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裙与王子装》 第1章 嘻 传闻帝国唯一的公主爱好男装,娇蛮任性,但国王宠爱,并没有加以约束管制。 对于爱男装的公主,民间的说法法精彩得堪比当一场话剧。 有人说公主得了失心疯,有时正常,有时发病了就穿着男装到处发疯。这还是最无聊的说法了。 有人已经开始编写剧本了,说公主其实是个男人,国王想要女儿的偏执导致他从小只能男扮女装,以公主的身份出世,拥有男人身的他想要穿回属于自己的衣服却也只能偷偷穿,国王愧疚纵容他。 甚至有人说我是雌雄同体的怪物。这真的是人身攻击了。 我穿着睡裙支着脑袋听仆人给我搜罗来的谣言,一一发表评论并贡献一个白眼。当然,按帝国的礼仪淑女不可以翻白眼。 只是几件衣服就能展开这么丰富的想象力,如果投身到文学创作中,我真不敢想象帝国的文化会进步多少,大概可以绕训练场五圈了吧,正好抵了我明天的剑术课的任务。 听得无聊了,我摆摆手让他们出去。看看时间,剑术老师该来了。 我换了身衣服到训练场,果然看到一个健硕的身影站在那里。他看到我了,点了点头算是问候。 恩利尔,自幼时起就是我的剑术老师,曾经剑术界的佼佼者。他一心剑道,可以称得上痴迷。国王招揽他进骑士团,他数次拒绝,理由是自己剑术不精还需要磨练,当时整个帝都已经找不出一个他的对手了。他有天赋,有毅力,在帝都乃至帝国夺个桂冠不过是时间问题。他想要磨练他的剑术,只想要一个磨练发挥的擂台,可他可他的执拗成为一道壁垒,一道隔绝他与外界机会的壁垒。国王惜武才,但他不会容许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他的威严。他以蔑视王权为罪名将他打进牢里了,在牢里受了些刑,手上落了毛病,已经不能长时间提剑了。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说服他屈尊做我的老师,可能是当时他连吃住都是问题了吧。 我顺着他的指示展现了我这几天练习的成果,他看起来不是很满意,眉头皱得可以夹死几十个那些讲闲话的碎嘴子。 他拿着小教棍照着我的手腕就是一棒,这一棒不重,但把我的玻璃心敲得稀碎。 “手腕要提起来,动作再快些。剑不是随手的玩具,不可做来玩闹。” “是是是。”我表面应声,心里猜着过会儿就是长达一世纪的思想教育。 “我明白学剑不是件轻易的事,想要学好更是难。你肯定怨我要求多、太严格,作为你的老师,我有我的标准。你不要想着这一套标准会因为你是公主、是女孩就降低,你的态度得端正些,殿下。对于剑,我的心不会有一刻的动摇。即使你天赋一般,也不能不努力。你还年轻,只要努力就……” 果然。 我在心中估算着时间,会不会打破以往的记录。 1、2、3……271、272、273…… “殿下。”侍女走来行礼。 嗯…没破呢。 她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情,我知道,是洛基找我。尤安倒是个聪明丫头,知道不给他找刺激。 我向恩利尔请了假,径直向洛基书房方向走去,另外一个侍女提醒:“殿下,您的装束…” 我假装听不懂,“嗯,很飒爽。” 她捏着裙摆,犹豫着还是开了口,“殿下,您的着装不适合去面见陛下……” 我停下脚,转过头开始打量她的脸,生面孔,开口问“新来的?” “是……是的……” 我拍了拍她的肩,“好好学,好好干。” 她忙不迭地点头。 走到洛基的书房前,我直接推开了他的门,门口的侍卫已经熟练地行礼并无视我的大胆行径,洛基也习惯了我的无礼。我自觉地找了条椅子坐下。 洛基也无所谓,开门见山:“你要参加狩猎?” 我点点头,“对。” 狩猎是默认为贵族男性参加的活动,也会有部分小姐千金参加,基本是去做吉祥物的,只是为了方便看某些公爵王子的英姿。同等的,小姐们也是他们的重点装逼对象。但我的目的显然不是这些。 洛基对我的突发奇想并不惊讶,只是好奇我怎么想的。他挑着眉问我理由。 我也不藏着,直接答:“好玩。” 是个很没新意的借口,他问我十次我六次这么回答,还有四次胡说八道。 洛基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随后提醒我:“狩猎会人多,要闹找个人少的地方玩,别像上次一样让我收拾烂摊子。” 上次?哦,那个什么子爵啊!事情过了大半月都了动静,我以为他不知道呢,今天倒是提了。这事也没啥,这混小子调戏侍女,看不过眼就打了。切,小心眼,上上次那个什么达还是塔的都知道丢人不说,就他告状精! 我胡乱点头,敷衍地行礼告退了。 心里并没有当回事,被打了还得找爸爸妈妈哭诉,啧啧啧小可怜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这对洛基来说更不是事,他可是个上位第三个月就能把教堂一把火烧了的十成十的混蛋。要知道当时经两任国王努力,王权也只是暂且压教权一头,上任国王到死也没能对教会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所以我教训人的时候从没藏着掩着,但也没怎么闹大过,毕竟我一点也不想和这个讨厌的家伙呆一起。 我回去继续练剑,由于刚见了洛基的缘故,我挥剑都更有力气了,恩利尔又夸了我几句。 第2章 嘻嘻 我参加春猎可不是为了在春天欣赏孔雀开屏的,为此我做了十足的准备,例如:精心挑选一把装有许多配饰坚固且华美的扇子。不知道这把扇子和谁的脸更相配,真是光想想就很期待了呢。 春猎当天,在场的男男女女都打扮得光鲜亮丽,连那天的小可怜都把头发梳上去了,貌似还抹了发胶。 轮到我上场了,我和洛基一起登场时台下掌声雷动,尤其是被我“教育”过的那几位更激动了,连嘴巴都凑在一起鼓掌。我站在他旁边听他三两句走过场结束开场白,又和他一起下台。 下了台我就立马和他分道扬镳,开始搜罗熟面孔,还没捕捉到,我就被孔雀捕捉到了。 孔雀一号:“没想到殿下也会来参加春猎会,能够在这里遇到殿下真是在下的荣幸。” 没事,我的不幸。 孔雀二号浮夸地介绍自己,并邀请我观看他的射艺。 婉拒哈。 孔雀三号…… 孔雀四号…… 尽管我恶名昭著,帝国唯一公主也还是根好高枝。 这种笑脸真是难应付,好在我不是一般人,他们还不如小可怜有意思,被噎只会当个哑巴绅士。 我算着时间去换了身劲装,看到我的装扮,又有不少人在那讲小话。对此,我也献上了我高贵且批发的白眼。 还有孔雀不死心,劝我当心不要受伤,名次只是给别人看的。我对他回以微笑,希望他不要在意名次,一定要在我后面。可惜在宣布开始后他是第一个冲出去。 呵,想撤回那个微笑。 我骑着马向树林深处去,路上我看见什么猎什么,马上是要射红眼了。 有只野兔从我眼前蹿过,我迅速反应,从箭筒中抽出箭,挽弓,将箭头瞄准那只可怜的小兔,然后,放!那支箭几乎刺穿空气,一击毙命。 我刚要让人把这个兔子提上,耳边的灌木丛发出簌簌响动,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准备拔箭。灌木丛后面的生物像是被吓到了,连带着灌木丛都在抖。我正思考着这个体积往哪里射比较好,丛后传出一道可怜兮兮的少年音,“殿……殿下,请……不要拔箭……我受伤了……请殿下帮帮我……” 我冲着旁边的记录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去把人扶起来。 灌木丛后面的人似乎没想到过去的人不是我,脱口而出的“殿下”死在了半路。几个眨眼的功夫,一个清秀的少年从丛后冒出来,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嚯!还是只小孔雀。 他踉跄着想要行礼,我兴味地瞧着他。他不失风度向我弯腰行礼,“见过殿下,我是来自克罗地特家族的马塞纳,刚不小心扭伤了脚,幸亏得了殿下的帮助,真是……啊!”,他没站稳扑到了地上。双手撑在阴湿的土壤上,仰着头看着我,眼里盛着薄薄的水雾,一副任谁看了都心软的模样。 真是让他碰到对手了,我就是那个冷心冷情的人。 他没料到我会无动于衷,低头暗暗咬牙,抬头又是可怜模样,“真是失礼,让公主殿下看到我这副样子。能不能请殿下带我去找医师,我和……” “行了。”我打断他,今天实在没耐心陪他演这种戏码。这个年龄,这个时候,别人在忙着夺冠,我又怎么能被男色迷惑。我吩咐随从带他去找医师,自己带着记录员向前。“等等。”走了几步,我又回头补充,“太刻意了,回去让家族再培训培训吧。”我继续前进,没有去看小孔雀的表情,应该和调色盘一样精彩吧。 在林子里又是一通精准射击,估摸着差不多了才返回去。 最后结果不出所料,我是第一。 我一脸淡定地听着结果的宣布,只是其他人就不太淡定了,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他们是不相信的,他们不相信我一个公主,一个女人能够举得起箭,能够在狩猎中夺得头筹。看到高坐台上的洛基又想通了,我是国王的宠儿、帝国唯一的公主,买通记录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嗯……好吧,他们想的不完全错。我为了保险起见确实收买了记录员多报了几个嘻嘻。那又怎样?搞得他们不耍小手段一样。 他们想通了也不会服气,好好开屏的机会就这么没了,还得咬着牙恭喜我。我暼到了角落的小孔雀,哎呀,颜料都搅一块去了呢,脸和鞋底一般黑了。 我等着侍从把奖品端上来,华丽的托盘上盖着同样华丽的红绸缎,从绸缎起伏的形状就能看出那是一把细长的剑。我的眼睛跟着侍从的手同步移动,他的动作一帧一帧地进行着,绸缎被一点一点掀开,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我仿佛度过了几个四季,才见到了它的真容。 细长的剑刃上缠着用宝石雕刻的花,是永恒的永不凋零的花,剑柄上雕刻了美神的姿容,连眼睛也是用珠宝镶嵌着的。很美,我也很喜欢,但这不并能被称作一把剑,它只能作为艺术品拜访在与它同等华美的橱架上,这也我参加狩猎的目的。狩猎会原先放出的奖品是塞奥芙,一把真正的剑,那把剑对孔雀们唯一的价值就是王的赏赐和淑女们的崇拜,它对他们来说太轻小,只适合花架子,但对我刚刚好。 这把花剑的出现令众人惊叹洛基对我的宠爱,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也是。为女士换上属于她们的剑,真是贴心。 我犹豫着要不要提出换剑,我很难拒绝这样奢华美丽的摆件,但又需要塞奥芙。啧,麻烦。 在一团糟的线团中我突然找到了线头,然后一扯——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我都是公主了洛基唯一的女儿了,又没干什么杀人犯法的事,我凭什么不能两个都要?我的名声都这么臭了还要抵御孔雀突袭,我都这样了让让我怎么了?我的眼神坚定起来。 我向前一步向洛基提出我的诉求,“我还要塞奥芙。” 洛基沉默,他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捏了捏眉心,半晌才回答我:“当然了,我亲爱的女儿。” 目的双倍达成,我弯腰告退,体贴地不给他添堵。 其实这件事在我开口就基本是成了的,洛基向来不会拒绝我,尤其在人前,人后也许该说是完全懒得管我。 等我回去,那把剑已经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了。很高效嘛。 第3章 嘻嘻嘻 有了塞奥芙之后我挥剑挥得更起劲了,恩利尔都追在我屁股后面夸我了。 无趣的生活总需要一些乐子,而我每一天都在寻找这些乐子。 直到那天,我在花园观察,洛基的小情人还有她们的小鸟总爱在园里玩,我正在找哪只小鸟可以让我欺负。转头就看到了个东方面孔,她的脸……很漂亮,头发不同于当地人,乌黑而有光泽,像……像……啊对!丝绸,像上好的丝绸!不是当地人的深邃的五官,她的眉目是舒展开的,像丝绸那样柔软轻盈也不失威严,这就是东方人说的温润如玉吗?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不一样的脸呢。不过可惜,感觉是个小古板。 我很快收回了视线,巧妙地错过了东方女人投来探索的目光。 今天的小鸟们倒乖巧得奇怪,没有一个过来招惹我的,看到我就拉着小情人一起跑了,弄得我都找不到借口逗鸟。不过没关系,对于这种事我还是有些耐心的。这些小情人的嘴比我们恩利尔老师的剑还要厉害,和洛基吹的枕边风比海风来的还要猛,碰到我非要背后讲笑话不可,等她们的小鸟惹我后又劝我大度。洛基也真是,每次都爱找这种嘴巴比剑还剑的,每次的新人都是一样的把戏,一样的蠢货,还不知道吸取前辈的教训。哦,那些前辈哪里会告诉她们,天天也蹲在这看乐子,不要以为蹲得远我就不知道。 最后小鸟没等到,倒是把洛基的命令等到了,啧,晦气。 赶来的侍从把洛基的话重复了一边,大概就是,让那个东方女人做我的老师,给我传授东方知识。 他发什么疯? 这会儿洛基八成还在和那个东方女人谈事,我放弃了花园的小鸟,到会客厅隔壁的小厅守着,临离开花园时好像还听到远处几个女人的叹息声。 我沉默地等待着,寂静的时间走得总是很慢,好在我也没有辜负,无声地睡去。等到侍女叫醒我,我才睁开眼。我揉着眼向厅外走去,好死不死,开门第一个看到了就是“未来老师”。 刚睡醒的大脑还在宕机,而我的脚已经向后移了步。我纠结着是假装没看到还是退回去假装没开门,退退两难啊。 我还没做出选择,那个东方人已经向我行了个标准的躬身礼,操着一口不地道但流利的英文开始问好,“想必您就是公主殿下了,殿下果真如传言中那样聪慧勇敢。在下是科琳,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担任殿下的讲师。” “讲师?”我重复着。 “是的。我会为您介绍有关东方的部分内容,同时,当地的一些风俗文化也希望我有幸能够得到您的解答,殿下。”然后,她用她那张漂亮脸蛋冲我扬起了个笑容。 “不必客气,女士。”我皮笑肉不笑地答着。 几个回合后,我就告辞离开了。 半路侍女提醒我还没去找洛基,我摆摆手,已经没必要了。都已经和未来老师打过照面了,应也应了,再去打小报告下次碰到我也心虚。 我一直以为那会是我们一对一的战斗,直到两天后到了教室,我才知道是为皇室贵族讲课,讲台下除了我的四个所谓的“弟弟”外还坐了五六只孔雀,我和那个女人成了在场唯二的人。后来打听来,说是这场讲学是国王专为皇室准备的,为了笼络,不,对洛基来说也许用施舍更好,这是施舍给那些权贵们的。 我怔在门口,看着讲台前的十几个人头又看了看站在讲台旁的东方女人。我退了出去,转身再三询问侍女,当时确切是说是我的老师,但没说是我“一个人”的老师。现在人这么喜欢这种文字游戏吗? 我认栽地走进去,叹了口气,安慰自己:没事的,找个角落位置混过去就好了,这样难得的机会大家都争着坐前排吧。 谁想,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空位,没事没事,万一后排还有座呢。我又环视了四周,后排还是有两三个座位的,毕竟来的人不多,并不能够把教室坐满。 我抬脚正准备想后排走去,被一道清丽的女声叫住,“殿下。” 装作不是在叫我,在场又不止我一个殿下,我继续迈出了一步。 “玛蒂娜殿下。” 装不了了。 我转过身,和善地看向她,“怎么了,老师?” 她也微笑着回答:“大家为了殿下预留了座位,请殿下就座吧。” 我和善地道谢。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眼力见呵呵。 她说她叫里薇,至于中文名嘛,她并没有介绍。有人问,她只是微笑,一句“以后有机会会知道的”就揭过了。 我静静地坐在第一排,尽管顶着她时不时飘来的视线,我的灵魂也还是出走了。她的嘴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凝聚成一团云,下一秒又立即散开。直到下课,我都没有让话语化成实体进入脑中,除了那句“下课”。 我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她叫住。 我挤出微笑面对她,她对我回以更真诚的微笑,“殿下,不知道今天的课有帮助到您吗?” 我点点头,“当然,您讲得很好,里薇女士。” “殿下从前认为东方是个怎样的地方?” “神秘的国度,起码是以前的看法了。” “现在呢?” “……非常神秘的国度。” 我看到她的笑容好像凝住了一瞬,但她还是牵强地称赞了:“殿下的见解很独特呢,您拥有坚定的思想。” “我也想了解您的家乡,有几个问题希望殿下能为在下解惑。” 对话似乎才进入正题。 紧接着她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帝国底层的人民多数从事哪类劳动?” “帝国的人民普遍都识字吗?” “这里的女性也能够接受教育吗?” “女性也会从事社会劳动吗?” ……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要把我砸晕了。 我扶了扶脑袋,无奈回答:“这些问题我想您与洛、国王探讨比较合适,我只是公主,我所看到、听到的和大家也没什么不同。” 她执着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叹了口气:“据我所知,底层人民大多以农业、商品贸易为生,接受教育的范围也在持续扩大。只是女性中只有贵族会进入学堂,但是我所知道的也有人是不被家中允许在学堂中学习的。至于从事劳动吗,大概很少吧。” “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看法吗?没什么值得一说的想法。” “这样吗?感谢您的解答,祝您有个美好的一天。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她朝我行了个礼,就匆匆离去了。 第4章 嘻嘻嘻嘻 她的课不过两天就结束了,但在洛基的盛情下,她短暂地在王宫住下了,说是为了方便与本国学者进行学术文化交流。 研究的什么学术我是不知道,我倒是三天两头的被拜访了。开始我还借口身体不适、在休息什么的,奈何拜访得太频繁,又不能次次都躲。 我原先窝着看小说看得自在,就听到侍女来传她在门外。想到从前的借口,再躲下去也不好,只好让侍女传她进来。 我赶紧把小说藏起来,从沙发上坐起来,简单整理了下衣服。 她跟着侍女进来了。她换上了本国的服饰,深紫的胸衣上点缀繁多的浅紫花纹,本就纤细的腰在束腰下更加突出,比起小姐们也就没那么夸张了,纯白的多层蕾丝堆叠在手腕上,厚重华丽的裙摆自然垂落。 这时我猛然意识到我还穿着绅士们穿的裤装。我平时基本都穿睡衣或裤装,总之是以舒适为主,也不会舞到臣民面前。尽管谣言四起,好吧,也不是谣言,但洛基都睁只眼闭只眼,大家自然也只敢背后议论、表面恭维,穿着大摇大摆跑他们面前就是另一回事了。 坏了,现在也来不及换了。 我小心抬眸观察她的反应,她倒像没发现一样,规矩地行礼、落座。 但我能肯定,她注意到了。她不提,我自然也不会作死去说。 侍女为我们端来了一杯牛奶,一杯茶。我们客套地寒暄,我询问她是否适应这里的生活,她答一切都好,却是把这件衣服单拎出来说了。 “前几日陛下派了人为我量身,做了几件衣服,今天便想着穿来与殿下见一见。平日只觉淑女们穿得美,现在才知道美的代价竟如此大。”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从前第一次穿的时候,那些侍女给我勒得丢了半条命。 