今天恶心你啊,今天是你父母头七,他们会化成鬼魂看你被我折/辱。” 一句句话像是灵魂的凌迟,在他心上刻上一刀又一刀,远比身体的疼痛更加可怖。 好痛……好痛。眼前都是一片红色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感觉到额头往下流着液体,滑在皮肤上还有些痒。 真的好痛,肖碎妄从来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痛。 “咦?哭了?” 齐以渔伸手摸去肖碎妄眼角流下的泪,但是指上只蹭到一片的红。 “为什么哭呢?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即将被我强/迫,或者是因为你的父母会魂飞魄散?” 肖碎妄耳朵轰鸣,伴随着少年不断的话语,心脏一阵阵的抽痛。他感觉到腰带被扯开,自己的裤子被扒了下来。 “不要……不要……” 肖碎妄痛死了,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仍旧推搡着身上的人。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平时是忍不了痛的,若是受了痛也会很快告饶。 脸颊又是火辣辣的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头发又被扯住。 肖碎妄整个人被拖拉着往床榻那边走。 硬物撞击的声音,还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他的脸被砸在床沿上。 “嘶。”齐以渔摸着下巴倒吸一口冷气,“怎么把你牙给砸掉了?不好意思哦~” 肖碎妄痛的快要晕厥了,想要咬舌自尽发觉自己的牙也被刚刚的撞击打碎了。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但估计是认不出样子了。 母亲如果回来看见自己还能认出来吗?算了,还是别回来了,因为他又感觉齐以渔在扯他的亵/裤。 身/下凉凉的,他听见少年的惊呼。 “诶呦,想不到你人长得小小的,//倒是恰好相反。” 被牢牢桎梏,他痛的想叫,却只能发出阵阵嘶哑难听的喊声。 他的头好痛,整个人都处于一个晕沉沉的状态。痛感要大于刺/激,甚至连眼皮都要睁不开,双眼被血黏住,很难受。 “呦,刚刚还在装什么,还不是碰几下就//。” 少年将肖碎妄揪到床上转而脱掉了身下的衣物,左手抚在对方的额头,纯白的灵力将肖碎妄包裹。肉眼可见的,他的伤口在恢复。 慢慢的,碎掉的骨头几近愈合,伤口复原。擦掉肖碎妄眼皮上的血,看着他慢慢睁开眼睛。 那人也感觉到自己好像不疼了有些呆滞地瞧着齐以渔。 “你……为什么。” “不要再反抗了。你若是现在就想去陪你的父母,我不介意侮/辱一具尸体。”齐以渔温柔地摸上他的腹部,食指向上游走,在他的心口打着圈。 “现在,睁开眼,仔细瞧着我。”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肖碎妄怕地发抖,只是一门心思地向后撤,他摇着头,嘴里颠三倒四。 “不要碰我,你别进来……母后,父皇……齐以渔,你……不对……” 看着那只砸了他两次的手又伸向自己,肖碎妄紧闭着眼开始失声尖叫,疯狂地道歉。 “不要!不要!对不起对不起,齐以渔对不起。” 不要不要不要。 齐以渔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的脸。前段时间还与他亲吻的唇如今说着冷血的话,之前认为天仙的面容更如恶鬼。 “你娘你爹早死了,没用的废物,怎么到现在都是废物。” 啊……是啊他们死了。 肖碎妄眼神又变得空洞,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别躲,看着我是怎么强/上你的。好好看着,记住每一秒,现在开始。” 没有接吻,没有前戏。 齐以渔不在发/情期,看着肖碎妄的脸更好不了。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痛的发抖,可是齐以渔仍旧咬着牙向下压。 肖碎妄的第一次是盼着给易将行的,他甚至每日好好保养自己,就是为了等一日给易将行。 从他很小的时候,看易将行的第一眼就喜欢他了,谪仙一样的人,白衣翩然。 忽然间的痛感从自己身/下传来,肖碎妄又想跑,只是又怕了齐以渔再打他,只能带着泣音祈求。 “放过我吧……齐以渔,今日是我父母头七,求你了,放过我……” 啪。 少年冲着自己的掌心吹了口气,刚刚那一下使了十成的力,将他自己的手都震得火辣辣的。 “你不是这样的……来的路上你明明,你明明很温柔,还安慰我……”肖碎妄又哭了,他今日和泪人一样,有流不尽的泪,“你说你带我回家,还叫我别难过。” 水声听得肖碎妄燥热,腹/下奇怪的感觉让他心下更加难过,他哭的更凶了。 “你现在还信那些呢?”齐以渔是真的无语了,他狠狠坐下去。 “呃呜。”肖碎妄发出一声急促的叫声,看着四周试图转移注意力。 “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让你依赖我,本还以为很困难,结果你太贱了,一根骨头就让你认主了。”他俯下身子掐着肖碎妄的下颚。 “认为被自己整日欺辱的人爱上你,你不是蠢货是什么?真的很好笑,肖碎妄极品风灵根?哈哈哈哈,修为没一个你眼中的废物高,只能被一个炉鼎奸/淫。” 指甲在身下人的胸口划出血淋淋的痕迹,拼拼凑凑形成一个“犬”字。 “一条贱/狗罢了,整日作威作福还不是因为身后的父母?哦,对了,既然你是贱/狗,那生养的……”齐以渔又笑了,红润的唇上下触碰,“母/狗和公/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肖碎妄又发了疯,他抬手掐住齐以渔的脖颈,手指用力嵌入脆弱的皮肤,可是那里纹丝未动。他的表情扭曲极了,像是最穷凶极恶的兽。 “你知道我和你接吻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齐以渔抓住肖碎妄掐在他脖颈两边的手,只轻轻用力就将其生生掰断。 在悲鸣中,他听见齐以渔说。 “我在想如何将你的胳膊掰断,想把你脑袋砸开的场面。” 双手形成一个奇怪的弧度耷拉着,身下的动作更快了。 忽然肚子里涌入一股滚烫的东西,齐以渔歪着头看他。 肖碎妄泄关了。 好快啊,齐以渔起身,他不想要肖碎妄的元/阳,嫌恶心。 算了,结束吧。 看着肖碎妄的脸都败兴,更别提齐以渔只会横冲直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眼看着齐以渔转身,肖碎妄不知哪里的勇气又扑了上去。趁着少年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将他压在满是白色的榻上。 “呃啊啊啊!” 不知是肖碎妄运气好还是怎样,只一下就让齐以渔软了身子,少年彻底跪在了床上。 直十来回后肖碎妄才被齐以渔打落在地上。 “c……”齐以渔侧身倒在榻上,浑身沾满了白色的液体,“老子剁了你这根!” 看着少年气急败坏的模样,肖碎妄终于露出了笑容:“我也x了你一回。” 劈手夺过自己的佩剑,齐以渔下床朝着肖碎妄刺去。 后者慌忙躲闪,滚了几圈后磕在墙上稳住身形。 “齐以渔,我只是欺/辱过你,如今也算了还清了吧!” 听到这大言不惭的话语,齐以渔冷笑,手上的剑身更是泛着寒光。 “还清?”他一步步地逼近,每一句都踩在肖碎妄的心上,“你两世欠下的债用你的狗命也还不清,肖碎妄,你去死吧。” 剑光在眼前闪烁,刺眼的白光乍现。在这种时刻,肖碎妄脑子里想的居然是齐以渔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要带他回家。 他说要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些不能不做数的。 剑尖在眼前停住了,还是没有刺下去。 “混元,你别妨碍我!他不是什么任务对象!” 灵海震颤,周围一切不断波动,齐以渔恼到极致却又被阻拦。 “不要再随意杀戮了,我来到你身边就是不让你重蹈覆辙。” “既然你知道我前世的事情为何不让我杀他!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要我帮你回忆吗!” 握着剑身的手不断颤抖,一口银牙几尽咬碎,齐以渔保持着出剑的动作执拗地不肯放弃。他用全身灵力又将手中的剑逼近几分,嘴角渗出血迹。 “不要再反抗了,你的金丹会碎的。” 混元交集的声音在脑海回荡,终是不忍心地朝他的丹田输送灵力试图安抚齐以渔震颤不止的金丹。 铁剑收鞘的声音刺耳,齐以渔深呼一口气,平静地看着肖碎妄。 肖碎妄也看着他,看着他抬起腿狠狠将自己踢飞。 嘴里都是铁锈味,止不住地血从口中向外涌,还有两颗牙齿掉在了舌上。肖碎妄擦了擦唇,将嘴里的齿连着血一起咽了下去。 他是废物,所以挨打是正常的,但是齐以渔刚刚没有杀他,他会让他知道这是错误的决定。 楼上闹得太厉害了,先是彭彭的撞击声,然后又是惨叫又是碎裂声。周边的顾客不少都来投诉,但就是没一个人敢靠近那里。楼下的小二快吓死了,看着身边的元宝一时间又想还回去。 正巧这时那间门终于开了,那个给他金元宝的少年一身整洁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那扇门的缝隙中传来低哑的嘶吼。 “齐以渔,你骗我……” 门被关上了,声音被隔绝。 少年一步步走下木阶,行至小二的面前。他又甩出一袋子钱,指了指那间房。 “等他休息好了自会有人来接他,这些钱是剩下的费用还有修理费。” 打开袋子,小二半眯着眼。 又是一袋碎金,这个人是真的有钱,真不知是哪来的公子哥。 …… 身上又累又痛,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好困,眼前好黑。 似乎这样睡过去也不错。 肖碎妄做了一个梦,他在梦里看见了自己。 他看见自己往茶壶里倒了一袋子春药。 “这可是紫嫣楼最烈的春药,你这孽障也算是受到好的了。”梦中的肖碎妄一边搅拌着茶水一边笑得恶毒。 这是要牵哪门子红线,怎得还用了这种手段。 肖碎妄看着自己端着那壶茶端进了一个陌生的屋子,他连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去。 屋内端坐着一个浅蓝发色的少年正打坐,听见有人来了,张开眼见是他却愣了一瞬。 “肖师兄?” 那少年连忙起身来迎,立刻又有些恐惧地后退了一步。 肖碎妄讪笑着将茶水放在桌子上,“怎么了齐师弟?好像很怕我一样。” “没有……没有啊,我怎么会怕师兄?” 齐以渔还是一步步挪到了肖碎妄的面前,看见了他端来的紫砂壶问道:“师兄这是?” “还不是讨了壶好茶来给你赔罪。”肖碎妄搂过齐以渔的肩膀,他明显感觉到少年的僵硬,偷偷翻了个白眼又换上和蔼的笑,“前段时日我们有点误会,如今喝了茶便算是握手言和了。” 原来这壶茶是给齐以渔喝的。 肖碎妄慌了神,他试图阻止自己,往前跑却被无形的屏障弹飞。试了几次都是这样都是这样,他只能直勾勾看着那边。 这情景很模糊,只瞧着齐以渔说了什么,自己假笑着回应,然后自己给他倒了茶水,看着齐以渔喝了下去。 眼前的景象如同雾气飘散开,再聚拢时又是另一副场景。 他看见一群大汉围在齐以渔身边扒着他的衣服。少年头发披散,不断哭嚎,他的衣裳被扯掉了大半,露出白皙的肌肤。 肖碎妄呼吸都要滞住,他想让齐以渔跑,想要去帮忙,可是他只能看着。连忙去寻梦中的自己,瞳孔一震。 梦中的肖碎妄嘴角勾着□□,手中举着一颗留影珠正记录着这一切。 这不是他……他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放开我!不要!” “肖师兄……肖师兄!你让他们放开我!” 少年呼喊着,试图寻求自己师兄的帮助。只是那个肖碎妄完全没有网开一面的想法,眼睛笑得更弯了。 “这可是师兄我精心挑选过的汉子,被他们玩过的女人就没有两天内能下的来床的。师兄这番好意师弟可要好好享用啊,哈哈哈哈哈!” 留影珠泛着紫色光晕,随着肖碎妄的笑声开始记录着一切。 “师兄都给你记录着呢,若是以后想了,还可以放给你看。” 一身金色饰品的少年邪恶地笑,将紫色的留影球举的老高,耳边听着一声声嘶哑的叫喊。 “肖师兄……求求你让他们走!” “师兄!我还未及冠,求求你们了,别碰我!啊啊啊啊啊!” “放开我!” 少年像是泣血的杜鹃,嘴角吐出的血染红了身下洁白的软绸。淡蓝的睫毛不断颤抖,浓重的呼吸从口中喘,冒出赤红的血泡。 肖碎妄瘫坐在地上,不敢再看,他不想承认那是他。可是他又忍不住去瞧齐以渔的状态,但也只看得清齐以渔绝望的脸。 好在画面又散了,聚集新的场景出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易将行衣裳半挂在臂弯,怀里抱着面色潮红不断呻/吟的少年。 肖碎妄吓了一跳,他忙直起身子试图看清。齐以渔似乎逃出来了,逃到了易将行这里,可是这次画面散的更快。 顷刻间,他又看见了自己,梦中的肖碎妄听着易将行向他诉苦。 他听见易将行说着自己徒弟爬床,说着齐以渔以下犯上的言论云云。 可是自己一脸心疼,转身和无数人添油加醋讲了那番话。 “齐以渔竟然觊觎自己的师尊,半夜给自己下药试图爬床,结果被拒绝了。” 肖碎妄摇着头,他捂住自己的耳朵,瞳孔倒映的是梦中自己得意又恶毒的嘴脸。 齐以渔被关起来了。 齐以渔被打了。 梦里的自己又去羞辱他了。 他浑身都是伤,跪在戒律堂的铜像前,血流了一地。 “这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只是梦……”肖碎妄扯着自己的头发,呼吸急促,几近缺氧。心脏跳的那么快,就像那些事情曾经发生过。 齐以渔跪在议事堂前,身上的蓝袍全是血污。 肖碎妄想要触摸他,却只能摸到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忽然,“齐以渔”的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了过来,他看着肖碎妄的眼睛。 我看见你了。 他这么说。 “啊啊啊啊……”肖碎妄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上的痛感又开始敲击着他的神经,眼前又是暗红的血。 胸口急促起伏着,身旁的门被猛然推开。来人见到他又是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小二要把魂吓走了,他听见那间“特殊客房”传来尖叫就立刻进来了,结果入眼就是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 刺耳的声音终于唤醒了肖碎妄的神志,他刚刚在做梦。调动微弱的灵力包裹住自己,伤口以缓慢的速度修复。 那些场景太真实了,也太可怕了。 他不敢想那些事情是否是真实的,就像是平行时空发生的事件。 恍惚间想起齐以渔的那句话。 “你两世欠下的债用你的狗命也还不清,肖碎妄。”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混元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齐以渔有了前世的记忆,他就变得不像前世的他了。 前世的齐以渔一开始是很善良的孩子,会笑着讨好人。只是经过了一世,他终究只能成为一切结束时的模样。 那么他让齐以渔重生的决定能否真的扭转他的命运,他不知道了。 齐以渔回到了揽玉门,他是被扭送到戒律堂的。 彼时的易将行指尖正落着一只千纸鹤,是褚舛玉发来的,他告诉他齐以渔跳崖了,不知所踪。 易将行有些害怕,他怕师尊的灵魂没了寄托。寻了那么久,直到上一世死亡也只找到齐以渔一个与师尊灵魂如此契合的舍体。他死了的话师尊该怎么办。 他又恨齐以渔,他恨一个微不足道的炉鼎如此碍事。明明就是一个杂草为什么偏要逆天而行,只要安分做好一个舍体就好,非要闯出那么多祸端。 手指抓着胸前的袍,忆起前世绿藤穿心而过的滋味。 “易仙尊!” 一个白袍外门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他显然是焦急的,险些踩了自己身前的衣。 “仙尊,齐以渔抓到了。” …… 戒律堂,章毕云手上攥着一支鞭子。那是催魂鞭,齐以渔受过的。 “肖碎妄呢。” 果真是为了那家伙,齐以渔轻嗤一声,落在章毕云眼中是他对自己的轻视。 “快说!你放走肖碎妄还擅自离开金钱乡,两罪相加还敢笑!” 催魂鞭打在地面发出脆响,尖锐的刺在软鞭上尤为瞩目。 就会在门徒身上耍威风。 齐以渔不想赌肖碎妄会不会隐瞒他又揍人又强/奸的事实,只不过再傻的人也明白现在不是负隅顽抗的时候。 “弟子带他回了京,了却了心结,此刻他在客栈休息,弟子这番提前赶回特意前来秉明。” 许是觉得齐以渔这样子过于乖顺,章毕云疑窦顿生,他站在齐以渔面前,一双鹰目盯着他。 “你又为何离开金钱乡跑到白落园遇到了肖碎妄。擅离职守,作何解释。” 逃是逃不掉的,倒不如把尹白烨拉下水。齐以渔眼中噙了一汪泪,躬身作礼道:“弟子本得了一把好剑,未想到被尹师兄夺去,心中不快便择路而行。” “胡说!” 催魂鞭狠狠抽击在地面,章毕云吹胡子瞪眼。 “尹白烨是本座看着长大的,他的品行如何我怎会不知!休要信口雌黄!” 齐以渔就等着这句话呢,他抬起头,泪水落在两颊:“是啊,所有人都不信弟子。师兄怎么可能为了一把凤染剑与弟子相争呢……” 凤染? 章毕云脊背挺直了几分,那可是上古神剑,只是因为此剑主人陨落后魔气环绕继而丢失。凤染剑又出世了,还落在了本门弟子手中,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也没了搭理齐以渔的心思,章毕云将催魂鞭塞入了身旁弟子手中奔了出去。 他要去金钱乡找尹白烨看剑,这般机遇不可多得,必要好好重视! 易将行就是在此刻踏入戒律堂的,身边吹过一道邪风,连人影都没看清便消失不见。 “刚刚那个,是章师兄?” 易将行望向拿着催魂鞭的弟子,那弟子瞬间红了脸,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齐以渔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了令人烦心的声音,他转身行礼。 “师尊。” 美人没什么表情:“结果如何?” 余下的弟子挠了挠头,目光在易将行和齐以渔身上来回打量:“掌门还没说什么就跑出去了。” 那弟子看了看旁边,又讪讪开口:“大抵是没有处罚?” 毕竟据齐以渔所说确实是没什么太大过失,说是硬说便只有擅离职守这一个事情了。 周围温度冷了下来,粉发的人踱步到他的面前,而那弟子只敢看着地面,不敢抬眸。他听见易将行发出了一声嗤笑。 “怎么会?如果没有处罚本尊便不会来了。” 面前的人转过身,发尾扫过,散出一阵桃花香。 “作为齐以渔的师尊,自然有权利对其擅离职守,协助肖碎妄逃离的事情做出处罚。” 这个老不死的。 齐以渔暗自咬着牙,面上平静地拱着手。 易将行在他周围转了两圈,他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齐以渔和离开之前相比,身上的味道更杂了。这意味着齐以渔又汲取了不同的人精元,和更多的人灵修了。 “不知廉耻。” 声音是从所未有的冰冷,带着威压自上传来。膝盖收到的压力迫使少年跪了下来,一瞬间,血染红了地面。 短时间内是站不起来了,齐以渔的额角凸出青筋,冷汗一颗颗流下。他忍着不发出叫声,舌尖被咬破了,细小的血珠沿着嘴角滴落在下颔。 周围的弟子都吓了一跳,看着突然发怒的易将行识趣地退了出去。他们或许知道现在不是待在这里继续站着的好时机了,易将行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此次发怒必然是不希望他人看到的。 戒律堂的门板关上了,光线也隔绝在外。 戒律堂是揽玉门所有惩戒实施的地方,正中央摆着一个铜像,他现在就跪在这个铜像的面前。 恍惚想起前世自己也是这样跪在这里,同一个位置,同样的满身狼狈。 他听说过这个铜像塑的是谁,是一个叫尚光仙尊的人,也同时是易将行的师尊。 这样说也是他的师祖,是要夺舍他的人。或许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否则怎么能会教导出易将行这种家伙。 “跪在这做什么?忏悔吗?” 粉色的人走到铜像前,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虔诚。 铜像所塑的人有着极好的面容,手中掐着一只桃花枝,只是那样微笑就仿佛普度众生。 易将行转过身扯过齐以渔的手臂,少年另一只手勉强撑在地面被拖行了一段距离,膝盖碎裂的痛苦不断增大,剧烈的疼痛充斥着大脑,嗓子发出低哑的吼声。 “原来是膝盖碎了。”易将行蹲下身,掐住少年的脸颊。他极为用力,仿佛指尖都要嵌入肉中,“齐以渔,你和上一世不一样了,为什么。” 耳鸣不断轰响,眼前漂亮的美人狰狞着脸,那些话一字一句从口中发出。 “什么……意思。” 齐以渔握住易将行钳制住他的腕子,试图喘上一口气,只是那人用的力气大极了,似乎恼怒到了极点。 “也是,你不懂也是正常的。”那张漂亮的脸靠近少年因缺氧而扭曲的脸,他低低笑,像是一只漂亮而冰冷的蛇。 “草芥而已,为何两次三番试图逃离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不老老实实让人杀了你,只有做本尊师尊的舍体才是你最高的价值。” 钳住脖颈的手猛然松开,齐以渔落在地上不住地咳,心脏跳地越来越快,似乎马上要因为过载而停止。 “齐以渔,你必须死。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只有你的身体最契合师尊的灵魂。” 哈…… 少年还倒在地面,转过头对上易将行阴郁的神色。因为疼痛身子止不住打着颤:“你重生了,对不对。” 易将行伪装的太好了,能对前世杀死自己的人露出温柔的笑,也能在见到他第一眼时伪装成陌生人的样子。 只是与前世不同,齐以渔如今是炉鼎之身,易将行居然还肯让他敬爱的师尊夺他的舍。 美人蹲下身,带着花香气的手背抚过少年的面颊,还是那副柔情似水的模样,一举一动都如二人初见。 “是啊齐以渔,或许你也是,本尊隐约察觉到了。” “你疯了……”少年忽然侧过脸,狠狠咬住在脸上作乱的指,瞬间血腥弥漫在口腔四处。 易将行连表情都没变过,只是周身灵气开始暴动,随后血淋淋的指头便被放开了。 “啊啊啊啊!” 合体期的灵压集中在齐以渔的脚腕,一息间那里的骨骼变得粉碎。 是难以忍住的疼痛,比当初催魂鞭抽在身上更痛,比第一次知道易将行的目的更痛。 一场没流一滴血的凌迟,易将行笑呵呵地扳起齐以渔的下巴,看他毫无血色的唇与充斥恨意的眼神。 “老……不死的……” 粉碎的骨被一层皮包裹着,像是一只破损的瓷娃娃,布满裂纹仍旧屹立不倒。 易将行笑着应,他觉得齐以渔骂的有意思极了,摩擦着少年的下巴,他忽然想起来了重要的事情。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弄脏自己吗,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便更脏了?” “没有……”齐以渔下意识反驳,在他张嘴的一刻,两根修长的手指钻了进去。它们在口中不断搅弄,涎液顺着嘴角滑落,水声不断。断断续续的呜咽从喉中传出,舌被掐起,齿被摩擦过,像是被欺负的兽。 “不会说实话便不用说了,堵上便好了吧。”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直到一什么东西打在鼻尖齐以渔才终于知晓了这个人要做什么。 带着热气的物件在少年的唇上擦过,留下一层水痕。 “张嘴。” 头顶传来易将行低沉的声音。他这是让自己的嘴给他做套子,齐以渔自然不愿。易将行长得貌美,身/下的东西却丑的很。 “你不怕外面有人进来吗?” 少年眼神瞥向地面,不去再瞧面前的东西。 “进来岂不是更好,你再喊大点声,他们进来正好就能看见你勾/引本尊。和前世一样,传的满门都是,齐以渔勾/引师尊,是个婊/子。” 少年愤然抬眸,这分明是莫须有的事情,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好意思提! “你!呃呜……” 在他抬头张嘴怒斥时,拿东西被顺势被塞入了口中。 “别咬,否则本尊找人轮/*你。上一世肖碎妄找人轮你没成功,本尊倒是还惦记着。” 齐以渔的嘴里很温暖,比起他冷冰冰又带着刺的性子不知好了多少倍。不见血色的唇瓣终于染上了些许朱红。 (删) 好恶心…… 口鼻满是易将行的气味,那股令人最为厌恶的味道包裹着他,齐以渔甚至快要以为他要被易将行浸染个干净。 唇在器物上来回刮蹭,也不知易将行折腾了多少次,直到齐以渔的唇瓣几尽麻木,舌也被欺负地酸痛,他几乎感受不到下颚的存在。 眼泪滑落,淅淅沥沥滴到易将行的鞋面,汇了一瘫的水渍。 “哭什么……”易将行舒爽极了,他沉沉呼出一口气,宛若叹走了前世挤压下的所有怨怼,终于在这一刻感到了解脱。 少年的拳紧握,细腻的皮肤在粗糙的地面蹭出一道血痕。 他又一次被强制做了这种事情。 齐以渔这个人算是很随遇而安的,上辈子的他从未渴望过爱,直到遇到了易将行。他像是晨露,一点一滴浸润了干涸的田地,让万物复苏。 一个像谪仙的人向他伸出手,背对着初升的晨曦,身上穿着积雪似的衣袍,连做衣的纱都在阳光下闪着光。 就是这样一个人带着他长大,收他为徒,给他过第一个生日。 齐以渔本以为养母死了之后不会有人再爱他了,可是易将行真的来了。 但他又走了,将剑插在他腹/腔。 易将行的手摸过他的头,为他束过发,也紧紧握住过他手,告诉他行云峰是他的家。 而他那时正用这只手生生掏/入了他的血肉。 易将行收齐以渔为徒只是为了给他的师尊夺舍。 后来齐以渔杀了易将行,他逃了,又被魔尊抓走了,被强行按在了榻上。 齐以渔喜欢过易将行,在他被魔尊沾染前,对易将行死心后,便不在乎鱼水之事了。 无所谓,是谁都行,反正都只是为了下/面爽一下,又不是为了爱。只要不强/迫他都可以,只是因为那种感觉让他不舒服。 其实所有人对他的恶意并不是因为他是炉鼎,只是因为他是齐以渔,齐以渔是他。 就像今生他是炉鼎,所有人骂他不知廉耻,前世什么也没做过,而那些人又骂他是个爬床的贱/货。 终于,扰人的东西从口中退了出来,夹杂着石楠的气味。 齐以渔察觉出了易将行想做什么,他慌忙向后退。只是易将行还扯着他的头发,而他的膝盖和脚腕都碎了,他动不了。 暖流迎了满面,他只来得及闭眼,浓稠的[╭(?_>?)╮]顺着睫毛向下流淌。 冰凉的手指混杂着苦涩味挤入口腔,包裹着琼露的两指捏着齐以渔的舌。 “喜欢吗,这东西对炉鼎来说不是大补吗?” 易将行看见齐以渔通红的眼睛和布满属于他清渍的脸,形成的一种凌虐的美感使他心神一颤。他松开了手,让齐以渔独自瘫倒在地上。 “我是炉鼎,所以你还是要让你的师尊用我的身体重生吗。” 少年勉强撑起身子,将脸上的污渍一点点擦掉,他看着易将行身后的铜像:“易将行,你对你师尊是什么心思?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你爱他?所以你在他的铜像前做这种事情吗。” 身后便是尚光仙尊的铜像,这样荒唐的事情就在他敬爱的师尊面前发生,易将行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羞恼地将齐以渔的身子踩在脚下,让少年只能匍匐在地面。 力气加重了几分,碾着脚下的人,语气似有怒意:“你也配揣度本尊和师尊的事情?” 脚下的身体不断颤动,齐以渔又在笑。 “你从来都是这样,哪怕内心再肮脏,还是要做出风光霁月的模样来掩盖自己的恶毒和虚伪。其实你就是一个薄情寡义阴险毒辣的伪君子。” 齐以渔想要撑起身子,可是易将行完全不给他机会,只是将他又一次压进尘里。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易将行难得没有生气,他只是感到可笑,一个金丹期的炉鼎除了嘴硬还能如何? “你还觉得你这次能逃走吗?上一世你是天才,可以动用邪术杀死本尊,只是这一世不同了,你变成一个雌伏人下的物件。” 背上陡然失了重压,齐以渔被易将行抱了起来,他想反抗,只是手刚抬起便感到阵阵眩晕。 “睡一会吧,小渔。” 易将行的面容在眼前模糊起来,齐以渔只听到这一句话,清风一样逐渐吹散残留的意识。 不要叫他小渔。 易将行抱着他走出了戒律堂,打开沉重的木门,外面阳光刺目。手背一凉,有水珠滴落。 齐以渔又哭了。 易将行瞥见少年眼角的泪痕,又将目光移向远方的行云峰。他唤来本命剑御剑而行,朝着湛蓝的天与暖阳,向着生机。 齐以渔又梦到上一世的事情了,他梦到易将行刚收他为徒的时候。 “小渔,修炼不能偷懒。”美人长发被风吹得飘逸,手中的书卷轻轻砸在他的头顶,“资质这么好,不要浪费了你的天赋。” “小渔!你怎么了!”易将行快步向前,夺过齐以渔被刺伤的手臂一脸心疼,“你怎么能弄伤自己,为师自会替你寻回公道。” “小渔,你快瞧瞧这个。”仙人身姿如柳,美人一笑夺人心魄,他从身后掏出一块糕点,“为师下山寻来的,你喜欢吗?” “小渔!” “小渔……” 别再叫他小渔了,就让那些虚假的美好留在那里,让那个易将行一身干净地站在原地,不要再玷污他了。他想祈求现在的易将行,祈求他不要让那唯一的虚幻变得肮脏,爱人烂掉后最好的结束方式便是死亡。 …… 可是我更恨你了,师尊,我恨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齐以渔的骨骼被治好了,膝盖能动了,腕骨也复原了。他被易将行困了起来,被锁在易将行的床上,脚上的绳索带着法阵挣脱不开。 第一次意识到这一世的自己多么弱小,他发了狠地挣脱。脚腕的皮肤被摩擦地通红,又被磨破,血染红了绳子,弄脏了床单。 脚腕的伤立刻就被发现了,易将行回来时抓着齐以渔的双手将他按在榻上,羽睫掩住他的思绪。 “为什么要跑。” 齐以渔瞪大了眼睛,他在判断易将行是不是脑子被骡子蹬坏了:“你要拿我夺舍,你要杀了我,我为何不逃。” “所以你宁可被那群狗崽子上也不肯做尚光仙尊的舍体吗?你会一举成为修真界最顶尖的存在,师尊他只差一步飞升。本尊不会告诉任何人那不是你,齐以渔的名字会成为修真界最响亮的存在,这不好吗?” 易将行看着齐以渔,齐以渔也看着他。 易将行或许是疯了,又或许是真的这样认为,不过齐以渔并不在意那些事情。 “我不愿意被人夺舍,无论是谁。我只想是我自己,我没有名垂千古那样高远的志向……” “所以你还是更愿意被/人/上是吗!” 衣服从肩上滑落,易将行撑在齐以渔的身/上,阴影笼罩着他。 “既然喜欢,待会记得/喊/的大声一点。” 浓郁的花香又一次弥漫在鼻尖,还是桃花香,齐以渔毕生讨厌的味道。 绿色的藤蔓布满尖锐而细小的尖刺,尖端没入皮/肉时带着血珠滚落。翠色与艳红交织,缠住了挣扎的双手。 “不要……”齐以渔看着易将行嘲讽的面容,终究是躲避般闭上了眼。 易将行抓着少年的脸,将他扭向自己的方向。 “躲什么?看着本尊。” [删一下] 易将行根本不顾念任何,像是标记领地的鬣狗,桃色的发丝落在齐以渔的腹上。 “我说了,看着本尊。” 齐以渔还是紧闭着眼,能看出来他忍得辛苦,将下唇都咬烂了。 他掐着齐以渔脸颊的肉,逼迫他张开嘴。淡粉的灵力覆盖住齐以渔的双眼,强行让他看着自己。 还是那张美人芙蓉面,还是漂亮的,只是不再是初遇的样子了。无论是他们的关系还是心性。 “看着本尊,叫出来。” 又是一阵起伏,他看见齐以渔张开的嘴又一次狠狠咬住了几尽软烂的唇瓣。美目带着血丝,充满了仇恨的眼神。 “哈哈哈哈……”易将行将齐以渔的碎发撩到他的耳后,阴狠的表情在玉面上显露,“叫出来,否则本尊会将你扒干净扔到紫嫣楼里,再把你五脏六腑掏出来给师尊做舍体。” 不听少年的回答,易将行弯下身啃咬,摩擦凌虐。 “易……将行,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恨你。” 尖牙又咬上了少年的颈侧,这一次咬了很久,易将行尝到了血味才松开,他直起身俯看着哭的惨的少年:“叫的不对。最后一次机会,否则现在在你面前的人就不是本尊了。” [删了] 可是齐以渔不舒服,也感受不到欢/愉。易将行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一瞬不瞬等着他叫。 手臂藤蔓慢慢收紧,尖刺完整没入在血肉之中,让齐以渔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现在的他根本没办法反抗这个人。 少年的嘴张开了,泪珠滚滚往下流。随着美人的动作,他开始慢慢哼出声音。但是易将行又不满意,硬是要他说具体一点,说出他的感受。 这次美人将抹了晨露的手指塞进了少年的口中,掐住了光滑的舌。 “不会说的话舌头就没必要留着了。”又在威胁他。 [删了] 那可不是什么愉悦的表情,身下的人表情痛苦,眼角的泪水没停过,眉毛皱作一团,是极为痛苦绝望的模样。 只是易将行看到他这样更激动了。 “叫师尊。”他说。 齐以渔睁大的双眸似乎活了一瞬,随后眸子更加黯淡。 “你…………不是,我师尊……” 哈……易将行明显摆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掐住齐以渔的脖子,看着他因为窒息变得扭曲的面容。 可是他就这样掐着少年的颈,动作卖力,像是要与之血肉融为一体。 齐以渔发不出声音,视线也变得模糊,酥痒麻木侵蚀着肉/体,像是厉鬼要将他撕碎。 “呃啊……” 齐以渔被扼住脖颈,忽然发出低哑的叫声,同一时刻,他也听见易将行兴奋的声音。 “本尊好像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混元……混元……” 齐以渔感觉自己要死了,他试图呼唤出灵海的人出手帮帮他,他要受不了了。 “齐以渔。” 他听见了那个冰冷的声音,第一次,齐以渔因为他而如此高兴。 “我没办法在其他人面前现身,这是天道对我的限制。” 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扑灭,灰暗的识海再无人言语,直到致命的疼痛将少年拉回现实。 他只觉得肚子胀痛,像是有一只蝶要从中破茧。 [删] 这时的少年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甚至有时候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只是在他彻底放弃挣扎后,手臂的藤蔓也易将行被收回去了。他被压着动作,被迫看着易将行的脸。 他终于放弃了心底的那抹白衣,或许这世间本就没有那个拉着他手舞剑的仙人,没有带他走出金钱乡回家的师父,也没有能给他过生日的家人。这一切可能都是幻想,虚无缥缈的身影。 月光终究无法照在齐以渔的身上。 那个“易将行”终于随着少年的眼泪散成灰飘走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易将行把齐以渔关在屋子里,入夜又总是来见他。当然不是单纯的瞧瞧他的模样,每次门一打开,冷风灌进来,齐以渔就会被压在床上折磨。 易将行在屋子外面设了一圈结界,齐以渔出不去,于是在他发现这点后便连屋子也再没踏出过。易将行每次来都发现少年不会在床上待着,有时候会在角落,有时会在床底下躲着。 每次易将行都拉着齐以渔的脚踝将他拖出来,然后扔到床上。 齐以渔有傲骨,这是易将行再清楚不过的。他自然不知前世齐以渔达到了如何修为,但他知道齐以渔是一个当初有能力反杀合体修士的人。 齐以渔开始在受/辱时都不再反抗,搞得易将行反而不得趣,他开始越来越过分。譬如让齐以渔说一些很过分的话。 齐以渔不从,他就真的将人赤/身/裸/体地往外拉。甚至将门都打开了,少年终于屈服了,跪在地上,身子一直抖。 “现在可以重新说吧。”少年的手腕很纤细,被美人握在手中,迫使他强行抬头,“你是谁。” “我……”齐以渔只发出一个音节又开始哭,他本来是不想哭的,至少在易将行面前这太难看了,但是他忍不住。 易将行作势还要将他往外拉,连结界都撤掉了。若是有人经过,便能看见那圣洁的仙人正拖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向外走。 齐以渔攀住易将行的腿,终究是慌地不成样子。 “我是师尊的炉鼎!我是师尊一个人的炉鼎!” 拉着他的人停下了脚步,笑眯眯地俯看着蜷做一团的少年:“接下来炉鼎要和师尊做什么呢。” 齐以渔厌倦了,他跑不掉便只想回去,至少不想被其他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所有的一切都被易将行毁了,没有事情能变得更糟。 他抬头,眼尾像是被抹了淡红的胭脂:“师尊喂我阳/元吧,炉鼎会好好含着。” …… 齐以渔的脚腕又被掰断了,是昨日易将行亲手断的。 冰凉的乳白色的药膏涂抹在脚腕,长发的美人仔细地盯着那处青紫,言语间带着惋惜:“怎么就是不乖,要你从床下出来不听,最终还是要本尊亲自去捞你。” 少年不说话,只是将脑袋埋在另一只腿的膝头。 他平日大多顺从了易将行这个老家伙,不仅是因为打不过他,还因为这个老东西有太多变态的法子了。与其挺着对抗,不如让他高兴些,这样自己还能好过一点。 只是昨日他问了混元有关易将行有前世记忆的事情。 “易将行为何会有前世的记忆,你为什么从来没和我讲过。”齐以渔承认自己是生气的,混元口口声声说是天道派来保护他的,但从始至终什么也没为他做过,就连这些事情也要瞒着他吗? “我只是想让你和前世那些事情完全分割开,有很多事对你来说不知道更好……” 这些话落在齐以渔耳际分明就是狡辩,他冷声打断了混元的话:“你分明清楚易将行在前世就想要夺舍我,他是个危害,甚至我变成了炉鼎他还是不肯罢休。你现在还认为我还可以完全和前世分割开吗?” 混元终于不再出声,他沉默着,他能感受到齐以渔又钻到了床下。这是少年每次没有安全感的表现,从前世就开始有的习惯。 在混元的记忆里,齐以渔刚上山时候疏远所有人,包括易将行。每次易将行找他都很费力气,后面渐渐寻到了规律,齐以渔喜欢在角落里待着。 每次找到齐以渔时都很难触碰到他,他不是在床下就是跑到树上,偶尔还躲一个山洞的石缝里。 易将行每次都轻声哄着他。 “小渔快出来,师尊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每次一哄就是一个时辰开头,有时候从日中到日暮,有时候从日暮到日落。齐以渔从黑暗的小角落出来握住易将行的手要那么久,只是那个人从未放弃过。 后来时间久了齐以渔逐渐没了这个习惯,不再钻角落了。 混元曾以为易将行是最不可能伤害齐以渔的人了,只是他错了。或许那时他太过年少,看到的东西都太过表面肤浅。 “你的任务对象都带着前世的记忆。”他还是告诉了齐以渔这个事实,或许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哈哈哈……”少年发出了笑声,他捂住自己的脸,将身子蜷地更紧,“你看我像不像一个笑话,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赤色的雾气从额头的红痕中缓缓散出,床底过于狭小,混元只得在外面聚集身形凝结实体。 青色的鬼面忽然出现在视野中,齐以渔还以为是鬼来找他了,险些没有一脚蹬过去。待他看清那是混元后反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出来干嘛?只能在我面前出现有什么用。” 混元的姿势很尴尬,他几近趴在地上去瞧里面的人,姿势不雅观,可惜齐以渔看不见。 “来哄你出去。” 混元伸了一只手进去,轻轻晃了晃:“要拉着我的手出来吗?” 齐以渔正是生气的时候,他没好气地伸脚朝着那只伸过来的手掌蹬去。他没穿鞋袜,圆润的趾恰好在混元的掌心轻轻滑过,独留一瞬酥麻。 对面男人呼吸急了一瞬,又开始耐心地哄着床下的少年。好话说了个干净,已经没见人有什么态度松软的迹象。 “你告诉我,我的任务对象究竟都有谁,我想知道谁带着前世的记忆。”齐以渔整个人缩在角落,他的神色冷漠抱着双腿看着混元。 混元本来是不想让齐以渔知道太多事情的,他放下了一直悬在半空的手:“易将行,季从心和晏子缠。只有他们三个带着记忆,其余人都没有。” “胡说!” 少年骤然从床下钻出来,将混元按在地上,浅蓝的长发如玉龙瀑布倾撒在男人身侧:“尹白烨怎么可能没有重生!他分明知晓那把剑在哪!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他怎么可能去夺剑,你又骗我!” 青色的鬼面那样丑陋,齐以渔更加心烦,他举起拳冲着混元的心口砸。如果混元不愿被齐以渔触碰,那他可以立刻化为魂体,可是齐以渔还是砸中了他。 少年一拳拳砸下去,沉重的□□碰撞声回荡。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什么都骗我。”泪珠落在鬼面,又浸入一道道刻痕中滑落,“我不要被尚光夺舍,也不要和人灵修。我明明是我自己,可是两世了,我每次都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 少年的拳落在混元的胸口,冰凉的掌被握住,同样是寒凉的一只手。齐以渔感受到背后有一只紧实的手臂将他环住,稳稳将他抱入了怀中。 他的头伏在混元的胸口,那里听不到混元的心跳,也没有任何温暖的温度。 “我没骗你。” 齐以渔闭上眼,他或许知道尹白烨没有重生,从见到他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还是和之前一样笨,一样傻。可是尹白烨运气依旧这样好,依旧那么多人爱他。易将行看重他,门派上下无人不喜爱他。 齐以渔嫉妒尹白烨,可偏偏尹白烨是个同样虚伪的家伙。不甘充斥在胸膛无法平息,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嫉恨他的? 可能是自己和尹白烨一同踏入同境界时所有人都在恭贺他,无一人朝他投来目光。或许是偷偷在墙后看见易将行给尹白烨无数的灵丹法宝,自己手中空无一物。又或许是尹白烨诬陷他窃书的时候? 其实那一次齐以渔对他没有任何想法,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在指责他,尹白烨不过是其中一个,没什么特别的。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爱尹白烨……”少年喃喃着。抱着他的臂收的更紧了,他听见头顶混元的声音。 “他不值得,你才值得有人爱你。” 其实有没有人爱他早就不重要了,齐以渔早就不在乎了。少年只当那是一句空话,刚想嘲讽什么,屋门被推开了。 身下一空,混元立刻化为了赤雾回到红痕之中。 齐以渔不知为何,他感到很不安,这间屋子不安全,从外面踏进来的易将行更不安全。他立刻爬回了床底,又将自己蜷成一团。 他看见锦色的鞋子走到了床前,洁白的身影蹲了下来,漂亮的面容在眼前显现。 “出来。” 美人微笑着,红唇勾起的弧度那般无害而迷人,诱惑着所有注视他的人。 齐以渔不愿,他在犹豫,或许是刚刚混元给他了片刻温柔,于是他迟疑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一只玉色的手伸了进来稳稳抓住了他的脚腕。骨骼碎裂的声音如此清晰,疼痛冲上头顶。 齐以渔眯着眼,他看见易将行笑得扭曲,像是一只索命的恶鬼。 在方才混元哄他出去的时候齐以渔就想到了易将行前世时哄他的场景。桃花眼里是温柔而担忧,似水柔情的话语,纤长的指不断朝他挥舞,整整几个时辰没有放下过一次。 现在他只能看见易将行轻蔑的表情,只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响。 好像所有人都讨厌他,这是为什么。 被易将行扔在榻上的时候,齐以渔还在脑海中搜寻究竟谁真的爱过他。翻来覆去,好像没有。 或许他的养母?可是她更爱自己的丈夫,那个害死她的人。 或许今生遇到的那个白小七还挺喜欢他的?但是自己把她的灵根夺了,所以他变成了炉鼎,这是报应吗? 易将行进来的时候动作粗鲁,将少年白皙的大腿掐红了一圈。物件不断进出,目光落在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他心生得意。 可是齐以渔的目光那么空洞,像是思绪飘远了,灵魂不知归到了何处。 美人不满,垂着头用牙去叼少年胸前的茱萸。他听见了齐以渔的抽气声,于是更加卖力了。 易将行将咬痕布满少年的全身,将元阳注入到最深处。他在齐以渔耳边厮磨,舌尖偶尔舔/舐过他的耳垂。 “你要是给本尊生一个孩子,就让师尊夺舍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易将行自以为自己对齐以渔格外开恩,他以为齐以渔会感恩戴德。可是少年瞪大了双眸,海蓝色的瞳满是惊恐。 “你疯了……” 他声音颤抖,看着易将行的眼神越来越沉。 那一夜,易将行又发疯似地在少年体内播/种,桃花香充斥了整间屋室。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易将行说要看他的妖身,可是齐以渔分明无法化妖。 易将行骂他是个不知哪个妖生出来的小杂/种,所以没办法化妖身。 齐以渔反问他,有比我们现在还要作呕的关系吗?原来师尊教导徒儿教导的都是一些床/笫之戏。 易将行又恼了,他拖着齐以渔的腰/身,故意让他痛,问他有没有尾巴。扯住齐以渔的头发将炽热往他嘴里招呼,问他有没有牲畜的耳朵和尖牙。 他一直都这么折腾,齐以渔都习惯了。 前些日子齐以渔问他为什么还不进行夺舍。易将行只是说齐以渔太脏了,要用自己的东西把他洗干净。他笑着擦掉少年嘴角残留的雨露,只道不急。 今日天气正好,可是结界摆在那里,齐以渔不想出去。院外正巧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谢守人找来了。 乌发被风吹得肆意,从身后起又落。眉眼凌厉的人手中握着出鞘的剑,寒光对着面前散着桃花气的美人。 易将行亦是神色不虞,脚边的藤蔓不断扭动,朝着谢守人的方向爬。 “谢守人,本尊看你分不清自己的地位了。虽说你被师兄抬到了与本尊同等位分,但小辈终究还是小辈。本以为你平时规矩收的极好,不会做出如此冲动之事,如今看来竟是错了。” 数根藤蔓从地面直立起来,落在谢守人面前,圆润的根茎看上去毫无攻击力却可以将人的身体贯穿。 “晚辈自然恪守本分,但我心中的规矩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齐以渔打破的。” 银剑破空斩风,砍在藤蔓的表皮竟分毫未入。那些藤蔓也似生了灵智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弯弯绕绕,曲折逶迤。像是一只只毒蛇,带着飞尘沙石。 “齐以渔是本尊的徒弟,你有什么资格带走他。” 以自身灵力附于剑尖,剑光一痕斩断周身绿藤。玉指握住布满尖刺的藤蔓,随着力量的加重,血丝顺着翠绿流淌。一整根藤蔓被硬生生拔出,带着赤色的雾气,再也不见生息。 谢守人自知不敌,所以他用最原始的方式破除对手。那只血淋淋的手又抓住了一根袭来的蔓。 “就凭我是为他而来,无论是来揽玉门还是来这里,我都是为了他而来。” 藤蔓数量越来越多,从地下生出的,从山林间调来的,有几根藤蔓控制住了谢守人的身/子,从他的腿部贯穿。 血是红的,染在绿蔓很刺眼,但谢守人仍旧紧紧握着手中的藤蔓。他的掌心血肉模糊几近见骨,他时不时看着远处的天,又听见易将行冷漠的声音。 “虚伪,是因为齐以渔是炉鼎吗,你想与他灵修,还是因为你要让他做药人。本尊念在情分可以助你,说出你的诉求。”易将行走到了谢守人的面前,他看着男子浑身的血渍,藤蔓还穿在他的腿肉中,拖着他的身子靠近了几分,“说吧,你要齐以渔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本尊可以为你找一个人替代他。” 男人有些许狼狈,他看着易将行那副假慈悲的模样笑出了声。他很少笑,从他双腿断了以后就没笑过了,至少他没有印象。 脸被狠狠掐住,漂亮的指像是要渗入皮肉。他看见易将行凶狠的表情:“说话,你究竟想要拿齐以渔做什么。” 黑色的瞳孔直直对着那双粉眸,他说:“我只为了他而来。” “住口!谁会单纯为了一个人把自己变成你这样。” “那前辈为了尚光仙尊不也是大费周章吗?您又是为了什么。” “闭嘴!” 周身灵力陡然暴动,谢守人嘴角流下赤红的血,他又是那讥讽的神情:“你敢杀我吗?” “谢守人……”易将行向后退,架着谢守人的藤蔓缓慢回到地底。身上没了支撑,男人腿脚受了伤,他跪在地上,仍旧仰着头去瞧面前高高在上的仙尊。 “待本尊找到涅槃花之时,你便再无用处了。” 涅槃花……谢守人咬着牙向前挪动,身后留下一道血痕。 “涅槃花是给夺舍之人用来护灵的,易将行你要用齐以渔做舍身?你要害死他!” 银剑从身侧浮起,化为千道剑风朝着易将行刺来。巨大的震动将行云峰的鸟兽惊起,树木折了大半。散起的沙弥漫,形成一个巨大的迷雾。 巨藤挡在身前,剑气将藤蔓击穿大半,形成流淌着绿脓的巨洞。 “呵,倒是小瞧了你,本尊若……”易将行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刚想劝说,就察觉出身后来了人。 当他回头,却发觉竟是章毕云。他不禁嗤笑:“这就是你找来的救兵?” 章毕云背着手,他皱眉看着这一片狼藉,最后目光落在了谢守人的身上。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师尊?”谢守人想要站起身,身上的血流的更多了,勉强直起身,只见对方不耐的神色,“易仙尊要拿齐以渔做舍体,他要杀死齐以渔!” “够了!” 章毕云一挥衣袖,刹那,谢守人被一道金色的绳索捆住再也动弹不得。 “师尊!”谢守人不明白为什么章毕云会对他用捆仙绳,更不明白他的态度。 “让尚光仙尊在齐以渔复生是他齐以渔的荣幸!况且这样不好吗,如此以来你也不必再为了尚光仙尊取心头血维护他的身子了。”章毕云走到他的身前,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本掌门让契约兽送你回峰。” 他们竟然是一伙的,都是可以为了复生尚光仙尊牺牲他人的。 急火攻心又许是失血过多,章毕云的面容在眼前渐渐模糊,最终化为了一片黑幕。 …… 手机息屏了一次又一次,漆黑的屏幕映照少年俊俏的面孔。 屋内亦是漆黑一片,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格挡在屋外。 终于,手机亮起,弹出了消息。少年解锁手机,入眼的是一个对话窗。 “你们去哪了?”绿色的聊天框旁边是漆黑的头像,上面带着一条浅灰色的时间标识,是两天前。 “我们在塞尔维亚度假啊,爸爸妈妈没和你讲吗?”对面的消息是刚刚发来的。 “也是哦,毕竟哥哥的腿脚也不适合出来玩。” 很快又弹出了一句话,只不过被迅速撤回,换成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表情包。 小兔子在手机里又蹦又跳,似乎没有任何含义。 发来消息那人的头像是全家福,一个男孩和父母幸福的模样,很美满的一家三口。 目光从聊天备注上的“弟弟”二字迅速略过,少年将昂贵的手机握紧,而后塞入了胸前的口袋。 他推着身下的轮椅向外走着,路过一个透明的展示柜。那里密密麻麻摆放着各式奖杯奖牌和五颜六色的奖状。 少年抬头去看最顶端的奖杯,那是他得的第一个奖杯,只不过太久了,久到落了灰也无人打理。 就算是如此灰蒙蒙的物品也让少年感到刺目,他迅速移开目光,手掌搭在轮子上继续前进。 或许是他带动了风,又或许是昔日的荣光终于不愿被悬挂于展柜上。一张橘红的奖状飘扬落下,最终停在了地面,被少年的轮椅无情碾过。 带着脏污的奖状仍旧能清晰辨认出上面的字。 全国中学生学科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 谢守人。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推荐配乐《曾经守候》,不仅仅这篇,全书都挺配的。] 谢守人不知道他看见那张全家福的心情究竟能怎样形容,但他知道,从此他便没有家了。 …… “下面我将宣读本次竞赛荣获一等奖的人,他是……” 领奖台上的主持人容光焕发,手中的麦克风靠近嘴唇又拿远,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来自天成一中的谢守人!” 随着话音落下,那一瞬,掌声雷动。少年迎着聚光灯走上台,手掌托起那只属于他的奖杯。他看见了下面的父母,母亲带着笑,父亲搂着妻子的肩,眼神欣慰。 他是父母最骄傲的孩子。 只是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也许是父母当着他面第一次吵架的时候,又或者是他第一次没拿到奖杯时。