她端起面前的茶品了一口,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夸赞说:“好茶,真是好久没喝到过故国的茶了。殿下有心了。” 我没特地吩咐啊。 我转头看向在偷笑的侍女,哦,是侍女有心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转到了我的衣服上。她装作才注意到的样子,开口问:“殿下的着装比起淑女们,似乎与绅士们更相似呢。没想到贵国的文化这般多样,只是这种服饰市面上倒是少见,也鲜少见淑女穿。我看着喜欢,殿下能否为我推荐一二?” 哪里是“少见”、“鲜少”,是压根没有。我没有明面穿过都快被剥夺做人的权利了。 我想到她最近对帝国调查,索性破罐子破摔。她故国的服饰我有些印象,之前在花园见到她时候她穿的就是,宽宽大大但仍显端庄,并不像束腰裙那样对身体都是一种囚禁,一时之间要适应束腰确实困难。 我看向她,回答:“不是相似,这确实是绅士穿的裤装。商店里不会有卖的。女士穿裤装,能逃过束腰的禁锢,但人民的唾沫可是可以把人淹死的。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改良版的束腰,待会儿会送到您房间的,可以试试。”这些可都是我的藏货哼哼哼。 她可能没想到我的回答,低头轻笑,拿出一包用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我,说道:“这次过来本就是想给殿下送这个的,没想到礼尚往来了。” 我疑惑地接过。 她解释道:“这是杜鹃花的种子,来时匆匆,只留这些了,一点薄礼。” 我重复:“杜鹃花?”没有听过。 她耐心回答:“是的。颜色艳丽,开得也鲜妍。每逢春天,便开得满山都是,也叫映山红。” 我边听边点头,真心地道了谢。 之后就是东扯几句西扯几句,很快她就告辞了。 我将那包种子拿出来,把外面的不拆开,低头仔细地瞧。过了会儿,又包回去,随便找个了抽屉放着。 ……都一样的。 我坐了回去,将面前的牛奶一饮而尽,低头盯着对面的座位。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轻巧地绕过那张椅子,阳光在一点点被收回。 直到管家的打扰,他走进房间,指挥着人将一盒盒珍珠钻石端进来。盛满珠宝的盒子被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仆人们离开了,他才转过身向我点了点头,告诉我这是照例分配给我的。然后又向我转述了洛基的命令。 嗯……我没听。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 我看了眼离管家最近的侍女,她没发现。 我又看了眼旁边端着壶低头的侍女,她倒是察觉到了,把头低得更低了。 端起身前的茶杯,以极不淑女的速度把杯中的牛奶喝完。 话说我刚才不是已经喝完了吗? 当我刚小幅度地抬起手,准备把茶杯丢管家脑袋上时,身旁的侍女“很有眼力见”地为我倒满了。 我再次喝完。 她倒满。 喝完。 倒满。 …… 三回合之后,我看了她一眼,她回了我一个“不用感动”的微笑。 …… 我放弃了手中的茶杯,把装满牛奶的茶杯放回桌上,迅速地抽出杯托砸了过去。 杯托擦着管家的手臂砸在地板上,成了碎片。随着碎片的落地,我紧皱的眉头也舒缓了。我扔得远,杯托粉碎事件的受害人只有管家一个。比较可惜的是,唯一的受害者也只是心理受到了一点点、杯托粉末大小的惊吓而已。 我斜着脑袋暼了他身后一眼,淡淡开口:“滚。” 门口的身影慌张得连声说是,然后,真的滚开了…… …… 我捏了捏眉心,假惺惺地对着管家狡辩,不是,解释,“门口的士兵不服管,教训一下,你不介意吧?” 他倒是镇静,摇了摇头。 无聊。 我冲他摆了摆手,打发他,“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g…下去吧……”我原想叫他的名字,但我忘记了,只好改口,“管家。” 他这时候知道装模作样地给我行礼告退了。 我最后一次将杯中的牛奶喝完,拦住了侍女,给了她一个“再敢给我倒你就死定了”的眼神。 真是,和谁学的。 我起身,吩咐她们:“那个杯托处理了,注意点。” 想到什么,我又转过头问那个抱着壶的侍女:“你叫什么?” 她懵懂地抬起头,“我没叫啊。” …… “名字。” “哦哦莎娜,我叫莎娜。” “新来的?” “是,来了半月了。” 我再次打量起她,有点眼熟,但不多。算了。 换了身衣服跑训练场去了。 一个瞎子,一对傻子,一个火药桶,我这殿里真是完了。 第5章 嘻嘻嘻嘻嘻 外面的天气正好,我估摸着也是时候出去转转了。 我换上朴素些的男装,简单束了头发。看着镜中的那张脸,浓密的眉毛,深蓝的眼睛里有着海洋的波涛,高挺的鼻梁,张扬的嘴唇。我的五官其实并不柔和,相反,是带有锋利感的,只是平常的发型把我的锐角都钝化了!现在橘色的齐胸卷发懒散地搭在脑后,我的刀锋尽显。我左照照右照照,满意得不得了。 直到有人提醒我车已经准备好了,我才舍得离开镜前。 坐上马车,我们在帝都最繁华的街道停下。把车打发走,我们又租了辆车想着更外围去。 加斯得——一个偏僻、混乱、贫瘠却不缺享乐的地方,被称作“无主之地”,因为大家都传在这个地方,你就是向神祈祷千千万万遍,神也是听不到的。没有人、没有神是可以真真正正统治这个地方的。 街边的乞丐穿着不合季节的衣服,披着脏乱的头发,手里不是架着支烟就是拿着瓶酒。也许不该说是乞丐吧,乞丐坐在那里乞求神与好心人的恩福,他们可不一样。他们只是没有地方居住,也没有钱去住,只能呆在这里。既然没钱又哪来的烟酒呢,呵无非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想在这里生存,要么有钱,要么有狠手段。当然,有钱人也不会想定居在臭水沟里的。 我们在不起眼的角落停下。 下了车,尽管不是第一次来了,利丝每每看到这里也还是眉头皱得能夹死数十只苍蝇。在外面不能正大光明地佩剑,她将腰间的暗剑捂得更紧,眼神也更坚定。 我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我们七柺八柺才来到一个破败的建筑物前,真是难以想象,这么破破烂烂的小屋内部竟然可以举行一场容纳数千人的“表演”。 按理说,这种地方不应该是很多人挤着想进去吗?怎么门口这么冷清,只有一个看门的人站着。 我停下,拦住了身边的人,“你们在门口等着。”看了眼利丝紧蹙的眉头,又补充了句,“在这里不要惹出事端。狗咬了你也不要急着当下就咬回去。”我并不指望她能学会隐忍,因为狗咬她她是真的会咬回去的。 利丝立马反对:“不行!”意识到声音太大了,低下声音咬着牙继续对我说,“这种地方处处都是危险,你不能一个人去!我和你去!” 我盯着她澄清的双眼。她是王后,嗯,我的生理母亲的人,她在小时候就跟在王后身边了,直到她的尽头。那年她也只有5岁,那个女人一直把她看作自己妹妹,除了训练便尽己所能地没有让她再吃多余的苦。 何况,这种场面能不见还是别见的好。 这个楼里只许男人进入,而女人嘛……在台上。 这次出门我只带了两个可信的人出来,她们熟练地换上男装,伪装看上去没有大问题,但怕就怕万一。里面人多眼杂,就是孔雀进去都不一定能保全自己,若是女生…… 我强硬地回道:“我知道你的职责,但这是命令!” 我没再管她们,转身想要进门,被拦下了。 被认出来了?不应该啊,我长得就偏中性,伪装之后比男的还像男的。 守门的人回答了我疑虑:“人员满了。” 哈,就这? 我从钱袋里摸出了一枚金币,示意他。 他马上恭敬地接过,挂着谄媚的笑脸为我打开门,“快请进快请进。” 果然,钞能力才是最吊的。 他带着我穿过狭窄、曲折的楼梯,来到了一扇门前,那扇门与外面的建筑可不同,不是破烂,乌漆嘛黑的,挺显高级,上面嵌着块用黄金刻成的交缠在一起的人和兽,丑。真黄金假黄金就不知道了。 他为我打开那扇沉重的大门,里面的灯光与欢呼充斥着寂静而狭小的廊道,同时涌出的还有各种味道交织起来的呕吐味道。 没想到这房间还挺隔音。 我缓步踏进,震惊地看着惊讶的人群。每个座位上都坐满了人,每个人都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刺激的人兽“表演”中。 走进人群,再靠近些,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台下**的女人,而她面对的是一头发情的巨兽。她紧紧握着手中唯一的武器——金属叉子,应该是偷偷带上来的,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我站在原地愣住,尽管有过准备,亲眼看到还是太刺眼了。 我的目光扫过台前大笑着的男人们,他们的眼睛里只有**的女人,只有人兽的相搏,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无论是谁占优势、谁伤到了谁,只要足够精彩,他们都会发出喝彩。 在这里我不知道该说是人性的天堂还是地狱。 最下流、最不堪的地方是最能够揭开人心的舞台。 在我愣神的片刻,有人注意到了我,将他的魔爪伸向了我。我没发现,被他扯进怀里。 等我我回过神已经在他腿上了。我转身照着眼睛就是一拳。 我很快站起身,他捂着眼睛还想扑向我,用着油腻的强调骚扰我:“小美人~挺野~床也上这么带劲就好了~” 我躲开,没有给他再回扑的机会,拔出扇子,摁下机关,对着他□□捅去。 血液溅出,他捂住跪下惨叫,嘴里不停用下流的话地咒骂我。 我在他肩膀衣服上擦了擦刀尖上血,“不小心”把他肩膀划破了。 他红着眼睛,一手捂着□□,一手想偷偷拔出腰间的小刀。眼尖的我已经发现了,我把扇子的刀尖收回,照着他的脑袋又是一顿库库砸。砸累了、解气了才停下,而他已经晕过去了。 我的扇子外边镶着一堆有的没的,出门专挑了把朴素的,但该有的一点也不会少。打人的时候,那些饰品划过皮肤,总能顺带出一些血。唉,真是方便呢。 我睨了一眼那具尸体,嗯,没死。 第6章 嘤嘤嘤嘤嘤嘤 我掏出两枚金币给这里的侍从,让他把那个死人拖出去。 他犹豫了下,看了看两枚闪闪发光的金币还是去拖了。 我把目光重新投到台上:小麦色的女人身手矫健,躲过了巨兽的猛扑,她的身上已经挂了不少彩了,也不难看出她的体力已经无法支撑它的下一次攻击。她死死地盯着那只庞然大物的一举一动,对面的它抬起锋利的爪子向她重重挥去,女人不躲也不闪,坚定地面对那只越来越近的爪子。那尖刺竟径直扎进她的肩膀,她也将那把叉子狠狠刺去。中了,但没用,这点小伤对发情期的猛兽根本不痛不痒。 我再次扣动扇子的机关,刀片弹出。我把手中的扇子向着台下掷出。 侍从来拦我,说我坏了这里的规矩。 我翻了个白眼,在最没有规矩地地方讲规矩。 从口袋里掏两枚金币,让他滚。 他犹豫着不敢接,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离开。 这会儿他倒不犹豫了,利索地滚了,还不忘拿走我的两个金币。 那个男人危险地看着我,语气却是恭敬的:“客人可能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我打断他:“台下的人是可以买卖的吧。” “是。” “我买了。” “可是您这样不…合…规……” 他看着我一枚一枚地掏出金币,一个字一个字地忘外蹦,直到我把鼓鼓的钱袋扔给他才闭上嘴。 我转身离开,没有再管台下的女人。走前不忘再嘱咐一句:“死的活的都给我把人带过来。” 我跟着侍从来到休息室等待。 有人端上来一杯茶,喝了口,呸,难喝,劣质茶。平时门票就没少收钱,还扣扣搜搜的,活该今天碰到我。 不知道数了几次壶中的茶叶,房间的门才被打开。那个男人领着刚才在台下的女人直接打开门进来了,依然**。 我挑了挑眉,是他,正好。 他还没开口,我就喊他去拿身衣服。 他轻皱着眉头看向我,又看了眼身边的女人,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点,然后转身出去了。 在门刚关上的那一瞬间,女人朝我扑来,我后背猛地抵住墙。 突然的撞击让我有些吃痛。 我第一反应想到了男人的笑,怪不得。 她的眼睛狠狠刺过我的脖颈,我注意到她的嘴巴微张。 我很快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用手挡住了她对我致命的攻势,另一只手抵住她,以防她的下一击。 极有力的嘶咬砸在手背上,她的上牙和下牙像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想要奔赴美好,咬断阻拦在中间的我的可怜手背。 尽管受了伤,她的力量也大得惊人。她想前进,可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们僵持着,我盯着她的双眼,她眼中的恨几乎要扎出来了。 她的恨是锋利的,锋利得能刺穿每个人的眼睛。 手下的痛快让我失去对这只手的感知,我咬着牙问她:“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做好杀死我、咬死我的准备、继续回到斗兽场上的准备。 她迟疑一瞬,而这一瞬足够我反击了。 我伸出食指,狠狠地戳向她腹部的新鲜伤口。 她额前细汗泌出,仍然没有松开嘴。还留在她嘴里的手顺势向她挥了一拳。 下一秒,她躺地不起了。 我懵了,她的啃咬导致我那一拳出去其实的软绵绵的,没想到一拳给她掀地上去了。 被咬的不是我吗? 我埋怨地试图扶起她,注意到了一道红痕,顺着红痕看去,我看到一背的伤痕,一部分应该是搏斗是留下,而更多的——是鞭伤。有几处是新伤,还有血渗出,我眯了眯眼睛。 很快,门再次被打开,男人挂着笑脸两手空空地说抱歉找借口。 他阴沟里老鼠一样的小眼睛笑眯眯地瞄了眼椅子上的女人,开始发散他的移动粪坑:“您这也太心急了,他…呃!” 我举起茶杯,也没管里面的茶水,直接向他摔去。 他扶着被砸的脑袋半俯下身,我无视地上的碎片向他走去。 他想说些什么,但我没给他机会。 带着手套的手用力拽住他的头发,他被迫仰视着我。 我嫌恶地看了眼他额头的鲜红,在触及到他仰视的目光又愉悦地扬起嘴角。然后,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唉,后悔,早知道出门多带几把扇子。扇人还要苦了我的小手。 他被我扇偏了脸,害怕得想要后退,但我的手抓着他的头发。没办法只能冲我愤怒地吼叫:“你敢!你今天敢动我就别想出这个门!” 我被他吵得揉了揉耳朵,下一秒就把他甩在地上踩住他支撑的手。 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们这里,凡事出得起价的,都能买卖?” “你、你想做什么!” “啧,回答是或者不是,明白吗?”说着,顺便用脚碾了几下。 他惨叫出声,立马答“是是是!” “那你猜,你的命,我出不出起呢?” “或者说,你的命、我的钱,你背后的主人会更喜欢哪个?” 他恐惧地望向我:“你怎么…你什么意思!” 我顿时有些烦了,没了耐心。抬脚放开他被踩得红肿的手,猛踢了他的腿一脚。 最后警告他:“把你的黑心眼收起来,在这里神可帮不了你。” 我解下披风给她盖上,本来想把她扛肩上的,想起腹部的伤口,还会把衣服弄脏。叹了口气,把她打横抱起准备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这时我才注意到地上的扇子。 不是扔出去了吗?怎么在这?大概是这个女人带上来的吧。 原本打算径直离开,想到在这个地方还是谨慎些好,不能留下物证。虽然教训了个管事…管一半事的,但张嘴什么话都可以说,谁会相信呢? 捡起扇子,某个血液飞溅的画面一闪而过,我嫌弃地改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着。 等等! 她既然想杀我为什么不用这把扇子呢? 只是想泄愤吗? 一想到我平日用来打别人的扇子今天可能会架在我脖子上,我就气不一处来,转身恶狠狠踹了他几脚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全然不管身后男人的哀嚎。 哼哼,叫吧叫吧,公主退场就是应该有音乐,就是忒难听了点。 第7章 嘤嘤嘤嘤嘤嘤嘤 见到我出来,利丝快步走来。关于我怀里人的疑惑还没问出,在走近看到我手背见血的牙印,字句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谁干的!”抬手就往暗剑上摸。 我看了她一眼,瞥到了她袖口的血渍,不多,看样子是有意避开的。 我还是先回答了她:“教训了。”迟早的。 话锋一转,我没打算放过她,“动手了?” “……嗯。” “处理好了?” “嗯。” 我上下扫视了两人,与来时没什么不同,没有再追问下去。 上了车,终于能将手中的女人放下,我嫌弃的收回手。回去一定要摁着她先洗个澡。 利丝这时才提出开始的疑惑:“这个人是谁?” 谁吗?我也不知道。 思考了下,我回答:“雇工。” 显然,她的疑惑更大了。 “这种地方费这么大功夫带一个雇工回去做什么?殿里的人不够你用吗?” “她当然有她的用处。” 她不满地皱了皱眉,没有再开口。 几经辗转,我们才回到帝都。 已经是黄昏,但帝都的繁华不减分毫。 我吩咐人买了身衣裳给那个女人换上,在店中停留买了些东西才回去。 到了宫中,才感到一身疲惫。但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拖着晕倒的女人去客用的浴间洗澡。 我卸去外出的衣物,整个人泡入浴池中,疲倦才得到了一丝缓解。 我靠在浴池边,享受着身后侍女精湛的按摩,把带回来的麻烦抛在脑后。 没一会儿,我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出去,顺带叫人传医官去给那人看看。 金色发丝和花瓣一同漂浮在水面上,我静默地注视着。拨动池水,娇红的花瓣随着荡漾的水波起伏。金丝绵延,如同一张密网,网罗住周遭是花。 浸没在温热的池水中,只觉得被一片温暖包围。湿热的水汽扑在脸上,浸出一片红润。 下一秒,我整个人沉入水中,两手扑腾,击得水花直指天花板。 我闭着气,下意识闭上眼,又试图睁开眼,只感觉水下似乎用一股沉重的力量迫使我睁不开眼。 我迅速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整个过程发生极为短暂,不过两眨眼。 我在试图学会游泳,很显然,失败。 水恰好没到我腰线,我很自然的把失败原因归结于浴池的水太浅。 这时,一道清脆的叩门声响起,侍女的声音传进来:“殿下,她醒了。” 我抬脚踏出浴池,披上睡衣,扬声回她:“门外候着。”浴室门外还有一个休息间。 走进去,侍女已经抱着毛巾等着了,房间中间站着中伤刚醒的女人。 我没有走下,站在浴池的门口打量着她。洗浴过了,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脑袋上的荆棘丛被好好打理成像样的乌黑头发,污渍、血渍也被冲洗,露出干净的铜色皮肤。长期没有修剪过而导致过长的头发垂下,挡着了她的眼睛。尽管如此,我还是能看出她看到我的惊讶。 闻着空气中清新的味道,我满意得暗暗点头。返程时车上的气味比一堆宿醉男人聚在一起的狭小酒馆还要糟,路上我无数次忍下把她扔到外面去的冲动。因为这个,我晚上浴池中的花瓣都多撒了近一倍。 认识一个人应该是先从名字开始吧。 “名字。” “……没有……”,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纠结。 “年龄。” “如今……是……几年” “LE19。” “……15岁。” “性别。” “……”爱诺没回答,抬头看了我一眼,大概在确认我是不是瞎子。虽然疑惑,但还是回答了,“女。” 我绞尽脑汁回忆着《雇佣三百问》中的内容,接着抛出了几个问题: “下午茶你只准备了三个座位,却来了四位个小姐,你会怎么办?” “……砍一个。” 很有攻击性。 “你好不容易完成了一项任务,却被同事抢了功劳,你怎么做?” “……砍。” 能辨别是非。 “你的雇主压榨你,拖欠你工钱,还总是提出过分要求?” “砍。” 有反抗精神。 …… “砍。” …… “砍” …… 简短有力。 她的家也许在拼夕夕吧某个母亲告诉我,很多人在那都会喜欢砍一刀。 看着她瘦小的身躯,我进入了正题。 “你是我从那里带出来的,你清楚吗,爱诺?” “是的、”她停顿了很久,似乎做了很久的斗争才能够从牙缝中挤出,“……主、人……” 听到这个称呼,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不,不用这么叫我。” “那叫什么?” 我思索一下,回答:“老板。” 这样显得我好像拿下了帝国一条街,牛哄哄的。 “因为我给你花了不少钱,所以你得还我。”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出宫做工还钱;第二,你留下来替我做事,就是安全度不稳定。” 她猛地抬起头盯着我,好像我在讲洛基抠脚吃饭、上厕所不洗手一样,怔怔地问:“……为什么?” 我奇怪:“什么为什么?你欠钱还想不还?” 她呢喃着重复那个字:“……欠……” 又鄙夷地说出惊人的话:“我不是已经是你的人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 “也是,我连人都算不得。” 我重重叹了口气,“你是人。我是赎买了你,但我不需要你属于我,你还是你,你还有选择。” “我给你两个选择是我目前只想到这两种合适的方法,但你还可以给自己第三个、第 四个选择。” “现在,你的选择呢?” 她又低低地埋下头,很久才再次抬起头。这一次,我看清了她的眼睛,是草原的颜色。 她开口:“如果我选第一种呢?” 室内陷入短暂的静默。 她绿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期待着我撕下伪善的面具,露出内里的恶心和不堪。她都能想象到下一秒我暴怒指着她的鼻子骂的丑恶嘴脸。 但是并没有 。 讲实话,这确实是我的意料外的。 但这是她的选择。 在她挑衅的目光中,我点头答应了。 既然不会是我殿里的人,我立马开始赶人了:“今晚出不去,明早离开吧。”本着不吃亏的原则又赶紧补充:“今晚的医药费也会算进去的,关于你的债务我会找人每月固定联系你的。” 这次轮到她惊住了,她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但又抠门吧。 我没有给她的惊讶预留时间,很快就有人带着她离开房间了。 第8章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第二天她早早的就离开了,连准备的早饭都没有动。 是害怕我要算钱吗? 听着侍女的汇报,我没有什么反应,只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回忆起昨夜少女清瘦的背影,从前是肯定吃不饱饭的,昨夜的饭也没吃。 想到这,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下去,怎么还得了钱啊? 那是我想,除了她欠下的债,我们不会再有联系了。 无聊的日子总是漫长的,我熬过了一天又是一天。 无趣的日子就是对自己的亏待,为什么要这么亏待了自己? 我本着找些事做的想法在两个精美的玻璃雕饰前站定,心中估量着哪个更贵。 左看右看也区分不出,那干脆——一起砸了! 心里想着,手也就跟着动了。 估算着洛基的多少金币碎成了一片一片,心中一下爽快多了。 一串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转过头,只看到几个离去的背影。 中间那个……好像是……里薇? 我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去,是要去见洛基吧。这几天洛基总是有事没事找她。 真是倒霉啊。 洛基一定会一直追问她的家乡吧,打探出具体位置就恨不得直接领着人打过去。 暴力野蛮的君主,真是国家的不幸。 我坐在花园里听侍女讲新搜罗来的八卦、传言,没听几句就有些无聊了。 最近没啥新鲜事,嚼着吐出来了的也就这么些事,什么哪个夫人和佣人好上了、哪个伯爵和男的好又和女的好…… 我没有叫停,侍女兴奋的声音仍在耳边,只是我的视线跟着掠过的蝴蝶一起落在了远处角落的一对人身上。 离得远,人影模糊,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 我辨别出大概是一对母子。 母亲蹲下身为儿子整理衣服,儿子也不过五六岁。可能是在向母亲展示自己的新衣服,高高抬起双臂转了一圈,又一蹦一跳地跑向更远。母亲站起身,在原地注视着他。在男孩跑出的距离需要她跨大步走才能追上后,她才配合着追逐他。 男孩和母亲越来越远,我的思绪也跑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回忆。 我并不是在期待中出生的孩子,也从来不是什么“帝国的礼物”。 王后利贝安卡·贝伊斯,我的……母亲,她在政治上是洛基争夺权势,稳定政局的牺牲品。至于他们之间是否真的有过感情,我不知道,但我想王后也许有过吧,不然也不会走向失望。 对于我的存在,她似乎很难接受。 在我刚出生时,她甚至睁开眼看到我后的第一反应是“好丑”,然后松了口气,也可能是叹了口气。这是当时年老的侍女告诉我的,年纪大了,记不清事也是可能的。 出生后的两年我几乎没有见过她。三岁,可能是想起还有个女儿,把我接回她身边呆着,也只是呆着。她几乎没怎么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有时也只是盯着我看,再难受地移开目光,从不会与我接触。 在我刚学会就冲她喊“妈妈”时,她明显露出了难以接受的表情,并勒令我不许这么叫她。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这么叫过她了。 不,还有一次,在她走的时候。 在我还年幼的很多个下午,也多是这样明媚的天气。我常常被她带在附近玩,和侍女玩。她总是坐在椅子上做自己的事,有时看书,有时品茶。 等我从记忆里挣脱,再去找那对母子时,已经没有他们的影子了。 我问自己,羡慕吗? ……可能有一点吧。 午后的阳光透过头顶的镂空花样,落在石砖的地上了,光与影的艺术自成一幅佳作。 只是这样的天,总叫人犯困。 侍女的兴致倒没有被我的困意打扰一点,伴着她们的声音,我躺在吊椅上,睡去了。 第9章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梦里,有百花齐放,花园的中间摆放着一座等身的象白雕塑,雕塑的膝上摆着一枝杜鹃,开得鲜艳。我双眼紧闭、双手合十祈祷,嘴上不停,无声念着什么。 午后的天最是好睡,只是这样一觉刚醒来也让人昏昏沉沉。 连对面坐着个人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揉着眼睛认了好半天才认出是里薇。 我在吊椅上睡觉,她倒好,不客气地坐着喝茶。 她发现我醒了,笑眯眯地和我打招呼:“殿下醒了,多亏殿下我才能在他乡喝到这样好的茶。” 我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嘴巴倒是先启动了:“那你多喝点,撑……” 撑死最好。 好在我及时收住,平时阴阳怪气的人太多,下意识就…… “殿下睡得可好?如此明媚的阳光,确是不可辜负。” 我只含糊“嗯”了一声。 她见我这样,似乎更有兴致了。 我们左扯右扯地闲聊,开始都是她在找话题,后来大概是我脑袋还糊涂着,嘴巴也没个把关了。 我们聊东方、聊帝国、聊时兴的玩意儿…… 几声欢笑后,倒真有点好姐妹下午茶的感觉了。 说着说着,她止住话头,抬头看向斜前方。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近处是喷泉,喷泉的中间摆放着三个幼童的白色雕塑,他们高举着罐子,倾倒出清澈跃动的水流。再远些,能隐隐窥见皇宫大门的一角。 她问:“殿下想出去看看吗?” “按规矩,我是不能随便出去的。” 我又补了一句,“如果是和老师一起外出学习,我想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们相视一笑。 一切都如愿进行着,我们顺利出了宫。 她换上了当地简单的衣装,我也脱下宫装,熟练地换上朴素的裤装。 但这次与从前不同,我没有对五官进行刻意的硬朗的修饰,我的一切都自然地流露在外面。 显然,有人不自然了。 每个路过的人总会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我,然后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我没有把多余的注意力分给他们,只是偏头问身边人:“你介意吗?” 她知道我在指什么,坦然地摇摇头,“当然不。愚人之见罢了,殿、你也不必太在意。” 我笑笑。 她带着我远离人群,我沉默地看着她不带犹豫地拐弯、走小路,并没有开口质问什么,只是开始思考如果她是敌国派来的又或是想要做些什么我该怎么解决她?跑吧,跑去流浪、跑去潇洒,也挺不错的。 正想着该跑到哪里潇洒好,她停下了。 好在我及时刹住,不然两人都已经在地上了。 “到了。”她告诉我。 我站稳脚跟,抬起头。 前方低矮错落的房屋,褪色的红色砖瓦,屋前是挎着篮子、忙中偷闲的妇女。远方无边际的田野,饱满的麦穗,田上是弯腰弓背、身着朴素的妇女。 低下头,脚下,不是什么结实冷硬的白玉砖石,是松软的土地。我能看到,深褐色的土壤,缝隙间还有隐隐的绿色,是新芽。 这是我第一次踩在田野上,那样陌生,我抬起脚,再实实地探过去。 左脚踏,右脚踩。 如此反复。 里薇新奇地看着我,调侃着:“你要不要光脚试试看。” 我抬头看了眼她,没有犹豫地弯下腰脱鞋子。 隔着脚下微薄的白色丝棉,如此紧密地感受大地。 我感受到脚下浅小得快要感知不到的土壤联结的下陷,它们簇拥、它们抱团,生出更结实的团结。 土地是柔软的。 我知道土地是阿提修琳宫里的奢华冰冷,也知道是帝国牢狱里的肮脏生硬,却从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柔软而又结实。 我的脚被这份坚定的柔软包围。 “第一次。” “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踩在田地上。” “不难看出,感觉如何呢?”她调笑着。 “很好。地是软的,还有些湿。” “软的?湿的?”她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干燥的泥土,疑惑,“不应该啊,已经有两天没有下过雨了。” “嘎嘎嘎嘎嘎”一连串的鸭叫插了进来。 我和里薇同时看过去,正好看到一只鸭子在田间的空地上…… 我僵住了。 我此时好像明白了前些天那两个花瓶的感受,我的内里也如同那满地的光彩,碎了…… 我赶紧拉着她带我去清洗,脚泡在水塘中不知道刷过了多少遍,但我还没有停下。 直到我的整只脚都被洗得通红,她看不下去安慰我说:“也可能是农人们刚刚浇了水,没浇匀,才导致一块干一块湿。” 这话讲得毫无说服力,因为我看到了!她刚刚还在偷笑! 我不听,仍然继续对我脚的全方位洗刷。 她伸出手拦下了我的手,“好了好了,已经够干净了,再洗下去就要洗破皮了。” “再说,那些鸭子吃的很干净的,就算真是也……” 她收到我幽怨的眼神,闭了嘴。 这场闹剧以她劝我到太阳下山、我们一起坐着看了会儿晚霞收尾。 后来我们一路向皇宫方向走去,一路聊。 只是走到一个寻常的巷口,我的脚被一股微弱的力道拽住。 我停下另一只脚,回头去看,好大一个“尸体”躺在地上。 她的脸朝着地,只能看到她乱糟糟的一坨头发,不难看出她是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扯住我。 里薇询问:“是流浪的人吗?” 我蹲下想掀开她的头发,她条件反射地抓我的手,力道和刚才截然不同,几乎想要将我的手骨捏碎。 我对上了她的眼睛,很熟悉,同样盛满恨的湖泊,在哪里见过呢? 我盯着她沉思。 里薇见我这个样子,又问道:“认识?” 我抱着手,无意摸到了手臂上的牙印。那个昏暗房间中充满血腥味的齿痕,我想起来了。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最后还是认命把她带回去了。 回到宫里,沐浴后的我回忆着白天,鬼使神差地从抽屉了拿出了那几枚被仔细包着的杜鹃种子,翻来覆去地端详了好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吩咐人搬来了花泥种下,摆在室内的桌上。 等做完了一切,我看着花盆,心情复杂。 想到某个房间里还有麻烦精躺着,更复杂了,不由叹了口气。 第10章 请再赐我一天假期吧 真是庆幸她没有半夜来找我,让我能睡个不错的觉。 只是一早起来就来人告诉有人在门外等着,也实在让人有些头疼。 我迷糊地坐在床上,听着旁边人的通报,估摸着时间,我问了句:“她饭动了没?” “还未送去。” 果然。 再这样下去,别说还钱了,我还得给人收尸。 “让她滚回去吃了饭再来。” “是。” 想到她的急性子和倔脾气,又补了句:“告诉她,她要是敢随便划拉几口,吃饭小于十五分钟,就接着送饭,吃到她会吃为止。” “是。” 侍女出门转告,我又躺了回去。 只是还没等我睡去,她又来了。 十五分钟过的这么快吗? 因为门的阻隔,门外的声音减弱了许多,但我还是听到了侍女的话。 “……殿下还在休息,请在此等候。” 我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她可能一声不吭地站着吧。 我认命地从床上坐起,让人把叫了进来。 她看到我还在床上,并没有靠近,只是在门口站定。 我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她又向着我的方向迈了几步,停在窗前,仍旧和我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注意到了,只静静等待她开口。 但她只是站着,瘦削的背直直地挺着,注视着我。 她身后的侍女大声斥道:“大胆贱奴!见了殿下竟敢不行礼!” 我瞥了那个侍女一眼,生面孔,最近新来的这么多吗? 她没有动,继续盯着我。 我叹了口气,屏退了侍从们。 “有事?”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一个头两个大,“说话。” “……谢谢。” 我一怔,抬头看了眼她。 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她看起来如同一张薄纸,嘴巴呼出的气都能将她吹走。但她的脊背又在尽力挺直,好不被人小瞧轻视了。她这样小,这样瘦,长时间被拦截在世界之外,眼下的社会又不安定,一直放任她什么都不懂在外面闯,只怕…… “唉。”真是捡了个麻烦回来。 “你还是坚定你的选择吗?” 她没有立马回答,等开口时却语气坚定地告诉我:“嗯。” 我看着她布着伤疤、疲劳却又稚嫩的脸,是因为年轻吗?被一次次打倒还是愿意再爬起来一遍遍去闯,打的倒,又怎么也打不服。 “什么时候离开?” “现在。” 我点头,挥手示意她退下。 离开前,她弯下了她笔直的脊背,朝我鞠躬。 “希望我钱还光了,下次见面。” 我也希望。 但事与愿违。 起先我只是想去花园晒晒太阳,出了殿门,在某个转角口,我在地上看到一位熟悉的人——是的,就是刚刚告别那位。我们分开的时间甚至不到两小时。 我发出了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叹息。 我转头询问:“这么大个人躺在这为什么没有人禀报?” 有个侍女支支吾吾地回答:“这、这些天有外国的使者来,事务…比较繁忙,有好些侍女被借去帮忙了。宫内人少了,走这条路的人也少了。”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经过我,宫内侍女直接被支走,我这个公主已经当得这么有名无实了吗。何况她这话意思不就是没有人经过这嘛,这是派走了半个宫的人吧。难怪路上不见什么人。 生气多少是有点的,我看了眼那名回话的侍女,她的手紧紧攥着衣摆,用力到连手上的筋都微微鼓起了。 想想她们也是服从命令罢了,做什么让她们去承受两方较劲而留下的火呢?算了算了。 但在宫里做事规矩还是要讲清楚的。 “下次,再有人想从宫里支人,要过了我的口才行,记住了。” 她连连应是。 我指指地上的人:“把她抬回去。” 两三名侍女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起,往先前的房间去。 我也跟着进了房间,找了个椅子坐着,又让人把我的小说取来,看了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等她醒来一定要讲清楚。 这次没用多久,我书不过翻了几面,她就醒了。 她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准备起身,但在微微偏头看到我的瞬间僵住了,再次闭上了眼,一动不动。 她的小动作,我可是一个不差地全看到了。 我觉得好气又好笑,她也知道丢脸装睡。我没有戳穿她,合上书,盯着她,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在醒着的状态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可不好受。 于是她假装熟睡翻了个身。 我嗤笑:“好糟的定力。” “别装了,起来。” 我看那团被子鼓起,犹豫了几秒,还是起来下了床。 侍女们已经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她垂着头站在我面前,干净柔软的裙摆盖住了她满是伤疤的小腿。 我复杂地看向她:“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不愿意留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开始觉得你假惺惺的,明明把我买下来了,又要假装好人给我选择,我就想看看我如果没按你想要的来会怎么样。” “那现在呢?现在还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她的声音有些低了:“……嗯。” “哈,”我气笑了,“觉得我假惺惺,那你昨晚拉住我干吗?” “想活下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叹气,又忍住了。 “你说一开始,那今早离开又是为什么?” “…我不想再被困住。” 我喝了口茶,开口道:“我讲清楚些,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份工资可观的工作,不限制的你的人身自由,按照制度请假、汇报就行了。” “可你宫里有那么多人,不够用吗?” “哎呀,皇室贵族嘛,总有些见不得人的小事需要信任的人去做的,有些小贱人你只能放暗箭戳死他。” “……信任,你信任我?”她抬起她的小眼睛看着我,与那天晚上的不同,现在的满是带着一点点喜悦的惊讶。 “对。”废话,你上哪结交那些两面人去。 “好!你信任我我也相信你一次!”黄昏为数不多的光亮照进了她的眼里。 这个样子放在外面不知道会被骗多少次啊。 “那我交给你个任务,在和人交谈的时候总会有人不恭敬地俯视我,我很不喜欢别人这么看着我,你会帮我解决这个麻烦的吧。” 她重重地点点头,下一秒又笨拙地行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骑士礼,单膝跪下,一掌置于胸前,郑重地回答:“我会的!” 只是这礼行得不伦不类的,行礼不像行礼,祈祷不像祈祷。 我笑笑,以指代剑,轻拍她的肩膀,又故作严肃地告诉她:“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骑士。” 实在觉得有些滑稽,开始放声大笑,弯下了腰,这样倒成了扶着她笑了。 没有束起的长发由于我的笑垂落,搭在她并不宽厚的肩膀上,弯曲成了褶皱。 太阳早已西斜,不能照亮整个房间。我们恰好在窗前,在阳光下。 此时的太阳并不猛烈,照在身上倒也暖洋洋的。 笑累了,我直起身,把她拉起。 结果她腿蹲麻了,没准备地被我拉起,连带着我也踉跄了一下。 觉得有意思,我又笑了好一会儿。 耳边听到一阵笑声,不是自己的,要更加清脆柔和,我转头看,发现她也在笑。 黑色的头发垂下,这次,挡住的少女的笑颜。 笑够了,走之前,我嘱咐她好好养伤养病,我可不想在宫里到处捡人。 第11章 第 11 章 离开后,我躺在床上,半晌合不上眼。 现在人是安顿好了,可是之后呢?她要怎么完成任务?怎么保护我、活下去?她如今的能力足够自保,但也只够自保。她在台上确实矫健勇猛,因为她的面前是致命的野兽,不站下去,只有死。在那种情况下,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那之后呢?我可不打算每一次遇险都靠别人一命换一命。 她得先学会拿剑,这个年纪学是不早了,也不算太晚。我看到过,她出手够狠,也够精确,只是基础差了些。 可是要谁来教呢?恩利尔吗? 我立马否定掉了。 他根本不会收学生,哪怕是当年天赋极高的已经很杰出的骑士团成员想拜他为师,他一句“我无心授剑,只想继续精进我的剑术”就转身离开了。我能和他练剑也只是当时王后大人顺便挟恩图报的结果,而且过程也很不顺利。 还有谁呢?…… 果然,人每得到一部分,相应的,也会失去一部分。 比如,此刻我的睡眠。 直到已经意识到已经很晚了,我才把脑子里的问题晃干净进入睡眠。 但很显然,无意义的熬夜只会让你的睡眠质量和时间同时下降,导致我第二天上午还是一副恹恹的模样。 前两日别国的使者刚来,今天就有数不尽的珍珠玉宝送来。 我支着脑袋、耷拉着眼皮看着他们抬着一箱一箱亮得晃眼的玩意儿送进来,什么珍珠啊、玻璃啊、玛瑙啊……见惯了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为首的侍从拿着礼品单准备宣读,我赶紧出声打断:“东西我都看过了,找个房间放着吧。”我指了个侍女带他们去。 又叫住了为首的侍从:“给管家带个话,事情办完了就快点把我的人送回来,别让我过去要。” 潜台词:别逼我闹事。 他显然听懂了我的潜台词,忙不迭地点头,在我赶人前就先告退了。 我向后一仰,陷在一片柔软之中,温暖包裹着我,只觉得一切都引导着我走入梦乡。 渐渐的,渐渐的…… 突然,一阵大力的开门声打碎了我的睡意,我的眼皮惊跳,恶狠狠地瞪向那个已经大大咧咧地靠坐在软椅上的罪魁祸首—— “利丝!” 我抄起身后的靠枕就扔过去,“进来之前说一声!讲了多少次了!” 她反手接过,然后,垫在了自己的背后。满不在乎地回道: “干嘛?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么见外?” 我颇为无语地盯着她的动作,扶了扶额角,知道和她讲再多也没用。发泄了被吵醒的火气,我又躺了回去,也不忘堵回去:“你十一二岁的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回回都是这,没个新鲜。” 感觉到身后因为缺少一块而变得空陷,我又转头看向她,伸出手。 她看到了,头偏过去了。 “咳咳——” 没反应。 “咳、咳。” 还在装。 “咳、咳咳咳咳咳……”被口水呛到真的咳起来了。 “好好好,还你还你,别真把自己咳死了。”她站起来把靠枕塞了回来,顺带帮我顺了顺气。 她给我递了杯水,看我没再咳了就要离开,“行了行了,不在你这呆了,我练剑去了。” 我翻个白眼,弄得我多想留她一样巴不得她赶紧走……等等!练剑! 我连忙撤回我翻一半的白眼,叫住她:“你回来!” 她转头看我,用眼神询问。 “你前些日子不总是嚷着没人可以陪练吗?我这有个不错的人选,你要吗?” 她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谁?” 我勾唇笑笑,冲她招手。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没能抗住陪练的诱惑,抬脚从门口移了过来。 “她啊,是个好苗子,不仅身手也好,击退一只猛虎都不在话下,只凭一把小小的叉子就能全身而退,还能吃苦、不吭声,即使身手重伤,面色惨白,在长时间没有进食的情况下都能一声不吭,甚至姿势都没有改变分毫。更关键的是她才十五六岁,在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能力和魄力,这可是我精心挑出的人才啊……” 我越往后说一句,她的眼睛就要亮一分。 说到后面她就差直接点头答应了。 但理智还是将她的头提起,靠她仅剩的对我为人的了解的理性,她质问:“你会有这么好心?” “什么话!还不是你?天天在我耳朵边念,烦都烦死了。” “哪这么多事,就一句话,要不要?” 她眼中的怀疑已经被对陪练的狂热所替代,点头连应。 “那人在哪!现在能不能打!” 思忖着她还得养伤,我摇摇头:“还要几天才行,她在养伤。” “不过你可以先去培养一下感情。” 话刚落,她就拉着个侍女给她带路去,只恨不得她立马原地康复。 这下两个问题都解决了,浑身轻松,连缺觉的郁闷都被清空。 我看着面前被利丝扫荡一空的点心盘也不恼,甚至心情颇好地又为自己加了个小蛋糕。 哎呀,要是被拆穿了可怎么办啊,不想了不想了,思考伤眠啊。 里薇之前告诉我的东方古书中那句话怎么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吃完蛋糕,我安心地享受柔软的梦乡了。 第12章 嘿嘿嘿嘿双休 之后接连好些天利丝都往伤患那里跑,据描述,利丝闯进去第一件事就是邀请她做自己的对手,对方百般推拒,告诉利丝她不会剑,利丝听了更兴奋。 利丝最喜欢的就是谦虚的对手。有太多人在对打前总爱口出各种狂言,把自己那指甲盖大点的本事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成功的激起了利丝的斗志,结果连三剑都接不住,然后利丝就会很生气地在物理上击败对手后还要补上精神攻击。 于是,她得出结论:爱吹自己本事大的最拿不出手的就是那身本事。 再然后,她再次进行总结:谦虚、贬低自己的是高手。 但她很显然忘了,她的“实验样本”都是男的,而她面前的——是位女孩。 即使对方重复无数遍她不会剑,利丝也只当她年纪小,害羞。 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地念着某件事,想要按耐住不去给你她一拳是很困难的,起码我是这样的,何况是这样一件有正当理由打她的请求,我想她也是吧。 又或者是想用行动告诉利丝:她真的不会剑。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她应下了。 她说:“我们现在就去比试。” 明明是破罐破摔的口吻,到了利丝的耳里又是别的意思。即使受伤也愿意试剑,利丝当时恨不得替她受这伤。 我卧着听着身旁侍女绘声绘色地描述,听着实在有趣。 话说总是只以“她”来称呼不太行,怎么也得有个名字可以叫吧,但起名这事吧…… 这样想着,我就派人把她叫来了。 只是没想到身后还有个大尾巴。 “你来干嘛?” 她面露疑惑开口想要回答,身后就传来一道不满地声音:“她还是伤患。” “滚门外去。” 利丝还没动,她身前的人倒是抬脚了。 我扶额,“不是你。” 利丝一边嘟囔着一边往门外走。 我随后指了指,“坐着吧。” 她犹豫了会儿才向我指的地方挪去,分毫不差地坐在我指中的地方,然后拘谨地坐着。 我看着,还是没说什么。 “名字,有什么想法。” 她摇摇头。 “你以前叫什么?” 这句话就像投入死水的石头,没有激起一点波澜,只有沉默。 不知道多久,我才听到那细微的三个字。 “……不重要……” 她低着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 但怎么会呢,怎样的过去都不是仅靠着着“不重要”就可以揭过去的。 糖霜还是腐肉,对于现在脆弱的她,都足够在她的胃里掀起一场风雨。 我没兴趣欣赏布满痛苦的灰尘的一场雨。 “泰拉。” “怎么样?” 没什么重量的两个字,但可以的话,就用将来为它灌满铅,好叫风雨中的她走得再稳些。 她闻声抬头看了我一眼,深深的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轻轻地应了声“好”。 听着她的回答,我不自觉地摸向那只曾被烙下齿痕的手臂,一座细小的、载满恨和怨的山脉,是她吗?还是她留下的吗? 可是那将要溢出湖泊怎么会在一夕见枯竭呢? “你想学剑吗?” “……你需要我学剑吗?” 我坦诚地点头。 “好。” 是“好”,不是“想”,也不是“不想”。 “跟着利丝学怎么样?就是刚才那人。” 她迟疑了几秒,但还是应下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还是为利丝说了几句好的:“她虽然人躁得很,但人不错,嗯,人不错……” “踏踏——” 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我努力地把利丝那些无数不多的好处捡起拼凑: “人蛮仗义的,平时除外……” “会烤兔子,总能精准掌握火候……” …… “挺喜欢分享的,尤其有坏主意的时候。”说到这,我话锋一转,“这些天的蛋糕味道怎么样?” “簌簌——” 泰拉疑惑地看着我,还是如实问答了:“好吃 。” 我一副“果然”地轻点头,转头嘱咐了一句:“除了训练,其余时候你最好不用采纳她的建议。” 最后,我忍无可忍地把门外不安分的人叫了进来。 期间,门外时不时传来些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但待会儿有事要她答应,我没有立马朝她发作。 在门打开的瞬间,我就问利丝:“给你个徒弟要不要?” 她虽然不清楚我为什么这时候问她这个,但还是立马警觉地拒绝:“不要。” 语气坚决,态度明确。 但,“驳回。” “那你问我干什么!” “走个形式。” 她双手抱胸,再次亮明态度:“我、不、收、徒。” “你不问问是谁吗?” “是谁都没用!” “真的不问吗?” …… “谁。” 我向我旁边坐着、攥着衣服快要绞成带的人扬了扬下巴。 利丝更奇怪了,问:“她不是会剑吗?” 我也故作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过,还是她告诉你她会剑了?” 利丝这才知道我在耍她,火气一涨几米高啊。 我先把泰拉支走了。 “那你之前把她夸得有多牛一样!你拿这个耍我!” “怎么就是耍你了,说的都是事实,只是恰当修饰了一下而已。” 她咬着牙质问我:“你、说、她、陪、练。” “没说错啊,”我耸耸肩,“未来陪练也是练啊。” “何况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对手不是更好吗?还是说你更想要想之前那样的、半路杀出并对自己能力毫无自知之明的、只会狂妄叫嚣的对手?” “如果这是你的期待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我看着她的怒火慢慢缩水到只有鞋跟高,她略带不满地点点脚。 我加紧攻势:“何况你顺了我这么多天点心,也不愿意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她心虚地缓缓放下环在胸前的手臂,挠了挠鼻子,底气不足地狡辩:“那也不是给那小鬼吃嘛!她受伤不得吃些好东西……” 我笑眯眯地盯向她:“你没吃吗?” “……是、吃了几口,怎么了!那大部分不是都给她了吗,我又不会没良心到和一个伤人抢东西吃!” “那是你拿走之后处置的结果,东西是你端走的。” 她很快捕捉到破绽:“你这几天都知道我端走了吧。” 肯定句。 我低头喝茶。 一股凝重的目光牢牢地钉在我的脸上。 不知道多久,一道叹气声响起,传来悠悠的一句:“收徒也可以,我怎么也不亏。” “但是……” 我直觉不妙。 “你陪我打。我帮那老头试试你的训练成果。” 不行! 太大胆了,我决定用公主的威势压一压她。 就在我准备开口的瞬间,她打断了我。 “你可没法直接命令我,殿、下。”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等着我点头。 她说得没错,她是先王后的专属骑士,只听命于她一人,即使王后离去也还没有卸职,我确实没法直接下命给她。 我在那样直白的目光里应下了。 剑术总是懈怠也不行,就当多了个监督的吧。 她嘿嘿笑了声,“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我不情不愿地被她往练习场上拉。 后面只是俺的考前发疯 但我不会删,只能锁了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嘿嘿嘿嘿双休 第14章 。 剑影在阳光下一点点拉长,可无论怎样进退,它始终直指前方。 汗水滑过我红润的脸,埋入土地。 我喘着粗气直直躺在地上,累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下午的阳光已经不再刺眼,我抬头看利丝,木剑硬生生被她插在地上,她一只手握着剑作为着力点半靠着,微喘着抬手擦额上的汗。 她很快又转头催促我快点继续。 什么魔鬼体力?!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翻了个白眼,扭头不看她。 闭上眼,歇了好一会儿,感受到体力慢慢回流,我才缓慢起身。 看到我站起来,利丝就要拉着我练。 我没好气地连话带剑一起丢给她,“不练了!” 回到殿内,好好地泡了个澡。 沉入温水中,热气伏在水面上,附在刚才被汗水浸泡的肌肤上,一身的疲惫好像全被放了出来。 不知不觉,眼皮已经阖上了。 “……殿下?殿下!……别是睡过去了吧……” 隐约听到门外的侍女在喊我,我才慢慢睁开眼应了一声。 我慢慢起身走出浴池,刚睁开眼面前,前还有些朦胧。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把门口的侍女传了进来。 穿了衣服出来,我半卧着软垫晾头发。 侍女端着点心过来,我拿起叉子准备尝,看到盘中点缀着香草叶、撒满糖霜的蛋糕,立马扫兴地扔了叉子。 “之前的厨师呢?” “……被、被坎金伊特管家派去帮忙了、” 我不明情绪地“嗯”了一声,也没有再吃蛋糕了。 尽管头发被细心擦了很多遍,也没法完全带走头上的水珠。 水珠在发丝间汇成细小河流,金色的山川加速它们的流逝,但还是觉得慢,怎么也不够快,头被一股湿重感扯着,心里只觉得更加烦躁。 房间里静谧无声,水珠没入地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我眯着眼睛假寐,心已经到了皇宫中心。 好在没有让我等太久,我披了件外衣,身跟着心一起行动了。 和我的小宫殿真是两副景象,热闹的很,还能看到不少原来在我那的熟面孔呢。 我冷笑一声,气势汹汹开始寻找目标。 路过某个拐角口,有躲在角落里偷懒的侍女在聊天,几个关键词精准地投射到我的耳朵里。 “……联姻通婚……结交…邻国使者…今天……” 简短的几个词已经足够我明白这场忙碌与盛大的会晤背后的心思了。 那两个字几乎将我钉在原地,留下几个血窟窿,地上蜿蜒的小河足以延伸到那个已经无人居住却一尘不染的房间。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连成人礼都不愿意等就想我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吗? 即使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我立马放弃坎金伊特,转头集中火力攻向书房中的某位。 本想直接闯进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让他们去和洛基上报,也固执地告诉我: “陛下吩咐过,任何人不许打扰。”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书房里的嬉笑,这点细碎的声音就像一盆油浇在我滋滋上涨的小火苗上。 内心很丰富,我面上只是平淡地提前问了一句:“那几个外国人在里面吗?” 他们摇头。 很好。 第15章 第 15 章 我趁侍卫不备,一个箭步向前把门推开。他们伸手想要拦我,但已经晚了。 门推开,入眼就是正中心暧昧造作的两个人。 女人坐在书桌后座椅的扶手上,妩媚地捏着颗葡萄往男人嘴里送。 男人吞下了送到嘴边的晶莹水果,眼神却冰冷地注视着我。将嘴里的果肉嚼碎,咽下,再慢悠悠地说:“真是越来越没有礼貌了,太不乖了。” 嘴角是笑着的,言语是纵容的,只有眼神,怎么看也不会是看千宠万焦的女儿的。 我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把他剖皮骂了无数遍。装什么,跟条毒蛇一样,满腹钱权阴谋,上一秒刚把我卖了,下一秒面对这么大胆挑衅的行为还能装出一副甜蜜烦恼、无奈宽恕的模样。我看着他的脸,虚伪的表情,只觉得恶心。 他看着我,我没有行礼,没有动,也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冷着脸。 他的笑还挂在脸上,眼神却开始冷下去了。我也没有错过他紧握着的拳头。 要落幕了,这场短暂得眨眼就能错过的戏剧。 果不其然,他开口让身旁的女人和室内的侍从都出去。 那个女人也是奇怪,上一秒还风情万种地倚靠着他身上,下一秒就收了,拢好衣裙,规矩地行礼退下,也不忘给我行礼。 我点头回礼,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门再次被打开、合上,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冷淡地问我来干嘛。 我也懒得和他铺垫: “我不嫁。” 