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在谢守人坐上轮椅的那一刻,一切都变得灰败。 谢守人不能走路了,因为被车撞了。他是个不幸的人,非常不幸。或许放在网上能引来几句天妒英才的慨叹,命运一个转折带着他跳进了深渊。 那天只是父母的公司紧急开会,家里的司机突然闹肚子,谢守人便自己回家。一个高一的男生就这样走在街边,连那极速冲到面前的闪光灯都没来得及瞧清楚。 医院的消毒水味很难闻,谢守人醒来时看见的便是天花板,耳边是一声声哭泣与怒骂。手上挂着点滴,他想要起身,因为他听见母亲的啜泣,想要安慰她。 可是他发现了不对,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 “特娘的,居然畏罪自杀了。” 父亲将额前的碎发抓到脑后,镜片反射过窗外打进来的光。男人一直喋喋不休,精英与涵养消失不见,因为连夜的工作,眼下淤青可见。 “呜呜呜……守人。”母亲一直擦着眼泪,连谢守人醒过来都没有发现。直到少年拉过母亲染满泪水的手,对方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 “守人!” 女人一声惊呼,眼中的惊喜在看见谢守人连坐起身都困难时逐渐黯淡。 “我怎么了?”少年尽量保持着笑容,他不敢去摸自己的下身,更不敢掀开被子。他的双手紧紧与女人相握,颤抖的指尖无不意味着他的紧张。 “妈妈,我好像出了错觉。” 谢守人看着女人的双眸,他的唇在上扬,心脏狂跳不止。 “我好像感受不到我的腿了。” 谢守人没有等来回答,他看见母亲的泪水,以及未来将与他相伴一生的轮椅。 …… 谢守人经常做康复训练,就算医生说他再也恢复不了了。父亲给他砸了很多钱,只是希望他能够站起来。 可是两年了,他做的努力付之东流,若不是每日的按摩,双腿的肌肉早就萎缩了。 他是个从小就遵守规矩的人,父母的家规给他列了百条,甚至将古代的四书五经都搬给他念。就希望他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聪明人,是个不会摆脱教条束缚的老实人。 就连腿废了后,谢守人仍旧一板一眼的,说话还是那样古板。 谢守人想要站起来,所以他每天都在努力。双手搭在杆子上,试图让脚步受力,可是双腿软绵绵的,没有感知。 今天也还是这样,毫无进展的一天。谢守人躲在门后,他听见屋外的争吵。 “都怪你,你偏要开什么会!要是你去接孩子能发生这种事情吗!”女人尖锐的声音穿过门板,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扎地少年心脏酸痛。 “怪我?这家公司是我一手开起来的!没有我有你们两个的好日子过?” “你连家都不要了,谈什么工作!” 又在吵了。 谢守人开始躲在屋子里,他好害怕。他怕父母失望的目光,怕别人看他的腿。少年捂着耳朵,抬头对上了一张全家福。 那是他第一次拿奖的时候拍的,父亲母亲站在他的两侧,爸爸搂着他,妈妈抱着他。 所有人都在笑。 谢守人呆呆看着那张张笑颜,忍不住向前探身,双手似乎能摸到照片中父母扬起的唇,可是他又忘了自己失去了双腿。 少年摔在地上,外面还在吵。 他紧闭双眼,蜷缩成一团。 他该恨吗?恨谁呢?将他撞成这样的司机吗? 那个司机酒驾,当日撞了三个人,一死两伤,于是当夜那个司机便畏罪自杀了。 恨父母吗?怎么能恨他们。 能恨的只有他自己,只能抱怨自己的不幸,不该走那条路的。 谢守人哭了很久,第二日醒的时候是缩在地上的。 …… 有一天,父母不吵架了,他们笑得一如往昔。 “守人,我们带你出去玩吧。”年轻的夫妻拉着自己孩子的手笑的灿烂。 小小的谢守人会紧紧握住他们的手,笑着答应。 只是如今这种话却再也不是对他说了。 谢守人看着自己的父母领回来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守人啊,这是弟弟,以后叫他谢孚韵好吗?”女人牵着那男孩的手走到了谢守人面前,“这孩子成绩和你当初一样好,可惜父母双亡,近来资助人也不再资助他了,于是我们将他带回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谢守人的身子往后退紧紧靠在了椅背上。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抗拒,女人没再强行要求他与那男孩交流,只是将男孩带到了楼上。 谢守人坐在原地,目光却紧紧跟随着那三人。母亲将那个人的房间安排在了他的对面,三个人有说有笑走了进去,门板轻轻关上了。 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谢守人给了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 父母带回来一个新孩子,他知道是什么意思。父亲的公司很大,将来需要一个继承人,但公司不需要一个残缺的领导人。 或许这样很好,父母会开心,公司也有了指望。 …… 这并不好。 父母开始忽视他了,开始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个人身上。 “父亲,我想去做训练,让王叔送我过去。” 彼时的男人靠在沙发上,手中摆弄着谢孚韵的录取通知书。谢守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自然也看见了那张纸。 是京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自己连高考都没去。 “去哪?”男人拿掉鼻梁上的眼镜,眼神毫无温度,“不要再去了,三年了,有一点作用吗?” 男人起身,他想要离开,但是谢守人的轮椅挡住了他的路。男人只得绕到了另一旁,他小声嘀咕着,只是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可是很不幸,谢守人耳力极好。 “晦气东西。” 他听见了男人是这么说的。 不知道那种情感如何解释,若是用文字描述或许太过平淡。谢守人只知道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仿佛是被凌迟的犯人,比死亡更痛。 身子一直在抖,牙关紧紧咬着,像是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头顶又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以后没必要就不要出去了,在家里好好待着吧。” …… 谢守人将窗帘没日没夜拉着,外面的光透不进一丝,整个房间就像是他的棺材,他的坟墓。这日,有人敲响了他的碑。 是谢孚韵。 少年长得很好看,是典型的文学少年的清爽气。他知道谢守人没有锁门的习惯,在敲了门后兀自打开了那扇隔绝外部的屏障。 他倚在门框,斜着眼睛往里面瞧。 “一股尸体的**气。” 今天是一年一次的年会,父母不在家里,谢守人知道。听见对方这么说,他连表情都没变过一下:“什么事?” 谢孚韵冷笑,他背对着光:“你挺无聊的,我来这里之前知道这个家有个孩子了。没想到你是个残的,还以为终于可以玩玩真假少爷啊,豪门内斗啊的戏码。” 他似乎真的很可惜,左右瞧了瞧,伸手打开了墙面的开关。 屋内大亮。 “呦,好多奖状。”谢孚韵看见了那一整柜子的奖杯,颇有兴趣的上下打量,“可惜了,运气不好,变成废人了。” 他又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瞧见了什么,盯着床头的相框半晌后摇头笑了笑。 一张身份证被随意丢在腿上,上面“谢孚韵”三个字明晃晃的。 “我的这个名字是你父母给我取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男子蹲下身,伸出食指点着那刺眼的姓名:“孚韵,福运。你父母和我说,你的运气太差了,希望我的运气好一点,不要走在街上就被撞残了。” 他拿回证件又歪着头:“谢守人,诶?我发现你的名字有意思,守谁啊?” 守人……少年闭着双眸,缓缓呼吸,试图将情绪压制。 耳边喋喋不休的,像是无数莺雀在叫。 恍惚记起自己幼时曾问过母亲一模一样的问题。 “妈妈,我为什么叫谢守人啊,好奇怪。” 女人一把将小小的人儿捞入臂弯,她的脸颊蹭着男孩的发:“你应该叫仁德的仁,你爸爸糊涂,登的时候讲错了。我们希望你遵从仁德,将来成为一个好人,这样才能好好管理公司是不是?” 那时候他还太小了,什么也不知道。如今想来似是明白了那些话的含义。 谢孚韵看着谢守人终于感到了无聊,这个人一点反应也不给,不愤怒不伤心,就像一个木头。他可是来挑衅找乐子的,这个样子属实无趣! 他走了,谢守人又是自己一个人了。或许是谢孚韵发了善心,又或许是故意羞辱,他临走时把灯又关上了。 黑暗又吞没了他。 谢孚韵毕业了,进了公司。而谢守人也终于确定了父母不要自己了,就算他重新参加了成人高考,就算他试着振作起来。 可是父母只会冲着谢孚韵笑。 “全家福。” 谢孚韵的消息弹出来,带着一张照片。 手机的亮光在昏暗的屋内那样刺眼,白色的光照在谢守人瘦削的面容上。照片里的父母笑得那样开心,他们搂着中间俊俏的少年看着镜头。 水珠滴在屏幕上又被拇指揩去,水痕留在照片中间男孩的脸上,谢孚韵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了。 谢守人盯了照片好久,侧过头便能看见屋内高悬的全家福。那时候照片里的孩子还是他,不是谢孚韵。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谢守人不懂,他将照片删了。而谢孚韵也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这样做,将那张全家福换做了头像。 他又在给谢守人发消息。 一张表情包动图。 一只上蹿下跳的小兔子,紧接着跟了一只摔断了腿的鼠妇。小兔子在只能躲在阴暗处的虫头上蹦跳,灰黑色的鼠妇不断哭泣。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死者最后一通电话是拨给你的,你有没有印象?” 穿着制服的警官拿着一只装着黑色的手机的透明袋,将它的屏幕正对着女人。 “电话?”女人连忙从身侧的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将通话记录打开,“没有……我这里没有。” “怎么会……”一旁的女警察撇了撇嘴,她向来瞧不起这种不负责任的家长,从这三个人到这里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看见,连尸体看了后也只是吐。 女警的目光在看着死者母亲的手指在电话簿里不断翻找,终于,她道:“你把死者拉黑了。” 啊,她忘记了。女人握着手机,眼神飘忽不定:“孚韵说最近守人总是发消息骚扰他,他担心我们这次旅途受干扰,就拿我手机把守人拉黑了。” “嗤。”女警手上捧着文件夹,另一只手不断写着什么:“我们已经查看过死者所有聊天记录,他和一个叫弟弟的人说话不超五句,还回复的都是颜表情,一直都是那个弟弟在挑衅他……” “好了。”男警察收起了遗物,叫停了女警的话,“这些和凶手没关系,别再提了。” 女警察终究闭上了嘴,只是临行前狠狠瞪了谢孚韵一眼。 “啪!” 谢孚韵捂着脸,目光落在地面,他听见耳边女人的叫嚷:“谢孚韵,你为什么要说谎,你害死了你哥哥!” 男人将女人拉开,语气严肃但又冷漠:“够了,你打他做什么,谢守人已经死了,你还要害死我们最后一个孩子吗?” “孩子?”女人终于流露出悲伤,她指着谢孚韵,“他害死了我的孩子,还让我怎么样对待他?” “是你害死他的!” 谢孚韵放下捂着脸颊的手,那里早已通红一片:“别说我没做什么,就算我做了什么也没有他的亲生父母无视他羞辱他来的厉害!” 他居然笑了,打开手机中相册里的全家福,这次出行刚拍的照片就这样被明晃晃放在女人面前。 “看看这张照片,我发给谢守人了。我看见了他床头挂着的全家福,这张照片是我故意让你们陪我拍的,就是为了给他看。” “你说什么?”女人作势还要冲上去,腰身被自己的丈夫抱住。 “你要打死我?好啊,反正你们就剩我一个孩子了,大不了你们再去领养一个?让我变成第二个谢守人。当然,前提是你这种情况的家庭还能领养。” 谢孚韵就站在女人面前,他看见女人哭嚎,男人只是皱着眉抚摸她的后背。 “一个孩子而已,我们还有孚韵啊。只要有继承人我们就不愁将来了,你有这么多财产还想怎样?当初你不也是将心思放在了孚韵身上,你也没有理睬过守人不是吗?” “他很不幸了,死了反而是一个好结果。” “回家吧。” 男人是这样宽慰女人的,一句不幸概括了谢守人的一生,为自己孩子的死亡画上了句号。他抱着女人回到了车上,汽车启动,回到了那个空虚的别墅。 …… 警察办事效率很高,很快他们收到了通知,犯人被捕了。但是三人都不愿意去警局再处理这件事,父母很忙,而谢孚韵一边打理公司一边读研。 谢孚韵以为这件事就草草了结了,只是今日有一场讲座是必须去的,他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到了母校,而在他前面还有一场骗局普及的讲座。 少年的老师想要和他探讨有关学术的东西,所以谢孚韵早到了很久,而探讨却结束的很快,于是他只得提前坐到了演讲台下,等着骗局普及演讲结束后自己上台。 演讲的人很熟悉,谢孚韵上下打量着举着话筒的少女,想来想去还是没记起什么。 “大家好,我是本次为大家普及知识的警官李茵。今天做这次演讲是因为近期本市又发生多起骗局,不仅是谋财更是害命。或许大家对我的话没办法做出深刻的理解,所以接下来我将讲述一起我印象中最为深刻的案件作为例子。” 李茵侧身,将身后的大屏幕完整展示出来。一张布满马赛克的手术台完整的展示在众人眼前。 “这是当时案发现场的照片。这场案件的口供,照片,监控。能调查的我们都看完了,所以接下来,由我来为大家讲述这起案件。让我们把目光放在案发当天。” …… 谢守人知道自己的轮椅碾过了奖状,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他推着轮椅往外走,从二楼的斜坡行到一楼的大厅。 今天家里连保姆都没有,看来父母是已经完全将他忘记了。 轮椅缓慢前行,谢守人到了大门前,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出过家门了,上次出门似乎还是成人自考。 男人让他少出家门,女人对他的请求不屑一顾。他就像一只躲在暗处的老鼠,见不得光。 可是刚刚谢孚韵的消息第一次给了他想要去外面看看的决心。并不是只有完整的人才有享受世界的权利,他认为他也是有的,就算腿脚残疾,他已经有了能够接受一切的能力。 他想要冲破牢笼,不想再被束缚。 晚风很凉爽,心旷神怡。少年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愉悦,他抬头看着夜空中的繁星,似乎一切还不算太糟糕。 已经很晚了,手腕上表盘的指针走到了十一点。这条街上行人很少,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越往后走甚至整条路上只剩了谢守人一个人。 或许是时候该回去了,以后他也会多出来走走的。手指搭在轮椅上,身侧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哥哥,可以帮帮我嘛?” 少年的短发被晚风吹起,发丝遮在脸上,挡住他丝缕视线。 他看见一个矮小的女孩子站在他轮椅旁,女孩白皙的双手搭在唇边,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 “怎么了?” 听见回应,女孩似乎更加大胆,她表现地十分惊恐,一只手扯住了谢守人的衣袖:“哥哥,可不可以陪着我过那个胡同,我家在那里,可是我不敢……” 今夜的风是有些凉的,女孩搓了搓手指,又将泛红的指节搭在嘴边呼气。 谢守人看着她身后的巷子,漆黑一片。太晚了,而且又是一个小女孩。 “走吧,我送你回去。” 女孩很高兴,她的手搭在谢守人的轮椅上和他慢慢往前走。 “哥哥,你住在哪啊?” 像是闲聊,女孩问。 前面的路忽然宽了,两道偶尔有几家破败的商户。谢守人有些不想谈这些,况且对方是一个小孩,只是他从小到大得到的家训又使他素来不愿说谎。憋了半晌,他终于寻到一个合适的说辞。 “很黑的地方。” 那是他的屋子,常年不进光。不过以后那里或许可以亮起来了吧,从明天开始他就会尝试拉开帘子让阳光进来,他这样想。 “那哥哥和我一样呢,我也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女孩踢着脚下的石子,黑色的小石头蹦蹦跳跳地往前跳。她身上失了那股浓重的恐惧,反而是多了几分轻快。 谢守人瞧着她,心中是有些奇怪的,只是他从未经历过什么世事。从小外出车接车送,身旁还会配备几个保镖,别说恶意了,连伤口几乎都难添上几个。 长这么大,他接受过的最大的恶意还是失去行走能力后,家人给予他的。 以至于谢守人在被拖入一家破败的门店时还处于震惊中,他看着两个大汉走到女孩身边。那时的他心里想的还是遇到了歹人,幸亏他陪着女孩进来了,不然女孩定会遭殃。 少年刚想喊叫转移大汉的注意力给女孩逃生的机会,只是他看见了那两个满身肌肉的男人朝着摆弄发梢的女孩叫着大姐头。 终于,谢守人什么都明白了。 她根本不是什么女孩,是一个专门骗人的侏儒人。 “人搞来了,快动手吧。” 女人将麻花辫随意扔到身后,轻蔑地踢了踢谢守人的轮椅:“你们看,还是个瘸子,挺好的,跑不了。你们快去准备工具,待会快点剖,那边着急要,要新鲜的。” “什么意思……” 两个大汉应声去了里屋,谢守人被堵在角落,他看着矮小的女人,终于生出了惧意。 女人的脸是小孩子的样子,他走到谢守人身前,用指头怼在他的腹部:“我们是贩卖器官的。” 她似有怜悯,面上带了几分惋惜:“长得挺好看,可惜瘸了,不然就拉去做鸭子了。” 女人啧啧过后席地而坐,摆弄着自己的指尖。趁着这段时间,谢守人小心地掏出了胸前的手机,迅速地关闭了所有声音,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置顶在最上面的那串电话号码。 打不通。 少年咬牙,又不死心地按了下去。 还是没接。 似是死心了,谢守人按下了报警电话。只是这一次,通话还没来得及接通便迎来一句怒喝。 “那小子在做什么!” 一个汉子从屋内跑出,手上拿着一把染了血的剪刀。 “大姐,他要报警!” 手腕被用力拉起,手机掉在地上被一脚踢飞。谢守人被向前扯,由于失去了托力,整个身子的重力压在胳膊上。骨骼脱臼的声音明显,令人心惊。 女生还盘坐在地上,她抬头毫无波澜地看着谢守人如同一个死尸般被拖进那个昏暗的屋子里。 她听见了那里的惨叫声,她知道又有狗要死了。 女生之前是生活在狗肉铺的,老板教她杀狗。先活着杀,如果狗反抗咬人就把牙都砸碎,如果狗叫了,就用开水往它喉咙里面灌,烫坏了也就喊不出来了。 把肚子剖开后快点取内脏,如果还要卖肉的话就把冰块放到狗肚子里。 “为什么要这样杀,这不是虐待吗?”女生看着沾着狗毛的菜刀,她手上拿着抹布将溅出来的血擦掉了,粗糙的布料沾在粘稠的血上,画出一片污色。 “有的客人就是这样要求啊,这样杀内脏新鲜。”老板往冰箱子里面放着内脏,仿佛捧着什么宝物,“有钱就是能让一个人去做很多事。” 那天她学会了杀狗,后来她用同样的办法教别人杀人。 铁门再打开时,浓浓的血气向外涌。女人皱眉,她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肮脏的手术台,生锈的刀具。 “你们为什么像对狗那样对他,他是个瘸的不会跑,为什么还要把他牙都敲了,还烫了他的嗓子。”女人有些生气,语气愠怒,“人死透了,现在怎么处理?之前的好歹弄傻了还能丢山沟卖,说出去就是那群野山农干的,现在抛尸,还想跑干净干系吗!” 大汉在身上蹭了蹭手,有些不在乎:“看他的样子有些烦,烫了嗓子还能瞪我,不小心把他眼睛挖了,谁知道死这么快。” 女人捂着头,她怎么摊上这两个蠢货。 “把器官给那边送过去,等钱到了我们离开这。” “那尸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女人一脚踢上对面大汉的小腿,“就放在这,拿出去被拍到抛尸怎么办,好歹这附近没有监控也没人来往,快点!” 谢守人的尸体是被拾荒者发现的,警察赶到的时候蛆虫爬满了他的全身。 …… “所以大家一定要以自己生命为先,不要轻易信任他人。” 李茵状似感慨,背着手向前走:“最后我们抓到凶手,死者的家人甚至没有人过来,只派了一个旁系血亲过来确认。你们说,死者在受虐待时会不会记着那通被拉黑的电话呢。” 谢孚韵从中间就听出了不对劲,直到最后,他终于确信这是谢守人的故事。 他抬头,对上了李茵笑盈盈的目光。 “你说对吗?谢孚韵先生。” 他想起来了,他确实见过这个女人,是当时在现场的那个女警察。 第40章 第四十章 谢守人死了,他死前很痛,自己嘶哑的喊叫声还萦绕在耳际。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处于一个虚无的空间,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恍惚以为自己还活着。 周围都是黑暗的,正当他坐在空中准备探查四周,耳边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谢守人,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少年吓了一跳,他抬头环视四周:“什么人?我在哪?” 那人笑了两声,随后少年的面前浮现出了一块醒目的屏幕。里面是他的父母,谢孚韵,还有一些警察。 他看见父母在吐,然后母亲哭着打了谢孚韵。他也能听见那边的声音,最后看见了盖着白布的自己。 “所以我死了对吗?” 谢守人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发现居然是实体,他还不是魂魄。 “是啊,你死了。”声音又一次响起,“吾是天道,吾感受到你死前的怨恨与不甘,所以吾给你一个机会。” 现世的影像消失不见,许多如同书本的光影整齐出现,它们绕着谢守人排成一圈,缓慢转着。 “选一本吧,你要进入的世界。” 这好像是所谓穿书? 少年虽带着疑惑,但他还是试着去抓取面前的书本。忽然,他发觉到了与之前不一样的一点。 他能站起来了,狂喜之余竟是释然。毕竟现在他不是活人的状态,能站起来也是正常。 一本本散发着柔光的书本被拿起翻开,而后又重新放回原位。 就这样连续看了数十本,没有一本的世界观或是人物有吸引他的地方。 直到他看到了一本令人发笑的书名-《修真霸主:成神路上杀死反派,一剑证道》 好莫名其妙的名字,证道和杀死反派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谢守人翻开了那本奇怪的书,他难得细细翻看着上面的剧情内容,渐渐的,这本书成了在他手上停留时间最长的一本。 这本离谱的网文只有一个主角-尹白烨。从小被易将行带到山上修炼,直到后面遇到了本书最大的反派-齐以渔。 只是…… 谢守人皱着眉头看完了整本书,他想不通为什么齐以渔算得上反派。明明从开头到结局都是一个小可怜…… 手指翻过书页,谢守人愣了一瞬,又快速翻过后面的纸页。 只有一个结局,齐以渔叛逃出宗门与揽玉门大弟子尹白烨对战之际被渡劫天雷劈死。 这样一个潦草的结局,连故事中间的过程都没有。 “为何这本书没有过程,中间的纸张都是空白的?” “因为这本书被改写过一次,所以现在没办法轻易填写内容。” 天道回答地漠不关心,像是无意间的闲聊:“你想将他填写完整吗?” 比起尹白烨,他似乎更在意齐以渔这个角色。齐以渔算得上一个不幸的人,和他自己一样不幸。少年没有父母,没有上好的灵根,经历养父母的死亡后遭遇亲近之人的背叛。可是他没有一蹶不振,而是更加努力,他精进自己的境界。 一个非常有人格魅力的角色,甚至将主角称得平淡了。只是有一点很奇怪,明明书名是主角一剑杀死反派,而内容里反派却是被天雷劈死的。 这样一个人不应该这样死掉的。 谢守人举着那本书,他冲着远处的黑暗喊着:“我选择这本书。” “这本?”天道沉默了片刻,“再次提醒你,这本书被改写过一次了,你再进去的话就是这个世界重启的第二次,也是这本书第三次剧情了,你确定吗?” 少年看着手中泛着淡蓝色光晕的书,那柔和的光若隐若现缠着他的腕子。 可是他还是想去见见这个所谓反派,齐以渔不该是这样的下场,他比自己勇敢,他要去见见他。 “我确定,我要去这个世界。” 少年站在原地,他感受到周围其余的书籍开始消散,只剩自己手中的书。 书页迅速翻过,如狂风席卷。书册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掩盖了整个空间。刺眼的光芒让少年抬起胳膊掩住了双眸,他感受到自己身体变得越来越轻,意识开始消散。 睁眼是湛蓝色的一片,耳边有清脆的鸟雀鸣叫。谢守人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慢慢站起身。他可以跑了,可以跳起来了。脚下是泥土,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他环顾着周围陌生而新活的世界,又听到了天道的声音。 “你是身穿,因原书没有你的角色,故而只能将你的身体带了过来,去瞧瞧吧。” 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谢守人知道他的身体死前残缺不堪,牙齿被砸碎了,眼睛被挖,嗓子也烂了,五脏六腑都流走了。 他跪在溪边看着水面的倒影,精致的脸,完整的身子。 是五六岁时候的他,他还是完整的一个人的时候。 “如何?”天道的声音远远的,甚至始终不见身形,“这是修仙的世界,你的资质不亚于主角尹白烨。” 谢守人很高兴,但他却表达不出自己的喜悦,他试图对着水面扯出笑容,只是难看而丑陋,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机械。太久没笑过了,或许以后该练练了。 摸了僵硬的唇角,他不知何时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古板的人,竟是连笑都不会了。他最能表达情感的行为便是按颜文字,这是他从小的习惯。 还小的时候父母担心智能手机影响他的成绩,于是可以买了一个翻盖手机给他联系家人。 “这可是市面上最贵的老年机了。” 母亲当时是这样说的,“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期待。” 小少年也会贪玩,看着其他人拿着手机玩游戏,他只能翻找自己手机里有趣的东西。 他找到了,那些符号组成的表情很可爱,他很喜欢。 “我以后便可以留在这个世界了吗?” 小少年站起身,他身上穿着粗布衫,脚上踩着黑色布鞋,看起来与这个世界融合的很好。 “是啊,还没告诉你我的条件呢是吧。” 天空暗了下来,溪水不再流动,风吹弯的草儿倒在地上不再直起,耳边的莺雀止鸣,时间静止了。 “很简单,吾给予你重生的机会,给予你极佳的根骨。你需要代替原书的主角杀死反派,成为这本书真正的主角后便可以真正成为这本书的角色了。主角不再是尹白烨,而是你,谢守人。” 少年看着远处的天,他喃喃:“杀死反派?” “是的,杀死反派。这本书的立意就是杀死反派,如果反派不死,这本书的世界只会崩塌。上一世反派快要飞升了也没人杀死他,于是只能吾降下天雷将他劈死,可是这样一来这本书没了主角,于是只能再次重启。” 天道似乎心情不佳,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你记住,无论谁杀了反派都好。只要杀了反派的人就是主角,这就是这本书的中心主旨。” “再次重启?那么第一次重启又是为了什么?” 天道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他片刻后道:“第一次的世界是原作者笔下的剧情,而重启世界是因为吾太无聊了随意答应了一个有趣的提议,本以为受到剧情和人设的束缚第二次的世界也不会出问题的。” 谢守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进入这本书之前就在想为何反派的剧情占比那么大。他知道作者的目的是用反派的恶来衬托主角的正义,所以反派的最终结局无论如何只能是死吗。 “我明白了,只要杀死这个世界的反派就好。” 时间又开始流动,伴随着树叶娑娑,那道声音越飘越远。 “是啊,吾果然没有看错人。去杀了反派成为主角吧,这样你就可以活下来了。” 只是没到最后,谁又知道谁是主角谁是反派呢。 谢守人站在原地,他回首眺望远处青山。他想要来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原因,他在虚无空间翻看原书时曾经看到了齐以渔的一生。那少年在未入揽玉门时曾在破庙住过一段时间,他对一个残疾的孩子很好。 那个孩子双腿是残疾的,因为贫困他不愿连累众人,有自尽的心思。或许是齐以渔看出来了,他便每日归来时候背着那个孩子到处走。 一日午后,齐以渔发现了男孩对手工很感兴趣,夜晚归来时他带来了一筐子的材料给他做工。第二日,齐以渔将卖手工赚来钱的钱放在了男孩的掌心。 他从未和男孩说过什么安慰话,只是做他的腿。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是有用的。 也许是这个原因,谢守人才那样想见他。 谢守人一个人打探路径,爬上了揽玉门,拜在章毕云门下。 至于尚光仙尊的事情,谢守人知晓地也是巧合。他本应平安坐着首席弟子的位置直到齐以渔来临,只是一次他前去寻章毕云时无意间看见了议事堂深处的地下室的砖门开了。 思量间他已经走了进去,周身冰冷,宽敞的空地摆着一只冰棺材,上面躺着一个银白长发男子,而身旁站的便是易将行。 “谁!” 易将行回身抽刀,剑尖直抵谢守人额头。 “是你?”美人皱眉,他认得这个少年,但也仅仅是认识,他师兄新收的那个雷灵根弟子。 冷剑归鞘,他淡淡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谢守人的目光落在易将行身后的男人身上,又重新瞧向面前的人:“晚辈来寻师尊,见此处石门未关,以为师尊在此处,多有打扰。” 石门未关?可是他明明每次关门后也都会检查一番,就是担心有人发现此处。 一抹淡淡的灵气在两人之间环绕,淡蓝色的光晕包裹着谢守人,将他往冰棺上的男人面前拉。 “你做什么!”易将行抬手去拦,只是谢守人也是一脸抗拒的模样,他也在挣扎。 脑中闪过什么,易将行忽然记起古籍里的一件事。在师尊刚刚变为活死人的时候他曾去翻阅过不少古籍,有一本里面记载过天命人心头血喂于伤者,可延长伤者滞留时间。天命人出现时会与伤者有固定关联,不必刻意去寻,出现时为天意。 或许谢守人就是那个对师尊有滋补作用的人呢? 易将行产生这个想法后,纤长的指握住了身旁的剑。 带有灵意的长剑贯穿面前少年的胸膛,拔出时只精准带出一滴血。 谢守人自然感受到了彻骨的痛意,在他低头去瞧,胸口的伤口又在缓慢愈合。 大发慈悲的易将行将治愈力集中在谢守人身上,算是作为突袭的弥补。 血珠在空中变幻出各种姿态,缓慢被送上了冰棺上男人泛白的唇。慢慢的,灵力增长压过了浓重的死气,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也透出了少许红。 易将行大喜过望,推开挡在身前的谢守人。他的双手扒在冰棺旁,跪在地上望着那人的容颜。 “师尊……” 太好了,他有更多的时间寻找舍体,有更多的时间寻找涅槃花,他的师尊终于可以醒过来了。 那天之后,谢守人只知道了那个躺在冰棺的人是易将行的师尊-尚光仙尊。后来,章毕云找上了他,他给谢守人讲述了所有事情的经过,然后提出了交易。 “你拜在尚光仙尊门下吧,与我们地位相同,只要你每月提供一滴心头血。” 谢守人自然想要站得高,无论是想要见到齐以渔还是要完成天道的那个任务,他都会同意。 章毕云和他约定,待尚光仙尊苏醒后,谢守人就正式成为尚光仙尊的弟子。只是如今还需在他章毕云名下挂着首席弟子的名号。 本以为有个这个承诺谢守人也会懈怠修行,没想到这少年更加耽于修行,以一日千里之势成为揽玉门弟子中第一人。 唉,为什么一定要去见一个炉鼎呢。 章毕云心中慨叹,垂眸看着身上缠满绷带的男人。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那双腿上。 不知师弟是怎么想的,居然将两条最粗壮的藤蔓刺入了谢守人的大腿,若是落了病根可怎么办。 到底现在还是他自己的徒弟,章毕云将谢守人带回峰后没少给他喂灵丹,只是这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也罢了,好好休息吧。 真是疯了,师弟也疯了。章毕云捂着头,他不是不知道易将行囚禁齐以渔的事情,他想着是师弟想要早日为师尊夺舍做打算,没想到前几日竟无意间远远瞧见了易将行将**的少年按在结界上摆弄。 虽然具体瞧不清什么,但那炉鼎和易将行的发色实在明显,叫的那么惨,想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难。 一个两个都要和那个炉鼎扯上干系,章毕云攥着拳,若不是现在还没找到涅槃花,他定要立即消了那齐以渔的神魂! 修了bug,谢守人了解的剧情(齐以渔前世)并不完整,只知道前因后果,不清楚中间具体发生过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四十章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易将行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他的发被吹得张扬。他的面色不虞,狠毒的目光落在齐以渔的身上。 少年已经习惯了这个人莫名其妙发疯的样子,每次这种时候都会将他按在床榻折辱。这次大概也不意外了,齐以渔坐在床沿开始慢慢褪下衣物。 易将行给他准备的衣服很薄,只有一件外袍虚虚搭在肩上,每次那根纤长的指一挑便开了。或者齿关在细纹的带子上咬,随着脖颈昂起,薄纱层层叠叠落下。 易将行是恼火,他气谢守人不自量力竟敢跑来要人,又气齐以渔勾三搭四,连谢守人那种冷心冷面的人也能攀附。看着主动解衣袍的人,他险些没控制住因情绪动荡而外泄的灵力。 玉色的肌肤在红纱的衬着下更加白皙,光滑如水的身段刺激着男人的瞳孔,心底的愤怒愈发不可收拾。 “别脱了!你就是这样勾引谢守人的?” 手腕被抓住,力气极大,能听见骨骼响动的声音。漂亮的面孔扭曲着,少年怔怔看着他。 谢守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少年冷然的神情在易将行看来便是默认,他一把捞起齐以渔的身子,抱着他的腰身往后山去。 齐以渔刚开始不知道易将行又要做什么,大抵又是□□那种事情,这次是想在外面?他仰着头,看见了位于后山的冰潭。 冒着寒气的一汪水荡着月色的清波,还未至其中便感到渗入骨髓中的冷意。 齐以渔是耐寒的,却也难得瑟缩起来。他抓紧了易将行的衣袍,这个老东西不会是想给他扔下去吧! 这个想法刚形成不久,少年化为一道漂亮的弧线坠入其中。 易将行站在岸边冷眼瞧着他:“洗洗你身上的狐媚子味儿。” 狗东西! 齐以渔呛了一口水,入水的一瞬浑身都被冻的僵直。抬头甩起成线的水珠,快结霜的眼睫扇动,他颤抖着往岸边靠,手掌刚触碰到陆地的边缘又被踢了下去。头发被抓住后整个人重新被按进了水中,不尽的水往耳朵和鼻子里钻。 试图挣脱架在头上的手,易将行用的力气更大了。少年隐隐约约听见他说着什么,听不真切。 水性好是好,但是也禁不住冰潭的折腾。整个揽玉门只有一个冰潭供走火入魔者休养,便是行云峰的这处,潭水极凉,如不是元婴修者很容易伤及根本。 齐以渔气竭,他愈发忍受不了这个总是突然发疯的家伙了,抓着易将行按在他头上的手臂用力后退。 扑通。 齐以渔听见了水声,然后便是荡了一池子的桃花香。他仍旧被按在水里,但是至少把易将行也带了下来。 桃色的发丝浮在水面,如同摇曳的花枝。易将行垂眸看着池中的少年,冰潭冲淡了他心中莫名升起的火气但又多了几分别的心思。他拉着齐以渔的头往自己的方向靠近,将少年的头抵在了自己胯/间。 忽然与那个东西来了个亲密接触,齐以渔险些没气死。在冰潭里都能发/春的简直只有他易将行一个牲口了,怎么不怕泉水给他×冻掉了!仗着自己合体的修为真是为所欲为。 带着泉水的器物进入了口腔,泉水是寒凉的,东西却烫的吓人,一冷一热的组合很是奇怪。齐以渔皱着眉,唇舌有些僵麻,不受他的控制。 整场交流几乎是易将行主导,横冲直撞,毫不怜惜,终于大发慈悲将人扯着发提了出来。 看着冻僵的人,易将行冷笑:“能在水下坚持这么久,你可能真是一个鱼妖。” 耳边满是如同剑鸣的声音,嘈杂混乱。齐以渔几乎张不开眼,也听不清面前的人说着什么,意识逐渐下坠,他终于跌入了带着花香的怀抱。 …… 这小子真是奇怪。 一只几近浑身雪白的虎绕着躺在榻上的少年打转。它耳上,背上,尾上都有两条黑色的条纹,粗长的尾不断晃动。湿润的鼻头凑到少年脸上闻了闻,金色的兽瞳瞧着他。 少年的肌肤毫无血色,唇瓣也是青紫的颜色。他皱着眉头,连掌也攥成拳,身上是干爽的,只是吐出的气还带着寒凉,一眼就能瞧出遭遇了什么。 易将行那厮真是混蛋事没少做。白虎心里暗骂,转身坐到了少年的身边,它垂首舔了舔那白皙寒凉的脸,又舔了舔少年的眼皮。 白虎很不理解为什么这小子身上会有熟悉的气息,就像是和主人有什么渊源。难道是私生子?它思来想去,自己没有跟在主人身边便只有主人当初去金钱乡的那阵子,可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仙尊又怎么可能和凡人诞子,还生出一只妖。 越思考脑子越乱,忽然,一个想法在心中叫嚣。 主人如今陷入沉睡数年,那么或许这个小子是主人的分身?也不是没可能吧,毕竟有些修士担忧自己出事会事先找好一个躯体备用,在原本肉/身消亡后灵魂进入备用躯体再活一遭。 或许灵兽的头脑就是这样简单,白虎自以为聪明极了,它激动地站起来,用厚重的兽掌扒着少年的身子。 自从它踏入这里起就感受到了主人的味道,它已经确定了少年和主人一定有关系,如今只要探探灵魂和身上有没有标记就好了。 不得不说,这个少年是清秀的,只是和它的主人相貌天差地别。主人还未陨落前,那长相可是修真界屈指可数的存在,不知比那易小子好上多少倍!反观它掌下这个…… 白虎的瞳孔间多了几分嫌味。 相貌勉强合格,说到头却是一个不堪入目的炉鼎。这般想又不确定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了,主人怎会选一个炉鼎当寄生体。 这种事情终究还是太折磨一只小白虎了,它只是一只神兽,哪有那么大的脑容量呢。白虎晃了晃大脑袋将疑虑甩了出去,它又变得坚定起来,无论如何它都要瞧瞧这个家伙究竟和主人有什么关系! 修真者的衣服都是又复杂又厚重的,只可惜齐以渔如今处境和易将行的禁脔无所差别,衣裳薄薄一层,尖锐的虎爪一抓便扯开了。 这也太瘦了吧。 白虎更嫌弃了,若是让少年给它做食物入腹它都嫌填不饱肚子啊。 瞧不起归瞧不起,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它还是把榻上的人翻了个身。目光落在腰际,白虎似乎失落了些。 它主人的腰间有一处小痣,可是少年身上没有。 无论夺舍,换灵根还是灵魂寄托,或多或少都会带上灵魂主人原本的一些特征。可是白虎主人唯一的标志除了漂亮就是腰间的痣了,在主人还清醒的时候它曾经远远见过。 没有,难道它猜错了?可是这家伙身上明明有主人的气息!它才不承认它错了,绝对有什么是它忽略的。 灵魂。 对啊,灵魂! 白虎忽然直起身,金色兽瞳闪烁着光彩。它是灵兽,最能感受到灵魂的秘密,这种事情只要它舔一舔探寻之人最敏感的地方就好了! 也不知少年哪里最敏感,白虎兴冲冲地挪到床头,尾巴敲击着身下木板。它打算从头开始舔,只要每一处都不放过总能找到。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齐以渔感觉自己处于一片冰湖的中央,周身都是冷的,似躺在冰棺里。他知道自己闭着眼睛,黑暗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想要活动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过了一会,少年的意识仍旧在沉浮之间,忽而清醒忽而沉溺于一片混沌。在某一刻,他感觉到温热潮湿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滑过,那东西似乎带着倒刺,让他的脸又痒又疼。 他想躲,身子还是动不了。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处于梦魇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清醒。 那东西在面上滑过又往脖颈处去了,齐以渔怕痒,只是那倒刺带的感觉比起痒来讲更疼,火辣辣的感觉在肌肤上游走。 白虎正舔的起劲,他把少年的脸舔了遍,惟有那唇多舔了舔。 神兽的唾液有少许治疗的作用,它的舌一下下触在少年青紫的唇,打在紧闭的牙关处,冰冰凉凉的。好不容易舔地那唇重回红润,白虎终于满意了。 从脖颈到肩胛,又绕到了胸口。舌尖卷过茱萸,身下的少年唇齿忽然张开,发出一声短暂而急促的喘息。 白虎第一次听见这种声音,还以为是人醒了,吓得它毛发都竖了起来。一双耳朵立起,兽瞳缩小,金色的眸子观察着少年的脸。 晚霞浮于雪面,薄红映照在肩头。少年的贝齿咬住下唇,细碎的声音泄出,像是小兽的吟叫。 [删了,没什么营养价值,主要是播不了。] 齐以渔先是不甚在意有东西在脸上摩擦,只是后面那东西愈发过分,在他前胸试探,现在更是嚣张。 酥麻的痛感从胸口不可言说的部位袭来,他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梦魇,想要清醒过来。只是被一次次的刺激推搡回原位,连折辱自己的人是谁都辩不清。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折磨地烂掉,齐以渔感受到对方放弃了那处的攻略,转而朝着他的腹腔舔舐。 这个家伙究竟是谁,谁能进到行云峰。他能感受到陌生的气息,不再是独属于易将行的花香,多了几分凌冽的铜臭味。 好像是猫科动物,少年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肉垫,感受到摩擦过肌肤粗糙的舌。 是猫妖吗。 来不及多想,身下的薄纱被剥开,微凉的风吹在□□的身上。 白虎嘴里正叼着齐以渔的裤子,眼睛控制不住地盯着一处隐秘之地。 本想着下身该如何舔呢,白虎心不在焉地撤下挡着身躯的破布,而后瞧见了一个令他震惊的地方。 “嗷?” 百年灵兽竟未见过这么个东西,他吐掉嘴里的布,低着脑袋往前凑。 他虽是活了那么久的兽却一直伴在主人身侧,除却雄的还真未见过雌兽过于隐蔽的部位。左右是知道大致的文字描述,处于一个没吃过猪肉看过猪跑的知识状态。 歪了歪脑袋,白色的绒毛一下下刮蹭在肌肤,雄性好像没有这个地方吧?思虑半晌,脑袋都要晃掉了,终究是琢磨出一个令他震惊的真相。 这人居然不是雄的,居然是个雌的! 第一次,白虎生出了所谓愧疚之意。它早就辩出齐以渔是个半妖,这下好了,辱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他捶胸顿足起来,本想着等着主人醒了就好给自己寻觅一门好亲事了,曾不住幻想过未来找一个膀大腰圆的母老虎为自己下崽子,如今只能对这么个半妖炉鼎负责了啊? 一只炉鼎,这怎么好生育? 白虎是个认定一生一兽的,他坚信着自己这一生只可和一兽发生关系,也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雌兽。 只是怎样悔恨也是来不及了,他转头又去瞧那处避地。 奇怪。 白虎凑近几分,[哈喽,播不了] (播不了播不了) 又是那叫声,白虎轻瞥躺在床上的少年,心里被勾的难受。左右他都是自己的雌兽了,就算怎样过分都是可以的吧。 白虎是这样想的,野兽根本不在乎轻重,比起心疼一个炉鼎它更在意自己的心情,它现在只想要继续与之玩耍,至于其他都暂且放放。 齐以渔皱着眉,眼皮如同铁锭沉重。酥麻断断续续刺激着他,烧人得紧。 泪水沿着眼角爬到枕后浸落无声,他身处一片黑暗,看不见听不见。 白虎嘴筒一圈的白毛被染湿,它伸着舌头舔了舔自己黏腻的绒毛。 喜欢。 白虎又垂下脑袋埋入醉生梦死之地。 虎齿轻轻咬在软肉摩擦,脑中从刚开始的混沌情/色中慢慢脱离,它又一次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巨大的虎头抬起,金色的兽瞳倒映着各色场景,无数画面倒转放映。慢慢地,白虎彻底放开了少年。他退后几步,后背撞在了床帏,险些跳下去。 这小子是重生的? 白虎愣愣看着衣不蔽体的人,少年身上宛若被铺上一层胭脂,像是夕阳晚霞的余晖照映。 更可怕的是它看见了齐以渔前世的一生,那些杂乱的记忆止不住地往它脑子里钻。它亲眼看见了它的雌兽在上一世被一个男的上了,但是那时候的雌兽没有这处!那男的动的是□□! 它的雌兽真是个公的! 天塌了。 白虎身形摇摇欲坠,**初开的年纪就这样水灵灵凋谢了,没一个人和它说男的还能长雌兽的物啊,这是个啥怪物啊。它只是一只可怜的白虎,渴望甜甜爱情的神兽,它真的要和一个怪物相伴一生吗…… 不对不对。 白虎晃了晃脑袋,把杂念甩了出去。这些都是小事情,重要的是它刚刚感受到了属于主人灵魂的气息,但是它能看见这小子的前世只说明少年是一个独立体,他并不是尚光。 虎掌踩在泛着水光的肌肤,白虎垂着眸子看身下的人。 有主人的灵魂却不是主人,这小子很奇怪。他必须要寻到他的秘密,否则主人怕是很难醒来。 话说回来。 白虎转身跳到地面伸了个懒腰。 刚刚脑海中回荡着齐以渔前世所有的经历,自然也包括他在揽玉门遭遇的一切。 易小子要拿它的雌兽夺舍啊。这可不行,在它查清楚真相之前谁也不能动它的雌兽。 踱步到窗边,这才发现这里的窗户都被封上了。白虎抖了抖胡须,眼神变得冷了些。 呵,易将行还和原来那样,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也许是因为瞧见了齐以渔前世一生种种。 白虎梦到了雌兽的过去。 它看见雌兽的养父将小小的人按在地上打,看见少年躲在墙后偷听私塾传出的颂书声,看见一个浑身金饰的弟子算计他,看见易将行要将他夺舍。 白虎呲着牙,想去咬死这帮混蛋。它琢磨不清自己的心情,但是是烦躁的,还有些恼恨。 作为它的雌兽怎么能这样软弱,太差劲了,白虎又一次产生了想要更换雌兽的心思。 是啊,白虎要对那个少年负责。可是如果雌兽死了是不是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寻觅下一个合适的对象了? 雪白的神兽坐在地上,冷冷看着对面被易将行挂在石壁上的少年。翠绿的蔓带着尖锐的刺,在少年身上缠绕收紧,流出丝丝缕缕的赤带。 又弱小又劣质。 等它找到答案,就把齐以渔杀了,一个肮脏的炉鼎怎能耽搁它的终身大事。 白虎醒了,是被床上人叫醒的。 “你是什么东西。” 齐以渔醒来的时候果真发现自己□□,身上还残留着点点红晕与水渍,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拧着眉,毫不客气地叫醒了躺在地上打盹的虎。 白虎连身都没起,懒洋洋抬起眼皮赏了一个眼神。 它的雌兽是不是有点傻,这还看不出吗,它是老虎。 见地上的畜牲没理他,齐以渔想着穿上衣物。举起榻上被撕扯地到处都是的破布,他额头青筋蹦了蹦。 “你撕我衣服做什么!” 被易将行那个为老不尊的欺辱就算了,眼下还能被一个牲口欺负了,齐以渔简直感觉自己两辈子白活。一把捞起落在地面的被子,将它包裹在身前。 耳朵抖了抖,白虎终于抬起了脑袋,毛茸茸的白毛闪着光。 吵闹的雌兽。 “大爷我是神兽白虎。” 这番轮到齐以渔愣住,心中火气也似消无。 “是四大神兽之一的白虎?” 白虎站起身,走到少年身前,它一张嘴就是几颗尖锐的虎牙,滚烫的气息打在齐以渔面上。 “那是我爹,大爷我是神兽,不是四大神兽,我爹在天上呢!” 白虎心里得意,看吧,神兽的威力就是如此,四大神兽之子的威名还不吓得这个蝼蚁摇尾求饶?鼻子哼着,金色的瞳仔细瞧着少年接下来的反应。 少年双手合十:“抱歉,不知道令尊去世了。” “嗷!” 一声巨喝,白虎炸了毛:“大爷我说他在天上给神明做差,你什么意思!” 厚实的虎爪压在肩上,给齐以渔又压回在了榻上。白虎狰狞着脸,虎齿展露,极具威慑力。 “原是如此,那太厉害了。”齐以渔移了目光,试图转移话题:“那你是神兽之子,你叫什么名字?” 白虎今年满打满算八百岁,是个孩子心性,心思果真被带着跑偏了些。 “大爷我没名字,他们都叫我白虎。” “这多没劲啊。”齐以渔轻轻拍了拍白虎的爪子,从它身下钻了出来。 “我叫你大猫吧。” 白虎懵了一瞬,随后又竖起尾巴,狠狠往榻上一拍:“你才是大猫!大爷我是虎!老虎!” 齐以渔没理它,恍惚记起他被易将行扔到了冰潭里,他意识意识模糊间被送了回来。摸了摸脸颊,那里温度如常,身上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像那一切噩梦都是幻象。 白虎看出了少年的惊愕,又昂起脑袋,得意地晃着胡须。 “是大爷我帮你治好的!大爷的口水可是有疗伤的作用。” 它只觉着齐以渔会感恩它,夸赞它,丝毫没有看到对方黑如锅底的脸色。 真是这牲口舔他,那些真的不是梦。 齐以渔紧了紧身前抱着的被子,目光怨怼。 “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是易将……易仙尊的屋子。” 设了结界的地方,方圆几里估摸除了易将行本人,也无人能够破解。 提到这个,白虎不屑地撇嘴:“还易仙尊,他在大爷我这里都是小辈。至于如何进来,自然是他求我来的。” 想起当时的场景,实际上是白虎前些日闲逛,无意嗅到了主子灵魂的气息,于是乎寻到了这里。它想进来,可是易将行不同意,但昨日却一反常态地放它进来了,如此想来是怕齐以渔死在那场冰潭,拿它做免费医师。 臭小子,惯会算计人。 想起易将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阻止易将行夺舍的计划。靠屁股想也知道易将行看上了齐以渔芯子里有能让尚光仙尊完美融合的能力,才无论如何都要将其囚禁。 “你身上有尚光仙尊的魂。” 白虎靠近了少年几分,他认真地注视着少年的脸。瞧不出一丝想象,他们真的毫无关系吗,但又怎会造成如今局面。 齐以渔愣住了,他摇了摇头,攥着被子的手指握紧。 这畜牲在说什么?他身上有尚光仙尊的魂?怎么可能…… 紧盯床板的眼忽然颤动。 为什么就算他是炉鼎易将行也要用他夺舍,明明资质好的比比皆是,何必执着于他。这样想,若他体内真有尚光的魂,那么还真的说得清。 “开玩笑吗……”齐以渔恶心地皱眉,他心里是极其反感的,因为厌恶易将行,连带着厌恶尚光。 额前的发被撩起,少年挠着头,面上皆是烦躁。 “现在易将行要夺你的舍,要不要逃出去?” 逃出去? 齐以渔抬头,眸中有星光闪耀。 “大猫,你的修为如何?可以带我出去吗?” “别叫大爷我大猫!”白虎又呲牙,只是迎上少年期许的目光又瞥开眼,“大爷因为尚光仙尊的陨落修为也被禁锢了,如今是元婴……” 话还没说完,它就看见原本兴致勃勃的少年背过身去,瘦削的背对着他。 这也太翻脸不认人了吧!白虎气得拿脑袋去拱他。 “都说了只是禁锢!只要你和大爷我灵修我就可以短暂回到巅峰时期,解开一个结界绰绰有余!” 灵修,又是灵修。 齐以渔能感觉到身后毛茸茸的脑袋一下下轻撞他的背,温热的皮毛触在肌肤很舒服。但是为什么都要和他灵修呢。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将食指移到唇上。 好讨厌这种感觉,一个个都没把他当过人看,只把他当炉鼎。第一次,感觉有点脏。 “怎么不说话。”白虎的大脑袋从旁边伸出来,它真不知道雌兽在犹豫什么。反正是一个炉鼎,不是给它上也还不是要给别人上? “你是大爷我的雌兽,给我上两下还要犹豫什么?” 白虎还想絮叨,就被忽然转过来的少年吓了一跳。 “什么雌兽?谁是你的雌兽!” 声音很激动,少年脸上带着因为愤怒泛起的红,眉头紧蹙,呼吸都快了不少。 “我们白虎是一生一兽的,大爷既然舔了你自然对你负责。” 完了,还被一个畜牲缠上了。不管是神兽还是灵兽,在齐以渔看来都是牲口,没什么不同。要和一个畜牲灵修?想想都好笑。 说出去谁不笑掉两颗牙,被牲口干过的炉鼎不知要被多少人围观讥讽。 又想那易将行,脑袋更痛了,齐以渔想逃,逃走到代价是和畜牲灵修。 两相对比,如同狗屎猪粪硬要选其一,左边恶心右边反胃。 一声长叹,齐以渔捧起了面前巨大的虎头:“你可以化人形吗?” 白虎的毛很长很软,手感还挺好的,十指悄悄磨蹭了一下,像是撸猫。 “可以。” 齐以渔高兴地笑了:“那你化人形我们灵修好吗?” “不好。” 它答得极快,不带一丝犹豫。 “大爷我讨厌人类,不想化人形。” 齐以渔感觉自己又到了发怒的边缘,他咬着牙,尽量平和自己的语气:“那你上一个人就不讨厌人类了?” “你是妖,不是人。” 白虎确实讨厌人类,所以他一直考虑到伴侣兽选都是兽不是人。 齐以渔差点没一口气憋死,一条黑暗无边的路摆在他的面前,那就是和一个牲口睡觉。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 少年一叫吵的心烦,白虎瞪着眼睛一掌拍在齐以渔的腰间。 “叫什么叫!刚刚你都同意了不会要反悔吧。” 搞什么……齐以渔泪眼蒙眬地看着那东西。 这简直就是凶器,是正常的东西吗?整整比人类大了两圈不止。 自从重生以来,和他接触的男人也都并非凡物,可偏偏一只老虎的便能顶掉他们所有人。 “你刚刚也没有给我看你这里啊,我宁可被夺舍死也不要被整死在床上!” 齐以渔想跑,身子又被牢牢压在床榻上动弹不得,他急的要死。 白虎歪着脑袋,他有时候会化成小老虎的样子下山玩。 听其他弟子说过那些欲拒还迎的事情,当时他还不屑一顾,如今看来是真的。 本没经历过情事的虎却莫名地追随着本能,它总感觉自己就该这样做。 好疼。 “滚开啊,我都说不要了……”齐以渔逃不开,只能胡乱抓着身下的床单。 “老实点。” 虎抓轻轻在少年肩上拍了拍,只是身下的雌兽仍旧不识趣地在动,动作越来越大,似要逃走。 和个泥鳅一样。 白虎想起来以前去湖里抓鱼,他最讨厌鱼了。身上黏滋滋滑溜溜,一个不小心就从口中溜走。 越想越来气,喉中发出低沉的吼声。它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少年翻了个个。 齐以渔本来正挣扎着,突然感觉到身上的虎爪松开了,他刚要开溜便被一股巨力拉扯着跪在了床榻上。 发觉自己怪异的姿势,齐以渔率先红了脸,他这像什么,求/欢的雌兽? “放开……” 少年刚开口,突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钻,而且是不顾一切地,用力地往前推。 “等等等等!” 齐以渔立刻改口,他怕地直捶床,他可不想因为失血过多死在床上。 “大猫你冷静!” 白虎只感觉又热又疼,他原先是想着慢慢来的,它也顾念着雌兽,可惜这个炉鼎太不识抬举了。 既是个肮脏卑微的身份,又是它的雌兽,与它灵修是天经地义的,还敢拒绝?怎么样说都要给他点教训吃,否则日后真要踩在它头上了。 (嘿嘿,我删) 看吧,还是要教训一下的,疼了便知道听话了。 又是一个疯子。齐以渔疼的目光失焦,十指紧握着身下的布,手背骨骼凸显,青筋清晰可见。 冷汗不断从额头向下滑,落到白皙的下颌,唇更红了。 白虎还在卯了劲,火气越燃越旺几乎要将他燃尽。 “滚出去,离我远点!” 齐以渔双手抓着锦绸向前爬,试图脱离,只是这般倒是更疼了。 白虎压着少年的肩:“别费力气,倒刺会让你更疼,只要你乖乖的大爷我会把倒刺收起来。” 白虎看见雌兽的身子一直抖动,像是哭了。 不至于吧?哈哈哈哈。它不禁心生得意,自己果真天赋异禀,随随便便就让对方舒服的哭出来。 等齐以渔死了,它就可以找其他雌兽了,那就先在这炉鼎身上练练功夫吧!以后寻一个好生养的雌虎,争取一次就种上虎崽子。 白虎心里乐呵呵地,齐以渔只感觉疼。 他握着拳,止不住暗骂,又不敢真骂出来。木已成舟,万一给白虎骂急了不带他离开了怎么办。 少年又忍,把脑袋埋进了两臂,只要他不面对那就是没发生。 从白虎的视角只能看见漂亮的蝴蝶骨。它没和别人交/欢过,自然不清楚齐以渔的感受。 但它默认少年是爽的,因为它自己很爽。第一次体验鱼水之欢,刺激地它一整只虎都头皮发麻。 它见少年没再挣扎,于是把倒刺都收了。尾巴不断摇晃,一下下打在床榻发出闷响。 白虎脑袋晃着,嘴里发痒,它们猫科动物交/配时候习惯咬脖子,或许是天性的原因,它总想咬些什么。 看了看雌兽纤细的颈,它只怕自己不小心将其脖子咬断,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攸而发觉不对劲,它虽然是个雏,但是对于雌性生理结构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你不是第一次?” 虎爪子拍了拍圆润的臀,白皙的肌肤浮上一抹红,格外刺眼。 齐以渔才不想理这种无聊的问题,他依旧埋着脑袋没吭声。 他的态度惹恼了白虎,对方力气大了些。 “不说?你是大爷我的雌兽,怎么敢的!” [哈喽,严刑逼供] 少年疼得直抽气,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打转。这个畜生,果然畜生就是畜生,不管是神兽还是普通动物,从骨子里就脱不开野性,化不开灵智! “是谁。” 白虎的声音并不低沉,反而带着少年的清澈。随着问话,它又故意重复方才的动作,倒刺带出的血迹越来越多。 齐以渔眼前发黑,耳朵里都是各种怪异的鸣叫。他有些迷糊,心中还念着如何回答能挑拨离间。 “哈……哈,易将行,是……易仙尊。” 身后的动作停了,他听见白虎带着愠怒的声音。 “哈?易小子?” 白虎也有些怀疑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只是在听见雌兽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窝火。果然,那个人还是一个疯子,在他不让自己进入囚禁齐以渔的院子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果然人面兽心的小子不安好心!它要带着雌兽快点离开。 齐以渔晕乎乎的,像是在天上飘。恍惚间他感觉到没有那么疼了,或许是倒刺收回去了。白虎的重量压在他身上,有点沉,不过无所谓了。 耳边传来一声低哑的嘶吼,而白虎也第一次见识到了炉鼎的威力,居然能将那么多东西全都吃下去。 好恶心。 腹中滚烫,迅速炼化的灵气补充在四肢百骸,脑中的混沌一扫而空,恢复清明。 他不想要牲畜的阳气,但是他之前被迫要了易将行的东西。连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都能接受,怎么能无法接受牲口的呢。 白虎跳下榻,朝着齐以渔催促。 “快和大爷走,灵修强制增长的修为维持不了多久,必须立刻离开。” 齐以渔对上那双金色的兽瞳,他动了动腿,下面是锥心的痛。少年皱着眉,秀气的脸扭成一团。 “我受了伤,走不了。” 娇气。 白虎又开始嫌弃小雌兽了,弱小肮脏,现在还娇气的像个泥娃娃。目光扫过隆起的腹肚,终究是心尖滑过一丝动容,它走到了榻边趴下身子。 “上来吧。” 它可是神兽,连尚光都没骑过它,如今竟然要委身一个炉鼎。白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等了半晌也没见动静,只是硬着头皮说。 “快点,我们要快点走。” 少年没再客气,一把抓过还算干净的被单围在身上。双手抓着柔软的皮毛,爬到了虎背上。 宝宝们我没签约灌溉不知道有什么用[可怜]谢谢你们,但是感觉灌溉我却没什么成效有些愧疚[可怜]不太懂这个,还是谢谢你们[可怜]我变成鬼也会缠着你们[可怜]你们好好呀,有评论我就很开心了喵喵喵[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你还真是幸运,今天不仅遇到了大爷我,还正好遇上易小子今天在忙的时候。”白虎轻轻松松将院落的结界破除,带着背上的人慢悠悠往山下走。 沿途也遇到了不少弟子,只不过知道易将行有意囚禁齐以渔的事情只有章毕云和谢守人二人知道。他们见到齐以渔最多惊讶一下,而后又拧着眉撇过头去。 “我们这样慢慢走可以吗,易将行要是回去看见我不在会立刻赶过来的。” 齐以渔趴在白虎的背上,身上只裹了一床被子,看起来特别滑稽。也不枉周围人见了他那样嫌恶,八成是以为他又和哪个灵修了,虽然想的也没错。 “你不知道吗?也是。” 白虎跳到了屋顶,踩着砖瓦往山下跑。 “山下有个弟子今天回来了,听说之前是个皇家的人。前些日子突破了金丹,易将行亲自去迎了。” 齐以渔眸光闪了闪,在白虎又一个起跳时抱住了它的脖子。 是肖碎妄回来了,好在他逃了,否则只要肖碎妄把事情来龙去脉一讲,他必跑不开责罚。 不过也没想到那个废物能短短时日突破金丹,果然还是投胎投地好,生了个好灵根。不像他,想要突破只能靠抢靠夺,到头来落一个恶人的名头,臭名昭著地被修真界到处绞杀。 没听到答话,白虎没话找话似地嘟囔:“诶呀,这不好吗。易将行一时半会过不来,他处理完那个弟子还要去看看章掌门的弟子,他给人家打地好几天没下来地了。” 谢守人? “他打了掌门的弟子?为什么?”齐以渔抱着看热闹的心思问,恰逢二人越过门派的石门。褐色的牌匾被甩在身后,齐以渔回头去看,金色的文字在眼前晃。 揽玉门。 他逃出来了。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两人发生了冲突。易小子把那个弟子伤的不清,尤其是腿,约摸还得休养段时间了。” 白虎的爪子踩在地面,它也幽幽回望,看了一眼山门。 它问:“你要去哪?” 齐以渔其实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哪里都不安全,易将行想找他怎样都能抓到。 白虎又往山下跑,它跑的不安稳,要给齐以渔颠吐了。 “你身上有大爷我主人灵魂的气味,我说过要帮你逃出来,不过你要跟着我去金沙海。” 少年这么久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他吐不出来只能干呕。正捂着嘴,听到白虎的话似有思虑。他知道这个地方,只不过前世没有去过。那时候的他想着扰乱三界,到处烧杀抢掠,唯独没有去海域。 许是渔村的缘故,齐以渔很讨厌海,别说过去,连听上一听都感到烦躁。故而前世的他从未想过去一趟金沙海,更未踏足那里。 “为何要去那里?”据他所知,金沙海是龙族住的地方,居于深海,一般无人前去。 “去找你灵魂的秘密,龙宫有一个秘宝,可以探寻灵魂的真相,你不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吗?” 少年怔怔看着身旁不停掠过的草木,要是说到身世,他只知道自己是被渔村女人捡走的孤孩,他的记忆也是从那时开启。但是在那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他竟一点不知了。 “你想要知道我身上为什么有尚光魂魄的味道,你也要救尚光。” 白虎昂着脑袋,语气带着些冷嘲热讽的味道:“不然呢?难不成大爷带你破结界离开还真是单纯为了救你,你感觉你值得吗。” “那你目的还真是和易仙尊如出一辙了呢,他囚禁我也是为了尚光。” “才不是!”白虎一个急停,厚实的爪垫在地上划出一道鲜明的痕迹,这一番险些把齐以渔甩掉地上,“大爷可和那小子不同,只要知道你灵魂的来历就能知道尚光为何沉睡。他要杀你夺舍,我可没有想要杀……” 少年的发梢落在地上,他正伸出胳膊去捞,耳边的聒噪戛然而止。 白虎又继续走了,它没再继续没说完的话,走路的步子更稳了,不再颠地人想吐。少年很困,他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自从回到揽玉门就一直在受伤受折磨,他甚至不知道外面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好困。身下的身躯很温暖,像是柔软的怀抱裹着他,一起一伏的波动引着人往梦里走。耳边是雀鸣风过,眼皮缓缓闭上了。 有柔和的呼吸打在脖颈,从厚重的毛发往皮肤里吹,酥酥痒痒的。白虎不自在地耳朵都竖起来了,它很痒,想晃晃身子又不敢。它知道齐以渔睡着了,不想吵醒他。 身上的人很轻,像是一块干燥的棉絮,一吹就飞了。白虎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它讨厌这个人,又担心少年真的会消失不见。 雪色的身影在林间穿行,带着身上的少年稳稳地掠过山脉湖泊,朝着远处奔走。 …… “没想到这么一次还让肖碎妄结了金丹,也算是好事。”章毕云看着离去的少年轻声道,“你没感觉他变的不一样了吗?” 易将行也看着越走越远的人,神色难辨。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听着章毕云自己絮叨。 “本来还以为齐以渔是故意报复才带他回京,没想到真的是为了了却他的心结,还让他机缘巧合下结了丹。” 美人的眼神飘向天空,看着悠悠的云,没边际地说。 “真的能改变吗。” 章毕云没明白他又在说什么,近来易将行变得很奇怪。脾气明显不如以往柔和,反而有些沉默,总是自说自话。 应该是因为那个炉鼎。 章毕云叹气,抬手拍了拍自己这个好师弟的肩:“别担心,涅槃花有下落了,师尊会醒过来的。” 美人还是没动,就连神色都没变一分,他在想自己的做法真的能让师尊完整回到身边吗。如果出了意外该怎么办,他真的会失去师尊吗。 易将行又去看了谢守人,彼时的少年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谢守人看见他们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起身行礼:“弟子身体不便无法起身,师尊和易仙尊见谅。” 和打他们脸一样,谢守人说完又转过头继续荡那个破秋千。缠着枯花的藤挂在架子上来回摆动,谢守人的腿明显是能动的,双脚搭在地上轻轻助力,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 也不知道是真高兴还是装的,章毕云笑着往前凑:“无妨无妨,难得见到徒儿不在练剑,受了伤就是要好好休养啊,这点礼术就免了。” 少年没束发,很随意的样子。墨色的发披在身后,随着秋千扬起又落下,他深渊似的眸子不带波澜:“要是能放徒儿出去就好了。” 章毕云自动屏蔽了他的话,笑呵呵地靠在木架子上。 “你不是说你的规矩是为齐以渔破的吗?按你的说法,你今天就算是跪着也该把礼完整的给我们做全。”易将行站得他几尺远,直勾勾看着他的双腿。 谢守人眼皮都没抬,仍旧晃着身下的秋千。 “那么易仙尊以为晚辈为何不作礼,并非因为腿脚。” 眼看着两个人之间气氛降到冰点,章毕云头疼地一把抓住秋千的藤蔓,用力晃了几下,打断了不停起落的秋千。 “谢守人!怎么说话呢,看你真是病糊涂了。” “是啊,病糊涂了。” 谢守人不爱笑,这件事只要是内门弟子都知道。 自从少年和章毕云做下了那个所谓约定后,他不仅要给尚光仙尊一月一献血,还要被遣去做各种苦力。他知道这是章毕云在向他施压,不要说不该说的话,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能做的都做了。每月往自己心口捅刀子,再吃保命的药。给内门弟子上课,批注作业,去外景猎杀灵兽取芯石上交,别人不愿做的事他都做。 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见到齐以渔。 但是现在他们要杀了齐以渔。 谢守人不同意,他们就不让他离开了。给他困在院子里,和外面人说他修炼走火入魔了,要闭关。 在看原书的时候,谢守人就知道易将行是一个狼子野心的人,也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是同样趋炎附势。但他还是来了,为了齐以渔来了。 心里想着变强后就把齐以渔带在身边保护着,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孩或许就可以免于灾难了。真的见到那个淡蓝的身影,谢守人心里是有些慌乱的。 那时候的他正在想去找章毕云讲最近门派灵兽芯石出售问题,正巧听到闲聊的弟子讲什么蓝色头发的炉鼎。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书中反派,只是炉鼎又是为何,他没多想。 等了这么多年,就算不是齐以渔他也想去看看。 谢守人躲在行云峰必经之路旁边的树上,约摸过了两个时辰,他果真看见了一个淡蓝发色的少年回来了。 少年一个人捧着玉书,一步步走上了行云峰。 谢守人没见过齐以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少年就是要等的那个人。 他不想破坏少年的生活,也不敢说太多的事情,怕齐以渔把他当成疯子。 偶尔办完事得了闲,谢守人就飞身往那棵高大的树上落。这棵树正对着行云峰,幸运的话能看见少年进出的身影。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年,齐以渔来上他的课了。第一次心脏跳的那么快,他很紧张。那天上课不由得更严肃了,谢守人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是僵的。 后来齐以渔的剑失控了,他很庆幸自己救了他。抱着怀里的人,谢守人的脸蹭在他的头顶,能闻到清爽的香和带着温暖的身体。 太好了,他守住他了。 谢守人一不小心就想了这么多,他扬起脸牵起一个难看的笑,只有嘴角往上拉,眼睛都不是弯的。 “易仙尊可不要和晚辈计较,失血过多头脑不清醒,再受伤可能无法取心头血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是威胁,易将行很明显生气了,他捏着拳头,瞳孔的粉越发呈现赤色,宛若滴血。 “自然,好好休息吧,或许要养上一辈子呢。”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这周围的结界再加强些吧,免得有人潜进来害了你,好好养着。” 话说的声音,用足了力气,离去时走得不留情面。 谢守人望着天继续荡秋千,嫌太阳刺眼又干脆闭上了眼睛,享受微风吹在脸上的凉爽。 章毕云恨其不争地想把秋千拍碎,又终究没忍心地一拍大腿,跟着易将行走了。 晋江不出图片功能我也挺无奈的[可怜]我画了小漫画还有一些人设图都没办法放[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日头落了。 躺在榻上的人还未睁眼就知道天又黑了。柔和皎白的清辉照在眼皮,淡淡的光晕了一层。 脑袋还有些昏沉,只是在想清自己似乎在逃亡,怎会躺在榻上。难不成又在昏睡之间被抓了回去? 一个激灵,光想着就令人头皮发麻。不能被抓回去,绝对不能。 易将行一定会杀了他,会折磨死他的。 白虎蜷在榻角迷迷糊糊睡着,忽然感觉身旁的人一下子坐了起来,沉重的喘息不断,急促的声音一瞬瞬传入耳朵里。 猫科动物很警觉,白虎被吵醒了。他不耐烦地撑起身子,皱着短圆的眉瞪着扰虎清梦的少年。 “你做什么?” 齐以渔的眼瞳堪堪对焦,手掌在盖在身上的被褥上摸索,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里是哪?” 四周陈设简洁随意,不似行云峰的端庄肃穆却更让少年安心。心底的焦躁被缓缓抚平,他平息着情绪,缓缓转头去寻白虎的踪迹。 “客栈啊,还能是哪?” 本来还四处看着,找了半天没寻到白虎的身影,那么大一只兽就这样消失了。好不容易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却瞧见了一个蜷缩在床角的少年。 一头银色短发,毛茸茸的发间藏着一对短圆的虎耳,金色的眼瞳写尽了不满的神色。 “白虎?” 齐以渔感到新奇,早就提了让它变人形,可白虎就是不同意,如今倒是老实地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他要伸手去摸,白虎突然呲着牙威胁。 “别碰我!” 齐以渔才不管它,他的想法很简单。化成人的白虎也就十几岁的模样,比他还矮,轻轻松松就能压在身下玩弄,又不是那么大的老虎,还能怕了他不成? 于是这样想,就真的直起身子,跪行着压住了还缩在墙角的白虎。 “大猫,你怎么变成人了。” 脑袋被带着凉意的玉掌不断地揉搓,白虎气恼地要死。少年葱白的指时不时勾到它的耳朵,划过敏感的毛发。酥痒的感觉让它不自觉软了身子,连声音都带了少许娇软。 “呃嗯……滚开……” 尾巴卷在少年的脚踝,终于用力将两个人分离开。白虎红着眼眶,一副被辱了清白的模样。 “我们进了城镇当然要化形,不然先吓死两个人类,怎么融入这里!” “这里安全吗?”齐以渔还是担心,他一想起被易将行抓回去的后果就怕地心尖发颤。 “安全啦。”白虎才不管齐以渔害不害怕,它赶了一天的路,背上还一直驮着这么个累赘,累的要命。如今好不容易找了客栈休息,于是又将身子缩起来,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看着白虎这种模样齐以渔终究吞下了还未说出口的话,身上穿着较好的绸缎衣锦,应该是白虎给他买来的。他不想再吵白虎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若是白虎太累了就要耽搁行程。耽搁一日就多一日风险,他不敢赌。 齐以渔又躺了回去,但也只是躺着。他能听见身旁白虎的呼吸声,均匀的喘息。 睡不着,只要一合眼就是易将行扭曲的面容。漂亮的脸上写着仇恨,带着怒意地将他往床上扔,然后恶狠狠贯穿他,把属于自己的味道完全灌给他。 忍不住想易将行有没有发现他已经离开了,应该发现了吧,再怎么忙也不会不回去的。 不知不觉间,齐以渔也以一种蜷缩的姿态抱紧自己,抬眸便能看见对面同样姿势睡觉的白虎。 好讨厌这种感觉,他太弱了。 刚开始和易将行上床的时候齐以渔不想要他的精元,但是易将行逼着他吃。齐以渔不要,元阳只能一股股往外漏。每次这种时候易将行就会垂着眸子将他的腿拉开,把物件按进去,让他不得不接受下去。 后来学乖了就当受了牲口的种,看作是在茅房修炼了。 可是他依旧在金丹初期晃荡,连步入中期的预兆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齐以渔不知道怎么修炼好。据他所知,自古来的炉鼎就没有几个修为能入目的,翻来覆去自然连修炼的功法也寥寥无几。当初谢守人给他抄写的几本书应该算得上全部,只是多为养身体修根基的术法,修身养性,对修炼裨益无多。 越想越是怨恨,思忖间竟有些埋怨那个白小七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偏死在了他旁边,让尹白烨换了她炉鼎的灵根给自己。又恼尹白烨,他说不要冰灵根就真不给啊,真是个蠢货,八成就是为了看他笑话。 最可恨的就是易将行,说什么冰灵根适合他师父,结果没了冰灵根还是要夺他的舍,要不是这老不死的引导,他也不会拒绝冰灵根从而变成了炉鼎这么不能修炼的废物。 怒从心起,恨不得把所有人撕碎。自顾自自坐起身,又开始掐诀修炼,在阴暗的屋内运转起稀薄的灵气。 …… 阳光初升,晨辉喷薄欲出。揽玉门少了一座山头,听说是昨日被劈了。问是谁劈的那又只能言不知,只知道昨夜三更忽闻地动山摇,石崩山裂。次日清晨,原高耸的山成了平地。 明月高悬,不知为何而来的众多杂事纷纭,第一次将易将行的脚步拦住。心下愈发不安,听着耳边冗杂琐事,烦躁顿生。这些事情明明是不归他管的,连别的峰的报告也朝着他这边打来。 一句其余长老均有安排,那些担子忽然纷至沓来,像是安排好的一般。汝瓷茶水渐冷,他按了按眉心,抬起手来,做出疲惫姿态。 “本尊身体不适,今日到此吧。” 座下弟子动作微停,没人拿的定主意,目光交汇间面前白衣早已消失不见。 …… 陶瓷瓦片划破冷气,沙土绿植倒在地面。染血的床单夹杂着丝缕清液,褶皱破损的布料,让人很难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寂静的空间再没有熟悉的温度,寻不见那人的喘息和眼泪。 “小渔?” 美人缓步走到榻边,洁白的衣袍落在地面。他跪在地上,朝着床下望。 空空的,那里没有人。 瓷白的手伸入那片虚无的空间,朝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晃动。 “小渔,出来好吗?” 可是那里分明没有人。 是他没有看好自己的徒弟。易将行得不到回应仍旧执着地跪在那里,目光凝在床下一处黑暗的角落。 跑了,他又离开了自己。明明是他自己说的要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他是个骗子。前世的时候,是齐以渔自己说的,他自己说的要永远和师尊在一起的。 是他自己说的! 跑了,他又跑了! 是不是死了就能安分待在身边了?明明做了尚光的舍体就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了啊,为什么要逃,是不喜欢他了吗? “齐以渔,齐以渔……”易将行说不清内心的感觉,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一个舍体执着。 他会心软,每当他抱着齐以渔,都会想着要不要再去寻其他的舍体。但是他找不到了,齐以渔是最合格的。 去死吧,那就去死吧,做尚光的舍体。 剑光乍破,一座璧山被拦腰砍断,地动山摇,尘走沙扬。 暴走的灵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心肺似乎都移了位。铁锈的气味在口腔蔓延,抑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 “好浓重的杀意啊。” 执剑之人冷漠地抬眼,发觉声音由上苍传来,带着无法探究的修为。浓厚的灵力在周身荡漾,化成阵阵疗愈灵气。 “是谁。” “哈哈哈哈哈。”那人笑着,很是开心的模样,“吾是天道,你想不想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 “什么?”易将行拭去唇边朱红,美目微动,“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只要你杀了这个世界的反派,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公了,怎么样?想要试试吗?” 天道的语气欢愉,尾调上扬,有一瞬尖细起来又被立即压下。 “万人敬仰哦,只要成为了主角,谁都会唯你是从。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最重要的存在!” “谁是反派?” 天道瞳孔映出易将行紧握仙剑的手,他很满意看到的一切。不自觉掩唇偷笑,又想起无人能够看到自己,悻悻翻了个白眼。 “反派吗,你清楚的很。就是你最想要杀死的那个人啊,吾可是看重了你的杀气才找过来的。” 枯叶翩然,自远处散来,死亡的颜色在叶脉攀染,兜兜转转落在美人雪衣纱边。立在那里的过于貌美,光是站着什么也不懂也会让人心生爱慕。 “现在的反派是齐以渔,去杀了齐以渔吧。”天道又在说,带了些逼迫的急切,“杀了他,你所愿吾为你实现。吾是天道,吾许你尚光仙尊复世。” 矗立的人终于多了些神情,他抬手遥看天际:“本尊如何信你。” 好强的反诈意识。 天道乐不可支,坐在软椅上晃动着身子,脚尖一蹬,黑色的躺椅转了一个圈。不愧是令他(她)满意的角色,真是谨慎。 “自然,做血誓了。” 尚光……师尊。 易将行看着覆盖住整个行云峰半边天的宏大血阵,毫不迟疑地挥剑。 珠玉乱洒,莲瓣糅合。 臂弯的血顺着阵法的方向飘散,汇成繁杂的咒文。像是天宫的装饰,缭乱的纹路与之交汇融合化为一体。 “契成。”天道的声音悠悠响起,“去杀死这个世界的反派吧,易将行。” 我不是写作新人,我是写作死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一觉睡的香甜,恍惚还以为自己处于揽玉门,躺在尚光的怀里打鼾,睁开眼对上的却是小炉鼎难看的面容。 眉毛扭成一团,冷汗挂在额上半落不落,连唇都有些泛白了。 算是清醒了,白虎这才有心情去搭理齐以渔,它轻轻拍了拍少年,把他从梦魇中叫醒。 “醒醒,要走了。” 没去管少年为何面色难看,它只顾着快点前往金沙海去寻找真相。 齐以渔勉强睁开眼,脑袋依旧发晕。昨夜发奋修炼,不知怎得又睡了过去,心中恼火,身子又只能坐起来,勾着脚在地上寻鞋子然后穿戴整齐。 “感觉大爷给你买的衣服如何?” 白虎站在地上叉着腰,趾高气昂仰着脖子,一双眼睛得意地瞧着还在磨蹭的人。 齐以渔不知道白虎是怎么给他买的衣服,只知道还算看得上眼,只是白虎自己穿的那件更华丽几分,还泛着光。 “你的衣服哪来的,不像随便一个地方就能买到的。” 齐以渔穿好鞋也站起身走到了白虎面前,他看见白虎听见他的话后脑袋扬的更高。 “自是大爷我自己皮毛所化!我的毛发好看吧!” 后悔问他了,少年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如同孩童般炫耀的白虎,打断了它的自吹自擂。 “还不走,要等易将行追上来瞧瞧你的毛发好不好看?” 被噎了话也不恼,只做是少年嫉妒了,白虎爽快地带着齐以渔继续赶路,从客栈跑到外面。 毕竟城镇里人烟稠密,白虎不便显现真身,又不能和齐以渔御剑。毕竟一兽一人都是逃出来的,凑一起没一把铁剑,更别说这种凡人聚集的地方,讨上一把剑都是稀罕事。 两人找了辆马车赶着走,就这样,他们在城里赶车,郊外白虎化作兽形背着齐以渔疾行。 一连过了三日,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打铁铺子,白虎二话没说就买了两把剑。虽说现成的货只能道句普通,但作为御剑行路的工具也足够了。 第四日,行至葱郁树林,日月被掩盖遮蔽,风从叶间娑娑穿行。 齐以渔遇在这里到了熟人。 来者面容桃李唇角勾着笑,手中抛着一颗石子,起起落落打在掌心。 “小妖,好久不见。” 一人一虎脚步停下,少年心下一沉,下意识往白虎身后躲。 “你认识他?”白虎回头问齐以渔,正迎上他带着惊讶的表情。 “你是谁?还不滚开!”在林子里的白虎还是兽形,高大的身躯将齐以渔藏在身后。它咬着尖牙,恶狠狠看着来人。 “诶呀,白虎前辈,久仰久仰。”那人拱着手,本来他没动时只见他一人,这样一行礼反而隐约显露出身后的人来。 竟是来了两个人。 “小辈褚舛(chuan)玉,受易仙尊所托带二位回去。” 齐以渔身子一抖,手指下意识抓住了白虎的皮毛。在他看见来人的第一秒就认出来了他,只不过,他从未想过褚舛玉是易将行派来的人。那么上次在凤凰山的那次,也是易将行让褚舛玉来杀他的! 好师尊,就这样绞尽心思想要他的性命是吗,究竟安排了多少手段,筹谋了多久。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没想到还只是看清楚浅薄的一层皮毛。 “什么褚舛玉,狗舛玉,驴舛玉的。大爷都能当你祖宗了,滚开!”白虎的掌砸在地面,泛起一阵沙尘,随着风的方向往褚舛玉的脸上打。 褚舛玉的眉毛挑了挑,勉强压下怒火。他就是个还人情来打工的,无端挨了骂,心下叫苦不迭,面上依旧讨好着:“还望白虎大人赏个面子,您不回去就算了,让您身后那位随晚辈回去。” “你有毛病吧?大爷好不容易带他出来还给你送回去,大白天做什么梦!” 接二连三被言语攻击,站在褚舛玉身后的人终于走了出来。他戴着斗笠,黑压压的纱遮住了他的面容。 “别废话了,打晕带回去。” “这不好吧……”褚舛玉看着斗笠男,“毕竟是神兽。” “什么神兽,如今我只知道它是一只元婴的老虎,修为不及我。我去打那只畜牲,你把易仙尊要的人带走。” 斗笠男言罢,未等褚舛玉再说什么,出手朝着白虎方向绞杀。 黑色的灵气化为利爪对着白虎的头而去,汹涌的杀意扑面而来。白虎闪身躲,又用尾巴卷上齐以渔的腰身,带着他远离攻击。 “是元婴巅峰的修士,那个估摸也是元婴中期。”白虎难得严肃起来,他谨慎地瞧着斗笠男的举动。因为尚光的陨落,白虎修为受到制约,平日能显现出来的只有元婴中期左右的修为。若是一人还好,若是两人,它也很难招架。 “我……我不要和他们回去。”齐以渔很害怕,他又记起了昨夜的梦魇。梦中的他被易将行捆起来灌了猛药,任凭他怎么求,易将行还是将他扔给了紫嫣楼的嫖客。 少年举起手中劣质的剑,薄如蝉翼的剑身闪着黯淡的光,被给予无限希望指向了面前的男人。 他知道白虎可能无法护住他,那他就靠自己杀出一条路。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活过来的,不是吗。 金丹初期对战元婴中期,说出去谁都会被这种不自量力的人笑掉大牙,可是齐以渔还是这么做了。 他不能跟褚舛玉回去,有一秒,他甚至想着褚舛玉似乎对他有些感兴趣。或许自己和褚舛玉睡一觉是不是就可以不把他带回去了? 齐以渔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恶心,甚至生出了对自己的鄙夷,但又觉得自己没错。只是为了活下去,付出怎样的代价又怎会难看。 他终究还是无法放下那点可悲的自尊,他举着剑,对着无法战胜的修真者。 “可笑。” 褚舛玉看着剑尖摇摇头,收起了原本握在掌心的本命剑:“对付你,我不用武器。” 到底是活过一世的人了,齐以渔的招数有所收敛,多数在试探。很多时候胜负只在一瞬,或许能赢呢。 少年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时而用破烂似的剑刺在身前,时而用灵力在他身上抓痒,而与他戏玩一般。 可是太无聊了,无聊到褚舛玉可以分心去看斗笠男和白虎的战斗。 那边倒是打得不分高下,两边人身上都挂了血色。白虎雪白的毛发点上红梅,阵阵低吼从喉咙里挤压出。 难缠的小子!白虎烦躁得紧,它的修为大抵还比不上男人,只能靠着自己纯正的血脉和经验应对。显然对面的男人也并不轻松,毕竟他应对的是一只神兽,并非常物。 斗笠男修习魔道,白虎是金系血脉,两者相克,每一招都将对手伤得不轻。 来的路上,褚舛玉没少受斗笠男的气,眼下倒是看了出热闹,难得看他吃瘪,竟也肯漫不经心地同齐以渔喂招玩。 齐以渔这边打了几招就完全认清了形势,他深知自己不是褚舛玉的对手,只能靠着记忆打出些拿得出手的招数。他想等着白虎快些解决掉斗笠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白虎和斗笠男僵持住了,这告诉他,他只能和褚舛玉正面对战了。 “前辈,或许有考虑从易仙尊那里脱离?前辈如此修为,超越易仙尊成为大能也指日可待,为何偏要捉了晚辈回去?” 褚舛玉听着就知道少年想打嘴炮,他挑了挑眉。自从上次凤凰山让这小子逃了,他就知道齐以渔心里多少小九九,鬼点子说不定不比易将行那个老疯子少呢。 “别废话,不同你玩闹了。是你自己和我走,还是我打残你拖着你回去?” “齐以渔!” 齐以渔听见识海的呼唤,面前刹那间出现了一道赤色的屏障。炽热的红幕带着刺眼的光芒,火舌朝着褚舛玉的方向撩拨,足以融化一切的温度带着热气喷薄而出,让其不由得后退几步。 “跑。” 齐以渔听见混元的声音随心而动,回身前是褚舛玉惊诧的目光。 耳边响彻不尽的怒吼,有虎啸和愤怒的斥责。但是齐以渔不愿回头去看,他不想管白虎的生死,就算他知道那两个人不敢对白虎做什么。 “废物!” 身后传来一声陌生的叫喊,侧腹一股莫名的凉意。齐以渔听见水滴在地面的声音,像是连成线的暴雨,又像是粘稠的……血? 少年有些痛,他低头,暗红的色彩在翠色草地覆盖一层,压弯了野蔓的身子。 鸦黑的灵气化为利爪将齐以渔的腹部穿透,艳红的颜色刺痛了金色的瞳孔。 白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似乎是酸涩带着愤怒。它来不及分析情感的来源,只归因于是无法探寻尚光陨落秘密的懊恼。 “你疯了!易将行没说要杀了他!”褚舛玉大惊,下意识去拍打锁住自己的屏障,又被火舌打回了地面。 “那又怎样,只不过是受了伤,一时也死不了。”斗笠男嘲讽地看着被困在屏障内的男人,“废物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斗笠男身侧的白虎没了动静,孤寂地站在那里。以为白虎终于放弃了抵抗,他朝着跪在地面的少年走去。 “束手就擒才是最明智的举动,像你这样的弱者连活着都要感恩上苍的怜悯心。” 斗笠男将野草踩在脚下,用灵气化作一条墨黑的束灵锁,冰冷的链条在他手心摇晃,散着可怖的气息。 好冷。齐以渔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迅速流失,灵气也随着腹部的伤口向外涌,他想站起来。身形摇摇晃晃,又倒了下去。 看着不知生死的人,斗笠男心中暴虐得到满足,他兴奋地用脚尖踢了踢少年的身子,只看见那血流失地更快。正准备将其捆起来,就感到身后一阵杀意袭来。他迅速回身,连束灵锁也无意丢到了一旁。 头顶虎耳的银丝少年手指曲起,瞳孔缩成一道竖线,尾巴诡异地紧绷,他正站在斗笠男刚才所立之地:“受死吧。” 斗笠男也没料到白虎会强行突破障碍,短暂恢复了被压制的修为。若是他没记错,尚光仙尊与白虎共享修为,当年的尚光可是修真界唯一一个临近飞升的存在。只是这种强行逆修为的方式对自身伤害极大,若不是危及自身生命根本无人会这样做! 他的目光不自觉飘向了倒在地上的人,第一次正视了这个少年,这个让易将行和白虎争夺的人究竟是何身份。只是再也来不及多想,面前的白虎身上泄出的灵力威压就足以让他颤栗,生理性的求生欲让他后退。再无任何迎战的心思,能逃走都是幸运的! 男人迅速召出护盾,试图给自己拖延些逃跑的时间。密密麻麻的符咒布满整个暗紫色的屏障,这是他们灵派最强的盾术了。 想到能从鼎盛时期的神兽白虎手下逃脱,或许也是一桩谈资。斗笠男立刻起跳,余光瞥见还被困在火障中的褚舛玉,更生出几分不屑。 废物就是废物,能活着都是恩赐。 金色的瞳孔紧紧盯着那远去的身影,弱小的人类先是放了一个宛若蝉翼的护盾,又开始一副万事大吉的模样逃跑。 一只蹦来蹦去可怜的蚂蚱。 手掌举起,将目光所及完全掩盖。 隔着虚空轻轻一握,血肉四溅,树木崩塌。 白虎垂首,他甚至连步子都没迈动一步,轻轻将地上的少年抱起来。看着齐以渔血肉模糊的腹部,面上浮过阴鸷。他其实看见了齐以渔抛下他跑掉的那一幕,他完全清楚雌兽根本不想管他,甚至根本不在乎他的生死。 要不然白虎他讨厌人类呢,人类真的很讨厌。骄傲自负,从来无法认清自己,他们永远无法得到满足,不知感恩,认为所有一切都是应得的。 只是齐以渔还不能死,又或许有那么一丝的不同,不同在他是自己的雌兽。只有在白虎自己亲手杀死他之前,他一直都会是白虎的雌兽,是受神兽所护佑的存在。 一只手掌按在少年的脑后,白虎的唇印了上去。尖锐的虎齿吸吮着惨白的唇瓣,舌尖撬开紧闭的齿关。他将自己的舌咬破,金属味的血蜿蜒进少年的口中。 白虎咬自己咬得毫不怜惜,有些血没能渡入进去,从嘴角滑到脖颈。沙华的液体衬得白皙的皮肤是异常的美丽,只是没人看得见。 不是想要活下去吗,不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吗。 白虎发了狠地啃咬着怀中的人。 神兽的血能疗伤,那你就多喝些吧。 喝了之后,活过来。 褚舛玉还被困在屏障内,他怔怔看着远处的白虎。太远了,他甚至看不清白虎做了什么。另一个男人变成了一片血雾,残破的肢体甩到了林子里,那只总戴在头上的斗笠也不知所踪。 白虎将齐以渔带走了,他不敢出声,好在白虎似乎注意力都在受了伤的少年身上,完全没记起还有他的存在。 褚舛玉蹲下身,自嘲地笑了笑。 哈哈……他再也不会帮易将行做任何事了,这两次足够还了人情了。这个易将行把他当畜牲整,他再也不干了。 周身的火炙烤着他的身体,褚舛玉热得要命,他能感受出这种屏障上散发着大乘修士的灵力。 只能祈祷这个屏障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席地而坐,看着白虎带着少年离开了。 第一卷完结了,到这里全平台追平了,第二卷我还在磨,我去修仙了。[我这本书这里是删减了的,没删减的地方近期关闭了,我无法更新。第二卷几乎都是剧情,但是第三卷会出现比较难以上台面的剧情,我可能会走意识流[可怜]。第二卷更新时间也未定,主要备考,真的很忙[可怜]。我习惯有存稿,所以要攒一攒再发][总结:更新时间不一定,应该会比较慢[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齐以渔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肮脏的物件,和好多他不认识的人**。梦里的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记得自己似乎不太情愿。 渔村旁边有一座山,最茂密的林子长在那里。枯木抽出新芽,风儿穿过绿叶野草吹在了男孩脸上。 男孩醒了,他躺在溪边,揉了揉后脑勺。环望四周,看见了倒在身侧的鱼篓。 破旧的鱼篓只剩下一条被开膛破肚的鱼,肚子里的血都流空了。他才记起来自己是来捕鱼的,结果被村子里讨厌他的几个孩童敲晕了过去。 齐以渔爬到鱼篓旁边,垂眸看着那条惨不忍睹的鱼。只剩这一条了,其他完好的鱼估计是被那群孩子抢走了。 真讨厌,好想给他们些教训瞧瞧。想要往他们书篓子里面扔蚂蚱,把他们推到泥坑里面,可是养母不会同意他这样做的。 齐以渔试图站起身,膝盖很痛。几条血痕在膝头那样明显,经过刚刚的动作又冒出血珠。 少年不在乎地随手蹭掉血痕,也没管自己的手是否还是脏的,抓起鱼篓,将那条死透的鱼儿也丢了进去。 就算这条鱼卖不了了,也可以炖口鱼汤喝呢,可以给养母补补身子。 山路很陡,少年仍旧抄了近路回去。月亮高高挂在天空,银辉渡在少年的周身。 那帮家伙下手真狠,齐以渔的脑袋现在还有些疼,晕的时间太久,他有些担心养母会着急。 从高处的山向下一蹦一跳的,如同山中灵活狡黠的野兔在林中穿梭,身形小巧的男孩很快就跑到了山脚。村子里的光几乎都暗了下去,黑压压的,看不清什么东西。 遥遥的,一个身影立在昏暗的灯光里。少年朝着那里奔过去,黑暗里的唯一一点光亮点缀在女人身上,在她脸侧敷上丝丝缕缕的暖色。 “娘!” 齐以渔叫着,他飞身扑到了女人怀里,身后背篓里的鱼险些飞了出去。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女人抱着撒娇的人儿,粗糙的手抚摸着他的头顶。语气里是有些生气的,但更多的是心疼与担忧。 齐以渔怕女人抱他久了会累,重新站回了地面。他的脚尖在地上碾了碾,做出一副知错的模样。 “贪玩了,不小心在林子里睡着了。” 女人笑了笑,佯似做怒般屈指在男孩头顶敲了敲:“不省心的小家伙,下次早点回来,平白让为娘担心。” 男孩诶呦诶呦地捂着额头,被打狠了的模样做乖卖巧:“娘,我知错了,莫打了。” 女人没搭理他的作怪,伸手卸下了男孩身后的背篓,她看着里面开膛破肚的鱼儿,面上的笑僵住了。 齐以渔抬头,也瞧出了女人表情的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扯住女人的衣袖,那里破了个洞,被用与衣裳不同颜色的布料补上了:“娘……” “还是娘没能耐,只能让你被别人欺负了去。”女人将手伸入背篓,拿出了那条鱼。鱼血都流干了,只剩下皱巴巴的皮肉,看起来很是瘆人。 “娘!别这么说!”男孩一把夺过那条死鱼,“我没挨欺负,这鱼是被我杀的,这样更好炖汤。娘,明天我们喝鱼汤吧。” 在渔村里面,最贱的食物就是海物,只有最穷困的人家才会天天以这些为食。而齐以渔他们家就是这样,每日都是那些东西。女人知道齐以渔不爱吃鱼汤,甚至可以说连她自己都不喜欢,再美味的东西天天吃也会厌烦。 她知道男孩不愿让她忧心,再者说,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她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装作不知道,装久了还能安慰自己将这孩子养的很好。 她只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好啊,明日你去私塾前就能喝上。” 私塾。 男孩的目光移向了角落,他不想去私塾,他没钱去上,只能躲在墙根下面偷听。他真的不想去,但也不敢说出来,女人将希望寄托于他,盼着他考取功名。 昨日那群孩子刚在他脑袋上浇了盆脏水,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止不住地大笑,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可悲的老鼠。 “知道了。”齐以渔抬头,扬起一个笑脸。 第二日,齐以渔还是去了私塾。他蹲在墙根下,那个地方是听课最清楚的位置,也是他一直坐的位置。这里不仅他熟了,私塾里的孩子更是熟了。 今天天气闷热,树上的蝉不停地叫,一个歇了另一个立刻接上。齐以渔穿着有些破旧的衣裳,脚趾蜷缩着。昨天从山上往下跑的时候太过着急,草鞋崩开了,养母本要给他连夜做个新的,被少年拦住了。 女人太辛苦了,齐以渔不舍得再让她熬夜。 身上有些腐臭味,男孩皱了皱鼻头。这可不是他不爱干净,是伤口因为炎热的天气化了脓,味道属实尴尬。 这些伤还是前些日子添的,醉酒的男人回了家又是发疯的样子,随手抓过什么都往人身上抡。齐以渔硬生生挨了他几棍子,有些部位打得皮开肉绽。 郎朗读书声从窗棂穿出来,那些生晦的词语转入耳畔。男孩手中捏着一支极细的木棍在地面划着,有些句子他会写,有些却不会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夫子授课,拿着书走动,他立在窗边:“行善和作恶到头来都有报应。切忌不可做恶事,终有回报的那一日。” “是---” 屋内的学生坐得整齐端正,声音齐齐的回应。 木枝戳在地面,掀起一块小土坑。齐以渔看着那里,在想这句话的含义。养母也经常和他讲一定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只有善良的人才能得到他人善意的回应,但是她明明过的一点也不好啊。 男孩握着木枝,在地面写下了这句话。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丑陋极了。用手指将最难看的那个字抹去,又重新写了一遍。 “善”这个字笔画最多,也最难写,男孩用木枝一遍遍写着,只是不知为何,越写越丑了。 他扔了木棍,昂着头去瞧窗户,想要看看里面的样子,但也只是做做样子,他不敢真的往里面看。 “又问目连:‘何者是行报耶?’目连白佛言:‘随其缘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夫子又在授课,窗边的男生早就坐不住了。坐在最靠窗位置穿着白衫的人叫李乾咏,平日最是好动,根本坐不住板凳。眼下算是安静够了,屁股左右扭着,就是安分不下来。他握着笔的手转着笔杆子,眼珠子往窗外的绿茵飘,心思活络起来。 他敢肯定,渔村那只小妖又来了。拍了拍衣袖,脑瓜子往身后撇,示意身后的人动作。 身后的人着青衫,扎着丸子头,他也蠢蠢欲动起来。早就闲不住了,一兜子的乐子挡不住他活跃的心。 趁着夫子背对着他们,青衫的孩子将一个包袱丢了出去。 善……善…… 还是写不对,齐以渔靠在墙面,怔怔看着地面上的话。忽然,面前像是下起了小雨。 伸手去接,一只黑色的东西躺在掌心。仔细瞧,是死掉的甲虫。这下他才看清,哪里是下雨,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他准备了这场惊喜。 是想让他受到惊吓喊出声音让夫子赶走他吗?不是,齐以渔知道他们不想让他走,他走了,那群家伙就没有玩具了。 好可惜,他不怕虫子,更不怕死虫子。齐以渔抱着双膝,将脑袋靠在膝头。他讨厌私塾,讨厌那群人。 散学了,齐以渔刚想跑就被揪住了头发,双手捂着被扯痛的头皮,回首去看趴在窗边嬉笑的人。 李乾咏神色不悦,目光落在地面上的死虫子上。他自然不高兴,齐以渔居然没有害怕地叫出声,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那他准备那么久的意义是什么? “小畜生,过来。” 李乾咏朝着齐以渔勾了勾手,手臂用力,扯着男孩的头发将他拉近几分。 “你个牲畜总来私塾做什么?哪个皇室会用个牲口做国栋?” “松开我!我不是牲畜!”齐以渔力气不大,常年的营养不良更让他显得瘦弱,和秸秆似的手臂护着自己的头挣扎,也抵不过半分。 “不是牲畜是什么?妖不就是牲畜变来的?”穿着青衫的男孩也探出头,嬉笑着问。 嘴上讨不到好,齐以渔干脆不说话了,只是一门心思想逃。李乾咏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用力一甩,将男孩扔到地上,自己从窗户翻了出来。 嘶,好痛。 齐以渔整个人严严实实摔在地面,手掌蹭在地面泛出血珠。他来不及喊疼,看了一眼伤口立即想逃,刚撑起身子又被一脚狠狠踩在地上。 “呃嗯!” 一声闷哼从脚下传来,李乾咏笑了,心中是说不清的满足感,他朝着青衫的男孩挥手。 “把那些死虫子捡过来。” 青衫男孩和李乾咏都是小商人家的孩子,家里只能说小有富足,两人地位平等,谁也不比谁高一等。平日他很瞧不上李乾咏,只不过在发现李乾咏有欺负人的天赋后便默认了为他做点小事,毕竟在害人的方面,两人都会获得心照不宣的快意。 带着沙土的虫尸捧在掌心,李乾咏两指抓起一只牵牛的触角,他蹲下身扳起齐以渔的下巴。 “你快瞧瞧,这些都是我好心好意为你一点点捉来的,你怎得不知感恩呢?”李乾咏歪着头,将那只虫子放得离男孩更近了,“畜牲就要好好当一个畜牲啊,来吃食吧。” 他的双膝压在齐以渔的双腿,手指死死抓着男孩的下颚。齐以渔甚至能听见自己骨骼作响的声音,他想摇头,却做不到。 指尖深入脸颊的皮肉,男孩连整张脸上都没有多少软肉,唯有唇瓣算是饱满的,红的要滴血般。 牵牛黑色的身体落在了唇瓣,只是齐以渔咬着牙关,让李乾咏没办法将虫子塞进去。 李乾咏抬头,朝着青衫男孩使了个眼神。后者灿烂一笑,细长的眼睛眯成一个缝。 好恨…… 齐以渔第一次产生了一个名为恨的念头,什么是恨,他说不清。只是蹲在墙根下的时候会想他为什么一定要来,被欺负的时候想着为什么一定要折辱他。 没办法细想,也想不通,他才不过十岁的年纪,什么也想不通。 募得,后腰传来钻心的痛,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唇齿无意张开,那只牵牛便随着李乾咏的指头丢了进去。 尘土飞扬,男孩被压在沙土石地,嘴被一双掌严严实实捂住。腥咸的味道充斥口鼻,他能感受到那只虫子在舌根上,不上不下地挂着。 “干的漂亮。”李乾咏兴奋地夸赞了一句,“刘兄的脚力还是如此了得。” “过奖过奖。”青衫男孩捂着嘴笑,黑色的瞳孔死死粘黏在齐以渔的脸上,不肯离开半分。他看见小妖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心脏跳的速度越来越快,薄红覆上两颊。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妇人的声音远远传来,齐以渔瞪大了眼,深海似的眸子看得李乾咏莫名愣住了片刻。手臂被抓住,他的手脚离开了齐以渔的身子。 齐以渔终于得以起身,他连忙朝着后面退着,刚以为来了救他的人,就瞧见赶来的妇人拉着李乾咏的衣袖来回瞧着。 “伤到没有,怎么滚到了地上?” “没事啊娘,就是和朋友玩玩。”李乾咏的目光还停在齐以渔的身上,见识到了男孩的表情从激动到怔然,眼中的光闪耀又黯淡下去。 好蠢,又可笑。 这样觉得,李乾咏也真的笑了出来。 “臭小子,突然笑什么。”妇人轻轻在他背后拍了一掌,“叫你放了课快点回家记不得吗,还要娘来寻,真是不省心!” “知道了知道了,多大的事。”李乾咏挥开母亲的手,朝着青衫的男孩扬了扬下巴,“我们走吧,带你一程。” 青衫男孩没说话,但也跟上了那母子二人的脚步。 三人风尘仆仆地来,整整齐齐地走。 “以后别和一只妖怪玩,算什么样子。”女人当然知晓他们在做什么,也只是疼惜地拍着自己儿子染上尘的袖摆,“看看,和脏东西打交道也弄脏了自己。” 齐以渔凝视他们的背影,缓缓低下头去。 玄色的虫带着涎液落在地面,清液裹满了它的浑身,看上去那么不协调。触角断了半根,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或许是方才随激烈的动作咽下去了。 起风了,带起了额前的发。男孩站起身,他的身板很薄,像是能被风吹破。他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了私塾的窗边,一脚踢在方才写的那句话上。沙土随着清风飞走,而那里也再无半分痕迹。 五一快乐,这个剧情进度,第二卷结束可能刚开了个头。设了存稿,我五月考试六月出去实习,估计写不了,所以时间设置的都比较远[三花猫头]这本本质就是狗血强制,受不是很好过,攻更不是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听说老齐家那个媳妇又捡怪东西回家了?” “可不是嘛,她之前捡那个小妖,今天又捡了两个魔物回去。” 最先开口的大婶拍着大腿,乐不可支:“照我说,她也就和那些怪物处的来,你看她平日除了到处做工就是回家收拾家务,哪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一起耍过?说不定她自己也是个怪物。” 男孩拖着带伤的身子奔跑,他又听见那些带着讽刺的话。第一次,他没有去揪那群长舌妇的舌头,而是朝着家的方向狂奔。 母亲不能再捡怪物回家了,村子里所有人都把齐以渔当成怪物,也把女人看成异类。那些人讨厌他,也连带着讨厌女人,如果再继续恶化下去,齐以渔不敢想会变成什么样。 推开木门,浓重的草药味钻入鼻腔。 “娘!” 男孩追着药味找过去,看见拿着棍子在锅里搅拌的女人。女人看见他后擦了擦手,露出一个拮据的笑容:“小渔回来了?” “娘,你又捡什么回来了,我听村里的女人说你捡了两只魔头。” 齐以渔着急地扯住女人的衣摆,眼内的迫切几乎要溢出来。 还以为他是着急找新伙伴玩,女人拍了拍他的头顶:“他们两个受了伤,村里的人要杀了他们两个,我就把他们抢回来了。” 两只魔物浑身是血,躺在离渔村不远的草地,粘稠的血迹早已干涸,棕褐色的液体沾染在草叶上。浓重的血腥气引来了不少人,有渔民好奇心重,伸手剥开了两人藏在发下面容。两只泛红的魔角赫然出现,将所有人都吓得连连后退。 “天呐!是魔!” “两只魔在我们村子受了伤,若他们是大魔的孩子,我们难逃其咎。若是小魔……” 说话的是个汉子,是村子里少有的读书人,平日很有话语权。他手中握着一只铁叉,银光在尖端刺人双目发痛。 “杀了吧,以绝后顾之忧。” “说的对啊,若是哪个大魔的孩子,还以为是我们村的人伤了他。还不如杀了了事,若是小魔杀了他们更没有坏处。” 周围逐渐有人开始有人认同这种看法,越来越多的人点头,判决着这场生死。铁叉被举起,尖锐的刺正对两只魔物的方向。汉子将手臂高举,在众人的目光中向下落。 “等等!” 铁叉从女人的胳膊上划过,一串赤珠在空中飞舞。像是他们平日早出去捕鱼时抽出的铁叉,带着鱼儿的残躯与血肠。 “齐嫂!” 有人认出了女人,慌张叫了一声,看见她只是伤了胳膊才稳下心神。 “你做什么!” 女人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怀中搂着那两个魔族孩童,一下下喘着粗气。她远远看见了这边的状况,没多想就扑了过来。方才情绪激动还没太多感觉,眼下便是感到了阵阵刺痛。 汉子也自然认得女人,村子里出了名的“善人”。呵,大善人!不知从哪里捡了个妖怪回来,硬是要养,自己丈夫怎么打都没办法都让她回心转意。这种不顾家的女人娶了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顾着自己的小家,只知道凭着自己心情做事,这种人怎么能称得上是好人?伪善罢了,伪善。 “你又要捡怪物回去?”男人扔掉了手中铁叉,目光轻蔑地宛若看一只虫子,“好,捡回去吧,若是出了事记得自己担着,别连累了大家。” “我……”女人皱着眉,她受伤的手臂仍旧牢牢护着怀中的两个魔物,嘴唇颤动,想说些什么,可是周围的人散了。他们都了解女人的性格,不愿劝,也不愿管。 于是那两个受伤的孩子被女人带了回来,女人将他们被血液粘在血肉上的衣服一点点褪了下来,拿着不多的继积蓄买了药材。浓重的草药味弥漫在这个不大的家中。 女人手上还熬着药,她要看着火候,只道让齐以渔先去看看那两个孩子。 什么孩子,明明是两个遭人嫌的怪物。 齐以渔想着,往屋子里去了。就那一个床榻,被两个魔头占的完整。脏兮兮的脸被女人擦干净,露出原本清秀可爱的面容。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在面颊打落一片阴影。 单这样看上去,任谁都会认为他们是乖巧的普通孩童。只是藏在发中的犄角甚是扎眼,火红的颜色蔓延在尖端,如同吸血的虫子攀延下去。透粉的指不安地抓在被褥上,令人心生怜惜。 齐以渔看着他们,一步步走上前去。他单膝跪在榻边,低头去看离他最近的魔童。发丝垂在手背上,与身下玄发弯曲交叠。 他们不能留在这里,养母因为自己的缘故已经很受排挤了。齐以渔从记事起就生活在这个不大的渔村,男人每次发怒都会怒斥女人捡回来了他这个累赘,所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收养来的。 每次在外,都会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那是个什么妖怪?蓝色头发诶,会不会吃了我们。” “谁知道齐嫂发了什么疯病,居然捡了个妖怪去养。” “离他们家人都远些吧,别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 齐以渔知道女人因为他的缘故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但是他不敢离开,他怕自己没办法活下去,他怕自己会死。男孩紧紧依赖着唯一一只能够攀附的藤蔓,像是一只如何都甩不掉的虫子,死死咬在女人的身上。 别人欺负他,他怕影响到女人,选择不声不响地忍受下去。每当他浑身脏污地回到家,女人都会对他嘘寒问暖一番,这样就足以填充好他虚无的内心了。齐以渔也能看得出女人其实知道他受了欺辱,但是选择了佯装不知。只是这又如何,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没错,他是个只能带来灾祸的怪物,像他这样的怪物不能再多几个出现在养母身边了。家里的男人是个酒鬼,只会打人闹事,若是因为这两个魔物女人受到村子的挤兑,她会活不下去的。 带着寒气的手掌轻柔地覆盖在身下人的脖颈之上,男孩湛蓝色的瞳孔紧盯着那寸肌肤。他的手指慢慢收紧,看着魔童逐渐扭曲的面容。 去死,他们两个都去死,为什么要倒在渔村附近,为什么要让养母看见他们?都怪他们自己,去死之后赎罪去吧。 心脏的鼓动激烈,连空气都变得灼热。吐出的气体似若浑浊,目光尖锐划在指尖的交汇。 “嗤。” 一声冷笑让齐以渔一颤,他迅速收回手掌 ,脚下一时没站稳,跌坐在地上。他惊恐地看着发笑的那人。和刚刚他想要掐死的魔童长着同一张脸的家伙正眯着眼看他。 不过那人什么也没说,他坐起身,一点点挪到了另一个魔物的身边,扬起手打了下去。 “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打,响亮的巴掌声回荡着,听上去没有收敛一丝力气,每一掌都用足力道。 两个魔童长得太像了,这看似暴力的场景那样诡异,倒映在齐以渔眼中甚至有一种那个人在自己打自己的错觉。 好在是另一只魔童总算是醒了,不然齐以渔会怀疑他会被活活打死。 “你打我作甚!” 另一只魔物一醒就叫起来,看上去很有活力。他举着拳头朝着人比划,晃了好几个来回也不敢砸下去。 “怕你死过去。” 听到这话,挨打的魔童怒意更盛:“我本来没死都要被你打死了!” 打人的反而漫不经心的样子,他耸耸肩,一副终于注意到齐以渔的模样,笑着朝他打招呼。 “哇,是你救了我们吗?我叫卫焉澜,这个没教养的家伙是我弟弟,叫卫堂漤。我们是双生子。” “狗东西,你才没教养!”卫堂漤说着又要上去拼命,或许他就是个表面主义的人,每次都是嘴上说,动作上也只是假装做做,根本没有实际真正的举措。 “不是我……”齐以渔还瞧着卫焉澜,刚刚他看见了自己要杀人,为何还要这么说。 “你们醒了?” 女人端着煮好的药,进门就看见了坐起身的两个小家伙,欣喜地快步而入:“小渔怎么坐在地上?快来搭把手,来喂他们吃药。” “哦,哦……”齐以渔忙不迭起身,来不及拍落身上的灰尘,抢夺般拿过女人手中的药碗。 深褐色的汤汁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男孩握着汤匙,一下下搅拌。舀起一勺抵到嘴边吹了吹,往床上人面前递。 “唔啊!这是什么东西,两个愚蠢的贱民,离我远点!” 卫堂漤皱巴着脸,吐出一截舌头,慌忙向后退。 “这是药啊,对你们的伤有好处的。”女人家中的药材很少,能拿出这么多来给他们治伤实属不易。 “谁要你们假惺惺,我们的伤很快自己就能好,我们可不是和你们人类一样脆弱。快拿走这恶心的东西,拿远点!”卫堂漤似乎很讨厌药味,他本来离着齐以渔近些,闻到草药味后直接跑到了卫焉澜身后,言语激烈还挥着胳膊驱赶。 “抱歉啊,我弟弟他就是这样任性。”卫焉澜笑着解围,随后狠狠给了身后的人一杵,“老实点,把嘴闭上。” “啊……没事没事,既然你们没事这药就算了。”女人面颊泛红,有些尴尬地继续说,“你们若是想走可以离开,若是还需要休养就在这里歇歇身子吧,免得伤口恶化了。” 两只魔身上的伤势严重,有些地方几乎深可见骨,看上去是需要休整。 卫堂漤还是一副鬣狗的模样,他咬着尖牙从兄长身后探出头:“装什么好人!我们不需……嗷!” 脑袋被狠狠砸了一下,卫堂漤立刻大叫一声止住了刚刚的话。 “那就多谢这位夫人了。”卫焉澜浅笑着,他不过六七岁的模样,言谈举止倒是温文尔雅颇有风范。一双眸子火红不带任何情绪,却弯着眼看着齐以渔的方向。 “那我先去撤下这些汤药去准备晚食,想必你们也饿了。” 齐以渔还呆愣着,直到手中的药碗被拿走,他想跟着女人出去,又被轻轻叫住了。 “夫人,初来此地我还有些害怕,可以让哥哥留下来陪我们吗?”卫焉澜睁大眼睛,紧张地攥着身下的被子。 这家伙一看就比他大,还卖乖叫他哥哥!齐以渔不想留下来,他想往外溜,刚钻到门口就被女人呵住。 “小渔!想去哪,留下来照顾他们,你这样哪有一点待客之道。” 齐以渔回头看着女人要笑不笑的面容,只好认命般走了回去。 女人走了,只剩下他们三个小孩子。 不知为何,卫堂漤很讨厌齐以渔。他跑到了床角,警惕地看着齐以渔这边的方向。而齐以渔也不知道该怎样做,刚刚还想杀死的两个人就这样和他并排坐着,有些折磨人。 脖子后面忽然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身后呼吸,冰凉的气息打在颈后。 “你是妖吧。” 冷汗一瞬间从掌心浸出,齐以渔不敢回头,他感觉到自己身后像是有一只猎豹咬上了他的颈子,只要挣扎一分便会身首异处。 似冬天冰河下流动的水,寒凉的手掌从腰侧钻出来,一点点抚上了他的手背。齐以渔看清了那只手,小孩子的样子,黑色的指甲又尖又长,仿佛能一下子戳破皮肉,将猎物扎进地面,无所遁形。 “你刚刚想杀了我们?” 第50章 第五十章 游蛇的皮光滑,黏腻恶心的液体覆盖在身体表面。没有温度的动物最可怕,冷血冷心,无论是与之多亲密的人,一个不留心都会被其咬上一口,从而害了性命。 现在的卫焉澜就是这样的存在,他的唇时不时无意地擦过齐以渔不留防备的颈皮,淬了毒的尖牙在身后摩擦作响。 “我……”齐以渔的声音带了颤,手不自觉抖着,感觉到身后魔头轻柔地揉捏磨蹭着他的指蹼。 “想要说谎就不必了吧。” 魔物做出宽宏大量的模样,他将脑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柔软的发丝扎着齐以渔白皙敏感的肌肤。 “我原谅你了哥哥,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去捉蝴蝶吧。” 还不知道被代为原谅了的某人还缩在墙角,血色的眸子盯着两人交叠的身躯,气得磨牙。 “你们两个别咬耳朵了!我是什么外人吗,干嘛避着我!” 卫堂漤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把卫焉澜扯远了些。 “别挨着他那么近!沾了一身贱民味!” 念在刚刚自己差点杀了他,齐以渔忍了他很久,没想到这家伙没完没了。齐以渔终于爬上了塌,他害怕卫焉澜,但不代表他害怕卫堂漤。 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叫,乱吠的犬不咬人。所以齐以渔瞟向卫焉澜,见他无甚动作后举着手指戳上了疯狗的额头。 “你的命都是我娘救的,凭什么一口一个贱民地骂。” “我呸!我们和你们寻常人等可不一样,这种伤可要不了我的命。反倒是你们,自说自话自我感动的可笑。” 卫堂漤不屑和齐以渔说话,一只杂品种的妖,平日在魔殿给他擦鞋都不配,与他在一个空间呼吸都是抬举了齐以渔。 “离我远点,也离我哥哥远点!” 简直是不可理喻!齐以渔气得要命,他本就厌恶这两个怪物,给人添了麻烦还这样趾高气昂。他脑子里理智的弦被拨动地直颤,几尽断裂。 “好啊,你嫌弃我?” 卫堂漤还掐着鼻子,听见那个贱民自言自语什么,随后一个温暖的身子压了上来。他的双手被抓住,后脑一下子磕在床板。 女人家里的被褥不厚,只铺了薄薄一层,这样一击撞的人眼冒金星。他刚想呵斥,还没张开嘴又被堵住了所有言语。 湿热的触感覆盖在唇肉,微甜的津液缠绕在齿关,顺着舌尖绕进口中。贝齿轻轻摩擦在下唇,像是小猫撒娇一样,一下下挠在心口。 脑子里轰的一下,有噼里啪啦的火在炸响一样,思绪清空全然一片空白。连半分反抗都不曾发生,再也顾不上什么贱民的气味,两人做着如此亲密的事情。 他也不得片刻喘息,渐渐失了氧气,只得也昂起脖子吮吸,像极了回应的模样。 冷空气钻入口腔,卫堂漤终于得了空闲,他直起身子,看着刚刚与自己亲吻的少年被人抱在怀里。 “怎么如此迫切?” 卫焉澜将胳膊缠在齐以渔腰间,低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他眸子暗红宛若要滴血,抬眸间瞥向了自己的弟弟。 那像是一片刀刃,卫堂漤单手捂着自己的唇,竟不敢吭声。 齐以渔还看着卫堂漤的方向,他只看见那人不敢作声,像是被轻薄的小女子依靠在墙根,做足了姿态。以为他是服了气,齐以渔有些自得,看来那小子终究是被他恶心到了。 “我有些饿了。” 耳后传来低哑的声音,是从嗓子挤出来的嘶哑,急迫地往人耳朵里钻。齐以渔有些怕卫焉澜,卫焉澜给人的感觉和他的弟弟完全不同,他让人有一种隐隐的威迫感。 “母亲去做饭了,马上就能吃饭了。” 齐以渔的手搭在环在腰腹的臂弯,他想挣脱,可是被勒的更紧了。 卫焉澜故意在他耳根子吹气,还小声笑。 “可是我现在就饿,我现在就要吃东西。” 他催促着,但是齐以渔眼下哪有东西拿来给他吃,思忖间只心道骗他一骗,更挣扎着往外跑。 “松开我,我去给你拿东西吃。” 卫焉澜鼻尖有点湿,触在颈肩冰冰凉凉的。 “不必了,眼下不就有的吃吗?” 还没分清他语中含义,尖锐的齿已经抵在肩头,刺痛过后便是扎入皮肉的酥麻。细腻的血珠顺着身体的弧度滚落,而大多又在刚刚浸出时就被灵活的舌尖卷去。 这一刻,齐以渔才明白了他方才所言,他这是要吃自己。 “等等,放开我,唔……” 身后环着他的人嘴下丝毫不松力,咬得更紧了些。似乎是担心他会逃走,腰间的力度令人发痛。 滴滴答答,几滴泪砸落在衣襟。 卫堂漤缩在墙角,他好久才从那湿吻回过神来。在他在魔界降临已有两百多个年头,没错,他和卫焉澜都已经上百岁了。只是魔界修行门路偏颇,两百岁对于魔来说不过一只毛头小孩,和人间十岁的孩童并无不同。 但是无论怎样讲来那都是两百多年啊,是不作假的。食指捻在下唇,眉头皱地深了,是抚不平的沟壑。目光追随着从齐以渔肩头滚落的血珠,喉头滚了滚,不自觉地,手掌撑在了榻上。 “呃呜!你!” 男孩看着原本老老实实蹲在角落的人跪行爬到了自己面前。他低下了头,火红的犄角顶在掌心。下意识,齐以渔握住了他的角。 “嗯……” 卫堂漤发出一声婉转沉闷的低吟,随后凑地更近了。 肩上的沉重消失了,疼痛转移到了颈侧。 “作为食物要专心啊。” 卫焉澜淡淡瞥向自己那个和狗一般的弟弟,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咬住齐以渔的手腕,尖牙轻轻地摩擦啃咬。 胆小鬼。 他不屑地移开目光,又啃上了男孩脆弱的颈。毫无温度的手指在男孩头顶摸索,一勾小指,将发带扯了下来。淡蓝的发霎时如同瀑布倾泻,与他的乌发交融缠绵。 “哈……你,你松开我……” 齐以渔眼前发昏,这两个东西绝对不是在和他闹着玩。眼前的种种已经开始出现幻影,重重叠叠地看不清晰。 他们真的在把他当食物吃,两个牲口。 手臂往回收了收,躲开了卫堂漤的撕咬。腕间已经形成了一道道清晰的咬痕,往下流着细密的血珠。 嘴边的食物被忽然夺走,任谁都是不高兴的,更别提一直以来为所欲为的小魔头。卫堂漤向前挺身,几近要与齐以渔贴合。 他放弃了手腕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小甜品,转而学着哥哥的样子,咬上了他的肩颈。 秋天来了,金黄的落叶打着璇从破木窗飘进来。远远的,三个少年像是感情极好的兄弟抱在一起,兄友弟恭的画面铺展。只是夹在中央的男孩泪痕还挂在面颊,眼神失焦地看着前方。 “松开他。” 卫堂漤的手还扒在齐以渔的神色,贪婪地吮吸着难得的人血。卫焉澜一句话宛若冷水淋头,将他打回现实,神志回笼。他抬起头,对上了男孩朦胧的眸子。 “是你太过分了,我喝了不多。” 卫堂漤瞪着眼睛,手掌箍着齐以渔的小臂,试图将他拉向自己:“该松开他的是你。” “胆子真变大了?”卫焉澜只是抬眸瞧着他,长长的睫毛半掩住他赤红的眸子:“废物就要有些自知之明,还需要哥哥来告诉你吗?” 你算什么哥哥。卫堂漤偏过头暗骂,不再和他对视。 “我再说最后一遍,松手。” 不甘,委屈,嫉妒。头一次有如此多的情绪充斥在心里,直涨地他心脏发酸。 都怪这个杂种贱民! 卫堂漤放开手指,整齐的的衣衫被扯地褶皱,他多看了一眼那不平整的一处,原地环抱起了身子。 [卫堂漤:委屈屈。 这哥俩都二百多岁,但是齐以渔成年之前他们只有这种真吃人行为,没有别的啊啊啊啊啊。不能lt啊,很规范的吃人,不要想多,想多我会发疯。] 遵纪守法[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第五十章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你轻点……” 颈侧的人呼吸打在皮肤上,灼热的气息点燃着他的神经,齐以渔的手腕被抓住难以动作。 卫焉澜又在咬他。 自上次他晕过去后,两兄弟仍旧没有什么收敛的样子,总是偷偷在他身上加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但是他们就是喜欢咬他。 养母还是把两人留了下来,养父第一次见他们两个的时候简直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他瞪着眼睛,嘴唇颤抖着,简直下一刻就要骂出声。 齐以渔紧盯着他,紧张地握拳。只是不知男人瞧见了什么,下一刻只是堪堪咽了下口水,喉头滚动了一下便将目光移开了。 他一拳砸在墙壁上,走到庖厨门口,冲着里面骂骂咧咧:“快给老子热饭!没见到你夫君回来了吗?” 男孩看着男人坐到了木凳子上,然后扣着手指。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收了性子,但也猜出了什么,他歪着头,看向了身旁的卫焉澜。 魔物朝着他笑了笑,做出无害的神色。 明明就是他,一定是他刚刚做了什么才让养父怕了。真能装,也不知道这副乖巧的模样要演给谁看。 齐以渔悻悻转回身去,没理会他们,回到了屋子里。 还记得卫焉澜曾经和他说过,要和他一起捉蝴蝶。齐以渔以前很少碰那些东西,不管蝴蝶长成什么样子,终究是一条虫子。 他随着卫焉澜走到绿茵处,看着那人手中捧着一只花背蝴蝶。 卫焉澜抬眸,看见齐以渔正盯着蝴蝶瞧。 “好看吗,它的翅膀是花色的,花纹很美。” 确实很美,像是村子里最有钱妇人身上的细纹绸布,在阳光下能泛出波光粼粼的光,像是溪水一样在身上流淌。 可是它是虫子,而齐以渔讨厌虫子。 “我讨厌虫子。” 齐以渔并没有否认它的美,只是厌恶它本身是一条虫,仅此而已。 “但是你喜欢它的翅膀。”卫焉澜没等男孩的回话,兀自捏住了蝴蝶的身子,另一只手在它的翅根轻轻一扯。 美丽的翅膀与乌黑的虫身分离,失去了翅膀的蝴蝶竟是如此丑陋。指尖分离,蝴蝶的身体没入了浓密的野草里面,消失不见。 两片轻薄的翅膀被放入掌心,齐以渔看着那些漂亮的花纹还有些怔愣。他小心捏起一片翅膀将它举起来,透过纱网般薄的翅膀看过去,冲着阳光是那样闪耀。 是的,他确实很喜欢,他喜欢蝴蝶的翅膀,很漂亮,像是载了所有的希冀。 “你若喜欢,以后就把蝴蝶的翅膀拔掉就好,不喜欢的东西没必要留存着。”卫焉澜慢慢覆上齐以渔的手指,一点点将他的手握成拳:“不被喜欢的弱小是没资格活着的。” 齐以渔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心底那一寸被常年压制的恶意又开始蠢蠢欲动,在不见天日的方寸暗自滋生。 卫焉澜安静地看着他,男孩子垂着眸子,他的睫毛很长,每次被咬得受不了的时候只能哭。眼泪一点点滑落下来,连睫毛都是水渍。也只有那个时候是最动人的,不像平日,像是死水一般平静。 还以为他是不愿,卫焉澜虽然难以理解他为何会不愿,无非是杀一个虫子罢了,有什么关系呢。 没几日,卫焉澜和卫堂漤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至少看上去无碍,齐以渔开始撵他们走。 “伤好了就离开这里,别给我们添乱。” “谁说伤好了?”卫焉澜面色轻快,完全不似疼痛,他点了点心口:“都伤在五脏六腑了,要是强行赶路说不定在路上就能把内脏都吐出来了。” 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齐以渔一眼就瞧出来他在乱诹,他翻了白眼,拿起桌上的干粮就往外走。 他又走了。 卫焉澜蹬上靴子,也跟着要离开。 “你去哪?”卫堂漤忙起身,他原本来懒懒躺在榻上出神,瞥见卫焉澜要走才回过神来,也忙跟着坐起来穿上鞋:“我们终于要走了吗?回魔殿?” “我去瞧瞧他。” 卫堂漤自然晓得这个“他”指的是谁,他立刻警觉起来,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你上心了?你对他上心了?” 卫堂漤没梳头发,乌发乱糟糟地,他走到卫焉澜身前抓起他的衣领:“你别告诉我你对他有什么想法?” 卫焉澜看着自己这个向来胡闹的弟弟,微微勾起笑意来:“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喜欢又如何?” 他屈指弹在桎梏住他的手腕间,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一个玩物而已,你才是奇怪的那个,这样激动做什么?” 卫堂漤捂着折断的手腕,尽管这对他们魔物来说不过寻常人摔了一跤般,但还是成功惹恼了他。 “卫焉澜!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他不适合你。” “不适合?”卫焉澜眯起眼,抬手揩去卫堂漤额角因为疼痛渗出的冷汗:“不适合的话就让他变适合。” …… 齐以渔又去私塾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仅仅是为了养母那点无用的寄托吗?也不是。 朗朗读书声从头顶的窗户里传出来,齐以渔不理解他们为何每日念着之乎者也,也不明白他们为何口中说着极善的话,又做着极恶的事情。 手中握着一颗随意捡起的石子,坚硬的表面擦破了掌心,阵阵痛意让脑子清明了几分。 齐以渔不好学,也不想懂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明明做别的依旧可以让养母昂起头,让她不再受累,可偏偏他也知道养母为了让他上私塾在四处打工。 所以他分明不能不来。 小石子砸在地上一蹦一跳地滚到了更远的地方,掌心的肉陷进去了一块,是刚刚石子的形状。他出神地看着,耳边的读书声愈发嘈杂,像是不止的噪音般混乱不堪,似一把把锤子在脑袋上砸。 忽然,头顶一痛。 抬头,迎面便见那张令人胆寒的脸。那人明明是笑着的,可是却那样可怖,如青面恶鬼披上了良善的皮囊。就算骨子里的肮脏都能化作脓水流出,又仍旧被好看的表皮死死困在内里。 “李乾咏……”齐以渔立刻反应过来,他站起身便要逃,面前忽然拦了一个青衣人,正是李乾咏的帮凶。 这下齐以渔才开始环顾四周,惊觉周围竟没有一个人。方才思虑太久,竟不知早已散学,四下寂静地连树叶娑娑声都清晰可闻。 青衣人一步步逼近,迫使齐以渔向后退。后背撞上了窗户的木栏,耳边吹过凉气,伴随着轻声呢喃。 “小畜生,你今天完了。” 齐以渔身子不自觉抖了抖,他意识到自己处于两人之间,发觉李乾咏与他咬耳朵。连耳廓都被方才的话语浸湿一片。还没来得及犯恶心,身后的人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向后拉扯。 喉被压迫住,齐以渔只能发出不得章法的声音,像是濒死的困兽胡乱挣扎。他整个人被从窗户拖进了私塾里,又狠狠砸落在木板铺砌的地面。 “咳咳咳……” 李乾咏将他拉进来后便松开了手,任齐以渔独自趴在地面奋力地咳,单薄的身子随着动作不断起伏,瘦弱的肩胛似乎下一秒就要与骨骼断裂散架。 太脆弱了,一只妖怎么会这么脆弱。 李乾咏忍不住这样想。 他曾在课堂上听夫子讲过,妖都是穷凶极恶的,都是魁梧奇伟,身形高大威猛的。他当时就想起了窗外的那只小妖。 沾了墨水的毛笔在铺展平整的纸面荡开,勾勒出一个瘦小的身形。 于是他开始注意这只小妖,但也只是偶尔赏几个眼神过去,便也只是如此。 具体是哪日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受了父亲的打骂,正满肚子委屈。辰时来私塾读书又被夫子罚了抄,心情说不出的差。 晌午散学时,他刚踏出门便看见了缩在角落的小妖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浅蓝的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样刺眼,皮肤白的像是能刺瞎他的瞳。 碍眼。 无穷的恶意在心底滋生,第一次他想了那么多。 凭什么一只令人嫌恶的妖怪能和他学一样的东西,凭什么他是一只弱小的妖怪还能活着,畜牲就应该是畜牲的样子,就算模仿人类,终究只是一只牲口! 明明优胜劣汰,弱小就是他的错,要怪就怪他自己! 他不知怎地冲了上去,掐住了小妖的脖子将其按在地上。小妖的头发披散在地面,像是蔓草的根茎般蜿蜒绵亘。 那是他第一次看清了这只妖的脸,是一张算得上清秀的脸,更干净的是他的眼瞳。只瞧上一眼便感觉似有清泉点滴落入泼墨漓江。 为什么…… 李乾咏分明感受得到小妖有多么穷困,能看到他只是身为妖便受到的歧视。可是他又为什么还能用如此清澈的目光看他。 是嫉妒,李乾咏不甘心,他要让齐以渔的眼中再也没有光。黑暗中的人就应该沾染一身污泥,凭什么他能独善其身。 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干净下去。 李乾咏单手扼着齐以渔的脖子,另一只手拔起身边在污泥中生长的野草。他将沾染泥土的绿蔓完全塞入了身下人的口中,他看出了齐以渔要挣扎。 “你要是敢反抗我就去杀了你养母。” 李乾咏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说出的这句话,但是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那个女人捡了一只妖。她的丈夫本就厌弃她,如今更是动辄打骂,从不手软。 多可怜的女人啊,因为齐以渔,她的处境雪上加霜。所以他笃定,小妖会为了保护养母听他的话。 齐以渔知道养母为了他受尽委屈,可是他为了活着只能如同水蛭在女人身上吸血。 小妖果然不再挣扎,只是眼睛不再平静无波,甚至透露出些许愤恨。 李乾咏笑了,他在抖。他很兴奋,原来自己真的能改变一个东西的本质,或许他能杀了齐以渔,但他更想把齐以渔变成话本中说的那种妖怪。 他感觉他是天上的神仙,能够执笔改写齐以渔的一生。 于是他的改造开始了。 感觉我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诶呀我和你们讲,我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教务处。我11号考了一科,13/14/15/16连着考四科,20考两科。结果课设也安排在这两周里面,课设老师都无语了。然后有一门还有6个实验要做,时间排不开,我们老师都无语了,我也无语了。 特别是我想搞扣死破累,结果忙的没时间拍,我买的打光灯都到了……无语,我扣死服也到了,我就想美美拍照,讨厌死了。课设两个,结束就要去实习和四六级,好讨厌。我为什么在这里说,因为我朋友不理我呵呵呵,我没人发泄[红心][红心]我不管有没有人理我,我就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私塾的木桌看起来很轻,轻到齐以渔可以单手拎起来。 齐以渔倒在地上,努力撑着身子,他甚至能够想象到木桌化作一道美丽的弧线,让李乾咏的脑袋绽出绚丽的花骨朵。可是他只能握紧那处桌脚,又看着一只面料顺滑的长靴将他的手踩到地上。 “你在想什么?” 李乾咏蹲下身瞧着男孩的发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刚刚为什么想跑?是不愿意和我玩吗?” 齐以渔皱眉,他怎么可能想要见到李乾咏,本来想着在散学之前就跑走,可惜想事情想得太深,一时忘了时辰。 见他不说话,李乾咏眸子暗了暗,拇指挤压着他的下唇,抵在齿关逼迫他张嘴:“几日不见哑巴了?亏我如此想念你,你就这样待我?” “我不想见你。” 李乾咏能看清小妖眼中的厌恶,心中的情绪又开始迅速变质,像是酸了的馊米饭。他身上的戾气变重了。 青衣男子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摇着扇子笑得像一只狐狸:“李兄今日想怎么玩?” 看着来人调戏般的目光,李乾咏生出一股不知何来的烦躁,他皱着眉将齐以渔按在了地面上。 “一直以来都只知道你是妖,却不知你是什么妖。” 青衣人绕道齐以渔身后,蹲下身子兴致勃勃看着他的脸,显然他也很好奇。光从样貌上,根本看不出齐以渔是什么妖,他要兽耳没有兽耳,要尾巴没有尾巴,甚至除了发色瞳色以外和人类没有区别。 “所以你是什么妖怪?”青衣人也问,他手中的扇子唰地展开,一阵阵凉风自扇面传来。 他们看着男孩,像是想要一个答复,可是齐以渔只是安静地被压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倒也不是他铁骨铮铮不想说,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妖怪。 养母也曾好奇,但是齐以渔似乎丧失了流落到渔村之前的记忆,他化不出妖身,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像他这种情况那必然是一个杂种妖怪,可能是两种不同的妖结合来的,什么也不是。 “怎么不说话?”李乾咏自是以为齐以渔不肯回答他的话,毕竟谁能连自己是什么都不清楚呢?他伸手在男孩脸上拍了拍,警告地催促他。 “我不知道。” 他还是说了,只是说出的话没人信。 “不知道?”李乾咏语气明显冷了下来:“我看你只是不说罢了,不见棺材不落泪。” 青衣人停了手上扇风的动作,转而合起扇子点了点李乾咏的臂膀,他笑着:“何须问他呢李兄?我们自己瞧上一瞧也便知道了。” 李乾咏看向他,似有疑问。 “扒了他,看看他藏没藏尾巴,藏没藏鳞片,有没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穿青衣的小少年长得清秀,说话做事总是慢悠悠的,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李乾咏虽知他能跟自己玩起来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没想到他能想出如此之术。 只是如此行径,似乎更为龌龊了。 “你们敢!” 掌下的人开始奋力地反抗,像是想要逃走。李乾咏本还犹豫着,见状又思起自己原本的想法,他想要让这只妖再也直不起身,要将他拉到污泥里踩烂。一只妖怪有什么资格拒绝,有什么理由不听从他的话? 不知觉间,他掰过了齐以渔的身子。 嘶啦。 齐以渔身上是粗麻布衣,别说用力去拉扯,只是普通摩擦都容易坏损的质量。但一根根粗麻被硬生生扯断的声音在无人的私塾还是那样清晰,落在齐以渔的耳膜上振耳发聩。 “啊……” 李乾咏第一次完整地见识到了小妖惊恐的表情,那双眼睛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是清澈的,然后在他的创造下变成了仇恨,如今只剩下最能挑起他兴致的…… 恐惧。 好可怕,好恶心。 李乾咏的目光在齐以渔的身上游走,像是水蛭在身上爬了个遍,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那些粘液会永远残留在他身体上,精神上。 他忽然想起来了之前在村子里传的一件事,东头的寡妇被南边的一个鳏夫羞辱了。 其实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在当场,他清清楚楚看见那个男人如何将那个可怜的女人按在了稻草上,又怎样将腥臭的东西挥洒。 他不明白男人在做什么,只是在听见女人的尖叫后意识到这并非她的自愿,于是他赶了过去。 那个鳏夫晕了,被齐以渔用砖头敲在了后脑勺上。 女人扯着挂在身上的衣物,瞪着眼睛向后退,最后颤着声音问:“他死了吗?” 齐以渔摸了男人的鼻息:“没死,只是晕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女人再也不顾几乎掉在地上的衣物,抢过他手中的砖头又一次砸在了男人的脑袋上。 “啊啊啊啊,去死,去死!” 齐以渔没阻止她,只是暗红的血液溅在了他的脸上,被他轻轻抹去了。 他看着几近疯魔的女人,不明白她为何会发狂。明明男人晕了,她得救了,可是她把人杀了,她要被关到衙门里面了。 “你为何杀了他,为何断送了自己的后半生。” 女人满脸都是血,分不清还有没有流泪,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红得吓人。 “从他碰我的那一刻我就没有后半生了,我会被人诟病,我会厌弃我自己,我会嫌我自己恶心!” 齐以渔愣愣看着她,他甚至没办法宽慰她什么,尽管他认为这些都不是她的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他分明说不来任何话,他没办法感同身受,更没办法完全理解女人。 女人将他赶走了,次日齐以渔就听到了她自杀的消息。 看着李乾咏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终于,终于他明白了那个女人的感受。不,确切说,那个女人会比他痛苦百倍。 就算她没有罪,但那些罪人还是将不该存在的伤害与苦难留给了受害者。那个女人没有反抗的能力,但是他有,所以他砸晕了男人而眼下他同样还有拯救自己的能力。 受害人本无罪,他会明白这个道理,那些苦难无法被抹去,但她们仍有权利守护自己的尊严。 “放开我!” 李乾咏没想到齐以渔会突然动手,那只瘦弱的小妖屈腿踢在了他的左胸/膛上,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憋晕过去。 眼前花了一瞬,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他又敢反抗?凭什么?他居然敢打他!待他再抬头时,只见一只白皙纤弱的胳膊举起了平日他们都嫌重的实木桌。 那条手臂上满是血痕伤疤,一道如同蚰蜒细长丑陋的疤痕盘在上面,醒目又刺眼。 原来惊恐是可以转移的,齐以渔看着李乾咏睁大的双眼,还有不自觉抖动的腿。 原来施暴者是懂得害怕的,那他们为何不懂的别人受到伤害时也是无力的,他们也是害怕的。 渣滓。 齐以渔真的想砸下去,但是他又不能,他听见李乾咏的叫嚷声。 “狗东西!我要是死了,你那养母不会好过的!我爹我娘会让她生不如死!” 又是这样威胁他。 齐以渔盯着那张一张一合的嘴,他要让李乾咏的嘴再也不能说话,他想要他死。 可惜他不能。 于是实木相互碰撞,他扔掉了桌子。 李乾咏又站了起来,他将齐以渔打落在地面,没再提扒他衣服的事情。拳头一下下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 “哥,你快拦拦那头野猪!他要把齐以渔打死了!” 卫堂漤远远看着都能瞧见血珠子在空中飞,齐以渔只是一只杂种妖,可没有他们这种自愈能力,这么打是会死的。他下意识拉了拉卫焉澜的衣袖,想要让他出面。 “拦?”卫焉澜笑着摇了摇头:“我说过,他既然不适合我就让他变得适合,眼下不正是个好时机吗,都不用我出手了。” 卫堂漤知道他哥又在发病,他一直认为卫焉澜脑子有病。明明刚刚看见齐以渔被扒衣服的时间差点把身旁的树折了,现在又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了。 究竟在不在意,卫堂漤也分不清楚自己哥哥的心思,他一直琢磨不透他。 “好了,别打了。” 直到青衣人出声阻拦,李乾咏失焦的瞳孔才重新汇聚。方才像是被魇住了,现在他才看清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一片血肉模糊。 李乾咏府里有一个花园,种满了红色的蔷薇,每次开春就会大片绽放,如同红墨朱砂洒了一整个院子。 看着满面血污的齐以渔,他将手掌轻轻抚了上去,拇指轻轻蹭着赤珠,将血渍无限放大。 “你要是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青衣男孩没再笑了,他伸手去拉李乾咏的胳膊:“去给他找个郎中吧,你要杀了他吗?” 他没扯动李乾咏,他知道李乾咏比他高大。 青衣人看见李乾咏抬起头,脸上还挂着属于齐以渔的血,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 “他是要死了,是不是就真的属于我了?” 疯子。 青衣男孩第一次失了态,他只是想要寻乐子,而一只妖正好可以拿来消遣。他可从来没有那些逶迤鬼怪的想法,但是他现在发现李乾咏和他不同。 李乾咏似乎对齐以渔有了执念,他在恨那只妖什么呢,他不清楚,但是至少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事情的走向变了,他不会再和李乾咏像这样玩下去了。 “我现在就去找郎中,你不要碰他了,他会死的。” 他匆匆落下这么一句便逃也似离开了,独留下李乾咏一人,让他倒在已经失去意识的人身旁喃喃自语。 “不要死……我该怎么办。” 生日加更,更两章,晚上再放出来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有两个富贵人家孩子死了,死相凄惨,整个皮肤都呈黑紫色,骇人得很。 李家长子李乾咏,嘴巴被用针线缝上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好久了。官府的人过来将他嘴巴上的线剪开了,里面的腐臭气顿时泄出来。 那股恶臭是从他的口中散出,而他的嘴里黑压压的都是死掉的虫子。 刘家三子,喜着青衫,成日把玩一把扇子。而他整日攥在手里的扇子贯穿了他的心脏,一滴血都没能漫出来。 官府查了几日,毫无进展,最终逮了一个常日在外闲逛的乞丐顶了罪。 …… “是你做的吧。” 面对男孩的质问,卫焉澜还在摆弄着手中几片蝴蝶的翅膀,伸手抓起男孩的手腕将它们放入了他的掌心。 “是我。” 他就这样轻飘飘承认了。 就在昨天,齐以渔被李乾咏直接打晕了。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了家,是浓重的草药味唤醒了他。 舌根还残留着中药的苦涩。他睁开眼看见的是养母泛红的眼眶,看见了站在旁边的双生/子。 “养母……”齐以渔张嘴说话,感到唇肉似乎裂了口子,只是轻轻启唇都是一阵阵的痛。 “别说了,我听他们两个讲了。”女人拿起沾了水的手绢在他唇上小心擦拭,将他干裂的唇瓣润湿。 “他们说你从山上滚下来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又去采药材了吗,养母不需要你这般做活计。” 养母的心疼是真切的,齐以渔不敢迎上她灼热的目光,他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卫焉澜。 齐以渔知道卫焉澜替他说了谎,虽说正合他意,但他看不清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知道了……” 齐以渔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我想休息了,养母你也快去休息吧。” “好,你好好休息,养养身体。娘不在这里打扰你了,快点睡一觉吧,好起来。” 养母最后替他掖了掖被角,捧着空了的药碗离开了。 过了好久,齐以渔探出头,正对上卫焉澜的目光。卫焉澜趴在齐以渔的床头,很高兴地看着他。 “我替你说的理由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让她知晓这件事?” 卫焉澜离男孩很近,齐以渔看见他一笑就露出的尖牙,那一对常咬在他颈侧的利齿。 “她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你真当她看不出来吗?我这样撒谎,她反而会感激我替她蒙羞。” 齐以渔当然知道这点,就算知道又如何,还是会选择欺瞒自己,蒙着眼睛向前走。 又没人说话了,卫焉澜站起身,屈起腿搭在床边,爬上榻,躺在了齐以渔的身侧。 “你想杀了那两个人吗?” 提起那两个人,齐以渔又一次确认了他那时没有看错。在他被李乾咏撕扯衣服的时候,余光里隐约瞥见一双暗红的眼,当时他被恐惧冲晕了头脑,只以为是错觉。 现在他终于确认了卫焉澜当时就站在窗外,可是他没来帮他,没来救他。 没人能救他,就像李乾咏说的那样,弱者不配得到救赎。 “我会把李乾咏嘴里塞满死虫子然后缝上,把另一个人的扇子插入他的心脏里面。” 他说着,感觉到卫堂漤也躺在了他的另一边。双生子将他夹在中间,同时握住了他的手。 “好。” 他们又同时说。 双生子有时候会有一些默契,就像现在。 次日,齐以渔就能下地了。虽然走路一瘸一拐,浑身作痛,但他还是在院门口吹了吹风。 那两只魔一直陪着他,也坐在风口。 村里的人没有什么娱乐,每日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聊那些邻里邻外的琐事。特别是还出了命案,齐以渔很快就听说了李乾咏死亡的消息。 他问卫焉澜是不是他做的。 而卫焉澜也承认了。 “你为什么做这样多此一举的事情?” 齐以渔似乎有些动气,但是卫焉澜不明白他为何生气,明明他做了一件好事啊。这样想,他也这样问了出来。 “你生气了吗?你为什么生气,他不是欺负你吗,现在他死了,没人欺负你了。” “就算杀了他又能怎样,我的现状能改变吗?” 齐以渔将手指从卫焉澜的掌中挣脱出,几片蝴蝶薄翅飘荡在了地面上。 “他说的对,李乾咏说的对,弱者不配活着。所以我想变强后亲自杀了他,你可真是多管闲事。” 说完,男孩扭头走了。他走得一瘸一拐,落在眼里还有些滑稽可笑,但卫焉澜笑不出来。 恰逢此时耳边真切传来嗤笑声。 卫堂漤坐在凳子上仰着脑袋瞧他哥的样子,他好久没见他吃瘪了。 “我当时要陪你一起去杀他们两个你不愿意,我说一人杀一个你还是不愿。现在倒是好,他不领情,倒是我得了闲。” 卫堂漤站起身,得意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活该。” …… 看他挨打的时候当做看戏,现在又去杀了那两个欺负他的家伙。齐以渔想不通卫焉澜要做什么,但他确实反感这种行为。 好在是他被打的太凶,下地都困难。家里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家中唯一的男人昨夜醉倒在了友人家,这才没将罪名落在他们头上。 齐以渔蜷在榻上。 想起最开始时他还想过要杀了他们,齐以渔摊开曾握住卫堂漤脖颈的手掌。 还好当时他没醒,而卫焉澜也懒得追究。 那两个家伙居然能那样悄无声息地杀了两个富家子弟,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还是说所有的魔都能做到这样? 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不再适合住在这里了,他们一定会给养母和自己带来麻烦的。就如齐以渔第一次见到他们一样,他想要让他们消失,既然没办法杀死,那就赶走他们。 …… “走?你们要离开了?” 辰时,乳白色的鱼汤还冒着热气,氤氲的雾气在破旧的木桌上升起,模糊了面容。 “是的,我们决定今日就离开,这些日子打扰了。” 卫焉澜端坐着,他面带微笑目光却没落在对话者身上。 “如果你们想也可以多留……” “那就离开吧。”齐以渔出声打断了接下来的话,“他们耽搁很久了,或许还有事情要做呢,养母就随他们去吧。” 女人点了点头,她没理由留着两个孩子住在自己这个破屋子里面。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能看出这两个孩子或许是从富有的魔族家庭里面长大的,特别是卫焉澜,从内而外的举止都是那样得体。 见养母也同意了,齐以渔心下一喜,嘴角刚升起的笑意又忽然一僵。 他感觉到有人偷偷牵起了他的手。 偏过头,正对上卫焉澜似笑的表情。 他忽然想起了卫焉澜答应他离开时提出的条件。 卫焉澜说,他要等齐以渔长大后就来找他。 齐以渔自然是答应了,自己不会永远留在渔村,而卫焉澜也不会在多年后的今天找到他。 今天是个好日子,清晨的风带着花草的清香,家里的两个累赘也离开了,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母亲,我去捞鱼了!” 因为李乾咏那档子事,今日多放了塾假,齐以渔不用去令他烦心的私塾。在两个魔物走后,他背起了修补好的鱼篓往河边走。 鱼鳞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潋滟,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在背篓里飞跃。直至日暮,齐以渔才收获满满地往家去。 这次回来的还比较早,夕阳余晖映在小径,男孩踩着光走。 未至家门,便听见打砸的声音。齐以渔一惊,扔下背篓,鱼儿落在地面蹦跳,它们逃出了竹篓,可是没有水,它们还是会死。只要不回到河里,它们永远都被死亡笼罩。 就像齐以渔推开门时闻到的血腥味。他看见倒在地上流着血的养母,和手中攥着长鞭的男人。 生日加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我就知道!老子早该知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居然去勾搭老王头。他可是瞎了一只眼,成日捧着那个遭忌讳的香炉,你居然和他搞到一起。我……我打死你!” 鞭子的残影在空中抡出一个残破的弧线,簌簌的风声从林叶中穿行,伴随着哭嚎与呐喊。 “我没有!我从来没去见过他!” 女人双臂挡在身前,手背上裂开了鲜红的伤痕,她披散着长发止不住地哀啼。 “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从来没有!” “呵?没有?”男人冷笑,脸上泛着被酒精腐蚀的红,“村里面都传开了,老子刚往回走就听见那群八婆在那里讲这件事!一路上所有人全都在看老子,他们都在笑话老子!从你捡了那个妖怪开始,我就没在村子里抬起过头!” 他蹭掉染在皮肤上的血渍,说着眼中又迸发出狠厉。 “你抬不起头是因为你不作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养母一个人干。你的酒钱,你的买命钱,哪有一样不是养母做工换来的!” 齐以渔推开门,迎着血腥气往养母那里跑。 他听见了男人的斥责,忍不住去反驳他,待看清男人眸中厉色后抱紧了养母。 他不能反抗男人,养母不让他反抗。从齐以渔第一次看见养母挨打,养母就告诉他。 “小渔啊,不能违抗你的养父听见了吗?他只是喝酒喝多了,他很好的。” 养母和他讲过她与养父相遇相知相爱的故事,那似乎很玄妙。养母口中的养父曾经文质彬彬温文尔雅,自从科举落榜后便开始酗酒如命。 她口中的人和眼前的男人似乎都不是一个人。 那个会为养母摘花画眉的男人身上沾了曾经他最爱的人的鲜血。 曾经为她簪花的手抓着她的发,将爱化为了如今的毒打。 齐以渔不理解养母口中的爱是什么,但他看着女人眸中的星光,终究没有问出口。不过养母还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她说:“等小渔遇见自己生命中的那个人就明白娘的心情了。” 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为了旁人值得这样吗,甚至是可以献上生命。 齐以渔挡在养母身前,他看见男人又抡起了鞭子。 “小畜生,你来的正好,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才变成了这样!” 齐以渔紧闭双眼,他不会去反抗养父,就当做是为了养母。 他一直都知道为何养母对他去私塾的事情如此执着,她想让他考取功名,想让他全了养父一生的心愿。 他可以做到,也可以像这样挨打。 只要身边还有人爱他。 鞭子划破空气,是带着冷冽的血腥气。 齐以渔背上附上一个温热的躯体,带着女人忍痛的闷哼和啜泣:“不要打孩子了,小渔他才这么大。” “也就你把这个捡来的妖物当做孩子,好啊,不打他就打死你好了!” 齐以渔被牢牢抱在怀里,他的脸庞滴落一片冰凉的泪,是养母的泪。 这一幕不知重复上演了多少次,只要男人打累了就好了,很快就会过去了。 男孩闭上眼睛,手臂环住了女人的腰身,任长鞭在他胳膊的旧痕上肆虐,将刚长好的伤又一次剥开。 “对不起……对不起小渔。” 女人在他耳边小声说。 对不起利用你去完成那个人的心愿,对不起我对你遭受的欺凌视而不见,对不起让你受伤,对不起…… 女人感受着臂间男孩的体温,她第一次想,她想让齐以渔走,这孩子不该这样活着。也许这里不是他最好的归宿,他不该承受这些。不该承受她无理的寄托,不该承受莫名的恶意与伤害。 外面下了雨,淅淅沥沥地,听着像是小雨。 男人扔掉了长鞭,他朝着女人皮开肉绽的后背踢了一脚。养母抱着齐以渔滚了两圈,地面尖锐的细沙粗石沿着后背的伤口钻进去,男孩听见耳旁忽长忽短的抽气声。 “钱呢?把钱交出来!” 男人向前走,他蹲在女人身前抓起她的衣领:“我知道,你想让小畜生上私塾攒了钱。把钱交出来!” 齐以渔试图去拉男人的胳膊,他知道男人又要拿那些钱去买酒,同时他也知道养母一向对男人唯命是从,唯独在上学钱的方面是她唯一不肯屈服的地方。 “我可以给你其他钱,我今天去做活发了钱的,给你去买酒好不好?不要抢小渔读书的钱,他可以考取功名的,他可以替你……” “闭嘴!” 男人怒吼着,他怒视着自己的爱人,看着她满脸血污蓬头垢面。他居然有些失措,又忆起了往昔种种。 明明他的爱人那样朝气蓬勃,鬓边扎着一朵火红的花。他的爱人是世间最美的珍宝,在他落榜后抱着他,说没关系,她照样愿意嫁给他。 可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男人视线开始模糊,头痛欲裂。 酒……酒呢……他要酒。只要喝了酒他就能进入那个桃花源般的地方,那里他高中为官,那里他与爱人琴瑟和鸣。 这里才是地狱,那里才是现实。这个地方不是真的,是怪物假扮了他的爱人所缔造的噩梦。 “酒呢……酒。”他低喃着,双目猩红,他嘶吼着:“钱!把钱交出来啊!” 他陡然甩起胳膊,将拉扯着他的齐以渔掀翻在地。 女人家里常有几块砖石,用来压锅板或者压床。 男人跌跌撞撞跑进庖房,出来时握着一块厚重的砖。 “钱,把钱交出来!” 也许那些所谓与老王头苟且的话都是借口,养父只想要钱。 他什么都不在乎,他什么也不在乎。不在乎对他好的爱人,只念着他的酒! 齐以渔的头磕在地上还有些发晕,眼前有些糊,他站起身/子。那块砖随着男人的手朝女人的方向落,齐以渔扑了上去。 “小渔!小渔!” 好浓的铁锈味,齐以渔有些晕,他躺在地上,身躯横在男人的面前。 可是男人还是从他身上跨了过去,他看着男人用那块沾了血的砖砸了下去。 齐以渔不会反抗,他不想养母恨他。但他似乎从未想过,如果养母不在了该怎么办。 “小渔……” 齐以渔看不清养母的脸了,他的视野是一片猩红,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养母的血。 好红啊,像是过年时候外面挂着的灯笼一般,也像腊月的梅,点点红攀在枝头。 “还不说是吗?不说好啊,我自己去找!” 或许是因为女人奄奄一息,男人终于丢下了手里的砖开始在家中打砸。 女人感觉不到疼痛,她很奇怪,明明挨了打是会痛的,可是她现在却不痛了。 她看见自己的孩子哭了,她的孩子也被打了,也躺在血里面。 她想安慰齐以渔,但是却动不了,只能朝他笑。 可是齐以渔哭得更凶了。 孩子啊,为什么要哭呢。很痛吧,都是娘的错,都怪娘。 她一直都在做错事,她喜欢看齐以渔笑,想让齐以渔好好活,但实际在把人往深坑里面推。 