他没有立马回话,只有手指在书桌上叩击着,嗒、嗒、嗒…… 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响起: “你最近,有点太摆不清自己了。” “……父女情深的戏我也看得恶心。”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我抬脚走来。 他本来就生得高,又是久在上位的人,就这么冷着脸向你走来,自然散发出一种威压。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胆怯,但又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我努力着直视他,告诉他: “我不会去的。” 他加快了脚步,等到我面前,巴掌已经高高扬起了。 眼见就要落在我的脸上,我本能抬手想去挡。 他的视线触及到我的脸,又放下了。 看到那只手落下,我震惊地抬头想去看他。可还没看到他的脸,一下重击狠狠袭向小腿,疼痛不得不拉着我的视线往下,白色的柔软裤子上留下了一抹灰的轮廓。 剧痛让我有些站不住脚,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在这里倒下。 我告诉自己,不能,绝对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一副软弱的样子! 我强撑着走完礼仪,没有管他是否点头,径直推了门出去。 此刻,我无比庆幸自己穿的是裤子,可以遮盖住现在已经红成一片的小腿。也幸好外衣足够长,盖着了那片灰。 现在的我已经分不出任何心思去找那什么管家了,我只想逃离这里。 我快步走出宫殿,让疼痛变得麻木。痛感被行动麻痹,疲惫却像潮水般上涌,我想快点找个歇脚的地方,不是阿提修琳宫,也不是最近的小花园…… 我支走了随行的侍女,朝着记忆某个尘封的角落走去。 天黑了,路两边的灯亮起。在灯光之下,我总觉得我费力遮掩的不堪一览无余,尽管我的四周并没有什么人,这也使我窘迫地低下头,将自己眼角的红藏在阴影之下。 低着头一味地向记忆里的方向去,局限的视角不能使我看清前方的全貌,我与一片白色衣角撞上了。 接着,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殿下?” 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脑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快走! 我也这么做了。 我把头低得更下,快步离开,几乎可以说是逃走的。顾不上后面满是关心的呼唤,也顾不上腿上的疼痛。 情急之下,我跑上小路,四周的光开始暗淡,到后面,唯一的光来自天上残缺的月亮。 天空被染上乌木色,那浓厚的颜色延伸到路的尽头。可这狭窄的小路没有尽头一样,我不断地往前,路好像也在往前…… 快到了,快到了,很快了…… 我跑过那条狭窄,跑过我的七年,直到我跑入黑暗,直到那座高大却已经失色的宫殿出现…… 一路跑来,我费力地推开那扇门,摸着黑也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一间屋的门。 卧房内的陈设一如旧时,宫殿的主人早就离开了,但王宫内闲置的宫殿也还是每天都有专人打扫,因此本不见得有什么灰。 我扑到床边,跪倒在地上,疲惫和疼痛已经上涌至我的口鼻,几乎将我淹没。 我再无法压抑自己的苦楚,将脑袋深深地埋入整洁柔软的丝绸被子中,像是要将自己埋入另一个世界。 我没有放声大哭,只是把液化的痛苦放出,任它在丝线的横纵中流淌。 流吧,流吧,流出来就不痛了…… 流水淌过七年的起伏,渗透到无数个沉默的土壤中。追溯它的源头,只是一个貌丑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痛……为什么会痛? 为什么要落泪?真是只是因为疼吗? 这种结果不是意料之中吗?为什么这么难受…… 我近乎绝望地发现,我对那个男人还抱有可悲的期待,那个在十几年内对自己不闻不问、只用利用价值评估自己的冷漠的“父亲”。 在这个认知盘旋在脑海中的那一刻,我恨不得将那没有落下的巴掌再次挨过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下一秒,我的手抬起,也只是擦去面颊上的湿润。 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么……玛蒂娜…… 一股团聚着的气又泄了一半。 无论如何,我都做不到对自己讲出那些难听的话、做难堪的事。我也没法将此刻的自己从玛蒂娜身上剥离,而去理直气壮地指责过去的自己。 因为有期待,所以才会痛。也因为痛,才能够清醒过来。 那就让这不自量力的期待到此为止吧。 我缓慢地移动着已经麻了的腿,坐在床的边沿。 感受到腿上传来的疼意,这份微薄期待的代价还真是不小啊。 半年内应该不会再见了 (0个人在意) 要回学校搞s(school)s(student)墙纸爱了 [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 ̄︶ ̄) 月光穿过宽大的窗户照射进来,夜晚,光亮反而成了影子。地板映着窗户的影子,我在黑暗中垂首。 这般模样几乎与七年前的自己重叠,七年前……是王后利贝安卡去世的那年。 那天,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天,如果用颜色,那么就是紫罗兰,闭上眼再也看不见是紫罗兰。 小时候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她们说,死亡就是你再也见不到厨师阿姨了,你再也吃不到最喜欢小蛋糕了。我当时立即感受到了死的恐惧。 再后来,是在书上看到的。 书上说,死亡是未知的睡眠。 死亡,就是睡着了吗?可我们明天都要睡觉,那我们每天都在死去吗?可今天的我不想死。 于是我硬是挣着眼睛想熬过这次死亡,后来被侍女发现了,问我为什么不睡觉。我高深地回答,我今天不想死。给人吓了一跳,觉得我是熬夜脑子熬坏了,她赶紧拿来故事书哄我睡觉。我那时原本就有些困了,在她亲柔的拍抚和永远听不到结局的故事中幸福地死去了。 再后来,就是现实残酷地告诉我真相。 那天下午我本来在跟着恩利尔学剑,侍女急匆匆跑来把我们带去。 等我和恩利尔赶过去的时候她正在和利丝交代事情。她温柔地拂过她的头发,轻声说着什么。利丝只一味地点头。 利丝哭得很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眼泪、鼻涕糊了整张脸。 我当时想,我才不会这样,也不会哭的。 躺在床上的女人看到我们来了,把恩利尔招呼了过去。 我自觉地和侍女们站做一排。她对大家总是很和善,有分寸的和善,把宫里管理得很好,大家也很爱戴她,面对她即将离去的事实都很伤心,大家都哭得很难看。 我不会的,我不会这样的。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悲伤的氛围,低声的啜泣填满了这个宽敞的房间。只有两个人显得格格不入,一个是我这个无动于衷的亲生女儿,一个是死亡的当事人,她脸上挂着笑,很复杂的笑,有解脱的兴奋、离开的不舍、还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成分,可能是没有力气的缘故,这笑又透着股脆弱和无奈。 我盯着女人的脸,一团又一团的疑问盘踞在我的心里。 为什么大家都在哭?不就是要睡觉了吗?不是只是要醒不过来了吗? 她又为什么要笑?死亡不是不好的吗?为什么要笑? 死亡到底是什么? 她像是才想起来我,将我叫了过去。 她看着我,看着眼前的我,望着过去的我,眉头变得皱巴巴的,慢慢的,又被笑意揉开,轻声唤我: “玛蒂娜……玛蒂娜…孩子、我的……孩子……我的玛蒂娜” 孩子……真是陌生又亲切的称呼啊。 我注视着她紫罗兰的眼睛,在里面我看不见自己。我站在她的跟前,但我不知道,我还在她的面前吗。 下一秒,温暖宽大的手包住我的小手,我回到她的面前了,她说, “要往前,玛蒂娜。” 大概是发觉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看向利丝,利丝抹着眼泪就往这边扑。 她也拉过利丝的手,把我们的手放在她的手掌上,轻轻拍着,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好好活着,我要回家了……” 她的手垂下了。 天,下雨了。 我不会哭的。 可为什么湿热的雨会落在我的脸上? 自此,紫罗兰的眼睛再没有睁开过。 只是我莫名有种预感,她真的回家了。 这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我离开这里,搬入阿提修琳宫也有四年了,但我始终没有走出过这间房间。 我在床上躺下,打开手脚,看着床边的轻纱帷幔。 真是熟悉啊,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感觉眼皮沉沉的,好像下一次眨眼就要睡去了。 “嗒嗒嗒嗒——” 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房间很安静,外面连带着那人粗重的喘气声我都能听清。 我没有动,只等待着那人进来。 还没见到人,声音先传了过来。 “呼、就知道你在这…” 随后,我抬眼瞄,果不其然,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口。 我又把视线转移到床顶的帷幔,没有说话。 她能找到这我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她这个点会来。 她一边走近我一边自顾自说话: “哎呦,这一路跑过来,真是,累的我啊。” “侍女回来了,我看你没回来她们又说去那长舌佬了。” “我一猜就知道不对出来往这边找,碰到那个东方人说你状态不好,指了个方向我就知道你在这没跑了。” “你这习惯这几年就没改过。” “每次不开心都往这跑。” “十次有八次在这找到你,还有两次半路就被我逮到了。” “每次去见那个长舌佬就没好事,长得就阴森森的。” “早就和你说过,往桩子上贴个小人像,每天砍个几千刀的,那剑术整个帝国别说第一也有第二。” “……”; …… 她在我身旁坐下了。她的话一串一串地往下砸,打碎了这里的静谧和潮湿。 等她吐完这些话,我问她: “侍女把你叫醒的?”按平常的作息这时候已经睡死了。 “没,今晚莫名睡不着,可能下午和你练剑太兴奋了。” “明知道我在这,跑这么急做什么?” “万一嘛,早看到早安心。” 她问我: “这次怎么了?现在怎么样了?” “不好。我要被卖了。” “?!!!什么意思??谁?!谁敢卖你!我宰了他!” 我把事情简单告诉了她。 她气得“噌”一下又站起来了, “我还没死呢!这老不死的就敢把你嫁去联姻!!” “好怪的话,而且你能把他怎么样。” “我、我、”她说着就向胯边摸,发现没带剑,“等我送你回去就去砍他几刀。” 忽然发现让她们做师徒真的很合适,理念很契合呢。 她开始急得在房间里转圈,一直念着怎么办。 “怎么急成陀螺了?” “都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她走过来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你现在怎么想的?” 我思考了一下,不确定地回答: “闯更大的祸?死前玩把大的?” 利丝气得给我脑袋来了一下,我“哎呦”捂住头。 她叹了口气,朝我伸出手, “行了,先回宫吧。” 我扶着那只有力的手起身,刚迈出一步,迟来的疼痛发作,我踉跄了一下。 利丝扶住我,问我“没事吧?” 随着视线的下移,她终于注意到我白色睡裤上的灰印。 “他打你了。”声音从她的牙间挤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她慢慢的,又把我扶了回去。撩起我裤腿查看,我才发现已经青紫一片了。 她垂下眼,很久没有讲话。 好一会儿,她才小心地放下我的腿,让我在这呆着。 从前我们练剑,难免会有磕碰,宫里一直有治这些的药备着。 利丝很快拿着药盒回来了,她仔细地处理我腿上的伤。 又是一阵沉默。 我盯着她,她很认真,和她练剑的时候一样认真,常年握剑的手在时候竟然微微有些颤抖,但她好像在努力在让自己的手平稳下来,生怕不小心用力压到伤口了。 看着她这副样子,恍然间,我想到了王后刚去世的时候。我那是还太小,管理宫殿的事被她和恩利尔主动担下。宫里被王后管理得很好,很多事情只需照常进行就可以,但也有更多的细枝末节需要处理。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认真的吗? 药涂好了,她详细地和我交代一长串注意事项,弄得我好像得了什么绝症一样。 她的着急和关心犹如一阵无风的暴雨,狠狠砸下,又温柔地填满我的小河。 我叫她: “利丝。” 她抬头看我,我弯腰抱住她。 谢谢你。 她回抱住我,我们什么也没说,但一切都在双方温暖的体温中弥散开。 天很黑了,她背着走回去,又穿过了那条承载着七年空寂的小路。 夜色静静的,我们也静静的。 她不知道,也许知道,背后的人已经沉入七年前的梦中了。 第17章 咔咔咔咔 等我睁开眼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侍女还没有来叫我,窗帘也还紧密的合着,没有一丝光透进来。 我决定再躺一会儿,闭上眼翻过身,却发现床没有原来宽敞了,张开的手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我在黑暗中依稀能辨别出是个人形……!人!我的床上为什么还有个人?! 这几日在小说的熏陶下,我脑中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就是——一夜情! 按照剧情展开,我们将要上演《霸道公主狠狠爱:俏王夫你哪里逃》,那人等下醒来要说我夺走了他的清白要求我对他负责,再经历一系列误会、困难,我们先婚后爱。 昨晚的我竟然这样放荡不羁,滴酒未沾就尽显风流。 可是他会带球跑吗?我才17,不想莫名其妙喜当妈。不对,男人不会怀孕。不对不对,万一不是男人呢,更不对了,女人和女人之间也不会怀孕啊。 想到不会凭空多一个孩子出来,我松了口气。话说这么快就接受了这种离谱的设定吗? 昨晚是利丝送我回来的,然后我睡了…… 我用我不怎么清醒的大脑努力烧烤,刚睡醒仍然惺忪的眼睛辨认身边的人,这种连睡相也这么欠的熟悉感,只有一种可能了…… 既然这样…… 我扬起手向她屁股拍去,隔着被子,只有闷闷的“扑”声。 她赶紧捂着屁股坐起来,幽怨地看向我。 我质问她: “你怎么在我床上?” 她眼里的幽怨又深了几分。 “我昨晚累得躺下就睡是因为谁啊?我辛辛苦苦把人背回来,有人倒好,在别人背上睡美了。还要顾着某人的伤口不想被别人看到亲自给人换衣服,又要给眼睛冰敷。折腾到大半夜倒下睡了第二天还要——” “殿下?” 门外侍女的声音打断了她,大概是听到里面的动静了。 “不用进来。” 她一说我才发现今天醒来眼睛没有明显的肿痛干涩的感觉,我有些心虚地扶着脖子偏过脑袋不看她。 很快,我假装看不到她的埋怨表情,讪笑着拉着她躺下,哄着她说: “嘿嘿,昨晚真是太辛苦你了,我们再睡会儿再睡会儿。” 说完还贴心地给她盖好被子。 我转头又嘱咐侍女: “今早不用来叫我们。” “到点换班,不用一直守在门口。” 她们在门外应着: “是。” 等我在去看利丝的时候她已经睡过去了。 昨晚确实累着她了。 我也躺回去又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身边人的动静吵醒的,她看我醒了,说:“起来吧,老头差不多要到了。” “恩利尔?他来做什么?今天没课啊。” 她没好气地把我拉起来,回答: “来商量你人口买卖的事,我昨晚传信给他让他来的。” “……什么人口买卖,也太难听了吧。”我弱弱抗议。 “难道不是吗?这联姻是你想的吗?这联姻那长舌佬没得好吗?” 很有道理,我只好应着摇了摇床头的铃,侍女们很快涌入房间,有序地开展工作。 我注意到在被服侍脱衣服的利丝,想到了什么,吩咐侍女把之前宫里送来的裤装拿来给她穿。 洛基那边送来的衣服总是不合身,要么大要么小。之前的小了,紧得扣子都要扣不上了。去反应了后,这次倒好,照原来的改大了有两码了,穿上去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利丝的个头比我大一点,她穿应该正好。 我换好衣服转身看她,她也正穿好。 外面的马甲有些小,她索性就敞着马甲不扣扣子了,添了几分潇洒。 修身有型的衬衫穿在她的身上正好合身,宽大的袖子耷拉着,层层叠叠的蕾丝藏住她修长有力的手。立挺的绣着暗纹的黑色马甲称得她棕色卷发更有光泽,马甲随意地敞开,为她更添矜贵慵懒的气质。白色长裤包裹着她充满肌肉的大腿。 我还在这边暗暗欣赏,就听到她在那边嫌七嫌八,一会儿嫌这袖子碍事,一会儿又嫌这白裤容易脏,经不起折腾。 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爱穿不穿。” 恩利尔来得早,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于是我们三个索性坐在餐桌上谈了。 还不等坐下,利丝立马气愤地把事情在我讲述的基础上又添油加醋地告诉恩利尔。 他并没有立马做出什么剧烈的反应,而是冷静地反问我们现在有什么想法。 我心中感叹:“老师到底是老师,成熟稳重。”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我的结论有多轻率。 听到恩利尔的问题,利丝脱口而出和昨晚同样的答案: “去砍那老不死的几刀!” 太冲动了,他应该会说她的。 “好!砍他几刀!” 没错!……嗯?! 我震惊地看向恩利尔,这时才注意到他紧握的拳头。 这是她们少有的意见一致的时候,虽然很诡异,但她们似乎很快就接受了并开始急切地密谋计划。 “怎么砍?” “你假装和他比试,趁机多砍他几刀,当然,最好砍死。好歹是帝国赫赫有名的剑术高手,他那个好斗的战争狂肯定不会拒绝。” “好主意。” “你和他一对一打得赢吗?” “以前可以。” “现在呢?” “也可以。” “……你讲什么废话?那我们直接干!” “等等,等下问罪起来殿下怎么办?” …… …… 她们聊得似乎有些忘情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停不下来。 我有点插不进话,只当她们口嗨,低头开始吃早餐,但她们并不给我的早餐多少机会。 因为她们已经准备推门出去了。 我才意识到她们要来真的,赶紧拦住她们: “等等!等等!先回来!你们倒是坐下听听我的想法啊!” 尽管有些偏题,但我们想到泰拉一定能很好融入她们。 好劝歹劝总算把两人劝回下来。 她们紧紧盯着我,等我的想法。 我有什么办法?我自己都没理好头绪,上哪找想法? 可看她们的架势,我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们要继续采取暴行了。 我现在恨不得把我脑子翻个底找个办法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受她两影响,我现在也满脑子杀杀杀砍砍砍。 想不出来,索性放弃。 “造反吧,防住这次也防不住下次,成了一劳永逸,失败掉个脑袋算了。”好在把人都赶出去了,这里只有我们三个。 我是胡扯的,但她们在思考。 我又努力找补: “现在不行,我们要等时机。你们别管了,我有自己的计划。” 她们怀疑但这次轮到我不给她们机会了。 我塞了口面包就赶紧跑了,不管她们在后面怎么叫我。 结果我刚出来,侍女就告诉我科琳在等我。 怎么又来一个? 话说昨晚……好像撞到个人?应该是她吧? ……不会也是因为昨晚的事来找我吧? 推开会客厅的门,科琳已经坐在那惬意地品茶了。 她已经穿上我送去的改良束腰,采用的是比较有弹性的布料,除了没那么紧致外部形制和传统束腰差不多,侧面缝了暗扣方便穿脱。 现在市面上大多服装都有束腰的元素在,又想尝试又不愿意穿得难受,有人发明出了这种改良束腰的方法。但用的人却很少,本身知道的人就不多,知道的人里大部分追求纤细的腰肢,自然不会采用。 至于我怎么知道的? 哼哼,我自有我的渠道。 视线触及到她的脸,我还是忍不住短暂停留。东方相,在我们这实在少见,又生得这么雅致清秀。 但我也没敢停太久,她太敏锐了。 看到她我突然想起,她和利丝差不多高,那些衣服她应该也能穿,等会儿也送几套去。 我极力想将那些不合身的衣服送出去,大的送了还有小了的,个比我小的……啊,泰拉!给她也送几套去。 嗯……我记得还有几套……给身边合身的侍女们也送几套……应该差不多了。 从门口到座位这短短的路,我已经在脑海中把衣服都分发完了。 等我快坐下的时候,她倒是像才发现我来了一样,略带一丝惊讶地微笑看向我。 “殿下来了。” “久等了。” 我当然也回敬一个微笑。 接下来是很长的一段寒暄。有多长?长到我都要忘了昨晚的事。聊天气、聊时兴的事物、聊最近的趣事…… 真正的话题从她的“对了……”开启。 她讲话前摇挺长。 第18章 宝宝出生了~宝宝出生了~ “昨晚殿下是遇到什么事了吗?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还请殿下一定要告诉我。” 还真是。 科琳一脸真诚热切的模样又让我想起被我甩在餐厅的异常冲动的两人,不对,是异常冲动的一个和冲动的另一个。 明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做出了和她们一样是反应。 但我并不打算把那件事告诉她,两国联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不是单靠我们几个人就能改变的,没必要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了。况且大家都会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既然享受了权利,就是担负责任。 “没什么,只是小事,我能解决好的。”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 “我信你的,等下次我再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半信半疑,好在没再追问。 我们继续谈天说地,只是没聊几句,她就被洛基叫走了。 想起那些匆匆的背影,她这段时间似乎挺忙的,不是在文化交流就是在文化交流的路上。 看样子洛基是打算把她的作用榨取干净啊。 她走了,留我一个人坐在桌前。 她在走前喝完了杯中最后的茶,剩一个空荡荡的杯子。 我的视线在杯中流转,又转向了窗外。 早上起得晚了,现在已经快正午。这时的窗外是太阳的统治区,秋季的凉爽吹淡了中午的炎热,只觉得暖洋洋的。 想到三人如出一撤的表情,我不由地一笑。 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是。 我心情不错地换了身衣服溜出去了,感觉自己最近命运比较歹毒,去躺教堂给自己净化一下。 至于联姻,真不想去个人顶替就好了,而我不要和使者见面就好了。只是这样总觉得让一个无辜的人背负了太重的责任。 我坐着车来到最近的教堂门口,看着这样宏伟的建筑,高塔耸立,一股心虚从心底升起。 虽然当年砸教堂的是洛基,但名义上我们也是父女。 我拢了拢头上的布巾,尽可能地把金发盖住。 这会儿来的人不少,我跟着人流进入殿堂。在大家都努力向前方落座祷告,我选择了最角落的座位坐下。 圣卡教堂是帝国最大的教堂,任王座上的人换了又换,帝国的名号改了又改,它已经在这里矗立几百年了。教堂里的陈设却看不到历史的痕迹。这还真亏了洛基十几年前那一砸,把里面的能砸的全砸了,能砍的都砍了,差点放把火烧,已经不是翻新能救得回的程度,逼得教堂关了一年重建。 教堂里的人不少,但在这里除了祷告声和隐隐夹杂在其中的泣声,我再听不到其他。 我不祈祷,也不倾诉,我只沉默坐在那里感受这里的“静默”。 是听得到的“静默”。 是充斥着声音的“静默”。 来这里的人都是带着最虔诚的心来的,或忏悔自己的罪行,或祈求祝福。大家抱着烦恼求一份心安。 那我呢? 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 我每次来这里都像今天一样安静地坐在这里,只是偶尔,很偶尔地会和教堂的修女聊上几句,在人少的时候。 最开始来这里是因为我听了洛基的“风光伟迹”之后以为这里的人都很讨厌他,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宛如找到了战友。但没人敢骂那个疯子,我一腔的愤怒也没处泻。 我尝试过向神祈祷,但我低下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既不知道祈祷该怎么讲,也不知道自己想求什么。 我不爱在宫里呆着,总是偷偷往外面溜,但除了商店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于是我常来这里坐着。 后来,我发现来这的人越来越多,不,是信仰宗教的人越来越多,我敏锐地捕捉到这其中的意味。 像往常一样,我坐到教堂即将闭门才离开。但与从前不同的是,现在尽管要闭门了,教堂里的人却看不到减少。 我回去了,轻车熟路地伪装成外派人员溜回宫里。 在我的宫殿门口,我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脚步微滞。 去而复返的人是为了什么,我很快明白了,她知道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逃不掉的,直直向她走去,只是脚步似乎有些缓慢沉重。 愿意面对是一回事,希望问话迟点来也是一回事。 为了方便溜进来,这个时候的我身边没有带一个侍从。 她看到我,直接连问候都省去了,开门见山地问: “是因为联姻吗?” 我惊讶,没想到她这次急得连铺垫都没了。 我还是诚实地点头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等待我的回答,但我除了点头什么都没了。 她低下头,问我: “…你不愿意告诉我吗?” 我还没组织好我的语言,她苦笑着看向我,又抛出了一句: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有些慌乱。 “不…不是……” “所以你从没把我当朋友,是吗?” “原来曾经的那些都是我的自我感动。” “不是!我们当然是朋友!” 我开口想解释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挠挠头,索性自暴自弃地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这也是我身为公主的责任,大家都会这么想的吧。一想到这样,我就不知道我该不该说出来,我又该说些什么……” 她皱眉,问我: “你想去吗?” 我答非所问: “这不过是迟早的事,” “既然成为了皇室一员,无论如何,总要有这种觉悟的。” 她又重复了遍: “所以,你想去吗?” 想去吗? 怎么可能。 谁会想要去嫁给一个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谁会想成为虚伪和平的牺牲品? 我没有立马回答,但她明白。 “你觉得这是你的责任,对吗?” “谁规定的?” “享受了皇家待遇的又不止你一个,那些王子怎么不去和亲?” “展现价值的方式有无数种,社会只给了你这一条路,告诉你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可你明明站在平原上,四面八方都是路。” 她的话宛如一场春雨,涤荡了沉闷的空气。 我说出了我的担忧: “如果没人去他们借机发动战争——” “你会因为一颗葡萄就放弃丰盛的晚餐吗?” 困住我很久的烦恼终于被理清,懂得这些道理其实不算很难。翻开历史,跳出所谓的“社会规则”,思考一下就能明白的道理,之前我却怎么也想不通。 我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这个时候却被“规则”的四面大墙给围住了,忘记头顶是辽阔的天空。 我看向她,看向她墨色的眼睛,微笑着说: “我明白了。” 她皱着的眉终于放松,也回一个笑。 黑夜之下,路边的灯已经被点亮了,稀稀散散地聚起一点光亮,我找到了最明亮的灯。 我回到卧房,原是想透过窗户眺望外面的天空,却被底下的一定绿色吸引了注意。 那枝杜鹃,发芽了。 我不会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根本不会写小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宝宝出生了~宝宝出生了~ 第19章 啊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 虽然躲避联姻的计划还没出炉,但避免和使团见面确是我的必要步骤。 今天洛基为使臣举办宴会,我借口生病没去参加,派了人在会上当着众人的面告诉洛基。 我不愿意去联姻他是知道的,不去参加宴会是什么心思他肯定清楚,这次他要端着爱女人设不得不放过我,不知道下次又要怎么整我。 唉。 好歹躲过这次了先。 我倒在摇椅上懒懒地晒着太阳,试图让自己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得报答!你和我们走!” “不要!” 附近一阵嘈杂。 本来就烦了。 我给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去看看。 没一会儿,那边安静了不少,依然有隐约的回话声传来。 那个侍女很快自觉地把他们带了过来。 一堆横七竖八的五官里我发现了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她被夹在中间表情复杂。 泰拉? 我疑惑地看向侍女。 安娜张开嘴正准备回话就被人抢先。 “公主殿下,是这丫头粗野无知、目光浅陋!像她这样的野丫头嫁出去都要挨打的,现在可是一个能侍候王子的机会!她倒好!不知道珍惜!” 她像是讲得上头了,指着泰拉一直絮叨。 我懒得听她的废话,安娜很识时务地附到我的耳边告诉我事情的大概。 就是他们想抓泰拉去充公主替我联姻,泰拉不愿意,他们开始语言和行为上的拉扯。 这边安娜几句话就交代清楚了,那边领头的男人还在激情发言。 我抬头皱眉看着他,这个视角真是难受。 意识到此时的我正躺在躺椅上,尽管这样并不会削减我的气势,但影响我的发挥。 我起身的动作打断了他的话,我瞥了眼人群中的泰拉,她的脸色很不好,低着头在忍耐什么。 “泰拉,站过来。” 她抬头看我,没有犹豫,站到我的身后。 我的眼神在桌上寻觅,落在那个粉绿勾画着的杯子上,杯壁的透光设计照得杯中的牛奶更加晶莹。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套杯具,全国也就只有五套,侍女长之前告诉我除去这套仓库只剩最后一套了。 想到过去地上的碎片,我有些肉疼。 然后利落地抽出我随身携带的扇子,朝着插嘴的男人的脸上扇去。 尽管我没有全力,我常年练剑锻炼,用的力道也不会轻。加上我专门在折扇上镶了一堆钻石珍宝,他本就粗糙丑陋的脸上又留下了几条血痕。 他捂住自己被扇的脸,震惊地看向我,嘴巴微张。 他要是敢说那句台词,我就再补几下,把他脸扇对称了。 但他到底是没敢说什么,只低下头卑微道歉,一副悔过的样子,如果忽略垂落发丝下遮挡住的怨毒眼神的话。 我把这归咎于自己。 是我的错,才让他们生出怨恨,而不是恐惧。 “知错就好……” 看着身旁的安娜蠢蠢欲动,我把扇子扔给她。 “但人啊,得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安娜接过扇子,心领神会,迫不及待地上前对着他们左右开弓。 我坐到桌旁的椅子上,端起热牛奶缓缓地吹了一口,听着耳边的惨叫。 “啊——” “我错了请不要打!啊!” “啊!我也不想的啊!啊啊啊!我是被迫的!” “殿下行行好放过w——啊!啊!” 啊, 真是佳乐。 我看着越打越兴奋的安娜,越看越满意。 安娜是我身边最嚣张、在某方面最懂我的侍女。 她原来是地方贵族,虽然不是本家,放在帝都是远不够看的,但在地方却绰绰有余。想来日子过得比现在还嚣张得多。 只是后来家里落魄了,想把卖给老男人做情人,安娜坚决不去,父母没办法,想办法把她骗了过去。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跑了出来,发现她的父母已经卷着那老男人给的钱带着弟弟跑路了。 她用尽先前的人脉才进了宫里,又因为没有钱财贿赂被分到我这里来。 她是三年前才进来的,那会儿正是我最跋扈的时候。我为了立威,没少欺负人,尤其爱拿那些没有眼力见的傲气少爷下手。一次教训个骚扰不成的哪家蠢货少爷,碰巧没有带折扇,正四处想要找个称手工具,她倒是很有眼见地自告奋勇,等我点头了才上去给人好几巴掌。 那次之后我就把她带在身边,起初是怕那人小心眼报复,后来嘛,她实在是太出色了。 敢表现,有个性。 没一会儿,那一堆人的左右脸都布满了血痕。 我又向安娜投去佩服的目光,太高效了。 脸可惜脸再大也就这么点,能打的地方实在不多。 我派人取了教棍来,哈,这个东西的威力我从前可是没少体验过。 我又让他们全部站到太阳下,把一根教棍递给安娜,另一根…… 看向泰拉,我意思性地问了下: “想试试吗?” “不好。” “想吗?” “……嗯。” 她诚实点头。 我把那另一根递给她,下巴朝安娜那边扬了扬,示意她过去试试。 “打累了就回来,让他们站到天黑。” 我丢下这句话就回去了。 路上我忍不住皱眉思考。 他是故意的。 故意挑的我殿里的人,故意不避着我让我知道。 一个玛蒂娜不听话就再去抓一个玛蒂娜。 谁都可以是玛蒂娜,但,世上有一个玛蒂娜就够了。 我不会嫁的,也不希望这场联姻存在。 至于他们说的“报恩”,联想到安娜的报告,是想挟我给她工作的恩图她替我联姻的报吧。 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洛基又知道多少?现在连我殿里的眼线也变多了,是因为怕我不老实联姻吗? 想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气得我半路打了一套空气组合拳,还是不解气。 突然想到还有现成的沙包,我又回去拿教棍挥了几下才爽快离开。 太阳快落山了她们才回来,看样子火气也不小。 但我没想到泰拉也一起来了,我本意是叫她们打畅快了就回去做事。 既然来都来了,我就顺嘴关心她的近况。 “现在饭老实吃了吧。” “吃了。”她如实回答。 “最近跟着利丝学了些什么?” “扎马步、挥剑、跑步……偷甜点、喝酒。”她依然如实回答,中间停顿了几秒继续往下说,就是太如实了。 我有些语塞,看着她清澈的双眼,连欺瞒都不会。 利丝都在教她些什么东西啊! 我痛心疾首。 就这样一步一个坑地走下去吧┐( ?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啊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 第20章 俺又回来了 “殿里到底哪里短了她的吃喝?“ “师傅说别人手头的才香。” “什么强盗风范······等等!酒!你们喝的酒是哪里的?” 她思考了一下,老实回答: “一间锁着门的房间。” 我咬牙: ”那是我,的,酒,窖。“我不爱喝酒,但在某酒精嗜好者的鼓吹下总抱着以后尝试的心态藏着这些精酿,结果被她捷足先登。至于钥匙哪来的,我毫不在意,反正她的点子多得比洛基丢的良心还多。 她惊讶,然后: "啊。” 我叹气扶额,忽略了利丝的影响力,毕竟本人也曾是被影响者之一。 算了,都已经认师傅了,也就破坏力强了点,尽管是对我的迫害。 “你回去吧。”我朝她挥挥手。 想起白天的事情,我又补充道: "下午那些人,不想理就不用理,硬气点,就算嚣张点也没关系。“ 想到什么,突然叹了口气。 "做事可要对得起我在外的恶名啊。" 她点了点头,应了句”是"离开了。 我一时没有找不到事情做,在宽阔的房间里绕圈,这屋子实在大,走了两圈也没兴致了,再跑两步这和在训练场上洒汗有什么区别。 我在那株刚冒芽的杜鹃前停下。 为了让它汲取阳光,它被放置在窗前。 下午侍从专门为它浇了水,现在还有几颗水珠挂在嫩叶上。我伸手轻触这叶片,仍能感受到这份湿意。 静静摩挲,脉络在指尖下展开,向着生命的方向。 我想起某个午后,有人告诉我,杜鹃是春天的波涛。 我不明白。 “在我的故乡,每年的特定时候,也就是清明,我们都要去祭拜先人。” "祭拜?念经文?“ ”哈哈不,我们会带着想念和希望去,祈求他们的保佑。“ ”我每年都跟着家中长辈上山祭祖,在我的印象利,初春的冷好像总在那天消散。当时的我对春天毫无所觉,只有在抬头看到满山的红紫才突然发现,春天已经来了。“ ”长辈们笑话我迟钝,他们是农人,仅仅凭靠土地的变化就能够敏锐地捕捉到时令,气象的变更。我没有她们聪明,但我也有了自己找春天的秘诀。“ 波涛涌现,才真正意识到大海在我的面前。 春天也是。 我开始期待,期待这盆草长成花的模样。 杜鹃是开在春天里的,现在正是春季,也许很快就能看到了吧。 但这里和东洲还是有差别的,真的能行吗? 可是它都已经发芽了。。。。。。 思考了一会儿杜鹃开花的可能性,最后还是决定抱着希望等待时间的检验。 夜里,我躺在床上,迟迟难以入睡,下午的闹剧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最近的事情不少,又是简单地围绕着一件事展开。 大家的反应让我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问话,想不想去的答案无法说出口,所有的行为又都是清晰的答案。 可不愿意有什么用呢?。 那是联姻,两国交涉的大事,涉及到的不止是结亲的两人。尽管我也万般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给一个女人的婚姻附上这么多的意义,好像是一国的人都嫁了过去,但这种事不是单凭我一句不愿意就能够解决的。 逃吗?我不是没想过,先不说洛基不会让我逃的,他忍我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把”礼物“送出去,他所有的”疼爱“都是砝码,好让礼物上天平的时候显得更加珍贵。再说我逃了,之后呢?他们又找一个人顶上,任何女孩,也无论她多么无辜。 