她第一次见到齐以渔是在小溪边,那孩子躺在竹筐里哭,是一只弃婴。 她是寻着哭声找过去的,当她看清小孩的样貌时着实吓了一跳。 居然是一只妖。 可是若是不管还是活不下去的吧。 女人还是将小孩带回了家。 随着孩子越长越大,她对这孩子越来越喜欢。她给小孩取名叫齐以渔,授人以渔,做个善良的小孩。 有时候她多希望齐以渔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小孩,多希望自己真的是他的母亲。 只是她被那些愚昧执着的爱冲昏了头脑,她做了太多的错事了。她从未后悔捡走齐以渔,只后悔教错了齐以渔,后悔没做好一个母亲。 “哦?哈哈哈哈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男人捧着一只盒子走出来,他如同在科考放榜见了自己的名字般开心,双手捧着那只木盒子如同侍奉神祇谕嘱。 明明里面只是一只只铜板,最小的铜板而已。一个人便只为了那些钱就疯魔了。 男人走了,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地上的两个人。 等到恢复一些力气,齐以渔爬到养母身边,她看着女人的脸终于感受到一丝不对。 “娘……娘?” 女人的瞳孔不再聚焦,连意识都有些混沌,她似乎听不见有人在叫她。 干裂的唇翕合,唇角还带着一丝甜蜜的弧度。 齐以渔趴下身子靠近,他去听养母残留的低喃声。 终于,在那片模糊的话中,他听清了那个反复念的名字。 “阿云,阿云……” 女人反反复复念着,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她的眼前是一片的乌黑色,再不见曾经明媚的色彩,在她昏黄幽暗的生命里,那个曾给予她一切温暖呵护的男人亲手为她画下了休止符。 齐以渔疯了一般向外跑,外面原本还小的雨忽然发难似地倾盆而落。血水将发丝粘连又被雨水冲刷,男孩像是被从乱葬岗捞出来的人。 他一边跑一边擦去眼前的雨水,直到在一户人家前停止了脚步。 “开门,开门啊!救救我母亲,她快不行了!” 拳头砸在木门上声音浑浊,还是叫出来了屋内的人。白发老人撑着伞,不耐烦地打开门:“叫什么魂!大雨天还……” 原本恶劣的语气在看清齐以渔那满身血痕的模样后戛然而止。 “你这小子是怎么了?快进来老夫给你处理一下……” “救救我母亲,她在家里,她好严重,救救她!”齐以渔着急地抓住了老郎中地手臂,将他往外拉。 “等等等等,我去拿药箱!” …… 女人还是死了,在齐以渔背着老郎中跑到家里的时候她已经没了呼吸。 老郎中那头还慨叹齐以渔一个半大点的小孩能背着他狂奔,转头又摸上了一个死人的脉。 “这……” 老郎中看着齐以渔跪在女人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心中反而不安。 他做郎中做了大半辈子,见多了生离死别。那种哭天抢地的还好说,最怕的就是这种一声不吭的,这种人一般都会随着死者去了。 “孩子啊,你母亲临终前说过什么吗?比如想看什么花啊草啊,或者想去哪里看看。或许那是她的遗愿呢?替她完成遗愿吧。” 他这样说,是为了让齐以渔的生活重新有一个目标,心如死灰的人最是可怕,那种人会寻死的。 他也蹲在地上,也没顾念自己这个身板,就陪着齐以渔待着。他看见男孩的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像是真的想起了什么。 临终的话?有啊。 养母临终前还念着那个名字。 阿云。 那不是别人,正是养父,养父叫齐云。 “你说的是真的吗……” 齐以渔看向老郎中,眼中没有一毫温度。 “是真的啊,你母亲临终的话就是她还惦念的东西,你要替她去完成啊。” 男孩听了这句话点了点头,沉默着走出了家门。 “外面还下着雨,你去哪!” 老郎中想要站起身去拦,只听一声脆响,他的腰闪了。 啊呀呀……他捂着腰跪在地上。也不知道今日遭了什么孽呦,他想着,腰更疼了。 …… “哥,雨下大了。” 卫堂漤伸手去接石洞外的雨水,又将它们尽数甩在空中。 “是啊。”卫焉澜靠在墙上,看向外面,“本来还想亲自去看一出好戏呢。” “什么好戏?”卫堂漤跑到卫焉澜的旁边坐下:“和什么有关?” “你不知道也好。”卫焉澜往旁边挪了挪,离卫堂漤远了些。 卫堂漤不是第一回见他这样了,总喜欢打哑谜。他没再追问,就算问了也是没有结果的。哼了一声便也作罢,不愿多想,闭上眼养神。 外面的大雨如注,一整座大山探不到活物的生息。 卫焉澜看着那雨丝,又想起小妖的面容。 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自己送他的这个礼物呢,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 …… “我亲眼见过老齐家媳妇和老王头厮混在一起了。” 稚童又重复了一遍,朝着面前长着犄角的大哥哥伸出手。 “真乖。” 卫焉澜一边笑着一边将果脯塞入了稚童手心。 “就这样说就好,去人多的地方说知道吗?这些都是你的。” 裹着糖衣的果脯摆在眼前,稚童激动地连连拍手。 “我亲眼见过老齐家媳妇和老王头厮混在一起了!我亲眼见过老齐家媳妇和老王头厮混在一起了!” 小孩的声音稚嫩而尖锐,极具穿透力。 “对,就是这样,去吧。”卫焉澜将果脯递给小孩,摸着他的脑袋又看着他朝人堆里跑去。 卫焉澜笑着站在一片绿荫里,阳光照在叶面却没照在他的身上。 童言无忌嘛,童言无忌。 他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入了身后的黑暗之中。 最近抖音特别火那个“你竟然不爱我了”,bgm叫云裳羽衣曲,周深唱的,我听这个歌写的这章[三花猫头]我写的太墨迹了,我要开始拉进度了,这么多章连渔村的门都没走出去[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渔村有个老王头,整日捧着一只遭人忌讳的香炉。但是他居无定所,基本没人见得到他。 这件事情只要是村子里面的人都知道,所以在他们听说老齐家媳妇和老王头搞在一起的时候也都清楚这不是真的。 “我亲眼见过老齐家媳妇和老王头厮混在一起了。”稚童含着一颗果脯来回重复着这句话。 方才还闲着无聊的几个女人对了一个眼神,她们都看出来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一个孩子怎么会说谎嘛。” 一个女人扇着蒲扇,嬉笑间落实了齐家媳妇的罪名。 “就是嘛,一个孩子懂什么。” 这件事情太有冲击力了,她们宁可相信这句话是真的,也不肯让自己无聊。 老王头手中的香炉供奉的是尚光仙尊,他们村子里原本有一位仙尊的神像,后来…… 总之是遭忌讳的事情罢了。 女人们成日在村口坐着,她们便开始议论起这件事。来往的人不少,扛着鱼叉的拿着钉耙的,一有人提了兴趣来问她们,她们就能添油加醋细致地描绘起来,就像是亲眼见过般。 她们知道齐家男人喜欢打自己的女人,但她们也从未料想过齐嫂会被活活打死。 女人还在睡梦中,正惺忪之际打开了被敲响的门。 “哇呀!” 迎面正对上一个满身血污的孩子,还以为是鬼,女人吓得尖叫起来。待反应过来时才勉强认出这是齐家的那个妖怪,她立刻破口大骂,指着齐以渔的鼻子:“你个妖怪大晚上来吓人作甚!你不睡别人还睡呢!下着大雨也不打伞,活腻了吗?” “可以……可以帮我母亲下葬吗?” 男孩说话的声音极低,被雨声割裂地断断续续,但女人还是听清了,她不耐的神情僵住了。 “你说什么……齐嫂怎么了?” 男孩原本垂着头,这时他终于看向了女人。他脸上红的黑的都有,有血渍有泥土,有泪水还有雨滴。 “我母亲死了,可以借些钱帮我葬了她吗?我会还的!” 没有钱了,钱都被养父拿走了。只是养母清贫,齐以渔不甘愿她腐烂,不甘愿她最后连一个坟都没有,至少她离开之后要好好的。 于是他来求人,至少现在是晚上,所有人都在家,他能求到每一个人。若是白日能当家的都出门干活了,更是寻不到人帮他。 “我……” 女人攥着油纸伞的手紧了紧,她没料到老齐真的会将人打死,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干什么干什么!”一声洪亮粗犷的声音从里屋往外传,身形高大的男人揉着眼睛往外走,只几步便钻到了伞下瞪着眼瞧齐以渔。 “你来做什么!避讳你都来不及还跑到我家门前遭晦气!” “他母亲死了,来找我们借钱帮忙下葬……”站在一旁的女人朝着男人耳边小声说,怎料男人一甩胳膊,直接将面前的男孩推倒在雨水泥坑中,扯着脖子叫骂。 “平日添晦气就算了,老子当施舍你一条活路,怎么人死了还找过来?他妈的,真以为老子多善良?我告诉你,老子就算是把这钱拿去喂狗也不借你!” “别这样!” 看着男人还要往前去踢,女人连忙扯住了他的胳膊。 看着齐以渔跌在地面咬着牙关的模样,男人吐了口唾沫:“呸!死畜牲还要上尊严了,让你活着已经很发慈悲了。” 他说着话,往里屋回了。女人连忙关上了门,跟了上去。 雨势一点没小,齐以渔抹了一把脸,重新爬起来朝第二家去了。 第二家的男人长得尖嘴猴腮,身形似竹条。他撑着伞,细长的眼打量了齐以渔半晌,笑了出来:“你求人就是这个态度?不应该好好跪在地上磕几个头求我吗?” “如果我跪了你就答应借钱吗?” 男孩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情感,像是行走的尸体。 那男人感觉背后有股冷风在吹,但他还是说:“你跪下我就考虑考虑。” 齐以渔跪下了,但是男人还是将他拒之门外。隔着门板还能听见里面传来得意的声音:“我已经教你如何求别人了,以后的事情自己去办吧。” 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 齐以渔一个个跪过去了,磕过去了,额头的红掺着泥沙浑成黑红的脏水。 他走到了最后一家。 这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能修红漆大门的人家,也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一家。听闻掌事的是一个女人,虽然从未谋面,但也从闲言碎语中拼凑出她凌厉的模样。 齐以渔手上没有一块好肉,在敲门板的时候血红的肉粘在木板上,钻心的痛。 没关系,这是最后一家了,他想。 拍了好久,里面终于传出了些动静。开门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一看便是这家的女侍。她见到齐以渔的模样也是险些叫出来,紧接着慌张地往里面跑。 “主子,主子!有人血肉模糊地找来了!” 紧接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被刚刚的女侍从带了过来,她也一惊,又瞧着面前的男孩想要往下跪。 她伸手接住了他。 齐以渔的腿快失了知觉,他被女子支撑着勉强站稳。 “小姐,家母死了,可以借我些钱葬了她吗?” 女侍在一旁撑着伞,她有些不忍心,但也只能瞧着自家主子。 男孩浅蓝的发被染地掺杂乌色,可是湛蓝的瞳孔还是说明了他的身份。 “你是齐家那个孩子?你母亲死了,那你的父亲呢?他不管吗?” 女子知晓大雨中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她搀着齐以渔往家里面走。 齐以渔声音很淡,没有什么起伏:“母亲是被他打死的,我去找了他,他不管,把我打出来了。” 齐以渔第一个找的人就是齐云,可惜他又喝醉了。 “滚!我的妻子早就被怪物吃了!你们都是怪物,滚!” 他抡着木棍将齐以渔打出了友人家,刺鼻的酒精味萦绕在雾蒙蒙的雨雾中,随着男人的离去又消散。 女子垂着眸子,转头吩咐女侍:“烧水帮他洗澡,等洗好之后再带他来见我。” “是。” 女侍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又跑到了主子身侧。女子正翻着账本等他们,忽然看女侍回来了,有些诧异。 “你怎么回来了,那他呢?” 女侍眼睛里盈满泪水,她终究没忍住掉出几颗泪来:“他身上都是伤,衣服和皮肉黏起来了,只能自己一点点撕。血顺着伤口一直流,他看我害怕就说自己洗,让我先出来了。” 女子给她递了帕子:“去找医官……去找郎中来给他看看吧。” 渔村的郎中不多,除了一个老头便是一个年岁不大的青年人。他见识的事情不广,行过的路只局限于方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原本想着一个孩子受伤能严重到什么地步。这家的女侍那样慌张来找他,本是嗤之以鼻,但那血水从他指间向下流,白绢染成红色,他终于不再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了。 “疼地话就咬着这块布。” 年轻的郎中往齐以渔口中塞了一块布,防止他因为疼痛咬到舌头。 刺鼻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后背缠上一圈圈白纱。穿上干净的衣服之后齐以渔勉强看上去精神还可以。 女子告诉他,明日会陪他送葬,她已经把齐以渔母亲的尸身安置在偏房了。她让他好好休息一晚上,不要担心。 第二日,女子果真帮他葬了养母。养母的坟是一个小小的土包,处在一片碧绿翠草的中央,在一棵柳树下面。 一片光秃秃的薄木板插在上面,板子上没有名字,因为齐以渔不知道养母的姓名, “你要回去了吗?” 男孩的身影越走越远,女子还是将喉头的话问出口。 她知道齐以渔还剩下一个酒鬼养父,但是那里不是他最好的归宿。 男孩太瘦弱了,是营养不良的模样,像是一个生命即将干涸。 齐以渔没说话,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当他听见养母临终前口中还呢喃的姓名,他就知道他应该怎样做了。 渔村每天早上都会有人专门运鱼去城里卖,能去城里面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大多数的村民只能把鱼托付给他们。 吵吵嚷嚷地一帮人聚在驴车前面,旁边就是一条不浅的河。岸边的泥长期被水打湿,滑得很,一不留神就会摔在里面。 要是通水性的还好,若是不熟水或是喝醉了酒那可就惨了,或许明日就又有八卦可聊了。 齐以渔看着那条河,坐在岸边。 他掉进去过,也就是那次起他发现他不怕水,甚至可以能在水下和鱼一样活着。起先只是那群孩子“妖怪妖怪”地叫着,戏弄般推搡他,没料到将他推进了河里。 齐以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要死了,他扑腾半天,居然发现自己在水下仍旧呼吸自如,没有一丝窒息的痛苦。他隐约能听见水上的孩子们怕得乱叫,还朝水下扔石子。 齐以渔成心要吓他们,过了好久都没上岸。直到第二天那群孩子们再看见他时险些尿了裤子,更加拼了命地认定他是个妖怪。 村里的人都怕他又恨他,齐以渔什么也没做,可是他们就是厌恶他,就像他的那个养父一样恨他。 可是没关系了,他留在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养母,现在,他应该离开了。 “你今晚要回去?要钱?”齐云的朋友和他醉醺醺踏出小酒馆,“要不要去我那里继续喝?” 面对友人的邀约,齐云难得摆了摆手。 “不了,我回去一趟。” 他的头有些痛,与友人分开后就摇摇晃晃地沿着记忆中的方向走。他好久没清醒过了,有时候他连他自己是谁都会记不清。此刻依旧混沌,脑中好似有一块无法填缺的空白。 夜是寂静无光的,水流的声音清晰可闻,偶尔还有蝉鸣声此起彼伏。 齐云忽然停住脚步,朝着天中圆月转动浑浊的眼。 月圆了……又到了月圆的时候。 他似乎还记得娶妻的时候就是一年月圆。是一年前的事情?不对,好像是三年前,好像更久? 他的妻子叫什么? …… 他的妻子……叫什么? 齐云忽然间有些错愕,他忘了妻子的名字。脑海中妻子微笑的脸缓缓浮现,又如兑了颜料的水慢慢荡漾开,换做了一张流泪染血的面孔,带着祈求的目光望向了他。 心脏抽痛,齐云抱住头向后退了几步,他转身要逃。 那些恶魔化作的假象又缠上了他,明明他已经金榜题名高中为官,和妻子琴瑟和鸣。方才可怖的幻境都是怪物变的,他要离开这里,只要喝了酒一切就又复原了。 酒。 他迷茫地想要逃离,却迎面遇上了一个蓝发的孩子。 “怪物……” 齐云下意识这样说,甚至攥紧了拳头。过了片刻,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男孩。 他不认识。 齐以渔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养父,他伸出手去抓齐云的衣角。 “你要去陪她。” “陪?谁?” 齐云没听清,只感到推力袭来,身子向后仰。 他又看见了那轮圆月,就如同那年他抓过藿彩衣的手,女子望向他明亮的眼。 终于有那么一刻,他或许是清醒了,他记起了什么。 他没有金榜题名,也没有和藿彩衣举案齐眉。 鲜血,泪水,呐喊,铜臭,尖叫。 藿彩衣从未真正嫁给齐云,她嫁给了一个怪物。这个怪物让她伤痕累累,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姓名。 村里的人叫她齐嫂,因为他们不知道女人叫什么。齐云和藿彩衣是从别的地方来的,那时候的藿彩衣穿得很好,一眼能辨出是大家闺秀,而齐云状态有些落魄。 不是没人问过藿彩衣叫什么,她只是让大家叫她齐嫂。 就连她死的时候,都没人知道她叫什么。 齐云糊涂了大半生,他认为怪物缔造噩梦,认为妻子捡回来的孩子是怪物。 他不清醒的时候看不清人脸,藿彩衣的脸是模糊的,齐以渔的脸也是一片混沌。所以他一直认为这些都是怪物作祟,他们都是怪物,可是怪物为何要为他做饭为他浣衣,他从未想过。 也是在此刻,那些痛苦的面容变得清晰,爱人的脸是苦难的颜色。 可是在酒后的另一个世界,他的爱人还是明媚的生长。 原来他错了。 记起刚刚见面的男孩,他第一次清晰看见了齐以渔的脸。原来是他的养子杀了他,那他还真是罪有应得。 藿彩衣不能生育,而齐以渔是她和齐云修复关系的桥梁。可是齐云恨透了这所谓羁绊,将女人的梦境撕地粉碎。 他伸手,却再也触碰不到爱人的面庞,正如他无法触及天上高悬明月。 怪物? 齐云又想起了这个萦绕他半生的词。 他才是怪物。 河面溅起漂亮的水花,一颗水珠落在齐以渔的鼻尖。 出乎意料地,河面荡起一圈圈波纹后便再无了生息。齐云没有挣扎,就这样接受了死亡。 齐以渔只当他喝多了被酒迷晕了过去,没再停留。 养母最后的心愿便是齐云,只要养父也去陪她,她不会孤独地离开,养母会开心的吧。 终于要出渔村了,我都服了。这痛苦的父母爱情终于结束了……[没有存稿了,我这人就是狗皮膏药,我估计会很久更一次,拿鞭子打我我都不动那种。我争取一周更一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最近镇子里多了好多乞丐。” “正常,这不是打仗了吗?每次打完仗都会涌进来一批难民。” “好烦啊,和老鼠一样,万一带病进来怎么办?真不知道那群守门的怎想的,居然真的肯让他们进来。” “好了小点声,不要命了你,这是上面的命令。” 说话的两个人从酒铺子里面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浮尘离去。 酒铺子前面停了一辆马车,上面空落落的,一个个酒坛子从酒铺子里面搬上去。 一双暗蓝色的瞳孔盯在那辆马车上不动。 “辛苦你了,每次都是你做这苦差。” 酒铺的老板上了年纪,他站在门口与人寒暄。而立在他身边的男人抱着膀子,他侧着身子,让人只能看见半边面容。 “谈什么辛苦不辛苦,给的子儿多什么都不是事。” “诶呀,说这些。”酒铺老板拍了拍他的肩,“很多人都是没命花的。” “其实那地方没有传的那么吓人,就是着实脏了些。” 两人还在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男孩看着,耳边忽然被吹了口凉风。 “你盯着那里做什么?要跟着他们去?” 男孩吓了一跳,他忙捂住耳朵,身子闪到了一旁。入目的是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乞丐,正坐在他的身边笑嘻嘻看他。 “你是哪来的!” 齐以渔身边明明一直没有人,这个乞丐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莫管老夫是从哪来的了。”老乞丐忽然往嘴里塞了口干粮,用枯树般的手指指向那辆马车,“你想不想跟着他们去?” “去哪?” 齐以渔愣愣看着他。 “金钱乡,一个适合你的地方。” 老乞丐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嘴里塞着干巴巴的饼子,每次说话就喷出一些碎渣。 “先不说这个,你什么时候偷走了我的饼!” 齐以渔摸着空瘪的口袋,愤怒地想要跑上前抓花老乞丐的脸,却被对面一只手的挡住了。 “莽夫莽夫!老夫带你去金钱乡,连块饼都不能吃了?” “我不认识那地方,为什么要去!”齐以渔一边叫一边去夺仅剩的干粮饼,可惜他胳膊太短了,每每要碰到又被老乞丐故意躲开。 “你不是想要变强吗?那地方正合适你。” 闻言,齐以渔终于不再动作,他抬头,认真看着面前的人。 “你怎么知道?” 瞧着男孩这番模样,老乞丐发出一声奇怪的笑声。他将剩余的干粮揣到衣服里面,摇晃脑袋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态。 “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不言其他,倒是会卜算一二。” 说罢,他一顿,掩去笑容。 “金钱乡,对于你来说是契机涅槃之地,亦是痛苦哀亡之所,是否要去由你。” 齐以渔听不太懂,虽然他算得上旁听过一些讲学,但仍然对于那些文绉绉的话说不上全然明白。 男孩的眼瞳如同干涸的死水,说话的声音稚嫩。 “只要我能变强,我就去。” 他就知道他会去的。老乞丐心底酸涩,扯出一个苦笑。 与其让他跌跌撞撞跑到那里,还不如由他引过去。毕竟这个小妖可是与那位有着关系,金钱乡是他的必经之路。 …… “不是,你就这样带我去?说的时候信誓旦旦,结果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老乞丐用胳膊压着齐以渔的脑袋,用气音小声道:“小点声,你还想走过去?脚磨烂了你都到不了。” 一老一少挤在酒坛子的空隙里,老的那个还捂着男孩的嘴,直到马车的车轮滚动才堪堪松手。 齐以渔蜷缩着身子,他小声抱怨。 “我就剩那点粮食了,你吃完我们就要饿肚子。” “诶?我说你个小娃娃怎么这般唠叨,等到了地方老夫陪你讨饭吃还不成?” “臭乞丐。” 齐以渔骂了一句便转过头,不再理会老乞丐的叫嚣。 这一路确实很远,齐以渔也终于明白了老乞丐的那句“脚磨烂了都到不了。”别说走过去,光是他坐在马车上,屁股就已经要颠烂了。 两个人坐不住的时候就趴着,等商队休息的时候就由老乞丐下去寻口水来喝。可是只有水也耐不住饿,老乞丐看齐以渔饿得眼睛都红了,只能偷偷给他揪点野菜吃。 熬到金钱乡已经是不知第几个日升月落了,当真的站在地面的时候,齐以渔终于来得及走几步路。眼睛接受到外面的光去瞧这个陌生的地方。 “怎么样,学会老夫的方法了吗?日后你若还想出入这里就这样搭车,不用花银子还方便。” 老乞丐似乎真的很骄傲,他扬了扬脖子,拉起了齐以渔的手掌。 “来吧,跟着老夫走。” “你带我去哪!”齐以渔想要挣脱,又拗不过老乞丐,半推半就着。 “这么陌生的地方,你一个小娃娃还想去哪?” 老乞丐嫌齐以渔往后扯的力气大,嘴里嘟囔着一些“小小年纪饿着肚子力气还这么大”之类的,一伸胳膊将他捞了起来。 老乞丐瘦,齐以渔更瘦,两个骨架子撞在一起,这种被抱在怀里的感受并不好。 为了防止齐以渔继续闹,老乞丐放了狠话。 “这里很危险,别说你还是一只妖,小心别人把你抓走挖了妖丹吃。” 齐以渔闻言确实不挣扎了,转而瞪起眼睛。 “真要是有人来抓我我就拉你垫背!要死也是你先死!”说罢紧紧搂住了老乞丐的脖子,做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好,好。” 老乞丐拍着他的背。 虽然他说要带齐以渔走,但是金钱乡这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闭上眼,左手掐了掐,一息间朝着东边去了。 齐以渔紧紧扒着老乞丐,直勒着人喘不上气。老乞丐扯他胳膊,反而那孩子抱的更紧了于是只好作罢。 老乞丐抱的很稳,齐以渔不用走一步路。他低头,能看见破布鞋踩在褐红色的地面,齐以渔能认出来那些都是血迹。顺着那道血痕看去,他看见了一个个铁笼子。 “那些是什么?” 老乞丐也看过去。 “是一些是奴隶,所以不要被轻易抓住了,要不然你也会被人当商品一样买卖。” 笼子被放置在黑暗中,齐以渔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他甚至不知道里面是人是魔,又或者是与他相同的妖。他的唇因为奔波劳累而干裂,抿了抿,刚想开口便听那边站在笼子边上的人喊叫起来。 “居然死了!见了鬼了,怎么就死了。”他丢掉断裂的木棍,笼子铁门打开的声音刺耳难听。 他将手伸进去把什么拖了出来,是一团血红的人…… “别看了。” 老乞丐捂住了齐以渔的眼睛,带着他跑了。 这个地方连空气都是铜腥铁锈味,四周的树木郁郁葱葱被浇灌地极好。商铺上陈列的东西让人看不懂,没有一样东西是平日常见的。 像老乞丐两人行路的人不少,不过都佝偻着背,连头都不敢抬。 “这个地方抬头是收税吗。”齐以渔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个地方强者和富有者为尊,我们这种也只能小心着点了,你也低头。” 齐以渔梗着脖子不干,又被老乞丐硬生生将脑袋按在了肩膀上。 “趴着吧你,小孩子哪来的那么多事。” 月上枝头。 齐以渔伸手凑向篝火取暖,他斜着眼睛瞧周围的人。老乞丐带他来到了一个破庙,这个破庙看上去很奇怪。一路上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人霸占着,只有这里聚集着一群乞丐。 按照金钱乡的规矩,乞丐是没办法在这里活着的,可偏偏这个庙可以容下这群阴暗处的蚂蚁。 篝火是老乞丐生的,赤红的火焰刚刚燎起就引来了不少家伙。他们原本还有着敌意,可是本能又在驱使他们往这边靠拢。 一个硬邦邦圆扁扁的东西被抛了过来,随着灰尘起落砸在了齐以渔脚边。 “这个给你。” 一个少年模样的乞丐坐在了火旁,表情不是很友好,目光也未落在齐以渔身上。 齐以渔认得他,二人刚到破庙的时候这个少年就一直在远处瞪他,像是被入侵领地的猫。 干瘪的烧饼染上灰尘,齐以渔拿起来瞧,一块干粮硬的像砖头,也不知道被藏了多久。 “这是……给你取暖的报酬?” 齐以渔又把烧饼塞回到少年怀里,他突然的动作将人吓了一跳。少年长着一张并不凶狠的脸,连眼睛都是又圆又亮,只是眼下的疤痕实在让人难以忽视。一道伤疤将一股难以驯服的气息带给了少年,就连他什么都不做都让人觉得他在生气。 “你自己留着吃,我不饿。” 齐以渔知道眼下情况饱腹的食物来之不易,他好心把干粮还回去,没想到对面反而生气了。 “你看不起我?” 一句话居然让齐以渔愣了半晌什么也说不出来,随后那张饼又被扔了回来。 “拿着。” 齐以渔自然有点脾气了,他刚要发作,身上的那张饼就被拾走了,随后便是笑嘻嘻的声音从身旁传过来。 “你们都不吃啊?都不吃我吃!” 老乞丐乐呵呵地将干粮塞进了自己的怀里,随后和没事人一样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打鼾。 这个死乞丐! 齐以渔捏着拳头,气得用腿踹他,也只让老乞丐哼哼几句,连眼皮子都没睁开。 他究竟为什么要和这个不靠谱的老家伙来这个破地方! 来了,这周的更。我加快速度一下,破庙写完就进秘境把易将行整出来。齐以渔父母的故事有时间写,写完放番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金钱乡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也或许一样。 齐以渔被老乞丐安排去打工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扛起来那么沉的麻袋,就连货场老板都啧啧称奇。 “看着你这么瘦小,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齐以渔扛着麻袋来回跑,余光瞧见老乞丐笑着朝他摆手转身走了。 晚上他回到破庙,就瞧见老乞丐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草望天,一看见他回来了,一溜烟就站了起来。 “臭小子你怎么才回来!” 他绕着齐以渔打了两个圈。 “吃的呢?” 老人不客气的伸出布满褶皱的手,朝着他摆动。 “什么吃的?”齐以渔累得紧,坐在墙根闭上眼睛就想睡过去。 “你去做工没拿到铜板吗,怎么没买吃的?” 齐以渔被他抓着肩膀来回晃,脑袋磕在墙面好几回,只能不耐烦地从衣服里面掏出来两个铜板丢给他。 “自己去,我很累。” “怎么就这么两个子儿,你自己吃没吃。” 耳边还在絮絮叨叨,齐以渔蜷着身子睡了。 “你别总是这样缩着睡,不长个子……” 老乞丐被齐以渔一脚蹬翻在地上,终于不说话了。 齐以渔就这样在破庙待了半个月,在这期间他和庙里其他的人相处地极好,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金钱乡能容忍这里聚集起他们这群人。 “这里原本是要供奉一个神仙的,后来那个神仙引起了金钱乡居民的不满,你看那边。” 破庙里面有一个妇女,她抱着几月大的婴孩和齐以渔说话。 “那个毁掉的神像就是当时给那个神仙塑的,后来被砸了,脑袋都不知道去哪了。” 铜像身上爬满绿色的污痕,裂痕从手臂绕到指尖,只有掌心的桃花枝崭新如故。脖子之上空空如也,断裂的那部分并不平整,应该是被硬生生敲下去的。 “毁掉神的金身吗?也是好大的胆子,这神像塑的是哪位神仙啊?” 没等女人回话,怀里的孩子突兀地哭嚎起来。女人轻轻拍着孩子安抚,那孩子却愈哭愈厉害。 “你先忙吧,下次再说。” 齐以渔不喜欢小孩子,被扰地头痛,仓促结束话题离开了。 齐以渔感觉他在金钱乡待了好久,从落雪的季节住到了酷暑之日。 烈阳高照,灼热的气从脚底往上扑,一块地宛若能当做烤肉的锅板用。齐以渔卸去肩上的麻袋,这段时间的劳动让他身体又结实了些。 在喝水的功夫,旁边有人拍了拍齐以渔的肩膀。 “小子,有人找你。” 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望,半晌也没看见什么人影。 “哪有什么人?” 齐以渔还以为是遭了骗,不客气地打落架在他肩头的胳膊。 “啧,往地上瞅!” 太阳晃得人眼睛疼。齐以渔眯了眯眼,目光下移,果真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池?” 齐以渔没想到他能来找自己,原因无他,仅是因为阿池这人没有双腿无法行走。 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在金钱乡这种地方,他一个人居然能安然无恙地过来。 齐以渔蹲下身子,用衣袖给他擦了擦汗珠,语气有些急促:“你是怎么过来的!现在这么热。” 名叫阿池的孩子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手中的包袱往齐以渔怀里推了推,随后又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阿池的掌心全是坑坑洼洼的印痕,泛起别样的红。他发觉齐以渔在看他的手,于是又往后缩了缩。 “你只是来送这个包袱?” 布料是蓝色的,被洗的褪了色泛出原本丝丝缕缕的白色。齐以渔随意将那包裹打开,一瞬间,无数的竹编兔子从里面掉了出来。有一只被挤到了边上去,蹦蹦跳跳就要往土坑里面掉。 阿池的眼珠一直盯着那只跑远的竹编兔子,他没动,也没去将那只他亲手做出的成品捞回来。因为他没办法动,单凭着那手掌移动连一只死物都追不上,那只竹编兔子就像是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朝着泥里落。 身前的阴影忽然不见了,刺眼的阳光完整落在他的脸上。太阳照射的光芒太炙热了,炽热到不得不眯起眼睛,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直到那阴影又一次笼罩在他身上,他揉了揉眼角泛出的生理性泪水,再次睁眼时正对上了那只竹编兔子。心脏颤了一瞬,虽然只是那一刻,他再抬头望,瞧见了背对着日光的齐以渔。 “拿着,你好不容易编的呢。” 或许是因为齐以渔是一只妖,他的手心是凉的,握在腕子上很舒服。 那只险些消失不见的兔子又躺回了掌中。 齐以渔不知道阿池的心思,这些竹编是他扔给人家的。没什么目的,只是阿池的求生欲太低了,似乎一直在寻死。齐以渔其实是不在意他的,别人的生死与他无关,所以他从来没有多看过这个叫阿池的男孩。直到破庙里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叫住了他,她说阿池被仇人灭了满门,侥幸活下来却失去了双腿。 “阿池想要复仇,可是他没有腿了,他做不到。所以每天唯一的念头就是寻死,阿池是我从池子里面捞出来带过来的,我不想让他就这样死了,你帮帮他。” 女人还抱着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她说:“阿池太小了,他不能就这样死,他是他父母唯一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了。” 齐以渔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也不认为一个寻死的人值得挽救。 女人完全不在意齐以渔的沉默,她握着婴儿的小手朝齐以渔挥,模仿着小孩子的咿呀学语:“拜托啦,小哥哥。” 阿池不想活着,他父母在他眼前被杀了。火红的一片,不知道是血色或是火光。沉重的木头砸在他的双腿上,刀光剑影四射,哭喊声在耳边环绕。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没被歹人发现的,只是在清醒的之后他艰难地爬出来,捧着不知道是谁的骨灰嚎哭。 他也发觉了自己失去了双腿,于是一点点爬到了池子边上,想都没想直接跌了进去。 按照女人所言,当时那池子红了一片,只有他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在里面晃动。女人将他救了下来,和他一起住进了破庙。 “你是你父母唯一的遗物了,你是他们活着的象征。” 这句话是女人第一次发现他试图寻死的话,他朝着女人恶狠狠讲着自己的遭遇。他挥着拳头将女人赶远,拿着最尖锐的石头划向她的脸。 他以为女人会厌恶他同情他抛弃他。 可是女人只说了这一句话,却让他冷静了下来。 后来女人生了一个孩子,女人靠在墙上,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她叫他:“阿池……过来看看弟弟。” 他迟疑地挪过去,看着那个婴儿抓住了他垂落的发丝。 “阿……池,以后,你就有弟弟了……你,又有家人了。” 那之后阿池会照顾女人和婴儿,可是他能做的太有限了。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归了死寂。直到一个普通的日子,一只妖和一个老乞丐闯入了这里,吵吵闹闹,给这个冷寂的地方添了一丝丝色彩。 那只妖叫齐以渔,原本他是不知道,只是破庙的人都很照顾他。有大叔玩笑地去踢他,大喊:“齐以渔,你这个臭小子把老子的活都抢了,老子又少赚几个板儿!” “活该!谁叫你跑去看漂亮的女人了?” “还敢还嘴!” 好吵。 阿池又垂下头,将自己隔绝在外,仿佛角落的黑暗能吞噬掉他。 过了好久,和往常一样普通的一天,那个叫齐以渔的妖丢给了他一包裹的竹条。他抬头,疑惑地瞧着那人。 阿池不喜欢齐以渔,他不喜欢妖。 妖冷血无情为非作歹,妖都是邪恶的,是坏的。 书上一直都是这么写的。 “会编吗?” 那蓝头发的妖怪蹲在他的面前,手中攥着一只竹条。 见他摇头,齐以渔多取了些竹条放在他手里,随后示范起来。 “喜欢什么动物?” 不喜欢动物。阿池想这样说,只是说出嘴的话却变成了“兔子”。 齐以渔笑了笑,教他怎么用竹条编兔子,还让他编一篓子兔子。 “编这些做什么?”阿池不想编,他不要做这些没用的东西。 “卖啊,你不想赚钱?谁要像你这样混吃等死?”齐以渔没避讳“死”这个字眼,反而将那筐竹条朝他推了推,“赚钱养自己,也可以养家。” “我没有家。” “你有。”齐以渔早有准备般,他侧了侧身子,露出身后不远处在哄孩子的女人。 “没有你他们两个早就活不下去了,你就是他们的家人,是那孩子唯一的哥哥,是那女人不可缺少的孩子。” 阿池没说话,他确实有所触动,但他对一只妖说出的话保持着怀疑态度。行动欺骗不了任何人,他真的做了竹编兔子,还一点点爬到了齐以渔搬货的地方。 “晚上等我回去给我就好了,为何现在给我?”齐以渔又将竹编兔子都塞回到包裹里,但他没拿走阿池手中握着的那只。 “卖。” 齐以渔瞪着眼睛看他,本来他是计划着将这些竹编兔子都扔了的,然后从自己工钱里面拨出来些给他,就骗他是卖兔子赚的。眼下这小子要自己去卖,真的能卖出去吗? 阿池没在意齐以渔的震惊,反而拉着那包东西爬走了,齐以渔只得告了半晌的假陪着他卖。 让他没想到的是,真的让他卖出去了! 或许是这种小东西利润低还劳累,在金钱乡居然没有市场,于是那些有孩子的就会多买上几个玩,慢慢的铜板真的在手边摞起摞来。 一时间,齐以渔牙酸起来,居然和他搬一天货赚的差不多,这难道就是天意的。 阿池紧紧攥着铜板,在收摊时扯了扯齐以渔的衣袖。 “干嘛?” 齐以渔没什么好脾气,他站起身俯视着阿池。 “给你。” 阿池的话不多,他捏着铜钱递给齐以渔。齐以渔虽然没想到他会分给自己,稍在手里掂量一下便知道数量的多少。 阿池将今天赚到的一半数量铜板都给了他。 这周的更,大概率下一章破庙结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齐以渔没要那些铜板,又将它们放回了阿池的手心。 那些铜板上沾着泥沙,弄脏了两个男孩的掌心。 “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齐以渔想,阿池应该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或许这些钱他会花掉,又或许会存下来,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应该由他自己安排。而齐以渔作为一个旁观者此刻唯一的作用便是退场。 阿池点了点头,沉默着收拾好东西撑着身子移动。 日落后的残阳照在树叶上镀了一层金光,一天里也只有这个时间的太阳不再刺眼。等齐以渔回去上工的时候那里的活却几乎被/干的差不多了,货老板将他今天的工钱结了还多给了他几个铜板。 想着好久没转转了,齐以渔捏着今天的工钱往集市上去了。 金钱乡里正常的货物不多,那些修行用的灵丹妙药倒是不少,齐以渔暂时对修行没什么想法只是粗略走过了。但是街道旁的一些奇卷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了,念着闲来无事,他走到了那摊位旁。 老板是个瘦子,看上去病殃殃的他抬头看了一眼齐以渔,又立刻移开了目光。 “你不适合这些东西。” 那人突然这样说,齐以渔倒是燃起一丝兴味来,他随手拿起一本书递给对方。 “我要这个。” 瘦老板目光在书封上一扫,竟是扯出一个笑容,只是他太瘦了,笑起来像是干尸牵动那层干瘪的皮:“小子真会选,这些东西里面惟有这一本对你有些用处。” 言罢,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两?” 齐以渔一边从腰带里面翻找一边将那本书放在地上。 “非也。”瘦老板忽然伸手抓住了齐以渔的胳膊,“是我的一掌。” “什……” 齐以渔哑然,他从未听过如此特别的交易方式,还没等他同意与否,一只形如枯爪的掌带着风声拍向了他的肩。 只看见一道残影,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迅速向后飞去。数道木杆掉落后,尘烟四起,那瘦老板还坐在原地捋胡子,而刚刚的少年已经倒在了一堆碎木之中。 如此动静还是引起了周围的注意,但在金钱乡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属实屡见不鲜,大多人只是匆匆一眼便又回过身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本书归你了。” 那一掌是收了力度的,只是如此还是将齐以渔那半边的肩打折了。断裂的木头戳在脊梁骨上,浑身是散了架的痛,肩臂更是难以动作分毫。好半天齐以渔都起不来身,他身上还躺着那本黑皮书,口中弥漫的全是血腥味。 金钱乡是个危险的地方,所有人都这么说,今天齐以渔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一点。 站起不来索性真的躺平了。 瘦老板还坐在那里,他看着那蓝头发小妖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反而笑起来。一连着两个时辰,齐以渔都像是死了一样一点没动。他看着天色渐渐从橙黄色转为了暗蓝,看着太阳变成了月亮。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是那个瘦老板的声音,不过他打了自己,齐以渔才懒得理他,于是偏过头不看他。 一抹温暖的气息笼罩住了齐以渔的肩,痛意被缓慢驱散,断裂的骨骼被一点点拼凑复原。 齐以渔终于肯看他了,而齐以渔看他的原因很简单,这个瘦老板竟然是一个修士。 “你叫什么名字?” 他又问了一遍。 齐以渔还是不想理他。 于是瘦老板将他扶了起来,当着他的面又对着他举起手掌。 “我叫齐以渔。” 没等再问,齐以渔笑眯眯地答了。 笑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该懂事的时候就要学会乖巧。 “不错的名字。”瘦老板眯着眼收回了手,他的眼窝凹陷,但眼珠子清澈明朗不似外表的枯败。他紧盯着齐以渔的脸,像是在思考什么。 “当鱼越过龙门之刻便是飞升为龙之时。” 他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像是和齐以渔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他的身形单薄,转过身弯腰收拾摊位的时候也像是要立刻拦腰折断了身。 看他不再搭理自己,齐以渔才重新看向那本黑皮的书,这是他冲动买下来的,还为此挨了一掌。真是越想越不值,在金钱乡这个破地方没有实力就逞强就是这个后果。 齐以渔偷偷朝那瘦老板做了一个鬼脸,乱欺负小孩的坏蛋! 破庙里其乐融融,连那尊破碎的神像都好似顺眼了许多。齐以渔回来时就看见女人抱着孩子和阿池说笑,手中还拿着半张饼。 应该是阿池买来的,齐以渔只是瞧了一眼又走回了角落坐下身。 “小渔回来了!” 立刻有一群人围了上来,齐以渔吓了一跳。平日他与这群人关系还不错,但也没到如此熟络的地步,忽然被簇拥起来,男孩不知所措地举起手臂挡在身前。 “小渔弟弟,听说你教阿池赚钱了?也教教我们吧!” “是啊是啊,你瞧我。我这身子也不好出去找活,都没人肯要我。” “还有我,我也是。早些年在河里救了小孩子落了病,走几步都要喘呢。” ……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从未有过的热闹。 齐以渔想往后退,屁股却抵到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是两张包着纸的肉饼。他下意识透过人群的缝隙去看阿池,正巧阿池也在看他。 阿池凑在女人的身旁 任怀里抱着的小孩子去抓他的头发。他的嘴角荡漾着一丝来自心底的笑意,同时也将这份幸福传递给了帮助了他的男孩。 肉饼是阿池给的,想必这些人也是…… 齐以渔难为情地看着面前的大家,只能将那套说辞又讲了一遍,无非是如何编东西做手工。 所有人从男孩身边离开时都是笑盈盈的,还有些人和齐以渔勾肩搭背,一会拍拍肩一会敲敲胸口,信誓旦旦地说:“以后你就是我们亲兄弟了,要是以后有难我们护着你!” “没错没错!” 又闹腾了一会才重归寂静,不少人都歇下了,齐以渔也躺在地上,他想着今天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刚刚那群人搂着他,还有人抓他的手。 他像是又一次回到了一个家里面。 很不真实的感觉,他想。 往后的日子里阿池还是靠着编东西赚钱,他一个人的能力有限,那群身子不好的人就帮着他一起干。齐以渔教他们做的东西也多了起来,从兔子到小猫,再从小猫编到小鸟。 “今天学编什么?”一个婶子问。 齐以渔看着缠绕在指尖的竹条。 养母教他的东西他都传授完了,他也不会编了。 “你们出师了。”齐以渔笑着耸了耸肩,将手中的竹条一扔,“以后你们可以随意编了,一些人编一些人出去卖。” 听到“出师”的那一刻,许多人不由得欢呼起来。他们立刻安排起分工,谁留在庙里编竹条,谁出去卖货。 不出所料,阿池没被分到外出卖货的那一列中。 所有人都在为他考虑,因为阿池没有腿,所以他还是待在原地编竹条就好了。只是阿池的目光暗淡了一瞬,竹条锋利的边缘割伤了他的掌心,赤红的血慢慢渗出来。 破庙里的人似乎分工地很好,他们每天都很开心。齐以渔晚上回来的时候总是听见他们在笑,有人将铜板放在指尖,将它弹起又在它落地前握在掌心。 “小渔回来了?饿不饿!” 因为共同工作,破庙里的人都互相熟悉了起来,也包括齐以渔,他们很喜欢他,对他很好。在半年的时间里,齐以渔也从别扭的不习惯慢慢接受了这份温热的情感。 或许齐以渔并不是一个妖怪。 齐以渔自己一直以为他不伦不类,耳边总有渔村的村民指着他,说他是个怪物,而怪物都是冷血冷情的,都是应该孤独去死的存在。 但是齐以渔发现他其实是需要情感的,似之前,他需要养母的关爱作为养分,如今也同样需要这群人的热情去填补内心的空缺。 “来吧。” 齐以渔蹲下身,朝着身后的人勾了勾手。 很快,后背附上了温热的躯体,纤细的手臂搭在他的脖颈。 还是这样一个黑夜,阿池又和齐以渔出来了。 阿池在奔跑,呼啸的夜风将他额前的发吹起,他的眼睛亮闪闪的,手臂也不自然地收紧。 他在紧张。 说是阿池在奔跑,倒不如说是齐以渔在背着阿池奔跑。 他们从荫蔽的树林穿行,听得见夜莺婉转的啼鸣,听得见脚下踩压青草的沙沙声。 他是丰富的,鲜活的,空中的云追不上他的步伐。阿池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自由,他不是困在笼子里的鸟,不是活在死水里的锦鲤。他是…… “阿池!” 齐以渔忽然叫他。 “你开心吗?” 男孩背着他又穿过了一条小巷,齐以渔披着头发不让发髻扫到他的面颊。 开心,当然开心。 这不知道是齐以渔第几次背着他出门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细想来便是从那日的分工,自从他不用再出门卖货了开始的。 阿池将头抵在齐以渔的后颈,小声地说。 “谢谢你,小渔。” “你说什么?” 齐以渔停下脚步,他的心跳太快了,遮掩住了那若细蚊的道谢。 “我说开心啊,我开心!” 阿池忽然贴近,大声地喊叫。 “啊啊!你这家伙!我又不聋,你喊这么大声作甚!” 两个男孩打打闹闹,又按照原路奔了回去。 …… 晨,一只双鱼玉佩躺在齐以渔手心。成色极佳,透亮的白玉雕刻着一对锦鲤被放入在男孩掌中。 “这是做什么?” 齐以渔不知道为什么老乞丐要突然递给他一只玉佩,他哪来的这么好的玉?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当掉还钱? “这是老夫的传家玉佩,是时候要交给你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是时候?”齐以渔不理解,“你要走?” “走什么走!你刚得到老夫的玉佩就要撵老夫走?”老乞丐气的翘胡子,一拳头砸在齐以渔头顶。 他哼唧了半晌才掐着腰道:“老夫通晓阳间阴事,故而没有一儿半女,把这个玉佩交给你也算是传承了,以后老夫死了你得帮老夫收尸。” 他闭着眼睛装高深,说完话半天也没得到个回应,只好睁开眼恶狠狠道:“老夫快饿死的时候也没卖掉它!今日将它给你,你也要好好待它!不对,好好待老夫!” 玉佩的重量忽然有些沉,齐以渔思考了很多很多,但每一件的事情又很沉重。他抬眸看着气冲冲的老乞丐,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见男孩答应,老乞丐终于如释重负,他转过身摆了摆手:“等我死的时候要好好安葬我!好好待我!” 这周的更。我判断失误了,前置故事还是有点多,下周一定出破庙!我考完四六级出省实习半个月,不一定能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晚上早些回来,我们打算煮鱼汤喝。”大婶手上还拿着一只编了一半的草枝小狗,对着齐以渔离去的背影吆喝。 金钱乡地处偏僻,四周环山,水物难捕,若是能吃上那些鱼贝倒是罕见事。和渔村截然相反的,鱼汤是这里的稀罕物。 “我就不喝了,你们想喝的时候炖上就好,不必等我。” 齐以渔喝了那东西好几年,每日顿顿不落,光是想想就已经饱了。 “这孩子。”大婶乐了,没去管他的话,还是仍旧招呼他早些回来。 齐以渔见此也只能闭嘴,他倒不好扫兴,默认般离去了。 昨天下了雨,地上还有些积水,雾蒙蒙的天气倒也不显炎热。今日不知怎地一直出差错,先是货物的绑带忽然松散,一堆零散的物品散落一地,他们一群人去捡。后是将东西运错了地方,在齐以渔走路发呆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最后好歹是完成了工作,整整一天他的精神都很恍惚,像是被人剥了魂魄一般。念着早晨时婶子说的话,齐以渔在结了工钱后就往破庙去了。他只想着快些回去睡觉,今天的状态属实不对,晚上也不带阿池出去逛了,就当是放自己一个假。 看到熟悉的身影,有人迎上来,他身上带着杀鱼后残留的腥味。 “瞧瞧,你还是回来了,你也盼着这口汤呢吧。”那人说着拉住齐以渔的胳膊将他往那生着火的铁锅凑,“来闻闻,多久没尝过这鲜味了!” 他是好意的,可是齐以渔却厌恶极了这味道。似是他被渔村那群孩子推到成堆的鱼尸里,腥臭的肉流着血水,黏了他一身的荤。 看齐以渔皱眉,那人才松开他。 “你去那边等会吧,这里烟火重,别熏到你。” 他说完就会去和庙里的人熬汤去了,他们蹲在一口锅的周围,每个人脸上都是期待。 齐以渔想了想还是走到角落坐下了,今天脑袋疼,像是有锤子在他脑子里敲打,连带着耳朵都有痛意。应该是害了热病,他不常生病,这次的疾病来的突然。 另一边的人们还在吵闹,时不时有笑声传过来。这些声音不显嘈杂,反而让男孩安心下来,他闭上眼,将头抵在膝头,意识沉浮, 或许是因为耳边的声响让他想到了家,他梦到了养母。养母刚捡到齐以渔的时候问过他知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可是齐以渔什么都忘了,他甚至一直以为自己是和养母一样的人类。直到同村的人喊他是妖怪,他才知道自己和旁人是不同的。 齐以渔曾经把欺负他的那群孩子打了一顿,有一个小孩骂他骂的最凶,齐以渔就朝他嘴上打,把那孩子的牙打掉了两颗。 后来那群孩子家里的大人找上来了,他们指责养母,说她多管闲事捡妖怪养,妖怪就是这样,会袭击人类,他们要杀了齐以渔。 可是养母不同意,她给那群人米粮,还给他们钱,只求着留下齐以渔。 女人佝偻着腰,将额头抵在地面,让齐以渔发誓不再打人。 女人的手掌紧紧拉着男孩的手,或许是她太紧张了,那力度大地让齐以渔很痛。只是他那时候太小,养母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好不容易那群人才离开,勉强同意留下齐以渔。 他们离去的时候带走了很多东西,米面油,还有一些用绳子绑成串的铜钱。养母只是抱着他,漂亮的眼注视他们离开的方向,一句话都没说。 那双手从紧握到放松,目光游离到凝结到男孩身上。养母张口说了什么,只是齐以渔再也听不清了。 “小渔,小渔,醒醒。” 恍惚间,齐以渔用力睁开眼,他听见了有人在叫他。 “你好像生病了,等吃了汤,我去找个郎中来给你看看吧。” 男孩被人扶着站起身,他晃了晃头想说没事,远处的一声惊呵掩住了他虚弱的话语。 “怎么这么热闹,果真是赚到钱了?” 眼前还有些朦胧,能看见说话的是个高大的男人,他插着腰从庙门往里走,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个拿着棍棒的家伙。 “怎么是他们,他们不是不会来这里吗!” 破庙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似乎认识这两个人,只是没等他们商量明白,那人又开口了。 “看来你们都认识我们两兄弟啊,那不就好说了?保护费交上来吧。” 话已至此,二人身份昭然若揭。 这两个人是金钱乡有名的镖人,说是镖人,其实只是学那些路上好听的话捡来给自己安上,说的不好听就是打着收保护费幌子的劫匪罢了。 “诶呀,这两位大爷,您看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会来这种地方啊。”一个老头从人群里挤出来,他衣衫褴褛,手里拄着一把快要折断的木棍。 那两个人没理他,目光放在那口向上升着白雾的铁锅上。 “之前听人说过你们最近日子好起来了,这么一看还真的是这样。所以呢,保护费该交上来了吧?之前念着你们一群乞丐活的苦,所以从来没找你们要过。我们兄弟一直想着你们,你们富贵了怎么就忘了是谁罩着你们了?” 为首的男人说的冠冕堂皇,仿佛他真的做出了什么感天动地的举措来。 “那……那要交多少啊。” 乞丐们相互看了一眼,本着不惹是生非的态度,还是有人小声发问。 “一人一两。” “一两!”有人不禁惊呼,“为何这么多?我们辛苦好久都赚不出一两!” “叫什么叫!这么久以来都没收过你们什么东西,别人都交了就你们特殊?积攒下来就是这么多,谁要是有意见就站在我面前和我说!” 许是为了震慑他们,男人身上刻意散发出了修真者的气息,虽然很微薄,但对上凡人已经足够了。 齐以渔站在最后面,他看不清那两个恶霸的长相,但能听到身旁的人在和他说话。 “小渔,有人来收保护费了,你那里够不够?” “一定要交吗?” 那是他们自己努力得来的钱,为什么可以让别人用几句话就轻易讨去,这不公平。 “他们可是修士,在这个地方杀了我们都没事,用钱消灾吧。” 齐以渔知道修士,但不够了解。修士不就是一群命长的人吗,可能稍微比常人会打架?这样讲来和河里爬到乌龟王八也没什么不同,万一他能打得过呢?他可是妖,所有人都害怕的妖。 他想问问老乞丐,至少他需要一个认可。只是目光还在搜寻,前面却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不要抢我的孩子!我会交属于他的那份钱!” 小孩子的哭声极具穿透力,随着喊叫怒骂更加刺耳。 “老子改变主意了,不用你交他的钱了,老子就要他!” 卖一个小孩可比收一两银子值钱多了,男人忽然就反应了过来。当他看着女人小心翼翼问他这么小的孩子是否要交钱,恶意瞬间涌上心头。 这一幕来的猝不及防,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女人被打落在地上,她手中还抓着一块从孩子衣服上扯下来的布。 “不要动我的孩子……”女人的脑袋磕在地面立刻晕上了一片猩红,她的唇瓣翕合,眼神逐渐黯淡。 小孩被锁在男人胳膊里,他的瞳孔倒映着母亲鲜红的影子。啼哭愈发尖锐,身后的男人紧皱着眉头将他敲晕。 “小畜生就是吵,待会就给他买了。”他嘟囔着,像是丢垃圾一样将孩子扔到了身旁男人的怀里,“接下来就是你们,啊!什么东西咬我!” 他低头,看见了一个没有双腿的男孩死死咬在他的小腿上。 阿池用足了力气,很快让男人的裤腿染上了血色。他知道他的牙嵌入到了肉里,铁锈味顺着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 男人开始甩起腿,试图将阿池踢开。可是那个不大的孩子死死抓着他的腿,像是生在甲壳的藤壶。 “娘的,老子看你们是要反了天了!一个两个真都拿老子当软柿子捏了!” 男人咬着牙,面露凶光。 齐以渔终于挤到了前面,他不顾身后的人阻拦也想要过去瞧一瞧。原本他听见了女人的尖叫,随后归为了寂静。 他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敢在光天化日杀人,所以他看见女人身旁的血泊时身体僵硬了起来。 女人乌黑的发与血液混杂在一起,白皙的手上攥着一团灰色的布。 齐以渔险些跪下去,但随后他又看见了阿池,阿池的脸因为用力拧成一团,秀气的五官变得扭曲。 他看见了杀人者举起的手掌,那双沾染上人命的手朝着阿池的脑袋落下去。 齐以渔的力气不小,他能空手将手指钳进布满鳞片的鱼肉中。 就像这样。 “谁!” 男人没想到这里能有人可以抓住他的手腕,方才蓄了力的功势也弱了下来。他猛地扭头,看见面前的男孩后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个笑容。 “原来你真的在这。” 男人随意甩掉齐以渔的手,他看着男孩将那个没有双腿的孩子抱走,听着耳旁的骂声。只是不在意地拿过另一个镖人手中的棍子,他将棍子举起来指着众人。 “本来我们兄弟是来收钱的,可是你们好像真的太穷了,为了这点东西还要与我拼命。这样,我只要这个小孩和那个小妖,今天我们就离开。” “不可能!” 怀里的人又开始拼命挣扎,齐以渔不知道阿池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好几次险些让他挣脱出去:“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你打了我娘,我不会放过你的!” “是啊,你要钱我们没说不给你,是你突然发难。既然你不肯放过我们,我们也自然只能与你对上一对了。” 女人被周围的人围了起来,有人给她查看伤口,有人想跑出去找郎中却被另一个镖人拦住了去路。 一时间破庙里又吵又闹,老乞丐也趁机摸到了齐以渔身边,他将阿池从齐以渔怀中接过去,捂住了阿池乱嚷不止的嘴巴。 “齐以渔。” 老乞丐第一次正经叫他的名字,这也是齐以渔第一次认真看着老乞丐的脸。 可是老乞丐也只是这样看着他,苍老的面容上爬满沧桑,最后问了他一句话。 “玉佩拿好了吗?” 他看见齐以渔点头,终于露出一个笑。 “我没骗过你,我会算命……” 话还没说完,齐以渔只感觉到一阵风从身旁吹过去了,然后天空骤然下起暴雨。黏糊糊**,温热的雨水从头顶浇下来,从面前爆开。 可是雨水是冷的,而浇在身上的东西是热的。 他睁不开眼,眼皮像是被粘了起来。 雨下得好大好大,齐以渔一遍遍擦拭着眼前的水,擦了好久才擦干净。 睁开眼也没有什么用,四周都是红的,其他颜色都没有。 齐以渔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身边还有一些不知道是谁的残肢,一只断掌落在他的腿边。雨水是冷的没错,可是血是热的。 这都是真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见了狂妄的笑声。 “这就是修士和凡人的区别,一群蝼蚁还和我谈条件。” 男人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肩膀,随后朝着那个唯一的活人走过去。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我留了你一命不该感激我吗?” 他在说什么?感激谁? 嗓子很痛,脑袋也很痛,齐以渔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忽然生了病。身旁的人突然不见了,为何会为他呈现出如此荒诞的一幕。 齐以渔捂着头,他的全身都被刚刚的血雨淋透了。这样一个血人忽然抬头,目光空洞地看向了那个扬着笑的男人。 到处都是碎肉,甚至没办法寻一片空地踩上去。 男人踢了踢堆在脚边的肉块,刚打算把男孩从地上拉起来带走,却又感到肚子一痛,明晃晃的拳头砸在了他的腹部。 普通的妖和凡人一样,区别不大,那一拳的力气微乎其微,甚至到了挠痒痒的地步。 而齐以渔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还跪在地上,然后满身脏污地挥出了让人捧腹的拳头。 齐以渔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生来没有家人,明明其他孩子都有家人,可他偏偏与人四处周旋。 每当他以为自己有了爱他的人,那些人又都像是幻境一般散去了。 他需要爱,他也想割舍爱。 那些情感与爱就像疾病般蔓延扩散,直到腐蚀掉整个神经。有时候齐以渔以为他铲除掉了这一切思绪,可是这时候仍旧被控制住了大脑,在没回过神的一瞬间下意识做出了应激的反抗。 软绵绵的攻击仍旧激怒了男人,他一把扯住齐以渔的头发,三步两步地将他拖到了不远处的铁锅旁。 铁锅里原本还炖着白色的鱼汤,现在入眼的只有一片猩红。香醇的汤水变为浓稠的腥臭,鱼肉和鲜血混杂,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们不是要喝鱼汤吗?好,现在让你喝。” 他说着,便将人往锅里按。掌下人疯狂的挣扎起来,那口锅终究在齐以渔脑袋浸入血汤中之前被他挥舞的手臂掀翻。 汤里的鱼块与尸体的碎肉交织,鱼腥和血臭掺杂起来。 齐以渔看着那些被分割的鱼肉仿佛看见了自己,他眼前幻化出自己残缺的模样,自己的肢体碎裂,撒了一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不知道为什么唯独自己被留下了性命。 头发还被抓着,他只能仰着头,任凭那些腥味往鼻子里钻。脑袋被控制着,恰好对上了那个无头神像的方向。 神像还是那样,唯独在底部多了几块飞溅过去的碎肉残渣。 齐以渔想要喊叫,可是嗓子里像是堵了石块,沙哑的声音被裁剪地破碎。或许是因为病了,又或者是气味太难闻,他竟然吐了出来。 今天一整天男孩都没吃什么东西,此刻只吐出来些许绿色的胆汁,苦味开始泛滥。 “走吧,那个小孩交代的事也算完成了吧。” 男人单手把齐以渔扛在肩上,他踩着满地残渣快步向外走。 另一个镖人抱着还在昏迷的小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快离开吧,这个地方也真是晦气,要不是那小雇主给的银子多我才不过来。” “矫情什么,这不是除了他那份钱我们还能把这俩玩意卖了吗?” 男人说着话,身上扛着的人还在干呕。他烦的不行,劈出一掌将齐以渔打晕了。 “大哥,那个小雇主不是让我们把除了这只妖以外的都杀了吗?这小孩真的不杀吗?” “屁话,你听一个小孩子的命令?我就算把这个孩子带到他跟前又怎样?他若是打得过我们还需要拜托我们办事?” 男人嗤笑一声,腾出一只胳膊揽住了自己兄弟的肩:“走吧,先去找我们小雇主交差,然后把这两个玩意卖了!哥们拿到钱之后请你去喝花酒!” 这周的更新奉上 我真没辙了,这一章我断断续续写了好几天,今天一次性磨完了。出了破庙了,走个流程可以走修真路线了。我下周去实习不一定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第60章 第六十章 恍惚间听见两人的对话声。 “说过不要将那个孩子也留着,那个魔物生了气将你胳膊……” “够了!谁知道那个魔那么厉害,这次算我倒霉。” 睁开眼便是冰冷的牢笼,漆黑的铁柱上攀满了斑斑锈迹。四周很冷,明明齐以渔还记得现在是炎炎夏日。 他尝试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他的手掌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血迹。努力跪起身,不出声响地看向四周的情况。 是贩卖场,买卖妖魔的地方。 还记得刚来到金钱乡的时候,老乞丐捂着齐以渔的眼睛不让他瞧那些残暴景象,而那时的他只觉老乞丐过度紧张,却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被关在一方牢笼。 从天上坠落的血雨和肉块在眼前一次次重复播放,直到老乞丐的面容再次浮现,自己的头被按在血水熬制的鱼汤旁,一切的景象才会以腥味为结尾谢幕。 身上是干净的衣服,黏在脸上的血与泪都被洗刷干净。抬头便是那两个熟悉的男人,屠杀了整个破庙的人。唯一不同的是那个领头的家伙少了一只胳膊。 “那……个孩子呢?” 嗓音沙哑至极,就像是被烟燎过后的焦木,连齐以渔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听到齐以渔说了话,两人才注意到他。断臂的男人似乎很激动,他铆足了劲去踹关着齐以渔的笼子。 “少他娘说话!要不是那个死孩子我会断一条胳膊?还敢提她!再提她我弄死你!” 另一旁的男人拉他,却下意识扯住了他那只在空中飞舞的袖子。单凭拧这只袖子,竟还真的将人拉了回来。 “滚!你故意膈应我是吧,拉哪里不好!” 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重新看向齐以渔:“老实点,那小孩本来就是要死的,老子好心想要留她一命卖钱,可惜她没这个福。” “你说什么。” 齐以渔抓着铁笼,努力将手伸出去,想要抓住外面男人的一寸衣角。 咯吱。 是骨骼被生生碾碎的声音。 男人踩在齐以渔的手掌上,一点点转圈碾压:“老子把你打聋了还是你听不懂人话?我说她死了。” “你究竟为什么杀了他们,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齐以渔想起了什么,另一只猛然抓住了男人的脚腕将人拖倒在地上。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了我居然在那里,你是认识我的对不对,你到底想做什么!说话!” 男人没想到能被一个小孩子撂倒,就算是断了一只手臂他也仍旧是一个修真者,无论怎么说面子上都挂不住。 他脸一红,忽视了那些质问转而伸手打向了齐以渔的脖子。看着张着嘴却没办法发声的男孩,重新站起身:“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单凭你又能做什么?像方才那样让我摔一跤?别搞笑了,我要是想要杀你不过弹指一挥。” 铁笼上的锁砸在栏杆上疯狂作响,发出牙疼的撞击声,伴随着齐以渔疯狂张合的嘴,男人不用想都知道齐以渔在骂他。 “别担心,哑巴可卖不上好价钱,暂时给你点了哑穴,等买你的人来了就给你解开。” 说罢,男人拐着身旁的人走到一旁坐下,他只是将齐以渔丢在路边,没像其他贩卖者一般吆喝。 而齐以渔在发觉做不了什么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双手捂住了眼,止住了不断往外涌的泪水。 他只能自己思考,男人是有目标性地进入破庙,但是在看见他后,想法从收钱变成了要抢他走。 可是这是为什么,他不认识男人,甚至在金钱乡从未结怨。 破庙中的人也是,他们是最弱小的存在,安静地蜗居于一隅。可他们也至死未曾考虑过,金钱乡任何人都可以伸出一根手指按死他们。 因为弱小,没有反抗的力量。 因为善良,没有与人产生争端。 因为两个修真者,生命变为尘灰在指尖消散。 这太可笑了,仅仅因为这些他们就一定要死吗?那些红色的液体将曾经灰败的神庙点染艳丽的色彩,而代价是失去朝夕相伴的人。 后腰被硌了一下,齐以渔伸手,从腰侧摸出了一块通透的双鱼碧玉。 “等我死的时候要好好安葬我!好好待我!” 老乞丐将玉佩交给他的时候留了一句这样的嘱托。 可是他和破庙里的人们一样变成了残缺的肉块,血肉交织,分不清哪个是他了。 齐以渔做不到给他收尸,做不到安葬他。 玉佩上还残留齐以渔的体温,他的拇指按过那两条锦鲤的纹路。 对不起。 他在心底默念。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是对自己,又是对其他人。 “货呢?” 忽然,一道油腻的声音响起。 “诶呦,官老板来了。您看看,这不是听您之前说想换换口味嘛,这只妖如何,小得很,不是正合您心意?” 男人立刻起身,他迎上了一个满身肥肉的人。 官老板生地肥头大耳,他的十指戴满了金戒指,脖子上还铛啷着几块金锁,无不彰显着他的富贵。 而金钱乡这种地方,以金钱和武力为尊,也怪不得一个修真者都要如此谄媚他。 “哦?让爷瞧瞧。” 官老板一笑,脸上的肉挤到两侧,眼睛眯成了绿豆大小。 男人一听,立刻将笼子打开,单手抓着齐以渔的脖子,将他从里面拖出来。 齐以渔被捏着脸举到了官老板眼前,齐以渔一抬眼正对上一个满面横肉的脸,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如何?您瞧瞧这脸,多秀气。还有这个身板,结实地很,随您折腾!您不是说之前有个孩子玩几下就死了吗?他是妖,不会轻易死掉的。” 男人说着还扯了扯齐以渔的胳膊,证明他很结实。齐以渔疼得龇牙咧嘴就是叫不出声音,嗓子里发出低哑的气音。 官老板显然注意到了齐以渔只能张嘴不能说话,笑容一下子就收了回去:“他不能说话?哑巴爷可不要,不会出声少了多少情趣你知不知道!让爷买这种残次货,你脑子坏掉了吧!” 正生气,又恰好瞧见了男人那空缺的衣袖:“怎么?几日不见还缺了一只胳膊?一个筑基中期那么神气,平时也就是碰上那些凡人,这次是碰到厉害的家伙了?” “爷说过吧,狗就要好好窝着,你这把骨头迟早要被人一杆子打断!” 男人面色黑了下去,他在齐以渔脖颈上点了一下,男孩的怒骂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死肥猪!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还喜欢小孩子,下面东西还没我大,自己就是个小东西不如去玩你自己!” 齐以渔骂得狠,男人心头那一抹愤恨逐渐散去。他认定官老板不会买齐以渔,但是他又不止这一个老顾客了,卖给谁不是卖?左不过是少几两银钱,至少也要让他借他人之舌消消火气罢! 他拍了拍齐以渔的头顶,笑眯眯地:“您看,他不仅会说话,口舌还不错吧。” 一想到金钱乡屈指可数的有钱人吃了瘪他就高兴,正挑着眉想去欣赏官老板难看的表情,赫然迎上那因激动而潮红的面庞。 官老板很心仪齐以渔,那张脸泛着油光一点点凑近还在怒骂的小妖,他看见齐以渔因为嫌弃而扭曲的脸后更加满意了。 “他,爷要了,按照上次说的价格付了吧。” 男人没想到居然还有转机,直接敲板:“成!我们给您送回去,这只倔得很。” 谁料官老板摆了摆手,皮笑肉不笑地:“你哪看出来爷连这么小的东西都训不了?院子里那些哪个刚开始不是这样烈性,现在一个个若是与那小倌比上一比,最贱的男妓都要自愧不如了。” “是啊是啊,还是您有办法,我们都只是靠武力压制而已。” 男人奉承他,心里又鄙视他。 死猪头,把不要脸的事情说的这么好听。 男人用铁项圈将齐以渔的脖子扣住,项圈上接着铁链子,而链子的另一端被官老板牵着,他只需要轻轻一拉,齐以渔就会跌到他的脚边。 “走吧,和爷回去。” 官老板原名官仕奇,是金钱乡排的上名号的富商,但实际上他出名的原因不在他的钱财多少,而在于他独特的喜好。 他喜欢男童,无论人魔妖鬼,他收了一院子的孩子,如同收集图鉴般,每个人的模样特征都不同。 而齐以渔是他这一院子孩仆中第一只妖。 “都出来!来迎接你们新的兄弟!”官仕奇在院子外大声喊,猛然用力拉扯铁链,将齐以渔拉到身前。看着迅速在院中聚集的男孩们,他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瞧爷这脑子,忘记给你取名字了。” 他解开齐以渔脖颈上圈着的铁项圈,拇指爱惜地在他泛红的肌肤上打着圈,忽而慢慢移动到齐以渔的唇边,抵在了他的尖牙上。 “如此伶牙俐齿,便叫十牙吧。”他没等齐以渔对这个新名字有什么反应,直接点了两个在场的男童吩咐道:“三眼,五痣。你们两个好好带带这个新来的弟弟,晚上你们两个来爷房间,有事找你们。” “是。” 他们垂首,直到官仕奇离开才重新直起身子。 “你先随我过来吧,去旁边的空房间住下。”一个漂亮的男孩在齐以渔身边蹲下,将他扶了起来。他的眼睛生的漂亮,瞳孔漆黑如同坠入无际渊海。只是奇怪的是他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另一只眼睛的位置被蒙上了一层纱。 “你和他讲什么话,到最后还不是要同我们争,谁刚来的时候不都是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装给谁看。” “五痣!” 叫五痣的男孩眼角和嘴角各生了一颗痣,他咬着牙转头离去:“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别忘了七指,也别忘了你的眼睛!” 看着五痣离去的背影,三眼只是略微沉默片刻后便继续微笑领着齐以渔到了空房间。 “你先住这里吧,有事可以找我,我住在第一个房间里面。一般是三个人一间房,所以这间暂时只有你一个人住。” 齐以渔没有什么反应,直挺挺倒在了床上,他不想多说什么。他能看出来官仕奇的恶趣味,譬如收集孩童,又例如给他们用序号和部位做名字。 三眼是第三个来到这里的孩子,他的眼睛很漂亮,所以叫三眼。 五痣是第五个来到这里的孩子,官仕奇喜欢他的眼下和唇角的痣,所以他叫五痣。 这里一共十个人孩子,每一个都以这种方式被冠名。 “十牙……如果有事情一定要来找我。”三眼看得出齐以渔不想交流,他选择把时间留给齐以渔一个人。 直到齐以渔察觉门被合上,整个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终于放松下来。 在他被官仕奇带到这里的路上,他看见了院子周围的打手,还有光怪陆离的布局。单凭现在的自己,他肯定逃不出去。 不过如果是修真者呢,像那些强大的人呢。在齐以渔数年的人生中,唯一见过的修真者还是那个屠杀破庙的男人。他不懂修真,却明白了力量。 没人对他搜过身,许是确信他身上不会有什么可人的东西,那本让他平白无故挨了一掌的黑皮书还在怀中。 他只剩这一个东西能帮到他了,只希望这本书真的有用。 这周的更,高铁上写的。官仕奇这部分剧情大概2-3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第六十章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含一点点恶心的情节,请有心理准备后观看。] “十牙……” 三眼手上正端着一个碗,他看着站在门口的齐以渔尴尬地笑了笑。 屋子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桌子上的残羹冷炙。面对没剩几颗米粒的空盆,齐以渔直接出手将整个盆都捧走了。 见他这样,三眼还是跟了上去,随着齐以渔的动作也坐到了桌边。 “早些时候我去叫你了,你没回我,我也不好直接进去。主子很看重我们身形,放下来的饭每次都不够,他们抢的快,我也只抢到一碗粥。” 齐以渔的面前忽然被摆下一只碗,里面还剩下一半凉粥。 “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等你吃完我就要去洗碗了。” 三眼其实看不清齐以渔究竟是怎样的人,齐以渔不热情,让人生不出好感,但也比虚假的友善让人心安。 正想着,便听到身旁的人开口和他说了第一句话。 “你只吃了半碗饭?” 三眼不知道齐以渔这样问是为何,但他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我不用,你吃吧。” 那半碗粥又被原模原样推了回来,三眼还是固执地推了回去:“我至少还吃了一点,你一点东西不吃对身体不好。” 齐以渔斜着眼睛瞥他,又皱眉紧闭双眼:“我嫌弃你吃剩下的东西成吗?别硬给我吃了。” 好一个好心没好报。 好一个狗咬吕洞宾。 三眼是个好脾气的,眼下也着实被齐以渔的不识好歹折服。 但实际上齐以渔只是单纯不太饿,他昨夜对着那本黑皮书研究了一晚上。那本书很奇怪,光是免责声明就写了将近十页。总地看下来便是说这是一本邪书,有助于跨境界击杀敌人,扰乱心智,走一些旁门左道来出其不意一招制胜。 可惜翻来覆去地对于入门却只是寥寥几笔,齐以渔靠着悟性勉强引得一丝真气入体。也许是第一次尝试,他感到浑身筋脉通畅,一缕清凉的气在体内穿梭。 不知不觉间他尝试多次,直至即将破晓才昏昏睡去,这才没听见三眼来叫他的敲门声。 此刻没有饥饿感应该也是夜里修行的成果吧,齐以渔没理由去抢一个挨饿孩子的粥喝,更懒得和三眼互相谦让去推搡半碗凉粥。 于是他直接说了一个让三眼再也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果然,三眼老老实实喝了剩下的白粥,转头就去洗碗了。 只是一晚上的修行,齐以渔还是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对于修真的知识,他几乎是一张白纸,仅靠着一本不靠谱的书在黑暗中横冲直撞,试图寻觅出一条路来。 齐以渔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三眼告诉他,他们平日不需要做什么。如果官老板看上了谁才会让那个人去学习一些琴棋书画或者一些取悦他的东西,像齐以渔这种刚来的,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做。 可是三眼去洗碗之前留给他的眼神很奇妙,像是掺杂了些许悲哀的神色。 被买到这里的有谁不可悲呢?齐以渔自嘲地笑了。昨天他看见了院子里所有人,每个人都比他大几岁的模样,也不知道在这个鬼地方住了多久,都遭遇了什么。 他又翻开黑皮书,拇指摩擦过粗糙的纸页。只有变强才能离开这里,他需要靠自己走出更多的路。 就算要耗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他一定要让那些藐视生命的人付出代价。 午时,齐以渔没去吃饭。晚膳时,齐以渔很轻松地抢到了饭菜,看见齐以渔吃东西,三眼又坐到了他对面。 “少吃点东西。” 齐以渔正夹了一片菜叶放入口中:“怎么了?” 他没准备和这里的人产生什么多余的情感,回答的语气仍旧冷漠疏离。他一定会离开这里,所以没必要产生不必要的牵绊。 “晚上主子传了你,过一会我和五痣带你过去。” 齐以渔听见这话停止了咀嚼,被咬地半烂的菜叶躺在舌头上,又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齐以渔瞬间没了胃口,甚至不需要三眼再说什么去劝说他少吃点东西就放下了竹箸。 “他要做什么。” 齐以渔的语气很不好,三眼也知道齐以渔想到了什么,立刻摆手道:“不是的,你放心,那些事情暂时轮不到你。主子不喜欢你这么小的孩子,大多要长到我这个年龄,也就是至少要三四年才会轮到你。” 三四年,留给他的只有三四年的时间了。 齐以渔茫然地看着前方,三眼还以为齐以渔被吓到了,还想安慰他什么只听身侧传来嘲讽的声音。 “和他废话什么?十牙,吃完饭就去收拾一下自己和我们去主子房里。” 五痣抱着双臂,眼神中满是厌恶。 “五痣,至少也要给他一点时间吧,你又不是不知道……” “够了!” 五痣猛然拍向三眼面前的桌子:“祈祷他不要提前爬床就是好的了!” “不是所有人都和那个人一样,你不要总困在他一个人的事情里面。”三眼脸上的温和消散,目光认真地看着五痣:“你不能放弃,更不能放弃你自己。” “你要靠赌吗?”五痣也看着三眼清澈的瞳,终究在坚持数秒后率先移开了目光。 “我不会管你了,但你就剩一只眼睛能赌了,失去这只眼睛你就失去了价值,等待你的只有死。” 五痣走到了门口,他倚在门框:“我在这里等你们。” 刚入夜的晚风带着凉意,几片枯叶在地上滚动。五痣将作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刚刚他看着三眼的瞳,又想起了他们的初遇。 那时的三眼有着一双散着光芒的双眸,他像是哥哥一样帮着刚被买进来的自己,帮自己盛饭,哄失眠的自己入睡。 后来他和三眼成为了挚友,再后来那个人也被买了进来,加入了他们的友情。他们三个人拉过勾,许诺要在这个地方相互扶持,直到走出这里。 空口白牙的东西最轻了,比一个泡沫消散地都要快。 三眼失去左眼的时候才十一岁,五痣十岁。一根被削地锋利的木条直接扎入了三眼的眼球,五痣被人按在后方,他看不见具体的情况,但他能看见血迹汇地越来越多,三眼跪着的那片地被浸地一片红。 那时候好像是连着下了一整天的雨才把那血色彻底冲刷干净。 直到如今,五痣仍然会想,当时的三眼为何会连一声哭喊都从未发出。所有的声音都被压在了喉头,换做成越来越弯的脊背。 “我们走吧。” 齐以渔打断了五痣追忆往昔,他深知自己只要身处此地便是躲不过去的,反正也吃不下去了,不如早些去回回那个变态的猪精。 “既然你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五痣走在前面,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的余光瞥到了三眼担忧的神色。 三眼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善良,就算因此失去了一只眼睛他仍旧如此。 不过到底是没做多余的事情,五痣还是宽心了些许。 官仕奇有钱,但住的地方不大,整个住宅只有两个住所,一个给他们这群孩子住,另一个便是他自己住。 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走到了屋门前,进去之前,五痣在门板上敲了敲。 “主子,十牙带到了。” 比官仕奇声音率先传出来是是一串银铃似的笑声,随后才是熟悉的粗犷声线。 “进来吧。” 微弱的烛光顺着打开的门缝泄出来,暖色的光照在了齐以渔脸上,他看到了屋里的场景。 官仕奇裸着上半身半倚在榻上,而他怀中抱着一个穿得清凉的少年,双条细长的胳膊将男人圈在怀中。 少年身形纤细皮肤白皙,而官仕奇与之恰好相反,忽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齐以渔停下来脚步。 “傻站着做什么,快进来!” 五痣皱着眉,不耐烦地掐着齐以渔的腰带将他拽进了屋。 “来来来,凑近些,给我们七指瞧瞧这个新来的兄弟,他们还没见过呢。” 看见官仕奇勾手,五痣立刻拉着齐以渔的胳膊走过去。 他们跪在了床前的地板上,五痣按着齐以渔的肩不让他动,虽然齐以渔也根本没想过要动。 官仕奇抬起齐以渔的脸,他冲着怀里的少年笑:“七指,你看看,爷这次挑的东西怎么样?” 名叫七指的少年扬着笑,他的唇似烈火的红:“老爷的眼光愈发差劲了,这张脸真是毫无特色,抵不过妾身半分。” 官仕奇发出笑声,一只手搭在少年的腰上,将他搂的更近了。 “你说的对,可是呢他是妖。看看这个头发和眼珠,都是蓝色的,这可是在妖里面都少见的颜色。”男人用手背拍了拍齐以渔的脸,发出几声脆响:“一个玩物,只要够奇特怎样都好,只要爷高兴。” “是啊,老爷高兴就好。” 七指的脸靠在官仕奇的肩头,他一边用勾魂的声音说着话一边伸腿踢在了齐以渔的肩头。 齐以渔还跪在地上,一时被这不轻的一脚踢倒。三眼跑过来扶他,顺带着将五痣也拉离床榻前。 “去远些,长得一点也不好看,看见你倒胃口。”七指轻蹙着柳眉,转向官仕奇的时候却又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老爷,待会就让他在远处吧,离这么近真是让妾身糟心,妾身只需要看着老爷一个人就好了!” “好,好。” 官仕奇很吃撒娇这套,他的脖子被勾着,眼中盈满了七指俊丽的面容,瞬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魂都被勾走了:“来吧,来吧。时辰不早了,我们快点歇息吧。” 官仕奇肥重的身体将那薄纸板似地身子压在榻上,他的手在少年腰间不断摸索,一层层解开了碍事的腰带,将单薄的衣服扔到地面上。 看着这一切,齐以渔有些反感,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走了。可是他刚刚转身,肩膀便被人扣住了。 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而且不止是一个人。 三眼看着齐以渔疑惑的神色,他扭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就在这,不能走。” 五痣将齐以渔的身子又扳了回来,让他朝着床榻的方向。 “为什么不让我走,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齐以渔将视线落在五痣的脸上,而后者居然一脸的平静。 “昨日主子将我和三眼叫到了房中,告诉我们今夜要让你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在这里看着。所以……” 五痣忽然单手反铰住他的胳膊让齐以渔跪在地面,他另一只手掌托着男孩的下巴,让他去瞧床榻上交织的身影。 两个赤/裸的肉/体抱在一起,明晃晃的动作完整地展露在齐以渔的眼前。他闭上眼,试图逃离这片混沌。 耳边很快响起暧昧的声音,从叫声到水声从未间断。在这期间齐以渔一直试图逃避,三眼和五痣也分明清楚这点,他们装作不知般容忍,可这一切仅仅结束于官仕奇的一瞥。 小妖跪在地上,双眼紧闭,五官都因为用力而皱到了一起。 “他没看啊。” 官仕奇从七指的身上抽离,他直起身看着齐以渔的方向。 “把他带过来。” 明明是说着话,身下的动作还是没停,少年一声声婉转的叫不断往耳朵里钻。五痣想要将齐以渔带过去,可是齐以渔吓坏了,他拼命地挣扎,一拳砸在了五痣的鼻子上,瞬间地上洇了一片血迹。 齐以渔是妖,他的力气比常人大,就算是习过武的五痣都无法一个人制服他。 “三眼,你还要看着吗!他连这种事情都接受不了,以后那些事情要怎么办,他只能去死!” 五痣发了怒,他冲三眼低声吼骂,手上用的力气更大了,直接将齐以渔的半边胳膊卸了。 是啊,这都是没办法的,连这种事情都没办法接受,在这个地方是活不了的。 在泥潭里,一个人不能太干净了。 三眼和五痣两个人控制住了不断挣扎的男孩,将他送到了满是泥泞的床边。 “放开我!死肥猪,你要是敢碰我,我一定会杀了你。你们都放开我,唔!” 一只沾着石楠味的手掌捂住了他不断咒骂的嘴,他瞪大眼睛,四肢被两个人按着压在了七指的身上。 “真是扫兴!你刚刚为什么不好好看着,要不然也不会现在把你弄上来!” 七指有些不高兴,他身上压了个齐以渔,喘气都不方便,更何况他正办事呢。 齐以渔的后背贴着一个灼热的身躯,是七指。而面前笼罩着一个宽大的身影,男人因为运动流着汗,面颊的汗珠一滴滴滚到他的脸上。 在远处时还好,眼下被压在床上后,那腥气更浓烈了。 齐以渔知道这是什么,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而此时此刻他正被两个交/配的人夹在中间。 面前是男人沉重的呼吸,身后是一声声娇滴滴的叫声。 齐以渔明明穿得完好,除却衣角有些凌乱,他连腰带都绑的和出门前一样紧。 可是他感觉自己和被扒光了一样。 明明被折辱的人不是他,可是那水声和皮肉敲击的声音就在耳边止不住地响。 就连呼吸也变成了一件苦难的事情,只要吸气就有腥臭的味道。不堪入耳的欢好声一句一句地接踵而至。 “舒服吗。” “嗯……舒服……继续,继续。” 齐以渔想挣扎,四肢被紧紧按着。他被迫接受着这场凌迟般的洗礼,任凭脏污将神经洗涮。 他以后也会被这样对待吗,他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吗? 和七指一样? 七指的喘声还未停止,他的身体起伏,带着齐以渔一起晃动。官仕奇和七指的汗液尽数将齐以渔浸透,像是将他视作玩物,一个提升情趣的物品。 官仕奇今天没碰他,可是明天呢,后天呢?他要这样提心吊胆多久? 他修炼的速度能不能赶得上官仕奇变心的速度,若是赶不上,难道他要真的如同今日的七指一般? 像一只牲畜一样被胁迫地压在身子下面。 “呕……” 拍打的声音断了,随即响起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他吐了,他吐了,快给他丢出去!”矫揉造作的动静划破空气。 好刺耳。 齐以渔的喉咙不断挤压,胃部痉挛,身体微微颤抖。眼前场景闪烁,时而出现一片黑色,时而又出现官仕奇肥大的脸。 随着眼前景象不见,污秽的言语消散,男孩终于如愿离开了这里。 [注:官仕奇与七指苟且,齐以渔为穿着完好被夹在中间被迫看。不会出现非攻角色侮辱主角行为。] 这周的更,明天我要坐飞机。 一周一更我应该能做到,其实我现在比之前签约时候勤劳哈哈哈哈之前签约的时候中后期都是月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第62章 番外1.彩云[番外] 藿彩衣和齐云的缘分来源于绝对的偶然。 “大小姐,你快点回去吧,待会老爷看见又要生气了!” 小蝶是藿彩衣的贴身侍女,此刻正哀求自家小姐回屋学琴。 “我不想回去,太闷了。” 藿彩衣摇摇头,自顾自还要往前走。 “小姐,求求你了,要是被老爷发现又要打我了……” 小蝶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藿彩衣猛地回头:“我爹打你了!” 小蝶抓着衣角,低头不说话。 看着她这副模样,藿彩衣只得妥协:“好吧,我们回去。” 藿家是当地有名的富商,虽说族中之人并未在官场有个一官半职,但与之往来货物买卖或多或少也都攀上了些关系,所以至少在方圆颇有名望。 甚至藿家老爷子藿谆风是个远近闻名的善人,常在西街施粥,久而久之藿家也成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世家。 而藿老爷有三房,二夫人早逝,三夫人礼佛,只有大夫人在藿老爷不惑之年诞下一女,但其也在生产当日难产而逝。藿谆风老来得子分外欣喜,取名藿彩衣。 藿谆风爱藿彩衣爱得紧,怕她磕了碰了,在她幼时外出时险些落水身亡后便禁了她的外出。 就是因为藿谆风的过度保护,藿彩衣更加向往外面自由的生活,她几次翻墙试图跑出去都被原模原样抓了回来。 “爹!我马上十五了,快要及笄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这样管着我。”藿彩衣生气,她夺过父亲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了桌案:“父亲!我要出去!” “衣儿!”藿谆风本想发脾气,但看见自家姑娘那张和生母相似的脸又瞬间熄火,“等到你成家后好吗?为父不放心你。” “什么?成家!父亲,女儿未曾有心仪男子!” 藿彩衣看着父亲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掏出了一叠卷轴。一张张画着人像的纸张在桌面铺展开,藿彩衣一个也不认识。 “这些都是父亲这些年接触的才俊,都是顶顶好的,你选选。” “我不要。” 藿彩衣很快拒绝了,她直接将那些纸张推开。但不知为何有一张卷轴偏偏落到了她怀里,就在藿彩衣将那张卷轴扔远之际却被藿谆风抬手截住了。 “只有这张被你拿过,看来你相中了这个人?” 不等藿彩衣反驳,藿谆风唰地将那卷轴在她面前展开,画中男子眉眼疏朗,穿着干净朴素,身上带着温和的气息。口中打转的话被硬生生拦下,化为一声吞咽。 长得还不错……不过,或许是给画师塞了银子呢,保不准就是故意让画师给自己画好看一些,好让她喜欢然后攀上她这个高枝呢?对,没错,就是这样! 藿彩衣脸颊绯红消散,刚重新抬高下巴挺直脊背就听藿谆风又言:“这小子哪都好,长相不错,学识渊厚。可惜就是穷,上次见他还是在为父施粥的时候。” 什么! 藿彩衣彻底垮了身子,原来是她想多了,没想到这个书生居然会穷困到如此地步。 “衣儿,你要不要换一个见见?这小子太穷了,要是你真喜欢只能让他入赘,当初想着要将他的画像丢出去,结果手头恰好有事便耽搁了。” 藿谆风随手在地上捡起几幅画像。 “再看看这个,李二郎,有钱有才华。” 庸俗。 藿彩衣翻了个白眼。 “这个,付三郎,有颜有钱,家族地位颇高。” 这还有颜?不堪入目。 藿彩衣啧啧称怪。 “衣儿若是不满意,还有这个……” “好了好了爹,女儿不想看了。” 藿彩衣拿走了藿谆风手中的画像,一股脑扔到自己身旁的地面上。 “都是一群无趣的俗人,我最不喜欢这群公子哥了!” 藿彩衣年幼时曾与和本家相当的小公子们接触过,一个个只会说一些她听不明白的大道理。而且那群家伙放浪形骸,就算她常年身居闺中也听闻某某三妻四妾,某某常往烟柳之地。 她才不要和这群人来往,恐沾染一身尘气。 “不行,怎样都要瞧上一个,只是见见而已,其他的都再说!” 藿谆风硬要她选一个人,藿彩衣眼神飘忽了一瞬,而后吞吞吐吐道:“那就刚刚那个吧,就我手上拿过那个。” “他?” 藿谆风又把那张画像铺开,指着上面的男人:“他?女儿啊,你可真会选,他是最穷那个!” “怎样啊,除了他以外的都实在让女儿看不上眼,也就他勉勉强强吧,能看得上一点点!虽然就一点点,但只能是他了。” 藿谆风扯着胡子,垂眸看画像上的男人。他当时将这个人放进来实属意外,而如今却刚好被女儿选中,或许也是一种冥冥的缘分。 那就依了她罢,左右不会看对眼,就算爱上了让这小子入赘就好了,他们藿家不缺一个吃饭的家伙。 怎样都好,只要他的女儿快乐就好。 碧空如洗,翠树柳荷。透底小池上坐落小亭,有男儿郎盼一佳人。 藿彩衣刚走到庭廊外便见一挺拔身影端坐于石凳,那人身着淡蓝色的,衣裳平整就连下摆都没有一丝褶皱。 “小姐,奴婢先退下了。” 小蝶笑容里带了些耐人寻味的气息,她松开藿彩衣的胳膊,朝着来路跑走了。 这丫头。 藿彩衣嗔笑,又将目光放在了那道蓝衣上。她背着手,一步步走到小亭中心。 “藿小姐。”男子率先察觉到了她的气息,朝她作礼。 藿彩衣坐在另一边,也示意男子坐下。她第一次真正看见了男子的相貌,相比起画像上竟分毫不逊色。 他真的是长得如此好看。 藿彩衣尽力压下上扬的唇角,清了清嗓,问起了男人的姓名。 齐云。 他们第一天互通了姓名,谈论了各自的喜好。 藿彩衣对齐云的印象很好,但是藿谆风依旧不允许她出门,所以后面她再想见到齐云是个难事了。 “你瞧这个,今日我过来的时候瞧见的,特意带给你。” 是一个碧玉簪子。 明明家中金银首饰数不胜数,藿彩衣平日连最华贵的饰品都不愿都瞧上一眼,可此刻手中的簪子却是温暖的,让她心底生出花来。 “你总来拜访父亲,父亲他不会怀疑吗?” 藿彩衣一边笑一边将簪子又放到了齐云手心:“给我戴上!” 少女的指尖蹭过齐云的掌心,他面上一红,绕到女孩身后小心翼翼为她绾发。 “不会的,我现在在老爷手下做门客,虽然不在这里住下,但每日常来还是应该的。” 齐云将发簪插入藿彩衣的墨发,碧绿点缀发间如柳叶飘然。明眉皓齿的少女转头朝他笑:“好看吗?” 许久不曾有回音,正疑惑,听那人轻嗫。 “好看。” 春天的阳光不如炎日烈烈,温柔的光照在两人身上,像是涂上一层最美的颜料。就算不再言语,旖旎也在无形中流转。 自那之后,齐云每天都会给她带东西来。明明都是些不值钱的,一只糖人,一个石头手链,又或者是风筝。 可她非常开心,那些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很新奇。最特别的是齐云,每次都能看见他发光的眼,像是有流光在他眼中盘旋,熠熠生辉。 “这是我说的烤地瓜,你上次说想吃。” 藿彩衣看着金黄色的地瓜,将它放在齐云嘴边:“你先吃一口。” “不可不可!”齐云吓得连连后退,“这是为你买的,我吃了你就吃不了了,你吃就好。” 想来也是,齐云和藿彩衣彼此连肌肤的接触都几乎没有,更别提如此亲密之事了。 “那算了,你快些回去吧,不是说要科考了吗?” 藿彩衣吃着地瓜,将他往外推:“去准备吧,一定要成功啊!” “诶,等等……” 齐云转身握住藿彩衣的手腕,他面上瞬间浮起一片绯红,目光坚定地落在少女脸上,看着她嘴角沾上的污渍,轻轻为她揩去。 “藿小姐,如果我考上了。我是说,如果我榜上有名,那么你可否考虑我?” 齐云的目光有些坚定,藿彩衣咀嚼的动作停住,呆呆看着他。她怕是自己会错了意,装作没听清的样子。 “我没太听懂。” “我是说……”这次齐云的语气明显虚了下来,连后背都没有方才直了:“若我中了,你能不能,考虑喜欢我……” 齐云不敢说地太明确,他怕唐突了心上人,更怕被拒绝。耳边响起少女的轻笑,随后,他看见了少女明媚的笑颜。 藿彩衣弯下腰,她与垂着脑袋的齐云对视,一字一句告诉他自己心中的答案。 “好啊。” 齐云显然没想过藿彩衣会这么快答复他,一时间竟是不知作何反应。他居然抓住藿彩衣的肩,语速飞快:“藿小姐!我反悔了!如果我高中,你嫁给我好吗?我现在就同老爷说!” 烤地瓜掉在地上,摔在两人的脚边,可是没人去管它,这时最重要的便是二人互通的心意。 科考那日很热,藿彩衣没办法去送齐云,只得怨恨地看着藿谆风出门。 “齐云那臭小子同我说过你们的事情,你还想着去见他,等放榜再说吧。” 藿谆风一甩袖子,他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实际上也是等着齐云的科考结果。 …… 放榜那日下了雨,一群人聚在那里看榜。藿彩衣激动地紧,在齐云出发前让他给自己描了眉,涂了胭脂。 “等你回来我们就去找我爹商量我们的婚事!” 藿彩衣见识过齐云的本领,她比任何人都要信任齐云,所以她打扮地漂漂亮亮站在藿府门口等齐云回来。 她撑着一把红伞站在雨里,她一直等,从白日等到了黑夜。 “小姐,我们回去吧。齐公子可能遇到了些麻烦。” 小蝶来劝藿彩衣,可是藿彩衣只是摇摇头。 “我没等他,只是今日化了妆,不多在外面站一会便可惜了。” 藿彩衣又站了许久,眼睛看着远处的小路,那里行人渐稀,从未出现那抹那抹熟悉的身影。 “衣儿!” 藿谆风朝着藿彩衣走来,他一把抓住藿彩衣的胳膊将她拉入自己的伞下。 “你怎么连伞也不好好打,都淋湿了,快去沐浴,明日莫要得了风寒。” 藿彩衣被藿谆风抱着,她忽然感到有些委屈,泪水不自觉地往下落。 “父亲……齐云……齐云,他……” “以后别提他了,好孩子,你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 藿谆风能感觉到女儿的身子在抖,他担心藿彩衣的身子承受不住,将她带回了室内。 喝了一盏热茶,藿彩衣才冷静下来,她只想知道齐云去哪了。可是藿谆风只是摇头,唤来下人为她沐浴更衣。 藿谆风不知如何与女儿说,他想要让藿彩衣慢慢淡忘齐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罢了,如何忘不了?甚至为此他为藿彩衣寻来了许多俊美的儿郎,可是他似乎低估了自己的女儿。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藿彩衣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拉着他衣摆喊着父亲的小女孩,是需要被他庇护在羽翼之下的雏鸟。 这不知是藿彩衣多少次来找他了。 藿彩衣只想要一个真相。 “父亲,他不爱我了吗?难道他是榜首,变了心?” 藿彩衣一直得不到答案,她看了许多话本,上面都是这样写的:男主科考高中,于是当了公主的驸马,抛弃了女主。 齐云也是吗?如果是,如果他真的变了心,那她就不要他了。 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目光灼灼,她的心意是那样诚恳,藿谆风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局促,他还想同往日一般将此事揭过,毕竟此事并不是藿家能够干预的事情。 直到藿彩衣及笄那天,藿谆风同意她出家门。 那日,藿彩衣穿着淡青的衣裙跑到了街上。距离揭榜过了半年,她向人打听今年科考的榜首。 “今年科考?” 茶楼的小二将茶壶放下,思考了一番:“姑娘,榜上那么多人,小的哪能都记清?” “你说前三名便好。” “这小的还是晓得的,分别是状元郎李元,榜眼柳秋,探花张虞国。” 没有他,怎么会没有他。 这半年,藿彩衣一直认为是齐云榜上有名后抛弃了她,可是若是齐云连前三都没中,又怎么发生话本子里那些事。 齐云在哪?他究竟有没有上榜,他在想什么? 藿彩衣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远远在家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她脚步一顿,直直望着那人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缓缓转向她,她才终于回过神。 “阿云?” 藿彩衣慢慢走过去,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甚至不敢去碰他。记忆中整洁干净的男子,此刻眼下一片乌青,衣袍凌乱,甚至脸上还带着不少淤青和划痕。 “藿小姐。” 齐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生辰快乐。” …… 藿家那个唯一的小姐和人私奔了。 落脚的地方是藿彩衣选的,她这些年都未曾出家门,在藿谆风的教导下饱读诗书。她曾在书中看过,有一处渔村鲜有人知,地点偏远但风景秀丽,最适合他们眼下的处境了。 在那个夜晚,藿彩衣知道了齐云这段时间的一切。齐云被人盗走了成绩,他四处调查追寻,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柳家人换了他与柳元的成绩。可是柳家人他斗不过,就连跑上门也被人打了回来。 齐云曾经向藿彩衣说,若他高中,便来迎娶藿彩衣。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他怎么能去再见她。 可他终究还是来了。 “没关系,我照样愿意嫁给你。” 他们连一个体面的婚礼都没有,不算明媒正娶,没有十里红妆和三媒六聘。 “只要我们都在,一切都是好的。” 可那是惜日的花啊,齐云会恨这样的自己。藿彩衣让他安心读书,再考一次。于是他便看着藿彩衣外出忙碌,洗衣做饭,那些之前不会的,她如今全都学会了。曾经被她呵护保养的双手,也终究布满了老茧与裂痕。 冬天的水很冷,呼出的雾气在空中凝聚又飘散开。藿彩衣有时候也会想起藿府的暖炉,但每当看到齐云,她又会幻想未来的模样。 冻僵的手指连弯曲都是难事,齐云每次过来给她帮忙都会将她的手放在怀中暖热,再推她回屋子里暖暖。 他们就像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粗米凉粥,家长里短。 这些都是藿彩衣没体验过的,她很满足。 直到齐云一次外出,他认识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带着齐云沾上了酒水。也就是那次之后,齐云酩酊大醉,他第一次在藿彩衣面前那样失控。 他痛苦地哭,他记起自己去柳家却被人打了出来,那群人将他摔在地面。他像是老鼠一般趴在地上,而夺了他成绩的柳元就站在前方睥睨着他。 可是凭什么,读了十几年圣贤书,最后要倒在世家的门前。 朱红染了柳家门前的阶梯,被下人们用一桶桶水泼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去吧,这酒可是好东西。” 男人硬是将酒杯塞入齐云的手中,让他学着自己的模样一饮而尽。 一杯,两杯,十杯。 他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挂在赤红醒目的榜上,他看见描眉戴花的心上人向她奔来。他终于坐在高高的马背,也终于穿上了红衣,戴上了硕大的花。 这些才是真实的,这些才是该发生的。 他不知自己要去做什么,只是寻着熟悉的感觉回到了破木屋前。 推开门,迎上来的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女人披散着发,面容有些憔悴,一双粗糙的手摩擦过齐云的肌肤,带得他浑身一阵颤栗。 她是谁,为什么要碰他,为何对他如此亲昵。 齐云有些恍惚,他无法将刚刚酒中遇见的藿彩衣与眼前的女子联系到一起。 这些都是什么,他不是榜眼吗,他不是马上要去做官了吗? “阿云,你怎么了?” 齐云弯着腰,他扶着额头,藿彩衣想去搀他却被推开了。 第二日,齐云清醒后望着屋内的墙壁,手指滑过上面的裂痕,他皱眉。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为何会在这么穷酸的地方?榜眼就是这个待遇? 他又跑出去喝酒了,因为那个男人告诉他,如果对现在的一切不满,那就去喝上一杯。 他倒在酒水里,又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藿彩衣今日点了红唇,她搂着齐云:“齐郎,今日你还要那么晚回来吗?” “怎么这样唤我?平日不都叫我阿云吗?” 藿彩衣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她歪着头:“是吗?那从现在开始,我就唤你齐郎。” …… 桌子上的书生了潮,藿彩衣将它们收了起来。她想着齐云会不会找她要书,就算是因为书来找她她也是愿意的。齐云已经太久没理过她了,也太久没读过书了。 “离我远点!” 齐云又将藿彩衣推远,他们从未有过夫妻之实,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直到藿彩衣遇见了齐以渔,她将齐以渔带回家,想让他做自己与齐云的羁绊。