我轻轻地把脑袋埋在臂弯,质疑自己今天又在做什么,明明什么都清楚,明知没希望,今天躲掉宴会又是为什么? 我又忍不住想,既然总会有人牺牲,那么那个人是我又怎样呢?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有人牺牲,为什么要有这场联姻。。。 夜已经很深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大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我不喜欢。我不想再沉浸在这种令人难受的思考中,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一个人。 我摇响床头的铃,在门口的守候的侍女很快就进来了。 没想到的是,眼前的三五个侍女中,别说是名字了,我连一个人的脸都不认得。 还不如一个人。 我叹气扶额,让她们离开了,又一次认识到情况的严峻。 洛基又在我这里塞进了几个眼线?连守夜的侍女都被换了,从前的眼线可从不会这么近身过,多是在大厅打扫的。 洛基疑心重,连只公蚊子落在他的王座上都觉得是别人的阴谋,身边的任何人都逃不过他的怀疑。我当然也躲不过,但是他不认为我能掀起什么风浪,只是意思性地安插了几个眼线,汇报的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 可最近又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联姻吗,要把我看紧点? 一想到最近做什么都会有人在背后时刻盯着就觉得阴森森的,看样子明天得偷偷把人换了。 唉,今晚还是先睡吧。 可是困意仍未找来。 对啊,刚刚找她们就是因为睡不着来着。 厚重严密的窗帘遮挡了外面的一切,我分不清夜晚还是早晨,在黑暗里挣扎着等待。 直到照例来叫醒我的侍女进来,我都不知道我究竟睡了没有,只觉得清醒又疲惫。 更糟的是让一整夜都没睡好的人一早就听到坏消息——邻国的王子来访,现在人就在殿里等着。 “听说您病了特意来拜访的。” 差点忘了,我是个病人。 我看着镜中因为没睡好憔悴的自己,睁不开的双眼,有些肿的脸,还有眼下的乌青,倒也像个病人。 处于社交的必要,我尽快地收拾了一下就去见他了。 之前可能见面的场合都躲开了,我还没见过那个外国佬。 一进门我就看见那一头张扬的红发,与之不同的是他看过来的眼睛,是蕴含深沉的浅蓝。 他刚开始好像被我的脸色吓到了。 ”玛蒂娜殿下,您好,我的名字是桑恩。“ “今天突然拜访,十分抱歉,来到这个房间的原因是我听说您生病了。”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用着不太流利但也挑不出什么错误的语言问候着。 没由来的,我想到了科琳那一嘴流畅的口语。 ”久闻大名,桑恩王子。“没听过。 尽管一早起来我满肚怨言,面上也努力保持着得体的笑。 他关心我的病情,我尽力运转我此刻并不灵光的脑子应对着。 后来我们接着有来有往地聊着,其实话题很无聊,但他堪比刚学会说话孩子的语言系统很有意思。 ”对了,我居然如此笨拙以至于遗忘了礼物。“ 他转头用着她们自己的语言吩咐他自己的侍从。 只是奇怪,什么礼物需要两个侍从去拿?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还有我的两位侍女。 他开始频繁地端起面前的水杯,小口抿了抿。 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玛蒂娜殿下,我不文明地饿了,可以请求她们帮助我拿些食物来吗?“他看向我身后的侍女。 我皱眉,是想把人都支走吗?到底想做什么? 我实在好奇,索性就随他的意。 只剩我们两个了。 他脸上地笑意更深,”感谢您。“ ”我的口语十分不熟练,希望您没有看笑话。“ ”不会,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桑恩王子。“ ”两国十分想要结婚的事情,您的耳朵听到了吗?“ ”是,我的耳朵听到了。“ 我知道现在应该不适合说笑,但他的话太有趣了。 他大概听出来我的调侃,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我认为我知道您的想法。 我想我们的心意是相同的。“ 什么东西。 我耐心等下文。 ····· 没了? 我看向他,他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应该答什么?没头没尾地忽然来这一句? 我感觉我本来就混乱的大脑现在更是一团被搅乱的狗屎。 而那个搅动狗屎的棍子就坐在对面。 我硬生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努力地微笑。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这次轮到他皱眉了。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类,我希望把句子直接摆在您的面前。” 微笑。 “我们的生命不多了。” 用力微笑。 “您不想要结婚。” 我忽地睁大眼睛看向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算什么?阴谋还是试探? 我反问: “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认真地看向我: ”我是很正式地提出,我希望能够获得您的帮助。“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单凭一面就在人海中确定盟友,我可不敢。 他还想追问什么,但侍女们已经端着点心进来了。 我们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寻找新的话题。 吃了几块甜点,聊了几句,他的侍从还没有回来。 他告辞回去,说下次会带着这次的礼物一起来的。 刚走了几步,我叫住了他。 ”等等。“ 已经连一些设定都忘了(T_T) 但为什么我我的段落之前这么紧凑,好密密麻麻的字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俺又回来了 第21章 呵呵呵呵呵 当他擦过桌边离开的时候,我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只是一眼,我就呆住了。 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开口叫住他了。 我开始怀疑自己真的睡醒了吗? 想掐一下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又舍不得,抬手也只是轻轻戳了下手臂,有触感,暂且认定是现实。 那应该是眼花吧。 我这次睁大眼睛抬头去看,再次确认——他的屁股上有一抹暗红。 桑恩此时已经停下了,疑惑地看向我。 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到措辞,总不能说你可能痔疮犯了屁股在喷血。 但他还在看着我。 “哈哈我、我那个哈、我有一盆花感觉能净化心灵很神奇你要留下来看看吗哈哈哈” 我很想捂住自己的嘴,到底在讲些什么东西啊! 我只能祈祷他的外语水平不高听不懂这句话,在我尴尬的视线里,他缓慢且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连忙请他坐,小心地打量他估摸着他的尺寸,比我高了半个头。 找什么借口换衣服呢?送礼?好像没有这个尺寸的。 他转身坐回去,大概是注意到什么了,坐下的动作有些僵硬,但也只是一瞬间。 我的目光掠过眼前的杯子,有了。 于是我超绝不经意地不小心没拿稳杯子,对面的他下意识想要躲开又硬生生忍住了,任茶水弄脏衣服。 “啊。” “快,快带王子去换身衣服。” “真是不好意思啊。” 说着我体贴地脱下外套递给他。 桑恩感激地借过赶紧系在腰间,站起身细心地把椅子向前推,希望能够用桌面遮挡住椅子上的痕迹。 我假装没看到,转头对侍女说: “既然衣服脏了就拿去烧了吧,殿里也不适合留下男人的衣服。” 等人都走了,我只留下了安娜。 我起身把点心糊在椅子上,白色的糖霜和奶油沾满了绒面。 让人把那把椅子换远了,也没记着再处理它。 我知道的不多,想不出太多的屁股沾血的可能性。 到底是生病还是别的原因…… 总会有答案的。 莫名地有些期待,有种隐隐的预感这可能会是一次转机,一次机会。 这次的等待,我难得的耐心。 好在“他”也没有让我等太久,他回来的时候换上了不知道哪里找出来的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 我客套地夸赞: “很好看呢,真适合您。” 侍女为他拉开椅子,“他”弯腰坐下,真诚地回答: “谢谢殿下。” 我当然知道“他”谢的不止是我的话。 我笑眯眯地瞧“他”,佯装不解: “王子殿下的侍从还回来吗?礼物还找得到吗?” “殿下的心可以放得和石头一样实,我的礼物存在,但他们的,取消了。” 危机暂时解除,“他”放松下来,笑得狡黠。 我听懂了“他”的意思,让我放心,礼物有,只是让侍从去找的那份没有。 我没打算今天就得到确切的答案,开始赶客: “很可惜,刚才她们告诉我那株花今天死了,下次再给你看看。” 桑恩也没在意我的胡言乱语,明白我话里的意思,自觉地离开了。 临走前留下一句: “下次见,玛蒂娜殿下。” 门被紧紧关上后,我才问带桑恩去换衣服的几个人: “刚刚有派人好好帮王子换衣吗?” “王子拒绝了,说不习惯让陌生人接触。” 意料之内的答案。 “不是你们的问题,所以更衣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是的。对不起殿下,是我们的失职。” “没事,不是你们的问题。” 安娜非常贴心地提醒我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移步餐厅。 每次餐食的份量都很充足,我心情不错地给大家都分了糕点,给安娜多分几块。 没吃一会儿,一道残影飞快地擦过我坐到我的旁边,一只手自然地伸出夺走盘中的食物。 大家自觉地退出餐厅,为我们关上门。 我头也不抬, “饿醒的?” “优秀的脾胃自带叫早功能,”利丝熟练回击,“勤奋的人每天睁眼就已经开始锻炼了。” “什么锻炼?从房间到餐厅的英里冲刺?” “呵呵。嫉妒。” 我刚看到一个外国佬,来找你的?” “嗯,那个王子。”说完,我打了个哈切。 “来做什么?没聊什么吧?那外国佬怎么样?” “我昨天装病没去宴会来关心一下。能聊什么?扯扯这个扯扯那个。人倒是……挺有趣的。” 她狐疑地上下扫视我,直觉我没憋什么好,但看到我没什么不好的情绪也放心下来。 “对了,恩利尔那老头让你去上课,说你这几天太懈怠了。” 好像确实有几天没练了,但我不去。 “我现在是病人。病人是什么意思,需要我给你解释一下什么是病人吗?你见哪个病人去挥剑的?” 她瞥我一眼。 “随便你,我就传个话。怎么没睡好?也去偷东西了?” 不说偷就算了,说起来我就想起昨天泰拉的话。 “是啊,多亏了你。”我笑嘻嘻,“去偷你的薪资了。” “所以你这个月钱没了。”下一秒,我又冷了脸。 “什么!凭什么?” “买酒钱。” “什么酒这么贵?!” “我的酒。”理直气壮。 一顿吵闹的早餐结束。 我把除眼线的事告诉利丝。 “这些事之前不都是卡迪莎处理的吗?她还没回来吗?” “因为婚事被家族叫回去了,她很抗拒,家族那边应该不会轻易放她回来。” “她不是才升侍长吗?再不回来侍男长那边可要争着上位了。你还没问他们要人吗?” 我摇头,“她说这次会做个了断的,我相信她。” “了断不了呢?”利丝问。 “说好的,两周之内没了断,我上门。”我态度坚决。 “那不是还得等几天,那眼线呢?” “她回去前告诉过我,”我捡起记忆中的几句,“收买一部分,替代一部分,撤走一部分,留下少部分。” 利丝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去收买吗?太明显了。” 她烦躁地挠挠头,思索了片刻,说: “这个我不擅长,只能把守夜里的几个帮你换了。具体的名单都在卡迪莎那。” 我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可以,起码能睡得安稳。” “那我的买酒钱……”她试探开口。 “呵呵。” 我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去补觉。 没想到洛基和桑恩都派了人来传话,关于明天舞会的。 桑恩请我放心参加明天的舞会,不用担心联姻的事。 而洛基的则没有这么客气了:参加,别耍花招。 醒来听到这些话我不自觉地皱眉。 明天又举办宴会? 据我所致,今天是他们来访的第七天,大大小小的舞会宴会从来没有停过,一天小三办,隔天两大办的。 侍女在一旁补充: “明天的礼服也送过来了,殿下方便的话可以现在去试衣。” 我眉头皱得更深,难怪一个月前突然派人来量了尺寸。 我长叹一口气,点头。 躲不掉啊,去看看“他”是怎么让我放心的,顺便确认下我的答案。 跟着侍女来到人台前,华美宽大的裙摆铺在地板上,紫色柔软的布层层堆砌,深厚的紫花将它们固定在下摆,在花朵的中心用晶莹闪耀的宝石充当花蕊。 衣服很美,美到窒息。 尤其在我看到那个织满金丝银线的束腰的时候。 我就站在那里,任凭侍女摆弄我,将这间沉甸甸的衣服套在我身上。 我感觉我真的要窒息了。 看到她们拿起束腰,我紧急喊停,熟练地开始发布号令: “叫人把这个拿去改改,在明天下午之前改好。” 一旁的侍女有些为难地回答我: “……殿下,这个恐怕不行。礼服晚上得送回去。” “为什么要送回去?” “克马先生说这件是采用各国的精美材料和他本人的手工缝制的,为了确保舞会礼服的完美展现,晚上要送回去保养、加固。” “克马是谁?” “这件礼服的设计师,殿下。” 这衣服是一个晚上就会调零腐烂吗?一个晚上有什么好保养的? 算了,他们这些设计师总喜欢弄些莫名其妙的。 直到第二天它被原样送回来,我才突然意识到可能是在防我。 毕竟我有着多次为了自己舒适修改衣服的前科。 我不会再在睡前写小说了,失去的睡眠谁来还我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呵呵呵呵呵 第22章 窝次药内么 尽管如此,我也还是没有把那件衣服完整地穿在身上。 我尽可能地将身上的首饰简化,独独手上沉甸甸。 至于那个繁琐的胸衣束腰早被我扔到一旁去了。 身边熟悉的侍女已经对我的操作见惯不惯了,视若无睹,反正拦了也没用。 专门负责这次舞会造型的人倒在旁边看得战战兢兢,有胆大的劝阻我,我也不理。 “殿下……不可以这样的……” “公主殿下,您应该尊重克马先生的心血。” 不用我说,我的侍女已经识相地把她们赶出去了。 我摸着裙摆,想: 他的心血啊,马上就要变成真金白银了。 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我就是时尚的风向标。 又是这样隆重的舞会,只要不出什么离谱的丑闻,我穿的衣服样式自然会成为潮流,被贵族推崇。 装扮好了,我走出殿门就碰到了那个克马。 他毕恭毕敬地问好。 但在他的视线触及到我的腰间时,我也没错过他眼中的失望。 呵呵。 还是我赢了。 不过他好像真的很喜欢那条腰封呢。 我贴心地把腰封赐给他,还不忘嘱咐他: “这般精美的作品应该被人看到,和你今天的衣服倒是正好般配。” 侍女们懂事地拿来腰封为他穿上,为了让腰际的布料服帖拉紧抽绳。 紫色的腰封点缀在深黑的西服上确实耀眼,看他面色红润,应该也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吧。 我安心离开,去赴那场未知的晚宴。 所有的宾客都已经聚集在宴会厅里,而作为宴会的半个主角——自然是要最后登场的。 我站在金碧辉煌的门前,等着入场的时间。 在等待的间隙,我用眼神描摹刻画着门上精细繁杂的雕刻。 “哒、哒、哒……” 清晰有力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其中夹着有序规矩的脚步。 我没有回头。 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 他倒是难得的大方,没有指出我的礼仪问题,也没有上演父女情深的戏码。 只是在经过我时上下扫视了我一眼,像审视,更像在估计商品的价值。 我皱眉。 “老实点。” 他在我前面站定,留给我一个庄严冷漠的背影,只给我抛下了三个字。 沉重的大门在我面前缓慢地打开,门内明亮的灯光照在我的脸上。 闪烁的水晶灯、柔软昂贵的绸布做的桌垫、擦得晶莹反光的高脚杯、摇晃醇香的酒…… 大家都享受其中,看似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门被打开,这副假象也被撞出了裂痕。 所有人的视线在门被推开的刹那齐齐投来。 进去前有洛基站在前面,大家理所应当地为他行注目礼。 可随着我在灯光下完全暴露,我感受到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各式各样的情感在我脸上停留。 好奇、疑惑、看热闹…… 没有一种是让人舒服的。 眼神的温度几乎将我灼烧。 尽管我已经习惯这些目光的存在,但完全视若无睹还是很困难的。 我们向台阶上的座位走去。 礼仪官宣读着: “请洛基国王陛下、玛蒂娜·贝伊斯公主殿下就坐。” 玛蒂娜·贝伊斯…… 贝伊斯,是我母亲的姓。 我看向洛基身边空着的座位,那本该是王后坐的。 但她已经走了,他却迟迟没有撤走座位。 我没有姓,玛蒂娜就是我全部的名字。 他从来,没有记住过我的名字。 我想到了那个下午,教给我的不止死亡, 还有后知后觉的恨…… 王后闭眼后,洛基是在后面匆匆赶来的。 我对这个生理上的父亲是陌生的,在我印象中我们只见过几面。闭上眼,我甚至无法描摹出他的脸。 他快步走到她的床边,几乎是扑过去的,但他的呼吸很平静。 他口中诵着上帝残忍地夺去她的生命,带走他的所爱,念着女人远在封地的父母,吟着帝国的日月。但对于她的呼唤,只有简短的“你”和“我的皇后”。 利贝安卡·贝伊斯, 他从没有提起过你的名字。 他将自己的脸贴着女人仍带有余温的手,继续说着自己的情话。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起初只是奇怪地看着他,直到、直到他掉下一滴泪! 那滴泪从他的眼中溢出,滑过荆棘丛生的沙漠,又落入慈悲的泥土地。 他狡猾地握着她的手为自己擦去唯一的眼泪。 我盯着女人沾着泪痕的手,紧紧地盯着那只手,下一秒移向手上那张可恶的嘴脸。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用自己恶心、虚伪的眼泪玷污她的手! 他的眼里盛满罪恶、他的手下沾满无辜的血、在他的嘴里一场又一场无意义的战争蔓延! 他怎么敢用自己肮脏的一切去触碰她! 我恨他! 我浑身的血液叫嚣着、沸腾着! 但很快,我翻滚又浓烈的情绪冲进了暴雪中,凝出可悲的冰锥,锋利,直直冲下,过程又融化成水,没入我衣服的繁杂花纹中。 我死死地盯着他,只希望我的目光能变为刀刃,斩他千万遍也不够。 汹涌波涛迟迟不能平息,被凌迟的犯人似乎终于意识到这场无人的处决。 