她想让齐以渔读书,去科考,去走上齐云没走过的路。 这样齐云是否就能回头看看她。 其实齐云早就不是那个齐云了,藿彩衣从未想过这一点。 直到死前的那一刻,藿彩衣才想清楚所有。 这一切的一切,从头至尾是错的。 藿彩衣接触的男性太少了,在她成长的过程中与之交谈的少年郎不过寥寥。 藿谆风对女儿的保护又过甚,让藿彩衣从未见过墙外的色彩,甚至一块烤焦的地瓜都能让她生出兴趣。 藿彩衣爱齐云,齐云也一样。 齐云太穷了,不是没有女子向他示好,可在意识到馒头与脸皮不可兼得的情况下还是捏着鼻子走了。 在听闻藿彩衣要见他的时候他是慌张的,藿家,财贯家万,可是他呢,一个要靠着施粥活下去的人。 见到藿彩衣第一面的时候,他心从未跳的那么快,就连呼吸都成了难事。他甚至想逃,看见那样一个明媚的大小姐,他第一次产生了名为自卑的情感。 他像是阴沟的老鼠被太阳照在了背脊,忍不住让他畏缩。 可是他不能,多年所读的圣贤书告诉他,他们是平等的。所以齐云保持着微笑,挺着腰板同这个大小姐说话。 本以为藿家大小姐只是寻他的乐子看,毕竟没人会想到话本子里才有的剧情会在现实上演。 富家小姐爱上穷小子。 在话本中或许算得上热门的谈资,可是放在现实中任谁不会唾上一句这人莫不是得了癔症? 藿彩衣爱上了齐云。 齐云也爱藿彩衣,可是他考虑的比藿彩衣要多。 他配不上藿彩衣,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是难以用什么圣贤书上说人生而平等之类大道理抹灭的事实。 于是他向藿谆风保证,若自己科考高中定会来迎娶藿彩衣。 藿谆风面色说不上好倒也没再给他为难,放他走了。 但是结果呢,有人盗走了他的成绩,而藿彩衣仍旧朝他奔来。 在那个夜晚,他一次次想要推开藿彩衣。他不能那样自私,他不能带着她走,那样会毁了她的一生。 可是他做不到。 藿彩衣孑然一身跟着他走了,连一块银子都没带走。 她坚信齐云能带给她想要的一切。 全都错了。 从藿彩衣想见齐云是错的,那个画像落入她的怀中也是错的,藿谆风的过度保护也是错的。 藿彩衣嫁给齐云是错的。 她爱齐云,可是她就是错了。 指尖的温暖随着风慢慢消散,眼前模糊一片,耳边有男孩的呼唤。 “娘……娘!” 是啊,她还有个孩子,叫齐以渔。 齐以渔还留在这个世界上,她放心不下,她的阿云会打他的,阿云对他不好。 “阿云,阿云……” 藿彩衣念着那个名字,意识逐渐混乱了。她想要带走齐云,齐云不能留在齐以渔身边,他会对齐以渔不好的。 就算为了齐以渔,为了她自己,藿彩衣想要让齐云陪着她。 藿彩衣错了太多,无论是对谁。她用尽一切赎罪,连同齐云一起,齐云会永生永世与她同罪。 这周是番外。 虽然我感觉没人想看齐云这个家伙,但是还是要写的。文章观点不代表作者三观。 我其实已经很粗略去写了,因为我只想占一章,也不想占太大篇幅!有很多细节直接忽略了,比如齐云怎么沾上酒瘾的[化了]总之大家恋爱一定要擦亮眼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番外1.彩云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主子叫你去收拾房间。”五痣扔下话后立刻离去。 齐以渔站在混乱不堪满是污浊的床榻前,他明白了那些话。 如果连这些都不能接受,那以后该如何。 他抓起脏乱的床单将其放入木盆,将褶皱的枕铺平。 那夜他吐完后便失去了知觉,直到醒来后才知道自己又被丢回了屋子里。那之后官仕奇再也没将他压在床上观赏表演,而是让他跪在床前看。 刚开始三眼和五痣还会压着他,防止他逃跑,可是后来他们都发现齐以渔根本没生出要反抗的意思,于是官仕奇便让他们退下了。 齐以渔的想法很随意,他既然无法逃脱那就接受。每日修行结束还有恶心的烂肉表演,全当做是磨练心性了。于是他跪在地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官仕奇因为运动上下抖动的肥肉。一双妖瞳一瞬不曾移开过,甚至很少眨眼。 有时候官仕奇会被齐以渔盯的心里发麻,连身体都疲软了不少。虽然无人发觉,但他还是会羞恼地拉下床帘,只让齐以渔看他们映在布料上的剪影。 不知不觉间,齐以渔学习那黑皮书竟也有一年之久。他不了解太多,甚至也不清楚自己的境界。直到有一日,福至心灵,体内忽然疼痛。他慌忙打坐,随着痛意消散,心间一片空灵,就连身体也轻快了不少。 应该是突破了? 齐以渔不确定地翻开书,他瞧见上面写的境界等级。 炼气期。 炼气期,开始修真的标志,也是证明齐以渔开始能够学习跨级反杀的基础。 一年前,齐以渔第一次见官仕奇与七指苟且,他吐了。 今日,五痣吐了,齐以渔就在他身旁。 官仕奇压着三眼,五痣和齐以渔就跪在门前看着。这段时日,齐以渔并未与他们交好,但也算熟识。特别是五痣,他对齐以渔的态度好了不少,虽然嘴上仍是讲着难听的话,但行动上再也没了那股带着怨气的举动。 五痣和三眼是挚友,跪在地面的五痣掐着自己的腿,冷汗顺着额角向下落。 他们两个都没有看向床榻的方向,齐以渔有修为的加持,他甚至可以屏蔽五感。可是五痣不能,他没办法修炼。 就像齐以渔曾问过他们,为何不反抗。 五痣脸色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你当门外守着的人是什么人,官仕奇至少雇佣了五个修士看守我们,这是想逃就能逃的吗?” “是啊,我们中不是没人试着逃出去,之前有个男孩叫八耳,他第一次逃跑就被抓回来了,当场就被一个修真者杀了。” 三眼想去摸齐以渔的头,又想起齐以渔的性子,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逃不出去的。” “那你们若是也修炼呢,万一将来能打得过外面的修真者呢?” 齐以渔的问题很蠢,五痣忍不住翻白眼。 “修炼这种事情是谁都可以的吗?那这世间岂不是没有凡人了?我们连灵根都没有,怎么修炼?” 一百个人里面大抵都难挑选出一个有灵根的人,更何况成为修真者。 也就是这样,五痣没办法逃出去,甚至在这种情况下没办法忽视那些难听的声音。 尽管他将额头贴到了地面上,双手死死捂着双耳,那些他从未听闻的声音就那样传入他的耳膜。 自从五痣来到这里,一直是三眼陪伴他的,后来七指又加入了进来。 原本三人都厌恶官仕奇,直到七指发觉讨好官仕奇能得到好处之前,他们都是彼此要好的挚友。 “七指!你为何要主动去找他!” 相较于五痣的愤怒,七指可谓是风轻云淡,他收拾着不多的东西,将木盒抱在怀中:“不然呢?让我和你们这群家伙挤在一起?我现在可以单独住在一个屋子里,我要吃什么做什么他都会答应,凭什么我要委身在这里。” 他说话的时候风轻云淡,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机械地生活。 “七指,你……” 三眼还想劝说,被五痣拉住胳膊扯到了身后。 “那你就走吧,就当不认识我们。” 七指什么也没说,他最后看向的人是三眼。五痣那时并未多想,只当他离开之际更舍不得的人是自己这位温柔的挚友。 当雨落下,身旁的人小心翼翼问他为何不去前厅时,他还惬意地坐在廊下看书。 “为何要去前厅?” 那人有些犹豫,但还是告诉了他,三眼在那里受刑。 他跌跌撞撞赶到那里,只来得及看见尖锐的竹刺穿透了三眼的瞳孔。 五痣的身子随着三眼脸上的血一起摔在地面上,溅起泥点。他想爬过去,却被一旁候着的修真者按住了肩膀。 后来他知道了三眼为何受罚。 那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事情,他恨透了七指。 三眼失去了一只眼睛,仅仅是七指向官仕奇撒个娇就能决定的事情。 “我为何这样做?” 七指被五痣掐着脖颈,戏谑一笑:“因为他长得好看,万一羡慕了我,去爬床怎么办?” “七指!” 五痣将他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你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帮你的还少吗?你刚来的时候他为你端饭为你求情,连你的杂务都是他做的,你就是这样对他?” “是!我承认他帮过我,但那又如何?既然要帮就帮到底!只要他瞎了眼就再也没有价值了,我不要再回到这个地方。官仕奇答应我,只要五年,他就会放我走,只要我伺候好他。” 只要五年,他知道三眼有多么想离开这里,可是他不想让三眼得到这个机会,除非先离开的人是他。 “他是骗你的!” “放开我!” 两个人一起出声,又互相推搡对方。 七指整理着被抓皱的衣领,冷漠地看着五痣:“有时间在这里和我耗,不如去照顾好他吧。” 七指走了,原先的三人组也支离破碎。五痣害怕三眼会消沉,会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三眼醒来后什么也没做,他很清楚地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五痣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三眼除却失去一只眼睛之外,与之前的他再无差别。 这让五痣更加痛恨七指,他拒绝其他人靠近三眼,也排斥任何人的示好。 既然三眼认为信任官仕奇是一个正确的决定,那么他就会好好看着七指的下场。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早晚都会有那么一天的,或许官仕奇的注意力暂时在七指身上,但其他人并不安全,总有一天会和七指被叫去服侍。 五痣捂着耳朵,看着地面。 他没办法反抗,心中翻涌的杀意与床榻上的声音结合,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的手脚严严实实锁住。 已经有太久没有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情绪,在这种地方生活,早就被磨平了棱角。 身后的木门被猛然推开,身旁划过一阵风将吱呀的叫喊声冲淡。 少年用力将那坨翻涌的肥肉从榻上拉起来,他的指甲深深插入了官仕奇的肩膀。 “官仕奇!” 一声响亮的巴掌扇,火红的掌印落在肥硕的脸上。官仕奇终于停了动作,他冷冷看着闯进来的人:“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 七指很瘦,身上没有一丝赘肉,他激烈地喘气胸膛迅速起伏宛若快要破裂。他举着细长的胳膊,将双手锁住了官仕奇的脖子上。 他的眼睛看到了床榻上的三眼,随后力气更重了。 “你答应过我,不会碰他们两个。” “答应过,你?” 官仕奇停停顿顿,忽而握住了七指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掰,清脆的骨裂声在平静的屋内回响。 “啊啊啊啊……” 七指想要甩开他,又被拉的更近,直到被抱入官仕奇的怀中。 “爷答应你的前提是爷还需要你,但是现在,爷不要你了。” 怀里的人确实太瘦了,官仕奇知道这是七指按照他的喜好保持的身段,可是他现在腻了。 他将七指扔到地上,转头摸上了榻上少年的身子。 现在他喜欢有肉一点的。 “官仕奇!你这个畜生!你说过不碰他们的,我什么都做了,你想怎么玩我都答应了。你在我身上滴蜡,用绳子吊我一夜,那些恶心的招数我陪你做了一个遍。现在你要反悔?不对,你已经反悔了,你碰了他,我……” 七指折断的双手以奇怪的姿势扭曲,他用腕子夹起一把刀,在官仕奇转身的时候冲了上去。 那把小刀从后颈直直插了进去,七指害怕伤害不够,甚至用嘴去咬刀柄,将白刃又往皮肉中深入几分。 “三眼!” 五痣终于回过神,他踉跄起身,绊倒在齐以渔的身上。而齐以渔本来屏蔽了视觉听觉,忽然有人压住了他,这才重新打开视野。 入眼的是火红的血迹以及力竭滚下床的七指。 “三眼,你没事吧,你先起来……” 五痣根本不在乎脚边的齐以渔,几乎是爬着跑到了三眼的身侧,他将榻上的人扶起身。 三眼的手凉的吓人,五痣看着他无神的眸子和毫无血色的唇,他试图再叫叫三眼。 “三眼,你看看我,官仕奇死了,他死了……” “死了又能怎样。”三眼的瞳转动,他的另一边眼上的白布脱落,露出里面黑洞洞的躯壳。他的发丝凌乱,光是看上去就令人胆颤。 “他死了,外面还有那些修真者,我们也会死的……罢了,死而已,或许还不错。” “你在说什么!” 凄厉的吼叫陡然倾泻而出,七指擦着脸上的血,朝着床榻挪动:“你们的命是我的,是我的!是我让官仕奇不碰你们的,是我为了让官仕奇对你失去兴趣刺瞎你的一只眼睛。你们的命都是我的,都不能随便去死。” “七指。”五痣咬牙,他一直都在恨七指,也恨自己。他恨自己没有能力才让七指沦为榻上客,恨七指甘为人下,伤害朋友。 七指现在的模样没比三眼好得到哪去,甚至更为可怖。这一切都是七指自己选的,他从不后悔,但是三眼说要死,这绝对不可能。 “官仕奇的钱都放在哪你们知道吗?” 齐以渔插嘴,他走到他们身旁:“把钱全给外面的修真者,让他们走。” “不可能,他们不会走的。”五痣抱着三眼为他整理衣物:“那些人会想要这个房子这个地,会想办法从死人身上捞最后的油水。我们是个祸患,他们一定会杀了我们,包括院子里其他的人。” “没错,我们忍受官仕奇的原因有很多。”三眼顿了顿,将五痣为他穿衣的手拂开:“若我知道今日官仕奇会死,在他辱我之前我就杀了他,终究难逃一死不如死前是个清白身。” “三眼!你在怪我?” 七指抬头,泪水和血液混杂滚落,被擦拭间糊了满脸,整个如同从血水捞出来:“我被锁起来了,一逃出来就赶过来,你现在怪我?” 五痣低着眼,他认为或许三眼或许也在怪他,怪他只知道跪在地上,连好友的求救都不闻不问。 “别吵了!” 齐以渔心烦至极,他没想过掺和这三个人的事情,他现在只想着逃出去。原本的计划中他会在两年后准备好一切然后杀了官仕奇离开,没料想今天倒是被人抢先。 在他正式踏入修真路途的时候他就开始着手学习黑皮书独特的技法。 跨级反杀修真者。 齐以渔对此很感兴趣,而这种技法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正为合适。 他学习了,并且摸透了机制。 练气气过于弱小,最高只能杀死筑基期的修士。但若达到元婴期,或许可以尝试反杀化神期的修士。 这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卖书老者对齐以渔说过话的证实。 “这本书对你有用处。” 齐以渔知道这个术法无需武器便可以制敌,但他毕竟还是第一次用于实战。他拉起官仕奇的衣领,将他颈后的短刃拔出。 ”我去对付外面的那群家伙,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十牙!” 五痣叫住他:“你打不过他们的,虽然他们大多都是炼气期修士,但不知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厉害了多少。不论修为,修真者和凡人就是云泥之别。” 齐以渔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安心等着。 好久没有踏出过这个不大的府宅了。 齐以渔举着匕首,看着面前的五个修士。 跨级反杀是有条件的,第一点是最基础的,对手要抱有杀意。第二点,自身也要对敌方抱有杀意。 满足以上两点至少可以使法术成功。 …… “啊啊啊啊,怪物!” 一个修士捂着头怪叫,他不断向后退,精神几近崩溃。 眼前的小妖连位置都没挪动一步,身旁的修士居然一个个死于自己的法术。 土系修士被自己的术法活生生埋于地下,水系修士被从天而降的水压砸的肉/体分崩离析,风系修士被风刃分割成一个个肉块。 这些都是他们自身的惯用招式,为何会突然反噬? 怪物……怪物! 他吓得站立不住,手脚并用地往远处跑。 齐以渔皱眉,他看着面前的尸体忍不住摇头。黑皮书上说,若法术生效,敌人将以自身试图攻击施法者所用招式反扑身死。 太恶毒了,居然想要对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行如此歹毒的打法! 活该活该! 齐以渔没去追那个逃跑的家伙,量那人没胆量再回来,而且就算去追了齐以渔也打不过对方。那个人明显失去了杀心,无法满足黑皮书的要求。 他回过身,抬头看了看高挂在头顶的牌匾。 “官氏院。” 他小声念着,伸指用灵力将上面的字迹修改。 “齐氏院。” 齐以渔满意地点头,这以后就是他的地盘了。 占山为王,他又有家了。 更 更新了季从心形象卡(为防止错位现象,季从心为黑长发红瞳带有魔角),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还会把他画完,立刻更新上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同离开吗?” 三眼休息了一日,他如今状态不抵往日半分,但也总算有了些生气,不知这其中耗费了五痣多少口舌相劝。 而七指也站在三眼的身旁,他不敢靠近,可还是小心翼翼拉住了身旁少年的衣袖。 “你们走吧,在这里我还有一定要做的事情没有办。” 齐以渔站在大门前,身后赫然就是那写着齐氏院的牌匾。七指见到这匾的时候简直笑得直不起身,直夸齐以渔是个人才。 “你多保重。今日一别我们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五痣忽然迈步向前,朝着齐以渔拱手:“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对付的那群修真者,又为何藏拙,但还是多谢你。还有,我为自己曾经对你的态度道歉。” “不用了,我未曾记恨你,如今也是。” 齐以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走人。他确实从未挂心五痣对他的态度如何,他不是来交朋友的。 三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齐以渔抬头看向天空飘浮的云。 现在,他也要出门了,去兑现当初的承诺。 满地黑泥枯骨,野草在墙根冒了芽。破庙已经许久未曾来过人了,更没有人再住在这里。 白骨裸露在空气中,当初那些分崩离析的肉块早已腐烂不见,空气中也再也没有刺鼻难闻的血臭。 哪个是老乞丐,早就分不清了。 齐以渔将遍地的枯骨一块块拾起,他将骨头堆在一起。他试图将它们拼接出人的形状,可是失败了,齐以渔并不懂人体结构,也分不清手中握着的是哪块骨骼。 离破庙一公里的地方有一棵桃花树,茎干粗壮,花繁叶茂。树身上有大小不一的伤痕,齐以渔曾经问过周围的人。他们摇摇头,说是之前试过将这棵树砍去,可是没有一次成功过。 是一棵极有生命力的树。 齐以渔徒手挖,十指附上灵力避免受伤,将枯骨放入土坑。 老乞丐被埋进了桃花树下。 齐以渔没有那些煽情的话要说,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他拍了拍那坟头的土:“老头你就安心吧,我会让很多很多人去陪你。” 拍着掌心的尘,齐以渔站起身:“这首当其冲的,我早就有了最佳人选。” 齐以渔身上没有像样的武器,唯一能派得上用场的是怀里的短刃。 其实官仕奇家里的钱被齐以渔找到了,在他看见那些亮闪闪的金银后立刻合上了木箱。他将部分的银两分给了别院的那群少年孩童,他告诉那些人,官仕奇死了。 没有人欢呼,他们手中捏着银子脸上没有表情。 “我们还能住在这里吗?” 好久,才有人说话。 “不能,你们该走了。” 院子里的少年互相看看,又没有什么情绪地点头。 他们没有行囊,只带上了齐以渔分给他们的银两。 当时齐以渔忙着送那些人离开,竟忘了取些压身钱,更忘了应该买一把剑。 没关系,就算一把短刃又如何。 每次用秘法之后,反噬都会很厉害。黑皮书上写过。 跨阶斩杀秘法一人只可使用三次,超过三次必死无疑。 齐以渔拍了拍心口。 没关系,这是第二次,还剩下一次。 他不是没想过等段时间去寻仇,若他突破了筑基期再去复仇也不迟。可是他惦记了这件事情太久,让他坚持活着的事情,这就能算上一件。一闭上眼,脑子里洋洋洒洒地全是血雨。 残肢砸在墙面上,身前的人刚刚还与他说着话,却忽然变成了一片雾雨。 浓醇的鱼汤染上熟人的血味,他的鼻尖就抵在水面上,刺激的味道蹂躏他的眼瞳,每每梦醒,又是满面泪痕。 只要这次事情结束,他会抓住一切时机好好修炼。绝对,会好好活下去。 是夜。 街道上行人寥寥,位于金钱乡中央的酒街坐落几个小摊。 “起风了。” 男人只有一只胳膊,他用那只端着酒碗的手将头发撂到耳后。 “邪风,来得快走得也急。”对面的男人倒着酒,嘴上也不闲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乐道:“听说没,过段时间那群修士要来巡查。” “啊,到那时候了。”断臂的男人啧啧两声:“他们也是可笑,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心巡查这个破地方,也不怕死在这。” “这是他们的职责不是?愿意来就来吧,没有人会接纳他们,估计都要露宿荒野了。” 他们笑着,互相碰了碗,几滴酒水溅出来落在桌子上。 喝了许久,月亮都挂在了正中央。野猫站在高楼的木台子上伸着懒腰,金色的瞳孔凝视着远处把酒言欢的人。 “小二!挂账!” 断臂的男人拍着桌子,摇摇晃晃起身。他迷迷糊糊眨着眼:“喂,起来了,该走了。” 他的同伴像是没听见一样,还是趴在桌子上。 “诶呀,快点起来,明天还有事要办呢……妈呀啊啊啊啊!” 他正准备去推对面的同伴,却忽然瞥到那人身后冒出一个陌生的脑袋。一声惊叫,他连连后退数步:“你是哪来的!” 对面的男孩没回答他,手中的短刃却说明了一切。 “你是来杀我的?可笑,这个地方一共没几个筑基期,你能杀的了我?”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男人的话变得格外多,若是平常,他早就直接下手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噗呲。 明晃晃的刀刃没入了后颈的皮肉。 男人看见男孩将匕首刺入了醉酒同伴的脖子里,他下意识捂住脖子,惊讶地指着齐以渔的方向。 “什么修真者,没了意识还不是任人鱼肉。酒啊……”齐以渔端起桌面上还没喝完的瓷杯,将里面的酒水淅淅沥沥倒在尸体的头上。 “酒真是个好东西,能让当年毫无缚鸡之力的我如今轻而易举杀了他。” 男人努力回想面前的男孩是谁,一定是与他有仇的,可是他做的恶事太多了,酒精又在作祟了,他想不起来。 “你,你……” 他空落落说不出什么,转念一想,是啊,他杀的人还少吗,做的坏事还少这么一件吗?他从未悔恨,如今也只要像从前那般,杀了这个小孩就好了。 齐以渔看见男人举起了手,带着诡异扭曲的笑。他知道,男人要动手了。 刚好,齐以渔也玩腻了。 和那年的情景一样,血肉横飞,空中荡起一阵血雾。但这次死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让其自食恶果。 齐以渔没动一根手指,只是站在原地便让对面的男人消失。这个功法很公平,若是对方没有杀意,施法者甚至也杀不了对手。 要怪就怪他自己。 血迹溅在酒摊的四处,摊主早就吓得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齐以渔抹了一把脸,他看着掌心的红,想起来那个夜晚。 血是热的,鲜活的人刚刚还在说话,下一秒散进了空气里。所有人都消失了,没留下一丝生息。 血味与鱼汤的腥交杂在一起,彼此交融,没有一方掩盖过另一方,像要是冲破牢笼的界限,洗刷了一切恐惧。 养母死了,养父被他亲手杀了。 老乞丐死了,破庙的人全死了。 他第一次杀人,只推了那个养父一把,他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第二次杀人,他看着一个个倨傲的修真者死在了他们自己的杀招之中。他不想承认,他居然很高兴。 看着那些人眼中流露出的震惊,听着逃跑者的尖叫声,齐以渔是真的感到了愉悦,随后来的是脱力般的释怀。 没有意义,就算杀了这些人,那些已经化为尘土的家人、朋友,也再也不会相见。 齐以渔懂这些,他不喜欢杀人,更不会去杀无辜的人。 在养足实力之前他需要安稳下来。 离开前,齐以渔最后看了看那两具尸体。天一亮就会有人为他们收尸吧,或许扔到树下烂成肥,又或许被喂了狗,这些都与他再无干系。 齐以渔找人把宅子里面原先用来关着孩童的屋子给铲平了,转而换成了一个漂亮的池子。 他在里面种了鱼苗,此后他几乎再也没出过大门。 时间过得很快,对于齐以渔是这样的,几乎是弹指一瞬,在少年一闭眼一睁眼间便可流逝三年。 在齐以渔终于踏出大宅的那一年,他十四岁。他开始接触金钱乡的所有产链,从了解灵兽体内晶石到人类间的买卖纠葛。在他十六岁那年,齐以渔几乎打通了金钱乡的各处脉络。 也是十六岁的一年,齐以渔认识了一个人。那个人长得奸诈脸上顶着一颗痦子,大家都叫他黑痦子。黑痦子问他要不要接一个生意,需要去秘境的生意。 “我们这个破地方有个秘境,每六年会开一次。这次的任务就是让你去这个森林谷秘境带回来灵剑虎的芯石就好了。去年就有人带回来了,一颗值好几个上品灵石呢!” 黑痦子一边说着,还抬眼皮去偷瞧齐以渔的脸色,见少年没什么表情又接着说:“你看啊,你不是马上要突破了吗?秘境里面机遇很多,说不定去一下就突破了。我不骗你就算你这次去了什么也没拿回来,这次跑腿费给你这个数!” 他举起三根手指。 “三颗中品灵石,怎么样!” 黑痦子一个人激动地叫价,反观齐以渔,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 黑痦子和齐以渔不是很熟,只是托他办过几次事情。他最初只是听说过金钱乡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手不错干事利落的修真者,后面又知道了原先那个叫官仕奇的富商有可能也是他杀死的,这才动了结交的念头。 接触后,黑痦子发现齐以渔像是个冷冰冰的刺猬,话少但是办事好,如此也从未有什么人为难他。 可能这种人不缺生意吧。 黑痦子刚准备收回手,就听身旁的人开口。 “几时何地?” 他激动地抬头要去搂少年,又被躲开,他也不恼:“就在三日后,三日后巳时,我来找你!” 生病了,但也赶上了。没删过的版本总字数二十万了,我自己撒个花,要是做手术,那周就不更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距离森林谷秘境开放还有一个多时辰,在距离入口的地方乌压压围了一群人。据说这个秘境有些邪门,只有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才能进入,但站在秘境外等待的修真者里不乏金丹修士,看上去像是准备候在外面等待小辈出来的。 齐以渔是炼气巅峰,或许到达了一个瓶颈,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听黑痦子讲秘境中或许有机遇这才答应下来。 他扣着手心,眼神往人群中扫着。大部分人和他一样都是炼气期,也有些修士刻意散发了更高的修为,或许是为了震慑一会和自家小辈一同进去的人吧,免得挨了旁人的欺负。 可是真要是进去了谁会管那些,就算是杀了他们的晚辈也不会让其知道。 可笑,都到秘境里寻机缘了,在外面还需要让别人来撑腰。 齐以渔心中冷哼,无意间瞥到身旁胡乱张望的黑痦子,还是嫌弃地往旁边跨了一步。 太丢人了。 齐以渔装作和他没关系。 可是黑痦子陡然察觉身旁少了人,侧头一看,齐以渔正抱着新买的剑低着头看地面,又贼兮兮贴了上去。 “齐公子,你不要紧张。能拿到一颗芯石都好,就算拿不到也没关系,多带出来点高级草药也是可以的。” “我并不紧张,我只是去寻突破的机缘,能不能给你带出东西还是另说。” 齐以渔举起未出鞘的剑横在两人中间:“站远点,别挨着我太近。” “好好,都听齐公子的。” 黑痦子退了两步,脸上笑嘻嘻地,心里忍不住念叨这个小子的坏话。一个炼气期的修士而已,有什么好摆谱的。要不是年年有一半的修士都会葬身森林谷,他才不会到处求人最后求到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身上。 不过黑痦子也从来没和齐以渔讲过秘境的凶险,这也算是他的一个小小的报复。死亡率一半的秘境可不多见,若是齐以渔葬在里面了,也算是让他出了口恶气。 念到这里,黑痦子才消了气,重新打量起秘境的入口。还有不到一刻钟秘境就要开了,忽然,黑痦子瞧到一个奇怪的修士。那人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单从背影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片白色的斗篷。 把自己捂地这么严实,不会是逃犯吧。 黑痦子不敢多想,心底莫名生出了一股子危机感,这次秘境之旅恐怕多有风险。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齐以渔,又记起这人拒人千里的态度,想要张开的嘴巴又闭了回去。 算了,危险又能如何,反正死的不会是他,他又没有义务要提醒齐以渔。 黑痦子在一个叫青山帮的帮派,上面派下来一个任务,就是让他们得到灵剑虎的芯石。不管让谁去都行,但任务至少是要去做的。所以从一开始,黑痦子就是想让齐以渔去当这个替死鬼的。 六年前,森林谷秘境开放的时候青山帮就派下过这个任务,可惜黑痦子没找到合适的人替他去,于是挨了好重的罚。这一次好歹是遇到了齐以渔这个冤大头,他万万不能让其知晓其中凶险。 他亲眼看着秘境的入口打开,淡蓝色的灵韵在入口徘徊缭绕。没有人肯做第一个进去的人,直到黑痦子亲眼目送着齐以渔走了进去。 真是个空有勇气的愣头青。 黑痦子是这样想的,不过既然齐以渔进去了,那么他也放心了。哼着小曲,他转身往茶馆去了,今天茶馆邀了他喜欢的戏班子唱曲儿,再不赶过去就迟了。 进入秘境后传送到的位置是随机的,或许在悬崖边,又或许在小河旁。 齐以渔坐在树杈上,探着头去听下面的争吵声。 “真倒霉!怎么和你传送到一起去了!” “我还想说呢,和你到一个地方真是让我恶心。” 倒不是齐以渔想偷听,只是他刚好被传送到了一棵树上,缓过神时下面已经开始了争吵。 他拍掉头顶的落叶,看着下面互相唇枪舌剑的两个人。 相同的门派服饰,一个炼气初期一个炼气中期。 齐以渔等了一会,想在他们吵架结束后下去,毕竟如今的场面让他骑虎难下。日头都走了半圈,怒喊仍旧此起彼伏,最后转变成了铮铮剑鸣。 树上长了些果子,火红的外皮,汁水却很浓郁。齐以渔吃了七八个,眼看着天空从碧蓝变成了落红,他在裤子上随意蹭了蹭手,一股脑把果核砸到了下面两个人脑袋上。 “谁!” 其中一人立刻捂着头抬头向上看,正巧遇见了躺在树杈上的翘着二郎腿的少年。 “怎么还有妖怪?你是这个秘境里面的妖怪修成人形了吗?” 齐以渔明显一愣,他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思路。手中还攥着一颗果子,看着树下的人,心中顿时生出了逗弄的心思,他将果子抛给下面的小弟子。 “是啊,我是守护这个区域的妖兽,你们吵得太大声了,把我吵醒了。” 齐以渔摆了摆手:“快些离去,要不然我就把你们吃了。” 树下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他们都瞧不出齐以渔的修为,看这架势,似乎是个很厉害的老妖怪。 “走,走。” 他们互相拉扯着,头也不回地逃了。 看着他们跑远,齐以渔才从树上跳下来。这一遭他茅塞顿开,在秘境外妖怪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在危机四伏秘境里面可不一定了,像他这种妖怪才是最危险的。 齐以渔不知道秘境里的妖怪是什么样子,但他好歹也算一个从小到大被人怕着的人物,还是能办出狐假虎威的姿态。 他昂着头前行,路上遇到灵植就拔,看见低级妖物就杀了剖丹。那些正派修士还真就远远看着,连着好几日没人主动上来招惹他。 其实也不是害怕齐以渔,只是秘境里机缘难求,没人想去对一个陌生化形妖物耍心思。 秘境一共就开放五日,齐以渔乱逛了三日,这三天里他四处寻找能让自己突破的方式。可是就像是平常逛公园一样,除却草香鸟鸣,没什么特别的。 齐以渔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运气好了,凶险没碰到,机缘也没碰到。 第四日,总算有了些特别的地方,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齐以渔在溪边喝水,余光瞥见站在远处的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看着个子不高,但除了一双眼睛以外什么也没露出来。 “刚刚杀妖我们是主力,所以你收走的那个妖丹应该是我们的!” 三四个修士将那个奇怪的家伙围住,伸手向他要妖丹。 被围在中央的人穿着白衣,披着雪色的斗篷。他一瞬都未曾犹豫,直接将狸狼的妖丹丢到面前距离他最近的修士手上,随后利落转身离去。 那三四个修士都没反应过来事情会解决地这样简单,在他们预想中要经历一场唇枪舌战,然后大打出手。可是什么也没发生,妖丹就这样被要了回来。 “算你识相!” 身后的修士收起妖丹,嘴上不饶人,似乎想找回些面子。 白衣修士一点不在乎耳边的喧嚣,他本来就是看见一群人被狸狼咬地四处乱跑便随意出手,又顺手剖了妖丹,想着等回去后拿去送给自己徒弟。 既然小辈们想要那就给了吧,毕竟他暂时不想扯上麻烦。 齐以渔瞧那边事情解决后也没有多做停留,擦干净嘴边残留的水珠继续沿着原先的方向前进。 不过一刻钟后,齐以渔却皱了眉头,他转回身,看着身后紧紧跟着的人有些无奈:“道友,你跟了我这么久究竟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真把他当成这个秘境里面的妖怪了? 齐以渔看不出对面的修为,但至少知道会比自己高。 “我和你们一样是从外面进来的修士,不是这里的精怪,你杀我也没有用,化形的妖怪没有妖丹了。” 齐以渔难得解释这么多,他是有保命的办法,但那反杀的秘诀只剩下一次机会了,他不想用在这种情况下。 白衣修士斗篷下的眉头挑了挑,心底嗤笑,却没回话,仍旧站在原地看着他。 见其如此,齐以渔只能继续走,没走多远,一回头发现白衣服的修士还跟着自己。 齐以渔怀疑自己撞鬼了,这家伙不会是这个秘境里面的鬼魂吧,他这是被缠上了? 抓了抓头发。 但好歹他没有伤害自己的念头,跟着就跟着吧。 齐以渔又进了一个洞穴里,遇见了一个炼气期的蜘蛛精。从他斩下蜘蛛精的脑袋到剖开其胸膛取出妖丹,那个白衣人就站在不远处。遇到因为齐以渔剖丹时挥剑飞溅出来的血迹,他就往旁边躲一躲,硬是没沾上一点脏血。 不帮忙也不添乱,就纯立在那里当一个摆设。 将妖丹放入口袋,齐以渔错过他出了洞穴。 晚上,齐以渔跳到树杈上休息,白衣人就坐在树底下,也不知道睡没睡。 深夜,林中升起点点星光,一只虫带着微芒落在齐以渔指间。齐以渔没料到这种地方还会有萤火虫这种弱小的生物,他逗弄了一会便放走了它。无意间瞥见树下的人还安静地坐着,没有一丝反应,像是睡熟了。 明天还有最后一天,否则就要离开秘境了。整整四天,他连灵剑虎的影子都没看见,虽说没想着真去帮黑痦子取芯石,但心里面还是惦记着这件事。 或许遇见了也不算一种坏事。 可是带着这么个“尾巴”终究是不方便,趁着这个时机,试试能不能甩掉他。 齐以渔起身,悄悄落在地面,刚想开溜,就听身后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扭头,白衣人和鬼魅一样赫然立在他身后。 “你偏要跟着我做什么!” 齐以渔无语,露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企图把对方吓走。白衣修士一动不动,一双淡粉色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明明他看起来和齐以渔一样高,年龄应该也是相仿的,却又总是摆出处事不惊的样子。 “算了,随便你。” 齐以渔又跳回到刚刚的树杈上,双手垫在脑后,眼睛一闭直接开始睡觉。 真是个疯子,估计脑子有点毛病。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别人躲他厌他的份,第一次见这样一个黏着他不放的人。 我下周做个手术,可能更不了!一个过渡章,三章内进宗门入主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这小孩要找灵剑虎? 白衣人听见齐以渔自言自语些什么,从低语中听见了灵剑虎的名字。 真是不怕死,金丹期的妖兽也敢主动招惹。 白衣人思虑片刻,忽然觉得齐以渔的想法也不错,顺水推舟,倒也不枉一件好事。 第二日一早,齐以渔又开始寻找灵剑虎的踪影。他没抱多少希望,毕竟一路上他没遇到任何机缘,他对自己的运气有了清楚的认识。 还有四个时辰秘境就要关闭了,到时候无论是何情景他都要被迫出去。 正想着,白刃一挥,一只妖兔倒在地上,少年顺便剖出它体内的妖丹放入口袋。 几日下来,腰间的口袋倒是塞满了妖丹,也算是有点收获。在外面的时候齐以渔做过贩卖妖丹的买卖,赚的不多,但总比分毫不赚的强。 将开膛破肚的妖兔留在地上,齐以渔刚起身就发觉到一丝不对。 太安静了,连野雀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唯有浓重的喘息声在身后起伏。 握紧腰间佩剑,齐以渔忙回身退后数米远,鞋子与泥土摩擦荡起一阵灰蒙蒙的沙。隔着不清晰的尘土,一只长着巨齿的猛兽赤红着眼睛站在齐以渔的身后,脊背紧绷,弓着身子朝他展露尖牙。 这是什么妖怪? 齐以渔拔出剑横在身前,他试图探知妖兽的修为却以失败告终。 这至少是一只金丹修为的妖。 他迅速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就像他之前发觉四周的空寂,应该是这只妖兽修为震慑了周围的灵兽,所以将它们都吓走了,也不知一时间能否有其他人正巧路过这里。不过眼下,单他一人对上金丹期的妖兽是绝对打不过的。 对啊,其他人。 齐以渔从刚才开始就再也没看见那个一直跟着他的白衣修士了,那人去哪了?可是齐以渔来不及思考,因为他看见那只妖兽已经开始一步步向他靠近。 妖兽和齐以渔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身上修为的威压更浓了几分,让齐以渔的胳膊不自觉地颤动。 打不过。 齐以渔很有自知之明,他扭头便跑,只听身后一声令地面颤动的虎啸声,齐以渔慌忙捂住耳朵,仍旧没有停下步伐。 刚刚那个该不会就是灵剑虎吧!那么大一声虎啸,应该不会错了。 该死的,找的时候找不到,不想找的时候冒出来吓他一跳。 实际上炼气期的修士至少不该这样狼狈,他们可以有更漂亮一点的方式逃跑,可是齐以渔什么也不会,他只会修炼。所以与寻常懂得舞剑弄枪的修士来讲,齐以渔身体素质强却弱得要命。 在灵剑虎的眼中,齐以渔较寻常人多出的这点身体素质完全是不够看的。若说常人是垂死挣扎的蚂蚱,那么齐以渔就像是更为强壮的蚂蝗。 “嗷!” 身后的猛兽又叫了一声,齐以渔回头看,正对上一双泛着灵光的兽瞳,在那黄褐色的眼球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野兽的利爪擦着少年的袖边而过,洁白色的衣袍被尖锐的指甲瞬间割坏,堪堪与肌肤擦边而过。 齐以渔猛然躲避,脚下一个不稳滚落在地。又恰巧被那凶兽追至陡坡之上,少年来不及起身便随着高坡滚落而下。 天杀的,痛煞我也! 齐以渔心里止不住地抱怨,一头扎进了一垛丛中才勉强停下,而他身上早已不知被割开了多少伤口。因为疼痛,他用衣袖蹭了一把脸,染成灰色的袖子又转成了一段红茵茵血线。 灵剑虎怎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何对他穷追不舍主动发起攻击。 虽然不了解灵剑虎,但齐以渔是妖,他总觉得像这种有灵性的妖物不会出现这种如同失智疯兽的表现。 左边的那条胳膊断了,他皱着脸,想要撕开较为干净的衣袍为自己包扎。右手在腰间摸索间,忽然触到了什么陌生的东西。齐以渔一把扯下那个挂在腰带上的物件,才发现那是一个陌生的香囊。 这是谁给他挂上去的? 还没来得及多想,那声震动大地的虎啸声又一次响起,将身后的林间鸟激地层层飞起。 又来了? 齐以渔抬头就又看见了站在面前淌着口水的灵剑虎。 跑是跑不掉了,齐以渔也站起身,随手将香囊扔到了一旁。身侧剑影一闪,少年拔出了剑。 就在他屏气凝神之际,他看见灵剑虎忽然一转身,随着那香囊的方向去了。 灵剑虎在那香囊上嗅了嗅,然后一口将其吞入口中。虎脑袋甩了甩,再回身时瞳孔变回了一片清明。 竟然是那个香囊引来的,齐以渔却浑然不知那东西是怎么被挂在自己腰际的。是谁做的,又是为了什么这样做。 他后退几步,想要慢慢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不知灵剑虎得到香囊后会不会放过自己,齐以渔还举着剑,每一步都迈得很轻。 一阵风起,沙尘被吹荡在空气中,迷住了少年的双眼。他伸手去挡,耳边是风呼啸的声音。 许久,风渐渐小了,再睁开眼,面前是灵剑虎又被熏染地混沌的兽瞳。 甚至没时间躲避,在剑刃下意识刺出的一刻,兽掌狠狠打在了齐以渔的胸膛。少年被击出数十米,撞断了一棵古树。口中不断涌出血,将胸前的衣裳尽数洇红。 怎么回事,方才灵剑虎明明恢复了神智,为何现在又变成未开智野兽的模样。 可惜眼下并不是让他破解谜题的好时机,那只庞然大物正朝着他步步紧逼。齐以渔受了伤,嘴里的血止不住地向外涌,他甚至都不用想都能料得体内内脏错位到了何处,又是如何地支离破碎。 心中默念口诀,少年举起那柄被折成两段的铁剑。他本来想着这最后一次使用秘法机会是要留上一留的,没想到如今便要为了一只牲畜消耗掉。 即使万般不愿,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齐以渔不得不这样做。 他也在赌。那本记录秘法的黑皮书上未曾写过这种跨级反杀的方法能否在灵兽身上使用,若是能,他便活着走出这个秘境,若是不能,他便…… 灵剑虎身形硕大,单论高度就是两个齐以渔那般。它一个飞跃,张着獠牙朝着齐以渔的方向扑过来。 但愿秘法可以用在灵兽身上! 齐以渔低下头,他闭着眼举起毫无威胁可言的断刃,将一切希望寄托在那个秘法身上。 帮他一次,最后一次。 齐以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睁开眼,对上了灵剑虎狰狞的脸。 有些冷。 少年只有右手还能动,他甚至感觉不到身体其他部位的知觉。颤抖着将捂住不断向外喷涌鲜血的颈侧,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想。 他被人阴了,但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该死的狗东西,他何时被这种阴险狡诈的家伙盯上了?等他知道是谁做的,他一定要弄死那家伙,他一定…… 他还有以后吗。 愤怒过后便是空寂到极致的恐惧。 齐以渔才十六岁,从记事起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从渔村逃离到金钱乡。从被人殴打到主动杀人,他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成就,好不容易凭借杂灵根修炼到了炼气巅峰。 他不甘心就这样去死。 涎液滴到少年脸上,灵剑虎口中不断分泌的唾液拉成丝,一点点落在身下食物的面庞。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齐以渔的右手胡乱摸索着,试图寻觅到什么武器,就算是一块石头也好,他不甘心就这样窝囊地死去。 少年面上肌肉猛然抽动,他压抑着胸腔的怒意,将手中握着的香囊拿到眼前。 这是什么?他刚刚不是将这东西丢远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了他的腰间。 将香囊又一次扔远,身上压着的猛兽立刻随着滚远的香囊奔去。齐以渔眼前又出现了湛蓝色的天空,微风吹在他的脸上,散不去他满腔怒火。 是那起场风沙时又一次挂在他腰间的吗?那风沙起地古怪,本就令人生疑。能够控制凭空生起一场天气变换,又能在短时间内将香囊挂在他腰间。论实力必然不低,可是他何时惹了这样厉害的人物。 说不定那人正蹲在哪里观赏着这场由他导演的闹剧,思至此,齐以渔忍不住咒骂起来。 他察觉到自己失血的速度愈来愈快,浑身已经开始变得僵硬冰冷。也就一张嘴能动了,可就连骂人的声音也变得细若蚊吟,眼前的一切变得渐渐模糊,变成光怪陆离的光电。就连脑子里也变得一片混乱,嘴里说出的东西变成了言语不通的文字,耳边是止不住地嗡鸣。 …… “出来了,都出来了。” 守在秘境外的人们开始寻觅起自己亲朋好友的身影,一场秘境之行断地无数人欢欣与悲痛。 “好啊,不愧是我徒弟,居然突破了!” “怎么回事……我哥哥居然还没出来。” 黑痦子也守在这里,他站在最外围。他既挤不进去又和齐以渔无甚感情,自然不会拼了命地往前挤。 他一会抠抠指甲,一会抠抠牙。直到过了一个时辰,他站地腰酸背痛时才终于感到不对劲。站在他周围的只剩下了哀嚎哭泣的人,是那些葬身秘境之人的友人。 秘境的入口光芒愈来愈暗了,就像是马上要闭合。 黑痦子终于有了些慌张,一个不小心咬破了手指,鲜血顺着下唇流下。 手脚变得冰凉,他呼吸快了几瞬。 那小子死了?真的死在里面了? 黑痦子有些不敢相信,有些后悔,歉疚充斥了内心。他故意隐瞒了秘境的凶险,甚至没告诉过齐以渔灵剑虎的情况,也没与他讲过任何有助于他闯荡秘境的信息。 就因为自己那颗豆大点的心眼。 黑痦子见惯了生死,但因为他而死的人齐以渔还是第一个。 实际上齐以渔没对他做过什么,最多是嘴上毒了些,可是他害了一个小孩的命。 黑痦子本来就是让齐以渔替他去那样凶险的地方,他做过无数心理建设,让一个小少年去送死。他曾多次思考是否要这样做,甚至在敲齐以渔家门的时候也在犹豫。 也不一定死,而且死了也是他的命吧。 黑痦子下定决心敲响齐以渔家的大门时是这样想的。 可是齐以渔真的死了。 黑痦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口鼻不断喘息,久久没能回神。 “又有人出来了!” 直到有人大喊,所有仍然守在秘境外的人满含希冀地抬头去看,又都再次绝望地闭上双眸。 黑痦子也是同样的反应,他看见一个身形不大的人踏出了秘境,浑身雪白,将整个人裹地严实。是他当初送齐以渔入秘境时曾瞥到过一眼的人,他还有些印象。 最重要的是那白衣人怀中还抱着一个人,浑身血污,看不出是谁。 他连滚带爬地起身,磕磕绊绊跑到了白衣人面前。白衣人停下了,却没有抬头,看都没看他。 黑痦子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齐以渔,蓝色的发丝被血块黏在一起,脸上也是黑了一片。 还没等他松口气,就见齐以渔颈侧的一处巨大血洞。 齐以渔真的死了。 黑痦子抬手要去将齐以渔抱过来,他以为白衣人是齐以渔在秘境中结识的同伴:“将他给我吧,我会好生安葬……” “滚开。” 白衣人抬头,黑痦子对上一双奇异的粉瞳。如同被蛇缠住脖颈,他身子瑟缩了一下,仍然坚持道:“将他交予我,理应由我……” 白衣人的衣角随着轻风起落,他抱着齐以渔离开了,独留下地面一道深深的痕迹,以及失去意识的黑痦子。 [题外: 1.多年后黑痦子午夜梦回仍然会梦到齐以渔向他索命。黑痦子敌不过,给齐以渔在破庙旁边盖了一个小庙给他超度,还拜他。 2.黑痦子醒过来时候天都黑了,只能回家了JPG 3.香囊拿了MVP] 后续进度:易将行短暂出场,季从心?卫大卫二剧情,然后会拜师入宗门。差不多三章够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阴冷昏暗的地牢,铁链断器被推搡地吱呀乱叫,凉风几乎要钻到人骨缝里去。粉发的男人带着斗笠背着光而立,让人看不起他的相貌,只是单从那身影便能看出其俊朗。男人接过对面递过来的尸体,垂头看了看怀中死者的相貌,略微蹙眉。 “有些丑,还有别的吗?” 单论那死者皮相看倒也算不上丑,但这厮看上去尖酸刻薄一副小人模样,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仙君啊,您要求冰灵根,小的这地方不大,能被我等困住的修士更是少之又少,实在没有其他符合您要求的人选了。” 金钱乡有一个形同虚设的衙门,而说话的就是其中典史。他也是得闲在青楼厮混时被临时喊回来的,说是有个仙长来寻他办事。本来他是不想管的,他都被流放到金钱乡这个破地方了,那还管得罪不得罪什么人物了? 他一口回绝,转头又去醉生梦死的花香之处。彼时他怀中抱着一个歌女,口中正被喂着纯露,忽的被一把揪住后领,紧接着如同风一般快速移动。 酒气还未过,自己的身体就落在了衙门前,他正欲发怒,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桃花色的眼瞳。 “典史,本尊与你做一桩交易如何?” …… 典史谄媚地搓着手,抬头讨好地摆出一副真心模样。 被叫仙君的粉发男人没再纠结这个话题,他欲转身之际又回首道:“这个死者是一个十恶不赦,本该处以极刑的人对吧?” “啊?” 典史愣了愣,仙君只和他要一个冰灵根且命悬一线几近死亡的修真者。作为交换,男人答应他会给他一个调回京城的机会,其余并未说过。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立刻道:“是的仙尊,他杀了不少人,近些日子小人才制服他将他就地正法!” 一句话终究做到了滴水不漏,仙尊笑了笑,逆着光纱幔被晃起一角,典史看不起他的表情,唯能瞧见勾起的唇角。 仙尊走出地牢之际将尸首丢进了储物袋中,大摇大摆离开了衙门又慢慢走进了一家客栈。 他走上木阶推开一间房门,里面正站着一个浑身雪衣的少年。少年听见声响也转身看他,两双粉眸相视的一瞬少年陡然消失。洁白的衣袍空落在地板上,再不见它主人的身影。 “分身分离太久也不好,回归本体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太适应呢。” 仙君关上房门,目光直直落在榻上躺着的少年身上。他将储物袋中的尸体取出,与之并排放置。 两具尸体躺在一张榻上,仙君挽好衣袖,微笑着看着他们。白皙的指尖忽然插入两者心口,暗红色的光晕笼罩着三人的周围,灵力波动将房屋震地微微晃动。 …… 很痛。 齐以渔经历过很多痛苦的事情,譬如被藤条鞭打,被挥拳殴打。他出过血,断过骨头。那些时候他都很痛,可是他都能忍住,就算是痛到额角流下汗水,但凭着咬破了下唇都能让他忍住叫喊。 可是现在的处境或许更不一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样的境地之中。他想要睁开眼,看见的却是一片黑暗,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骨头正在被敲碎。他想要喊,却张不开嘴,就连灵魂也被撕扯地满地狼藉,齐以渔想要逃,又发现自己无法动作。 极端的痛苦让他无法思考,他看不见,听不见,动不了,陪伴他的唯有刺穿魂魄的疼痛。 想要昏死过去却无法做到,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他脖颈上系了一根线,迫使着他抬头接受一切。 很久很久,齐以渔甚至开始适应痛苦,他有些麻木接受着一切,可强烈的痛意还是驱使着他挣扎。 百次千次,齐以渔继续尝试着颤动手指。千次万次,他慢慢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 三千四百五十七次。 齐以渔看见了陌生的棚顶,紧接着他开口发出沙哑的声音,抬起了僵硬的胳膊,坐起了身。 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的那些痛似乎从未存在过。少年环顾四周,屋内只有他一个人,而周围陈列整洁,看起来是一间客房。 齐以渔穿好鞋子,刚走了两步才发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他记得他死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就连脖子上的血洞也消失不见。 齐以渔下楼找到掌柜的:“掌柜的,你知不知我是被谁送过来的?” 掌柜的是个中年人,他疑惑地打量了一番齐以渔的模样:“我怎么对你没有印象?你住哪间房?” “就是那间开着门的房间。” 顺着齐以渔指的方向看过去,掌柜的皱了皱眉:“原来是那间。我原本没看见你进去过,只有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进出过那间屋。他出来的时候告诉我里面还有一个人在休息,然后交了钱便离开了。” “不知道他叫什么吗?” 掌柜的摆了摆手:“不知道,这怎么知道?你休息好便走吧。” 像一场梦一样,直到走到自家门前齐以渔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会不会是他根本没进入过那场秘境,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根本没有死,也根本没有踏入过所谓森林谷秘境。 想到这种可能性,齐以渔想要去找黑痦子,刚跑出去两步便停住了步子。 他根本不知道黑痦子在哪里,他不了解这个人。 该死的。 齐以渔只能掐断这个想法,又回到家门前,猛地推开了大门。 迎面对上了一尊冷冰冰的石碑,石碑不大不小,乖巧地立在正对大门空地的中央。 齐以渔退了两步,抬头又看牌匾。 齐氏院,没走错。 又靠近那石碑,凝眸看清上面的文字。 友人,齐以渔之墓 齐以渔有些无语,但他好歹知道了这不是一场梦境,他真的死而复生了。刚经历一场玄幻至极的事情,齐以渔有些疲惫,他没理会那块碑,转头就进屋睡觉去了。四肢疲软,脑袋埋在被褥中,呼吸渐渐放缓,几乎是身体沾到软榻的一瞬便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齐以渔忍住不发出叫喊,他发现了一件怪事,他的灵根变了。只是运转一个周天,从内而外散发出的灵力纯洁干净,不似往昔杂乱冗杂。 “这是冰灵根?” 齐以渔又试着运转了一个周天,他看着掌心发着淡蓝光晕的灵力心中惊骇。 他如今的灵根不知比之前好上多少倍,简直是…… 太棒了! 他只是经历一场死而复生便获得了如此高等级的报酬,简直是一笔再合适不过的买卖。齐以渔不是没有尝试思考这种种一切的根源,但均以失败告终,他实在不明白在自己身上经历的一切究竟都是为何。 但结果是好的,他便不再追究。 齐以渔推开房门,正对上的还是把那个墓碑。不得不说,在宅院放上这么一个东西怎么说都是不舒服的。他三两下就把墓碑拆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出门转了两圈,也去见了常来往的客户,但好像没人知道他死掉的事情。 “黑痦子?好久没见过了。” 听齐以渔提起黑痦子这号人,男人摇了摇头:“他不是青山帮的吗,你问他做什么?” “算了,没事。” 齐以渔本来想着去见一趟黑痦子,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但是很可惜似乎今日没人见过他,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少年生活又归于平静,和死亡之前并无不同。他同往日一般拎着钱袋子往家走,直近大门,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你找谁?” 家门口赫然立着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他浑身穿得整洁,衣上绣着鹤纹。从斗笠垂下的纱幔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他生得高大清冷。齐以渔不知道这号人站在自己门前会是为何,难不成是寻仇? “我是揽玉门的长老,此次来此地寻物,偶然感应到纯净的灵气于是前来。你灵根不错,有没有考虑进入仙门修习?” 男人的声音平静温柔,将齐以渔浮躁的情绪抹平,少年这才认真打量起面前的人。 揽玉门,他听说过,在修真界也算的上是四大门派之一。可是这种人怎么会来找自己?就凭他刚刚说的灵根不错? 是了,凡间有灵根者百中觅一,而灵根上好者万里挑一。若是之前的齐以渔,只算的上有修行的资格,但怎么说也不会像如今被仙长找上门。 只是这人看着神秘,齐以渔拿不定主意。见齐以渔久久不语,对面的仙长倒是显得脾气好极了。 “我很中意你,若你考虑来揽玉门我便收你为弟子。”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齐以渔只得做了个不规不矩的礼。他没学过礼仪,但也会照猫画虎地抱抱拳:“多谢仙长抬爱,不过此事不小,容小辈考虑几日。长老怎么称呼?” 仙长伸手将齐以渔抱紧的双拳微微上抬,声音仍旧柔和:“无妨,是该好好考虑,我便在此多留几日。我名易将行,先叫我易长老罢。” 易将行的手指洁白纤细,而齐以渔常年累月风吹日晒,皮肤粗糙暗黄。刺眼的白与之两相对比,齐以渔竟忍不住瑟缩。他忙放下手,后退一步又再次行礼:“多谢易长老,小辈会尽快考虑的。” 这次易将行没再碰他,而是将有些倾斜的斗笠摆正,与齐以渔擦肩而过之际低声道:“希望有机会能听见你对我称呼的改变,再会。” 齐以渔在原地站了许久,他握住掌侧刚刚仙长触碰过的那寸肌肤。 好痒。 齐以渔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感觉那仙君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附身的时候带过来一股股桃花香。 这种感觉并不差,或许他真的能成为揽玉门的弟子呢。 一直以来,他的目标都是成为修真界的大能,他不愿再受人欺辱,那么眼下确实就是一个好机会。 忽然得到了如此好的灵根,又有仙长向他抛来了橄榄枝,这不正都是他想要的吗。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但不知怎地,在面对仙长的时候却无法开口同意。 应该是他还想将这个地方的事情都处理完吧,那就等三日,若仙长还在这里,他就与仙长一起回去,正式步入修真界。 感谢北极熊泡泡冰营养液x1 感谢秋贠营养液x26 感谢烊营养液x10 感谢sunfly营养液x2 感谢妄逸云营养液x11 感谢sunfly营养液x2 感谢透明生命线营养液x10 感谢烊营养液x10 感谢透明生命线营养液x20 感谢蒙不蒙营养液x1 感谢烊营养液x7 感谢蒙不蒙营养液x6 [今天统一感谢一下,登了后台看了一下,排序时间顺序。会多感谢几章放在有话说里,谢谢大家。如果有遗漏可以说一下,我补,不过应该没有漏的[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这应该是最后一桩生意了吧。 齐以渔晃着手中的钱袋子,他刚刚办完一桩差事,正打算四处逛逛。在秘境里几天又昏迷了数日,身体僵硬得很,算起来已经好久没有散步了。 金钱乡的集市还是那样,一点没变,破烂的摊子摆在街道两侧,摊主半躺在椅子上几乎要睡过去。齐以渔兴致缺缺,耷拉着眉眼瞧着地面。忽然耳边传来激烈的拍打与怒骂声。 “给老子老实点!这么久都卖不出去,还不如杀了你尽兴!” 细软的藤鞭落在一个少年的身上,在他身体上烙下刺目的血痕。 贩卖者生得极壮,每一鞭都是用了力的,鞭子划破空气,皮肉绽开时的声音令人心惊。 被打的人满身污泥,长长的墨发乱作一团,血水在他身上四处游荡,分不清他到底有多少伤口。 “罢了,既然如此,今日我就将你打死,打不了还各位看客一个乐呵!”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围上一圈路人,每个人眼中无不泛着戏谑,或多或少期待着这场表演。 血迹沿着地面的裂纹朝着齐以渔的脚下绵延,他猛然缓过神来,他抓住不断颤抖的手拨开了人群,刚站在那个男人面前还未来口说上什么,手指却因为颤栗卸了力,刚得到的那袋银子就伴随着沉甸甸的闷响落到了地上。 “哦?”贩卖者看向了那袋钱,随意掂了掂重量:“这些足够了,给你吧。” 齐以渔还未反应过来,他是想帮帮这个奴隶,但也仅仅是因为贩卖者的身影与之前贩卖过他的人身影重合,但他没有想过要买奴隶啊。 片刻的犹豫,一个血人便被抛进怀中,齐以渔摸了一手混着污泥的脏血,刺鼻的臭气往天灵盖钻。 “起来……” 齐以渔不敢用力推他,只得好声好气与之商量。谁料那人一声不吭,细看之下才发现是晕了过去。 好歹是花钱买的,齐以渔又带着他去医馆又带着他洗澡。医馆的郎中处理好深可见骨的伤口时,齐以渔才终于有功夫睁眼看看他。 上下扫视间,却见一对双角矗立在发间,这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奴隶是个魔。 最终好歹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养上几日,齐以渔将他安置到了小房间中。 第二日一早,齐以渔睡眼惺忪地拉开房门,被站在门口的奴隶吓了一跳,险些没一掌打飞他。 “你为何站在这里!” 齐以渔摸了摸胸膛,好不容易缓过来却迟迟未见回答。 “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怎料对方点了点头,看着好不可怜。 齐以渔一时愣住,瞥了眼园中的木椅,带着他坐下。 “买下你不是我的本意,你要是想走便走,我放你自由。” 他好意提醒,对方却摇了摇头。 “你要留下?” 魔物的头发还是很乱,挡住了大部分面容。蓬松的发丝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来回晃动,让人感觉有些好笑。 反正自己也确实是一个人活,找个伴也不错,或许关键时候能推出去挡灾呢?齐以渔说服了自己。 “好吧,那你便跟着我。”他抓起魔奴的脸,又懒的拨开挡住面容的发,最后皱着眉头道:“你便叫季从心吧。” 从他的心,也从自己的心。 …… 魔界终日黑暗不见日光,刚踏入这里时卫堂漤居然还产生了一丝不适应之感。 “真是出去久了……” 他不自然地抓了抓胳膊,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下意识地看向哥哥,但对方也只是直视前方没有丝毫异常反应。 卫堂漤见此重新直起脊背重新走回了卫焉澜身旁的位置。 远远的,二人行至一座宫殿前,那座建筑冷气环绕,忽而还有阵阵寒风飘过。绕着宫殿的四周种了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野花,因无人打理早已泛滥成灾,暗绿色的植物在砖瓦缝隙中生根发芽,沿着上方攀爬生长。 门外,两排守卫站地笔直,他们头上的魔角被帽子严严实实地掩盖,其中站在中央巡视的守卫长最先看见了远处而来的两个小孩子。他眯着眼仔细瞧,待确认他们身份后立刻迎了上去。 “两位殿下!你们总算回来了!”,守卫长激动地将殿门推开:“这次历练去的太久,魔尊大人险些就要去找你们了。” 卫焉澜摆了摆手,语气平淡:“父尊眼下在哪?” “魔尊大人正在闭关,若无重要的事情不方便打扰。大殿下,是否需要属下去……” “不必了。”卫焉澜打断了守卫长的话,“父尊出关时候来告诉我们,不止我,你们二殿下也要告诉一声。”他刻意把二殿下三个字咬地重了些。 守卫长低头:“明白了殿下。” 好不容易回了家,卫堂漤再也不愿见到惹人眼烦的卫焉澜,他随便打了个招呼就扭头去休息了。他们两个关系一直算不上好,从小见了面就打架,魔尊向来偏爱卫焉澜,这让卫堂漤作为弟弟很不高兴。 所以在他们选择房间的那天,卫堂漤毫无犹豫选择了与哥哥相距最远的那间屋子,当时他挑衅地冲卫焉澜挑眉,可是对方面无表情。 卫焉澜一直这样,和一个怪胎一样,总是很平淡。但他也有表情破碎的时候,比如遇到喜欢的东西,比如在父尊面前讨好时,又比如在那个叫齐以渔的贱民面前。 哥哥会笑,只是不会对他笑。 可是这无所谓,他也讨厌这个怪胎。 …… “大殿下,魔尊出关了。” 魔尊闭关了七年,算不上长,甚至比卫焉澜预想的要短许多。原本是要更久的,或许是感知到两人的归来,出关的时间提前了不少,而此刻距离二人回来不过一月。 卫焉澜收起书册,将其顺手放至榻边:“去叫二殿下。” “我早就来了!” 卫堂漤也出现在门口,他一只手叉着腰:“我们一起去。” 没出息的东西。 他们是一母同胞,卫堂漤一个眼神他都能知道对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不过是怕魔尊怪罪带着他一起去壮胆罢了,已经二百多岁了也还是这样。 “属下带您去,二位殿下请。” 守卫长带着他们穿过一条条长廊,行至书房旁,他规矩地行了礼:“二位殿下到了,属下先回去复职了。” 卫焉澜没理他,自顾自闯了进去,状似活泼般大声喊着:“父尊!我们来了!” 魔尊身长九尺有余,发丝泛着轻微的赤色。原本执笔写着什么,他早就察觉到两个儿子的到来,如今搭在砚边的笔上墨水已干,暗红的眸子落在远处躲在门外的卫堂漤身上。 “游历辛苦了,去储物库选点喜欢的东西吧。” 声音深沉,带着不可违抗的威压,语气却掺杂着赞同之意。 卫焉澜默默站着,他知道父尊这句话是对卫堂漤说的。进来这些时间,父尊的目光从未落在他身上一瞬。 “父尊。”卫堂漤小声唤了声,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那我真去了?” 见魔尊点头,卫堂漤只好又愤愤瞪了哥哥一眼。不知道父尊又要留下他说些什么体己话,他要快些去选宝物,否则等卫焉澜那个坏东西一出来又要抢他的。 书房的门是红檀实木所制,沉重到需要两个炼气期修士推开。大门缓缓关闭,四四方方的书房忽然变得密不透风,气压迅速降低。 “算了,不必跪了。” 魔尊扬了下手,一股力量托起了卫焉澜正要磕到地面的膝盖。 “魔尊……” “呵,魔尊?卫焉澜你还是这样。”魔尊支着头,凌厉的目光直射向卫焉澜的面庞:“罢了,或许你恨我,但那又如何?你也深知我活不过百年,我的目的你也清楚。” 卫焉澜侧着脸,低垂着眼眸没有回话。 他与魔尊究竟算不算地上父子,他不清楚,或许是算的,因为他的血亲确实是面前的男人,但魔尊也的确不爱他。 他的父亲恨他,因为他杀死了母亲,也险些杀死了弟弟。 卫焉澜还小的时候很骄傲,因为人人称他为大殿下,而卫堂漤只是二殿下。 “我父尊母后呢?还有弟弟呢,他们都去哪了?” 说来奇怪,卫焉澜是大殿下不错,但他从未见过父尊母后,而自己的弟弟也很少见过。 “殿下……魔尊和魔后在外出呢,过段时间会回来的。” 卫焉澜信了,而他等了自己父尊一百年。在他一百岁生日那天,他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魔尊生得高大,而卫焉澜还是孩童的体型,他终日与书剑作伴,还是第一次表达出如此欢悦的情绪。 “父尊!” 卫焉澜兴奋地跑过去,魔尊皱了皱眉,与他擦肩而过。卫焉澜举着双臂愣在原地,旋即转过身看向魔尊的背影,他的目光落在父尊的手上,那里牵着一个人,是他的弟弟卫堂漤。 他第二次见到魔尊是在书房里,他收敛了许多,规规矩矩地行礼,喊魔尊父尊。 魔尊第一次与他说了话,告诉他卫堂漤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这百年间他一直在外寻找帮助他调理身子的方子。现下卫堂漤和常人无异,他们可以多见面,而自己也会留在魔殿里。 卫焉澜很高兴,他刚扬起笑,又想起了什么,带着愉悦道:“那母后呢?母后在哪?” 两双眸子相对,卫焉澜只见那忽然泛起黑雾的瞳孔,随即是喉头的腥甜。耳边响起骨骼碎裂的声音,眼前是从口中吐出血液的颜色,在疼痛侵蚀大脑之前晕了过去。 卫焉澜躺了五年,五年后他才能自由地行动。 卫焉澜见到自己父亲的第三面,他的父亲告诉他,他杀死了自己的母后,也险些在母体中杀了自己的弟弟。 “这就是你弟弟百年躯体孱弱的原因,他甚至记不得自己出生这一百年的全部记忆。” 卫焉澜在母体的时候抢夺卫堂漤的营养,将脐带在他脖颈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生产时,卫焉澜是最先出来的,他与所有魔物都不一样,额头的角比正常孩童要尖锐。又在被接生婆抓到的时候将手刺入了母亲的血肉。 “你是个怪物,杀了自己生母和弟弟的怪物。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你的母亲,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魔尊让卫焉澜变成了一个会在人前表演的戏子,卫焉澜会去抢夺卫堂漤的东西,会去与他争执那些在他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 而这些都只是魔尊让他做的事情罢了,只为了不让卫堂漤怀疑,不为了让卫堂漤歉疚。而什么事情能让卫堂漤认为对自己的哥哥产生亏欠之意,那便是这魔尊之位。 虽然魔尊从未说过,但卫焉澜偏生是明白的,父尊做这些事情从来都是让卫堂漤有朝一日坐上魔尊之位那日不对他产生愧疚感。 卫堂漤是个傻子,他没有前一百年的所有记忆,一直认为是自己忘了,却从未想过原因。魔尊也骗过了他,转而将所有的压力给予了同样年纪的卫焉澜。 他一直都说这都是卫焉澜欠下的债,本就是该他还的。 可是卫焉澜不这样认为,他没有在娘胎杀害自己胞弟的记忆。或许母后难产因为他,但他更不用为此而困其一生。 他凭什么要接受这个令人糟心的设定? 他生来不是还债的,更不是作用于所谓父子情谊纠葛的疏导器。但他身在这里,享受常人没有的权利,所以他会忍耐,直到父尊宣告结束的那一天。 瓷瓶与桌面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卫焉澜猛然被召回了思绪,他的目光在那小小的容器上盘旋一圈,又移到了魔尊的脸上。 “你很有能力,百年间,作为你的父亲我看的最为清晰。”魔尊的两指掐着瓷瓶的颈口将其在桌面上转圈磨擦,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下的椅子:“是时候培养下一个继承人了,我这个位置不低,如今考虑此事不算早。我们父子之间的相处时间不长,但谈论的事情不算少,为了堂漤考虑,这个东西你需要喝下去。” “是什么?毒药或是蛊虫?”卫焉澜早料到有这么一日了,魔尊要封他的口,让卫堂漤坐稳魔尊之位毫无后顾之忧。 大殿下给二殿下让位,若是有什么话从他这个大殿下口中传出去可就不好了。魔尊一定会用什么东西控制住他的,这是他早就料想到的。 “只是哑药。” 坐在软椅上的人说得轻飘飘,将白玉瓷瓶推到桌子边缘。 “若我不喝呢。” 卫焉澜知道这个哑药他不得不接受,但他要现在能取得的最大权益。 魔尊闻言面色不虞,他冷声道:“我知道你会不满,只是魔尊的位置你最好不要肖想。魔族所有长老都不会同意由你即位,若你安分守己一些,我会让你在堂漤身侧辅助他的功业。” “魔尊,您似乎误会了,我不曾垂涎魔尊这个身份。只是这里我待够了,我想离开了,不以魔尊之子的地位,只以魔尊子民的身份。” 不得不说,卫焉澜在某一点上是感谢父尊的。他如今对做戏之事炉火纯青,一滴眼泪在顷刻间便能落下。他的声音带着极度的痛苦,一只手抓着心口的衣服,将昂贵的布料抓得褶皱:“这么多年我一直对母后与弟弟的事情自责,只要身在这里一秒便痛苦万分。不求能脱离罪责之身,只愿离开这里,我愿行遍四界为母后与弟弟祈福。” 在魔尊面前卫焉澜一直是照着他要求的模样撒娇争宠,在所有外人面前也一直是取巧卖乖的模样。他乖顺听话,从未违抗过魔尊的任何命令。 卫焉澜很了解魔尊,而魔尊从未了解过卫焉澜,哪怕分毫。他看着卫焉澜缓缓跪下,双手温顺地伏于地面,眼泪颗颗砸落。 “我自愿喝下哑药后让位,但请父尊答应我的请求,让我离开这里,终身赎罪。” 卫焉澜目光所及只有被他身体遮得隐蔽的地面,他表现地极为诚恳,过了好久都没有抬起头。 少年想过讨好魔尊,他亲眼见识过魔尊为了卫堂漤的筹谋,也领教过魔尊的爱与手段。他尝试过靠近魔尊,只一次就放弃了这个千疮百孔的梦。 魔尊心里只有卫堂漤和死去的母后,而卫焉澜也是看中这一点才想出了这个借口。魔尊担心他会是卫堂漤稳坐魔尊之位的变数,那他便走,还以魔尊心中挂念二人为由提出此事。 魔尊给他哑药是为了卫堂漤,而让卫焉澜离开也是为了卫堂漤。 在那声肯定落下,卫焉澜再无任何犹豫。他站起身,不顾膝头落灰,径直拿起白瓷瓶将会永久剥夺他声音的药水一饮而尽。 强烈的灼热在喉间弥漫,刺激猛烈的药性迅速将他的声带摧残地千疮百孔。血水从嘴角滑落,少年对着魔尊做了一个君臣礼。 他说了什么,但那些话几乎让人听不真切,厉鬼般的杂音在他口中吐出,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语言。 卫焉澜只带了些银钱走,他手里的钱不少,这么多年来虽然他将从卫堂漤手中抢来的宝物又尽数还给了魔尊,但作为戏中重要的棋子,魔尊为了表演出父慈子孝的情景也赏了他不少钱财。 他没去见任何人,带着一个储物袋离开了魔宫。 从头至尾,他都从未想过要抢夺魔位,而他也遇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 魔尊之位他让给卫堂漤,而今后他想要的东西断不会施舍卫堂漤半分。 两个月,足够卫焉澜从渔村逛到了金钱乡。起初卫焉澜未曾寻到脑海中挂念的身影,经过询问才知道齐以渔已经离开的事情,他暗自磨了磨牙,寻着附近的客栈一路问,还真被他问到了些什么。 在到达金钱乡的那一刻,卫焉澜是想笑的。他一直以为像齐以渔那种人不会来这种污秽之地,不过也是,像齐以渔这种小妖不来这种地方又有哪里能容得下他呢。 没关系,今后齐以渔的身边都会有他。 可是为什么。 卫焉澜站在破庙远处最高的那棵树上。 为什么齐以渔身边还有那多人,他明明为了让齐以渔跌落到与他一样的位置上做了那么多,他甚至刻意制造齐以渔养母的谣言。没错,齐以渔的养母死了,养父也死了。那他不应该痛苦万分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自责落泪吗? 可是为什么,他身边…… “小渔弟弟,听说你教阿池赚钱了?也教教我们吧!” “是啊是啊!还有我……” …… …… …… 他怎么还会笑,他的那个表情,他手中飞舞的竹条,还有摆在他身侧的草兔子。 太碍眼了。 看来还是对他太过怜悯,他就不该手下留情。齐以渔,这个贱人,不能对他善良一点。 卫焉澜瞳色愈发深邃,手指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抚上身侧的树干,留下深深的抓痕。 深夜,魔族的少年蹲在地上,目光怜爱地看着躺在茅草上的蓝发小妖。 你看多可怜啊,只能住在这个漏风的废宇之中,连个盖的东西都没有。 他小心地拨开挡在齐以渔脸上的碎发,指尖无意识地在少年面庞停留。看着他泛红的面颊,小心将手掌温柔抵在他的额头。 灵力在二人身上流转,随着内力的流散,卫焉澜的身形开始微微摇晃,喘息也沉重几分。待他收手的一刻,心跳声如擂鼓鸣金,面上泛起一丝红晕。他附身,在少年脸侧落下一吻。 我们会重新认识的。 卫焉澜用自己的力量将齐以渔关于他的那部分记忆封存,他发不出声音,却仍滔滔不绝“说着”,直到齐以渔微微皱眉。卫焉澜知道是封印后的副作用,齐以渔大概会难受一整天的时间,不过这样更好,毕竟明天还有一场大戏要上映。 …… 卫焉澜穿着一身黑衣,过于宽大的兜帽掩盖住了他的面容。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心中却逐渐焦躁起来,他咬了咬指尖,压下想去破庙现场观摩的心思坐在了地面上。 终于,两个男人一身血腥味来到了他面前。卫焉澜摘掉帽子,在看见齐以渔的那一刻眸中闪过欣喜,又在瞧见另一个小孩子时变得阴翳。他指了指那个陌生的孩子,似在询问为何多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我们会卖掉的,这不是还有点价值嘛!老板你放心,其他人死的不能再死了,等我把这个孩子卖掉,银子我们五五分……” 还没等那个男人说完,骨骼断裂的声音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在空旷的小道回响。 那个小孩也被卫焉澜夺在手中,只轻轻一捏,小孩的脑袋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歪了下去。 蠢货。 卫焉澜心底暗骂,他将怀中准备好的银袋子扔到另一个男人怀里,又在地上撒了些碎银当做小费。 不要伤他,其他随意。卖了也好,奴役也罢,随你们。记住,我会随时观察你们,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 魔族少年将事先准备好的纸递给他们看,在他们点头后用火焰将其烧烬。 齐以渔被卖了出去,卫焉澜没什么情绪波动。齐以渔将买主的宅院占为己有,卫焉澜笑得流出了眼泪,望向齐以渔的目光更亮了。 中间卫焉澜对齐以渔的观察少了很多,毕竟他也要发展些自己的势力,无论是为了预防魔尊突然变卦还是为了将来更好控制齐以渔,他都不得不这样做。 后来齐以渔去了秘境,他想过跟进去,但他已经是金丹期了,有心难为。听闻秘境之行即将结束,他本想去瞧瞧齐以渔的模样可惜被手中的事情绊住了脚。 他再去见齐以渔的时候发现他家门前站了一个戴着斗笠的白衣人,卫焉澜立刻警觉起来,想要对那人出手却发觉对方修为深不可测,只好打消了这个心思。 远远地,他听见白衣人要收齐以渔为徒,心底许久未有的感情再次躁动不安,揉了揉胀痛的头决定将二人见面的时间提前。 他找到了一个身强体壮的贩卖者,用银子让他卖自己。 估计是从未见过这种奇葩的请求,贩卖者以为卫焉澜是个傻子。后面又看见他提出的要求,只将他卖给一个蓝色头发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打骂他,只要不死掉怎样都可以。 卫焉澜给的银子不少,贩卖者欣然答应下来。虽然讲是这样讲,但在藤鞭打下来的时候卫焉澜还是痛得紧咬下唇,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不过好在真的引来了齐以渔,倒在心念之人怀中。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卫焉澜卸下了所有防备,安心地晕了过去。 …… “买下你不是我的本意,你要是想走便走,我放你自由。”齐以渔说。 他在说什么?不想要自己?卫焉澜双拳紧握,身上戾气陡然升高,随即摇了摇头。 最后卫焉澜还是留下来了,他的脸被齐以渔抓在手中来回晃着。 “你便叫季从心吧。” 季从心,季从心。 他默念了两遍,今后他便不再是卫焉澜,而叫季从心。 他终于站在了齐以渔身边,以季从心的身份。 我应该先不更了,考完试再说!我要学不完了!平时还要上课做课设 感谢北极熊泡泡冰营养液x1 感谢秋贠营养液x26 感谢烊营养液x10 感谢sunfly营养液x2 感谢妄逸云营养液x11 感谢sunfly营养液x2 感谢透明生命线营养液x10 感谢烊营养液x10 感谢透明生命线营养液x20 感谢蒙不蒙营养液x1 感谢烊营养液x7 感谢蒙不蒙营养液x6 感谢烊营养液x10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蝴蝶的翅膀很薄,透过阳光能看见一丝丝的纹路,那些细碎在平时毫不起眼的粉末也能闪闪发光。 仙人的衣纱也是那样,轻薄薄的一层,分明是雪白的,却在熠熠生辉。齐以渔很少见到这样轻薄的布料,随着风一吹就形成漂亮的弧度舞动,如同蝴蝶振翅,一不留神便从眼底飞走了。 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将它握在手心里,不想要让他消失,至少要留住过,也算是拥有。 齐以渔因此很喜欢蝴蝶的翅膀,也喜欢仙人的衣袍。他抓着年轻仙长的衣袖,朝着他点头。 “我愿意和你走。” 仙人站在光里,迎着刺眼的光,齐以渔看不起他的脸。 “叫句师尊听听” 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齐以渔有些不好意思,仍旧擒着白纱衣袖,嗫嚅着道。 “师尊……” 忽而身子一轻,失重感袭来,男孩下意识伸手去寻能稳住身形的物体,他扶住了仙长的脖颈。 齐以渔没想到会被突然抱起来,仙长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与他靠近时清香扑鼻。那双眼睛生得好看,眼睫弯弯地,一副极高兴的模样。此刻齐以渔才终于看清了仙人的模样,是他此生见过的生地最美之人。 “师尊你好漂亮啊。” 名叫易将行的仙人明显一愣,随即又笑起来,抬着胳膊将齐以渔又抱地高了些。 “那你就做本尊的徒弟吧。”他看着齐以渔摆弄着他的袖角,“还没同我回去,便会先讨我欢心了。看来我找徒弟的眼光真的不错。” 齐以渔不怎么会说漂亮话,更少受人夸奖,此刻早已红透了脸。一只手挡在面前,话也不讲了。 “好了,趁时候还早便启程回去吧。” 易将行单手便能将齐以渔稳稳抱在怀里,他刚要踏上飞剑,便听见少年一声惊呼。 “我要带上一个人!” 顺着齐以渔手指的方向,易将行看见了躲在木门后面的小魔。那个魔物长得不大,修为也只是筑基期,看起来又脏又乱,毫无威胁。 “收一个打杂的的回去也无妨,由着你便是。” 季从心垂着眉眼,厚重的发掩盖住他布满杀意的眼,他暗自掀起眼皮看向易将行的笑颜,又将目光移向他触碰着齐以渔的臂膀。 “……” 易将行根本没在意季从心的表现,对他是否回话也不甚留心,所以直到齐以渔和他说季从心是哑巴的时候,他才知晓这件事情。 “怪不得他一声不吭。” 易将行御剑飞行,把齐以渔稳稳抱在怀里。少年第一次在天上飞,刚开始吓得一直叫,后面睁开眼才发觉一切美景皆被踩在脚下。 “你倒是胆子大,还以为如你这般第一次乘风御剑之人会害怕。” 易将行将齐以渔抱得牢靠,让人心安,硬是没生出害怕来。 “因为师尊在。” 齐以渔的脑袋搭在易将行的肩膀上,没等来回话。 揽玉门很大气,远远看过去便是无数青云缠绕高山耸立其中,白玉砌成的门额挂在天际最为刺目的边线。易将行带着齐以渔去见了一个横眉竖眼的男人,他听见师尊叫那个人师兄。 齐以渔躲在易将行身后,余光瞥见那人也正冷冷睨着他,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哼,随便你。你之前说过只收尹白烨一个徒弟的,后面的二弟子也算是被迫为之……罢了,随你好了。” 那人摆了摆手转过身去,没看易将行也没再看齐以渔。 易将行正抓着齐以渔的手,掌心紧了紧,柔声安慰了齐以渔一番后才又抬头:“掌门师兄,我晚些再来。” 男人仍是以背对着他,翻着青玉案上的书卷不语。 易将行所管理的山头是最为高耸的一座,名行云峰,那唯一耸立入云的青山也是他的。烟云在林中环绕宛若人间仙境,时而有黄莺啼灵兽鸣,此地与金钱乡正是两极而生,天上白境和极恶之地之差。 而易将行说带齐以渔去他的住处瞧瞧,却一直带着他往灵力最为充沛的中央去了,直走了一会,路上碰到了不少行云峰的外门弟子皆是恭敬朝着易将行的方向行礼,而易将行也一一点头作为回应。 推开涂满红漆的木门,迎面对上几棵结满果实的灵树,一座算不上精致的屋房立在中央。易将行随手摘下一枚果子放入齐以渔手中,在他吃了一口之后才又将他带到木屋身后一汪清泉在一圈圈鹅卵石当中泛着灵气。 “清泉灵气充沛,有助于你的修行,院中的灵果可以疏导你体内灵气郁结。此地是行云峰上乘之处,也是你以后的住所。” 齐以渔看着已经吃了一半的灵果,终是抬头问到:“那这里如此好,之前住在此地的人是谁?” 面前仙人眼睛弯了弯,拉着少年的手臂带他走进屋内。 “这是我师尊为我建的住所。” “师祖?” 易将行带着齐以渔坐下,他双手扶着齐以渔的肩膀:“是,所以小渔你要认真修炼,不要辜负我的期望,早日修炼成元婴。” 齐以渔不知道为何他会突然这样说,但肩膀上的热度慢慢从衣料渗透到他的肌肤让他忍不住点了点头。 “好的师尊。” …… 季从心坐在偏房的门槛上,目光幽怨地盯着齐以渔的住所,那里还亮着灯。他看见了齐以渔的便宜粉毛师尊给他送了一些东西,什么弟子玉佩,弟子服,还有一些破书籍。估摸着齐以渔也正和打了鸡血一样挑灯夜读呢,他揉了揉太阳穴,晚时他也听见易将行说的话,那个粉毛说需要筹备弟子礼,在七日后会与他正式成为师徒。 烦的要命。 叫易将行的粉毛长得不男不女,远远看了不知道公的母的,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人说他长得好看,连着把齐以渔也哄骗了去。 季从心回头就能看见那间柴房改成的偏房,恨不得掐死易将行。他一忍再忍,忍的不过是实力不及对方,越是想到此处,最后倒是哄地自己去修炼了。 小更一下,没啥内容,我想略写不重要的地方,想想怎么写好一点。之前又开了一个大纲,写大纲给我写爽了,感觉那个梗好香,手里攒的想开的书也有点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第70章 第七十章 齐以渔是在和外门弟子一起上的课,毕竟他还没有正式成为易将行的弟子。他听着师姐师兄们讲着晦涩难懂的话,无助地翻着书卷。也许是第一次接触这些,理解起来很是吃力。 他就这样煎熬地熬完几次的课,直到七日后他正式成为了内门弟子。 这个消息算不上平淡,至少揽玉门传的沸沸扬扬。易将行能收下一个弟子也只能算一个稍微有点意思的谈资,可收下的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妖,这其中的事情可就有的猜测编撰了。 拜师前后的生活并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不少人明里暗里瞧他,三三两两的弟子聚在一起小声谈论什么。齐以渔耳力不错,他也多少听到了些。 譬如他两个师兄的事情。 “这下尹师兄一出关就能得知又多了个师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 “谁知道,估计没什么反应,拿他当师弟看呗。你也不是不知道尹师兄,一个老好人。” “也是,不过易仙尊那个二弟子,叫什么来着……啊,晏子缠,他估摸着暂时是不会知道了,每个十几年他都不能回来一次。” “管他呢,我看他一眼都浑身犯冷,我大概与鬼修犯冲!” …… 齐以渔在闲言碎语中逐渐对这两个师兄了解了不少,大抵是一个老好人剑修和一个神出鬼没的鬼修。 内门的学堂明显比外门学堂肃穆了不少,长老的神情也更加庄严,就连提问时若弟子不会也加上了罚抄的环节。 齐以渔不懂这和凡间的私塾有何不同,地方换了?学的东西变了?而齐以渔也因上课跑神喜提五遍基础法术罚抄。 他刚垂着头踏出学堂大门,正面遇上一身金光灿灿的人来。那人昂着脑袋,额头前抹额嵌着颗宝石不断反着光,刺地齐以渔一直眨眼。刚把目光移到那人腰间,又被各种金饰玉石迎了满面。就连对方走路都带着叮叮当当的响声,仿佛自带配乐般。 齐以渔脚步一顿,只是扫了对方一眼随即准备绕路,却听身旁一声怒喝。 “走什么!我们少爷准你走了吗?” 锦衣玉饰少年身旁冒出一个胖子来,正伸出指头对着齐以渔的笔尖怒骂:“不长眼的,没看见我们少爷吗,就这样走了?” 齐以渔根本不认识他们两个,倒也能听出是来找茬的家伙。偏偏他修为低,在凡间的时候勉强够看,可到了修真者的地盘,他的法术不够别人弹一个脑瓜崩来的痛。 “那你们找我有事吗?” 齐以渔抱着版牍,看起来倒是乖巧,可落到对方眼中更是挑衅。 “你不认识我?” 看见少年摇头,金衣少年更是火冒三丈,好不容易压下怒气才重新开口:“我叫肖碎妄你果真没听过?” 齐以渔看着他面色一会青一会白,还在担心他会不会突发疾病讹上自己,闻言又是思虑一番。自他上山来确实未曾听过多少人名,甚至唯一一个能沟通的人便是他的师尊。 “没有。” “没有!”肖碎妄上前几步,一只手抓住了齐以渔的衣领,将他揪到自己面前:“你这个小偷,你偷了我的东西,怎么可以恬不知耻到如此地步!” 肖碎妄手上力气不小,将齐以渔勒地喘不过气,他脸色通红,想要挣扎又抵不过,一脚踢到肖碎妄膝头,反而自己脚下生疼。 “我刚来这里,何时偷了你东西……” “还敢狡辩。”肖碎妄猛地松开手,任凭齐以渔退开数步警惕地看着自己。 “我才应该是易仙尊的徒弟,你现在这个位置应该是我的!” 齐以渔被刚刚的窒息感生生逼出了眼泪,他抬起头:“这是什么道理,你没有能力做师尊的徒弟为何发泄在我身上。况且你可以进入内门,看你身上的服饰,也应该已经拜入某个长老门下,怎么可以如此轻易认他人的师尊为师。” “你懂什么!”肖碎妄握紧拳,嵌在金戒上的珠玉被按入皮肉,“我就是为了易长老才进的内门!那个老头只不过是我达成目的的工具,他算什么师父……” “少爷!少爷!小点声……”一直站在一旁的胖子忽然出声,他试图阻止肖碎妄,想要伸手扯他的袖子,又被甩开,急的团团转。 “闭嘴!哪有你插嘴的份。”肖碎妄走上前,想去抓齐以渔的胳膊:“你今日和我走,既然你偷了我的东西就该还给我,如果你死了……啊!” 一道桃色的灵力打在肖碎妄的手背上,将他的手瞬间打落,就在痛呼之际淡雅的花香在四周弥漫。山间气温本就偏低,在此刻更是降了几度,几滴露珠落入脖间让人生出片刻严寒。 “肖碎妄。” 高傲的金衣少年刚想怒斥,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后浑身瞬间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般蔫了下去。他甚至不敢抬头,只能佯装去瞧伤口,而目光触及手背上被打出的红痕,鼻尖又是一酸。 齐以渔僵着身体,直到被单手抱起怀里,下意识环住了来人的脖颈。比起对方的样貌,首先闻到的还是桃花香,顺滑的发贴在他的面颊,掌下传来透过衣袍的温热,无一不让他安心。 “本尊从未说过要收你为徒。” 肖碎妄根本不用看便知来人为谁,也明白刚刚自己的下人为何突然制止自己。膝间一弯,跪在略有潮湿的地面,他不肯抬头,同样不肯回应。 “也不可能收你为徒。” 肖碎妄看着地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腿都跪地酸痛。他知道易将行早就走了,可是他的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他没办法抬头,没办法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 易将行给他的印象最初只有漂亮,他远远看过去就会将目光多停留几秒。但也仅仅如此,修真者皮囊美丽者入云,易将行是佼佼者,但也不可能让人仅仅为了一张脸便魂牵梦绕,至少肖碎妄不会。 可是肖碎妄还是产生了想要靠近易将行的想法。 他确实不够了解易将行,整个宗门或许只有掌门了解属于易将行的事情。他不了解易将行为何每天都会去浇一棵难看的树,也不知道易将行为何会每日打扫一个不住人的木屋。 易将行为他随手说的一句求情话,成了他心中永远的一个桃花枝,扎在最深处,散发飘不尽的香。 肖碎妄抬头,正午的阳光照在他面颊的泪痕,将他额间的宝玉映地更加耀眼。 易将行说不会收他为徒,可是如果他的徒弟中有人不能再当他的徒弟了呢?那么空缺出来的位置,能不能再考虑他? “能不能……考虑是我。是我。” 依旧过度,下一章主线。 感谢烊营养液x10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0章 第七十章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师尊,那个人……” 齐以渔被易将行抱在怀里,忍不住回头望,慢慢地,连那伏在地面的身影也看不见了。 “本来为师想让你进内门看看,虽然你还未筑基但或许对你有所裨益。可惜了,看来这些内门弟子该好好管教一番,你便先在外门这边学着,遇到不懂的再来寻我。” 齐以渔很喜欢易将行抱他,准确来说齐以渔喜欢他师尊触碰他。每次接触到易将行的身体他都会有一种浓重的安全感,就连方才也是,易将行只不过挡在他的身前,而他的指尖也只不过是无意蹭到了那纯白的衣角,他便再也不怕了。 在易将行身边久了也会沾上他身上的花香,齐以渔曾以为自己会永远在金钱乡,会每日看着洗不干净的血渍。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而这都是易将行为他带来的。 …… 齐以渔开始熟悉肖碎妄了,不因其他,只因这恼人的家伙每日守着他下课。比肖碎妄这个人更为显眼的是他日益增多的金饰,前几日明明还只带了几只,今日就有十只有余了! 这般想着,齐以渔瞥了他一眼,又趁着肖碎妄的两个跟班没发现他之前试图溜走,可惜还是被扯着后领拽出了人群。 “放开我!” 齐以渔又踢又咬,反观那肖碎妄却是一脸的鄙夷。 “别挣扎了,刚刚那么多人我把你带走,如果你出了事我可逃不掉干系。”他说着摆了摆手,示意抓着齐以渔的胖子松手,“我自然不做什么,只是同门切磋罢了。” 一阵金光闪过,一把看起来便价值不菲的宝剑举至身前。 “拔剑啊。” 肖碎妄催促他,而齐以渔则是摇头:“我打不过你,不和你打。” 少年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我好像从未和你打商量,既然你不拔剑,我就当你是瞧不起我了!” 肖碎妄迎面冲上前,连带着那把剑还泛着寒光。齐以渔一惊,侧身闪躲后下意识去拽腰间的剑。一声刺耳的剑鸣,随即带来强烈的冲击感,他用力握着剑柄,由于强烈的冲击力,血珠从掌心滚落。 “怎么是把破剑。” 齐以渔还没从方才的震感回过神,他刚睁开眼就看见肖碎妄贴的他极近,正嘲讽地勾着唇可怜他:“还以为你师尊对你有多好,如今看来也就是做做样子。” “你说什么……” 齐以渔皱眉,正欲反驳,忽然手上一轻,再无半分重力。 “断了。”肖碎妄看了看地面上的断刃,忽而大笑:“揽玉门拜师后,师父都要为徒弟亲手选择一把与之相符的剑,你的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有的。” 他向前走了几步,目光玩味地扫过齐以渔不知所措的脸。 肖碎妄比齐以渔长得高些,低头就能贴到齐以渔的耳廓。 “齐以渔,你师尊给你的剑就是这把吗?” 少年手中紧握的那只仅剩下一半的剑随着这句话一同落地。 这把剑……这把剑…… 的确是师尊给他的。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只以为是师尊随意赏给徒弟的小玩意,可按照肖碎妄所说,这把剑会是师尊为了他特意挑选的剑? “不是,我师尊还没有给过我剑,这是我自己带到山上来的。” 齐以渔抛下这句话转身要逃,却又立刻被一胖一瘦两个身影拦住。 “随便你怎么说,但你是剑修吧,连一把好剑都没有。你的两个师兄的剑全都是有品阶的,而你这个。”肖碎妄拉着齐以渔的胳膊,将他在按在断剑旁:“是一个凡间随手可得的铁器,在你师尊眼里,你就和这把剑一样低贱,一样……。” “随时可以抛弃。” “别说了!” 肖碎妄正沉浸在欺辱齐以渔的快感中,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发难,一时间没按住,让齐以渔攀上了他的肩。 颈旁传来剧烈的疼痛,一瞬,血液染红了肖碎妄身前的衣,连同常年挂在胸口闪的刺眼的长命锁一起变得一片朱红。 “少爷!” 站在不远的跟班立刻跑上前,他们对着齐以渔拳打脚踢,可齐以渔就是不松口。肖碎妄低头,对上了齐以渔充满恨意的目光,眼中盈着泪,嘴边全是他的血。 “贱种……” 肖碎妄咬着牙:“把他打晕!” “少爷,他太弱了啊,我们怕受不住力把他打死了……” “两个废物!”肖碎妄顾不上痛,手指插入齐以渔的发间狠命地拉扯,连淡蓝的发都被扯掉了好几根,齐以渔却仍旧不动。 “畜牲,你记住,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揽玉门众人皆知门中有一皇家子弟姓肖,是绝对不可以惹的,就连师兄和寻常长老都要退避三舍。肖碎妄顽劣,说着要修行,一个转身又不知逃到哪个树杈子上偷闲,面前路过一只鸡都要被他以比不上凤凰骂上几句。 很多人都讨厌肖碎妄,但他人缘又很好,从金抹额少年手指缝撒出的碎银都够饱餐一顿。肖碎妄说话难听,修行偷懒,如今的筑基后期还是用灵药一点点堆积起来的。 但也是这样的家伙,偏生没人敢惹。 肖碎妄收了全部灵力,硬生生在齐以渔的后脑砸了五六下才终于把人砸晕过去。他立刻开始止血,大量灵力涌入伤口处,疼痛不断席卷大脑,让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死胖子,你去把这个贱畜送回去。瘦子跟我去戒律堂,这个狗东西敢咬我,我定要让他脱层皮!” …… 齐以渔刚睁开眼便看见两个面生的弟子站在他床边,他们正商量谈论着什么,见他醒了直接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师弟,肖师兄向举荷长老告了状,现在你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那师兄沉默了片刻,看着齐以渔穿好靴履:“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易仙尊了,我们慢些过去,或许易仙尊来得及赶到。” 蓝发少年面色苍白,看起来心情没什么变化,但仍是朝他道谢。 “多谢师兄,带我过去吧。” 齐以渔走着,差不多也从只言片语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方才从屋中醒过来应该也是肖碎妄让人给他送回来的,随即又转头将他告上了戒律堂。如今他才有些后悔了,不应该那样冲动把肖碎妄伤了,况且那时候他是冲着咬死对方的决心去的,就算是筑基后期的人也应当伤得不轻。 “师尊,掌门!弟子只是想要与齐师弟切磋,没想到他居然动了杀了我的心思!若不是我修为比他高,怕不是要折在他手上了!” 距离戒律堂还有段距离,远远地就能听见肖碎妄的喊声。他真如同受了多大委屈一般,还带了些许哭腔。 “够了,你倒不嫌丢人,你一个快金丹的修士差点被一个炼气期的小子要了性命!” 举荷长老向着自己徒弟,章毕云可不惯着任何人,他嫌弃地摆手:“等齐以渔来了再说吧,别乱喊了,惹人心烦。” 肖碎妄咬牙,但也不敢违抗,只得拉着举荷长老的衣袖心中暗骂。 带路的师兄还想问问齐以渔要不要等一会再进去,转头才发现少年已经踏入了戒律堂的大门。 齐以渔撩开长袍跪地熟练:“弟子齐以渔,见过掌门。” 肖碎妄捂着缠了绷带的脖子,刚想出声又被章毕云一个眼刀噎了回去。 “你先起来吧。” 齐以渔思虑片刻,还是站起身,他抬头看向章毕云,听见他问:“你是否与肖碎妄切磋时伤了他?” “弟子并未答应与他切磋,是他自己决定的。” “可既然你未与他切磋,他身上又为何有伤。他颈处伤口是你所为吗?” 齐以渔看向了肖碎妄,目光落在他染血的白布上。那是他咬的,况且肖碎妄带他离开的时候很多人都是亲眼瞧见的。可他又该如何解释呢,说肖碎妄激怒他?说因为肖碎妄说他的师尊并不在乎他,甚至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 那把断剑呢,可能还留在那里吧。他这样说会折了师尊的颜面,会让师尊讨厌他。 可齐以渔不信,他不信易将行是因为不在乎才给了他那把剑。应当只是忘了,又或者是暂时给他一把剑,又去寻新的好剑了呢。 他不能说那把剑的事情,就算是肖碎妄胡说,可是关于易仙尊给徒弟的剑是破剑也会被传开。 所以他不能说。 “弟子记错了,确实如肖师兄所言,是我们二人切磋时弟子没把握住分寸伤了他。” 章毕云叹了口气,眉头皱地更深了:“齐以渔,你方才刚说过你们并未切磋,不过一会的功夫却变了卦,你可知在戒律堂说谎是要加罚的。” 齐以渔深知这顿责罚是逃不过了,他重新跪在地上:“弟子愿意受罚。” 齐以渔也在害怕,他怕的发抖,撑在地面的手指止不住发颤。他想哭,泪水盛在眼眶,直到看见章毕云手中的藤鞭,尖锐的刺会扎入皮肉,随着施行者的动作刮下皮肉。 “怎么是这个,催魂鞭呢。他这是要我死,按照门规不应该用催魂鞭吗!” 肖碎妄又叫了起来,几步跑到章毕云面前,连脑袋上的金坠子缠在了发间也不管了,愤懑地指着他手中的刑具诉说不满。 “肖碎妄,我看真的想要谋杀同门的是你吧。催魂鞭十鞭能让金丹修士根基紊乱,你连五鞭都撑不住,居然想要让炼气期的弟子受催魂鞭?” 章毕云面色阴沉,他握鞭的手捏的很紧,能清晰看见青筋的纹路。肖碎妄也看出了掌门动了气,连忙退回到举荷长老身后,生怕章毕云发疯先给他一鞭子。 “你就是向着他,因为他是易仙尊的弟子?就算打死他又能如何,他只不过是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妖怪,还……” “住口!” 肖碎妄被吼了一声浑身一抖,他看着章毕云,发现他并未开口,这才发觉是来了人。寻声望去,终于低下头不再做声。 “师弟!” 章毕云紧张地唤了一声,只因他看见易将行同样掀起衣袍跪在了齐以渔的身侧。 易将行穿的衣袍很轻,掀起时有些甚至掠过在齐以渔的面庞,带走了他刚流下的泪珠。 “师尊在上,我易将行未管教好徒弟,一切过错全因我而起,今日愿替徒弟受罚。” 齐以渔不知道易将行在说什么,可他也抬头看去,才发觉戒律堂前有一尊铜像,雕刻出的人清尘脱俗,一副美人皮。而这个人便是易将行的师尊,也是他的师祖。 “师弟,就按肖碎妄所言,换催魂鞭。” “易将行!”章毕云厉声:“起来,我罚齐以渔不过几十藤鞭,若是你代为受刑只能按门规,催魂鞭的疼痛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师兄,我忘了。”易将行始终看着面前的铜像:“正好我想念师尊了,或许受上几鞭还能忆起几分他当年的模样。” “你真是疯了。”章毕云扔掉了藤鞭,朝着身侧的弟子吩咐道:“换催魂鞭上来。” 齐以渔听不懂易将行在说什么,但他拉着师尊的衣袖,他不想易将行受伤,可易将行从进来开始便一直看着铜像,没和他说一句话。 师尊生气了吗,真的如同肖碎妄所言他会被抛弃吗? “师尊,求求你。都是我的错,该罚我的,师尊,让我受罚吧,不要讨厌我……” 他拉着不染一丝尘埃的衣,泪珠一滴滴打落在自己的胳膊上,一声声叫着师尊。 有时候齐以渔觉得自己渴求的东西太多了。他渴求养母的爱,所以就算养父打他,学堂的孩子欺负他,他依旧不肯离去。 他贪恋破庙里人群中升起的篝火,希望汲取那一点点温暖,又让那些美好的事物随着风散去了。 而现在他又开始希望获取易将行的目光,妄图得到他的爱。 但他不该要求那么多,如果只留想要在师尊身边呢,无所谓他在不在乎自己,就算随时可以抛弃也好,就算不在乎也好。 只要一丝目光,让他能够安心的肯定就好。 易将行终于看向了他,他似乎有些惊讶,脸上慢慢升起了温柔的笑意,伸出手指擦掉了齐以渔滚下来的泪珠。 手指很凉,可终于能够使齐以渔心安,他小心翼翼握住了易将行的手:“师尊,我可以的,罚我就行。” “小渔,这没什么。” 易将行重新抬起头,他认真凝视着铜像的脸:“师尊替徒儿受罚而已,这很正常,毕竟每个师尊都会有一个疼爱的徒弟。” “掌门,催魂鞭拿来了。” 一个弟子捧着催魂鞭走上前,章毕云深色莫辩地拿起那许久未用的东西:“师弟,齐以渔这件事算不上谋害同门,只是失了度,十下催魂鞭即可。” 眼下受刑的人变成了易将行,肖碎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也不再拱火说齐以渔蓄意谋杀,心虚地背过身去了。 “开始吧。” 易将行让旁边戒律堂的弟子将齐以渔带到了一旁,他跪的端正,让人丝毫看不出是要被行刑的人,反而像是在跪拜神佛祈安的信徒。 催魂鞭名字并不是随意取的,而是真的会伤人根脉甚至危及魂脉。只一鞭下去,易将行的白衣已完全浸红。 这一场面吓得肖碎妄又大叫起来:“我原谅齐以渔了,这不算什么,同门间小打小闹,一鞭子够了!” 难得肖碎妄这么有眼力见,肖碎妄这个人臭名远扬,连章毕云都了解他几分。看这小子递了台阶,章毕云更是不想对自己师弟行刑,他刚想收起催魂鞭。 “继续。” 除却被血浸透的背,无论是姿势还是表情,易将行都分毫未变。 “继续。” 他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临时变卦的事情,戒律堂落下的话不曾更改。今日若是变了,难不成以后戒律堂是过家家耍游戏的地方吗。” 章毕云劝不动这个死脑筋,从两人相识,他就知道易将行这个人有多犟,他是个能因为这个犟脾气在阴曹地府兜几圈都不会改半分的性格。 鞭声又重新开始,落在地面如同响雷般。齐以渔不敢去看,他垂着头,心中恨着自己的无能。 在十鞭过后,章毕云收起刑具,同样抬头看了一眼铜像,不过片刻转身离去。 肖碎妄想要去扶还跪在地上的易将行,可是举荷长老拉着了他,连拖带拽地把人带走了。 剩下的弟子也都识趣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了易将行和齐以渔两个人。 齐以渔不敢过去,他怕易将行埋怨他,怕易将行因为他真的受了重伤。就这样,他站了许久,看着易将行身后的血流到了地面上,一点点蔓延。 他的目光追着那道血痕,越来越远。 “小渔。” 手被人牵了起来,昂首便是易将行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和平时别一无二。 “别哭。” 易将行又在为他擦泪,齐以渔看见师尊指尖的水渍,这才知道自己又哭了。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他不清楚这样的师尊为何会给他那把剑,但更多的是他对易将行的信任。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相信易将行,他的师尊绝对不会抛弃他。 感谢御街行营养液x36,谢之谢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