我察觉到他转头的动作,立即低下头,企图用眼皮盖住那股浪潮。 随后是一道直直指向我的声音;“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吧?你叫什么名字?” “玛蒂娜,我叫玛蒂娜。” 这一次,我抬起头,直直回望我他的眼睛, “利贝安卡·贝伊斯的女儿。” 他把我叫上前去,可能是想关心我但没有什么经验,倒像是审讯。 他审问了我的年龄、出生、老师,我表面平静乖巧地回答,而背后紧握的拳头昭示着内心的不宁静。 在他短暂的关心中,我非常清醒地认识到他“父亲”的身份的失败,他一定没有真正挂心过他的任何一个孩子,没有哪位父母会这么关心自己的孩子。 他很快就离开了,他的到来没有为这一房间的低沉留下什么,离去也没有。 临时的见面让我连他的脸都没记住,但我记住了恨,属于他的恨。 再见时,他问我的名字。 “请记住,我叫玛蒂娜。” 我告诉过他的。 可他不在乎我的名姓,自然也理所应当地忘却。 那时的恨意又在此刻再次翻涌,我久违地感受到了那浓烈的恨。 我才意识到,平时胡作非为心里隐隐的不爽是为什么。 那些挠痒痒般的小打小闹不是出于恨,而是我的无力。 我沉溺于那个午后,都没有察觉到那个王子已经在落座。 他坐在洛基的右手边的下方座位,刚好位于我的对面。 他微笑着看向我,我也回过神来,点头问好。 军犬归来┐( ?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窝次药内么 第23章 飞鸟 等到无聊的发言结束,我在宴会厅百无聊赖地呆着。 我臭着一张脸,近两年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露下脸没怎么出现在大众视野下,太过神秘。现在又即将面临联姻,一个即将去往别国的公主,没有什么交流的必要。 一只白皙的手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有幸能和您跳一支舞吗,玛蒂娜殿下?” 这句话听起来倒像模像样。 我抬头看“他”比起男人更显柔和的脸庞,轻笑一声,还是把手搭了过去。 “当然。” 我们在宴会的中心起舞,明黄的灯光洒在身上,本就铺满珠宝的衣服更加闪烁,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议论声响起,传到耳边却显得失真。 我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眼前绯红的脸颊,以及···· 隐隐发痛的脚。 故事书中的女主角总是喜欢在与王子跳舞时笨拙地踩到他的脚,我从不认为这种故事会在我的身上上演。 毕竟过去日复一日严格的礼仪课不是白上的,腿上的鞭痕会淡去,痛的记忆可不会。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 小说的故事情节在我们身上颠倒,我低头看向我那要被踩成扁头鞋的圆头皮鞋。 只是好在我的裙摆足够长,脚下的狼狈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其她人只需要看到我们的光鲜亮丽就好了。 一支曲子结束,我们都自觉地没有再邀请对方跳下去。 没有人没眼力见地和我们社交,和侍者交代一声后,我们默契地离开宴会厅。 我们通过侧边的小门来到阳台,一下从暖光笼罩的宴会厅到夜色覆盖的室外,还是有些冷的。 怎么说也是秋天了,夜晚的风又比较猖獗,被精心打理好的头发一时显得有点凌乱。 我看向那位王子,“他”穿得还要单薄,轻薄的白色纱巾环绕着“他“纤细的脖子,与同国成年男性相比并不强壮的臂膀。 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想开口叫”他“,不,是”她“,发现自己忘记她叫什么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自己莫名有些好笑,意识到自己原来和他一样傲慢。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 “嗯,我们。” 没有多余的话,我们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尽管我早就隐约察觉到了,但当真相这么**的摊开在我的面前,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现在我该怎么做? 威胁她自己去取消联姻,还是好奇她如何隐藏? 不,都不是。 我目光复杂地看向她。 使臣出使我国,结成同盟,强强联手才是首要目标,而联姻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既是盟友,被推出联姻的也该是国王器重的孩子。 身为王子,立于政局之中,有无数双眼睛时刻盯着她,政敌盼着她倒下,盟友架起她作靠山。 她的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谨慎,一面要应付别人,一面要藏好这足以致命的秘密。 一路的艰辛,是我难以想象的。 昨天的局面她又经历了多少次。 我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膀,眼神触及到她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怎么偏偏在见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露出马脚? 与她相处更久的使臣们都没发现的事怎么会让我短短两天就勘破? 常年和人斡旋且不处于下风的人,难道料想不到自己的月经周期? 这么轻易就把答案揭露给我····· 我眯了眯眼睛,抬起的手重重地打在她的背上。 “啊!怎么了吗,殿下?” 我笑眯眯,但咬牙切齿: “没什么,有虫子。” 她疑惑: ”这个时间虫子还这么活泼吗?“ 我没回答她,环视了一圈,确定附件环境安全,开门见山: ”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是想绑我上你的贼船?“ ”我不会开船。“ ······ 看样子对口语表达的掌握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你想和我合作?“ 她努力理解我的话,然后点了点头。 ”不想联姻?“ ”对。“ 拿掉脑袋的事赌,只是为了不联姻? 联姻的弊端基本在我,对她而言,利大于弊。 我还是问出了那个疑惑: ”为什么不想联姻?“ 她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反问我: ”殿下又为什么不想联姻?“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我。” 她小声抱怨: ”明明一直是殿下在疑问,我只说话一个句子。" "利益,婚姻的绳子,我不想两条人被困住一靠子。“ ”我们,自由。“ 我费力理解,才意识到我们沟通最大的阻碍是语言。 ”不为名和权?那你为什么···这样?’ “殿下还没有答案我。” “······” “我不想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和一个陌生的人渡过下半生。” “我在这里,还有没完成的事。” 她没有追问我没完成的事是什么,当然,她问了我也不会告诉她的。 “该你了。” 她笑笑, ”开始是为了活下去,“ 我盯着她,期待她的后文。 她转过头,没有看我,望向了远方,迟迟没有出声。 我顺着视线看去,那里散布着零星的火光,矮小的房屋拥在一起,是小镇。 起初张扬肆意的风在此时倒是温柔亲切,轻盈的薄纱和发丝被轻轻带起,像是黑白羽翼的飞鸟。 就在我怀疑她要飞去她注视的远方时,风先带来了她的声音。 ”现在,是为了我们的自由。“ 我不太明白,她到了如今的位置,怎么还会有自由呢? 我还想继续问她,她倒先发制人,问我对取消联姻有什么打算。 是了,今晚不是来写小报采访她的。 联姻也只是为了达成合作,用一场婚姻将两国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手段可以换,只要目的达到就足够了。 我们展开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讨论,时间不长,但却感到格外漫长。 沟通的内容并不高深晦涩,但理解起来很困难。 语言的隔阂还是太大了. 作为宴会的半个主角,我们不好在人前消失太久,感觉聊得差不多我准备回去了。 离开前,她叫住我: “玛蒂娜殿下。” 我回头,以为她要说计划的事。 ”还有哪一步有问题吗? 她还是那副笑脸,眼里的狡黠却要藏不住了。 “不,我只是觉得,结婚,也不错。“ 我白她一眼,大步离开了。 身后她爽朗的笑声消散在风里。 中秋快乐(???????) 虽然我不能回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飞鸟 第24章 见面 从浓重的夜色中回到华丽辉煌的舞会,我一时有些不习惯。 暖黄色的灯光下,所有人都在笑,或真或假。身上的珠宝熠熠生辉,倒映出他们恶心的嘴脸。 这场宴会的目的,他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今夜的灯够不够亮,酒够不够醇香,身着的华服够不够夺目。 桑恩已经回到人群中了,被簇拥着。 她笑着应付着,光是远远看着她的口型都能想到她有意思的口语。 “殿下!殿下!”一道清澈明亮的声音叫住我。 我停下转过身,是个棕发绿衣的少男。 他看到我停下,脸上的笑容绽得更大了,脚下步子迈得更大了。 “玛蒂娜殿下!” 他在我面前停下,低头看我,脸上是羞涩的笑。 “殿下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 “有事?” “不不不没什么事,就是,就是,”说着,他挠了挠脑袋,“想邀请您和我跳一支舞。” 我还没开口,他就自顾自的往下说,好在我也没有答应的打算。 “其实我在宴会厅的时候就一直在关注您,您今晚真的非常美丽,简直像是夜里迷人的蝴蝶。您和其她小姐不一样,我感受到您的孤独、您绝美面庞下落寞的灵魂…………………” …… 我没耐心听他连篇的废话,打断他。 “我要结婚了。” 第一次觉得这个事情有点好处,可以拿出来当挡箭牌。 “我明白,所以才今晚来找您。我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也希望您也不要。” 说着说着,他又单膝跪下,牵起我戴着丝绒手套的手。 还好戴手套了。 他的食指和无名指上戴着戒指,我手上的布料理应隔开那些冰冷的触碰。不知道是不是想到那只朴素柔软的手,手下感受到的硬物让我无法忍受。 “我能看到您坚硬外表下的脆弱,您一定过得很辛苦,明明是个女孩,却要一个人独自承受许多。” 他抬眸看我,“郑重”地告诉我。 “不过没关系,以后我来帮你承担这些。来依靠我吧,在我这里您可以放心地做个小女人。” 我轻笑,抽出被他握着的那只手,用力地掐住他的下巴。 我的手上戴满了珠宝戒指,冰冷的戒环在他娇嫩的脸上留下我的不满。 我的目光从他的眼睛滑到鼻子、嘴巴,没有放过任何一片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开始皱眉有些不爽,但在我这些“热烈”的注视下,先涌上来的———是不自在。 我慢悠悠地开口: “你确实有点勾引人的姿色,可你凭什…” 起了逗弄的心思,我话锋一转。 “可我的“未婚夫”怎么办好呢?” 他看有机可乘,也不管这让他别扭的姿势,立马握住我掐着他下巴的手。 “我知道您一定是迫不得已才要嫁给他的。” “爱情里不被爱的才是小三,现在是他插足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们今天刚见面,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但您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自觉退出的,体贴的恋人是不会让伴侣为难的。” 哈。 听他讲完这些话也是有够辛苦的。 “看样子你不是很了解我。” “但有一点我倒是很认同,不要留下遗憾。” “比如,现在。” 随着话一起摔出去的还有我的巴掌,这个时候被他握着的掐着他下巴的手正好起到了固定的作用。 他的脑袋偏了一下,我顺势抽出那只手。 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又狠狠甩了一巴掌。 他还是单膝跪着的姿势,被我扇得身形有些不稳。左边的脸高高肿起,嘴角溢出血丝。 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思了。 他踉跄着站起来,正准备发怒: “你敢———” 我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打断了他: “谁给你的胆子!知道这是什么时间点吗!” “这场舞宴就是为了两国交好!你更是知道两国有意通过联姻达成同盟!” “你倒好!跑出来引诱我!安的什么心?是想在邻国面前败坏我国形象!毁了我的声誉吗?!” 他没想到我会上升到这个高度,一脸茫然。 我看他也反应不过来,放低了音量: “你大可以去找你的好母亲好父亲哭诉,我也会告诉她们,她们的好儿子是怎么勾引一个有了婚约的女士。” 放完话,我翻了个白眼就转身走了。 蠢货。 分不清时间地点对象就胡乱发情的蠢货。 反正最后真正需要承担后果的不是他。 没有脑子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发现自己食指的戒指有些松动,应该是被那个人的脸刮的。 转角口恰好有侍者端着托盘经过,趁着她们问候的时机,我脱下那枚戒指扔到托盘中。 “送你了。” 金属戒指和空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身后激动的感谢声和更远处愤怒的咆哮声荡平了外廊的寂静。 我回到自己的卧房,进门就看到利丝坐沙发上等我。 我进去就倒沙发上,一躺下所有的疲倦都席卷而来。 我和她分享回来路上的趣事。她听着故事,吃着糕点吃的津津有味。 “哈哈哈哈哈谁家的小子啊偏偏往你枪口上撞!今晚真是辛苦你了!” “你把泰拉教得再好些,我回来就能少些辛苦了。” “对了,奥萝拉·莱曦,我见过她吗?” “莱曦家的小姑娘啊,挺优秀的小孩,你上哪儿和她认识。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一起跳舞了,听她说话我们之前好像认识。” 她像听到什么奇事,坐起身来。 “哟,你居然还愿意去跳舞。说起来你小时候还挺喜欢舞会的呢。” 她开始在一旁回忆起我小时候的事了。 那会儿大概10.11岁吧,我几次穿着王子服偷偷溜去舞会,学着大人的样子邀请了个小女孩跳舞,结果三次邀请的都是同一人。 她长得可爱还聪明,一眼看出我是个女孩。 她还一本正经地告诉我穿上男装是不能变成男生的。 我当时怎么说来着。 我说, “我才不想变成男生!衣服是没有性别的,我是女生,我穿的就是女装!” 那个小女孩长什么样,好像是棕色头发还扎着两个小辫子…… 冥冥中我好像很接近什么了,但我太困了,困得已经睁不开眼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 在彻底入眠之前,我听到了开门声,还有耳边细小的交谈声。 “怎么能在这睡呢…” “…太累了嘛…” 最后的最后,是无奈的叹息和柔软的毛毯。 很快,她保持着体面的微笑远离那群人。看方向应该是去找一起来的使臣了。 做事还挺迅速的嘛。 舞会仍在热烈地展开着,昂贵的鞋子和艺术的拼花地板发出清脆的碰撞,鞋跟的踏踏声配合着弦乐的节奏。 眼看着一朵朵满是奢靡的花朵在中心绽开,我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呆着。 虽然来找我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他们想和我聊几句,但对我的了解又实在是少得可怜,东扯西凑地拼了些我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我有在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敷衍,但那些话太无聊了,听着听着就走神了,也是找到过去上课的感觉。 好在也是群识相的家伙,很自觉地找了借口离开。 就在我无聊得上下眼皮都要合上的时候,有只戴着粉色手套的手递来了一杯红酒。 随后传来的是一道轻柔的声音。 “这酒味道不错,殿下要尝尝吗?” 我淡淡地接过,轻抿了一口,装模做样地点头好像在回味。 “确实不错。” 假的,我其实根本喝不来。虽然囤着一仓库的酒也不怎么喝,利丝常常指责我暴殄天物。 我等着她开启话题,但身旁迟迟没有动静。 就在我以为她离开了转头去看的时候,耳边才传来她低低的声音,像是傍晚微凉的风,当然,不是今晚的。 “你,还记得我吗?” 转头,我正好对上她的眼睛,她不像在等答案,更像在等一个意料之外。 我的目光粗略地扫过她,浅棕色的发丝下长了双海洋般的眼睛,深蓝色的瞳孔望进去像潜入了深海,她的眉峰并不高扬,眉毛弯弯的,长得一副柔和亲切的模样。 这会儿看下来倒真觉得有些熟悉,但不多,大概是某段被时间深埋的记忆吧。 看我这副模样,她很轻微地叹了口气,露出轻柔的微笑: “这不重要,是我失礼了。” ”殿下,我是来自莱曦家族的奥萝拉,奥萝拉·莱曦。“ ”你好,奥萝拉。“ 奥萝拉·莱曦?听侍女提起过。 “莱曦淑女!那可是帝国绅士们梦寐以求的淑女!她不仅拥有看一眼就能迷倒无数人的美貌,赫赫有名的家族!连她自己!也优秀出众!简直是女神般的存在!” 几乎没有黑料的女人。 我照着一般流程,伸出我的手想和她握手。 她握住我的手,手腕翻转,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上,我们手心对手心。 ”我有那个荣幸邀请您和我跳一曲吗,玛蒂娜殿下?“ 我能感受到,我的手下只有被柔软丝布覆盖着的柔软。那只手上很干净,没有佩戴任何的配饰。 我疑惑的视线从手转移到她的脸上,她坦然地接受我的打量。 她细心地补充: “如果您在这个大厅里感到不方便的话,我们也可以移步到外厅。那里走动的人会比较少。” 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如果你不方便,我也不介意移步。”毕竟我的名声怎么也说不上好。 她笑眯眯地回答我: ”怎么会?我求之不得。“ “那,我们走吧?” “等等。” 我抽出放在她掌心的手,招手叫来了侍者,将手上的饰品一一摘下,嘱咐她看好。 转头向她伸手。 “走吧。” 交谊舞并不是专门为男女准备,女生双人间的舞步我也有学习过。 我们默契地提着裙摆走向舞池,在边缘停下。 优雅的乐曲在温暖的空气中散开,我们一只手交握着,另一只手搭在彼此的肩上。 我们前进,我们后退,我们踩着每一个乐符旋转。 她的裙摆翩翩,上面绣着的蝴蝶也跟着她的动作飞旋。 这场舞拉近了我们的距离,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和深蓝色的眼睛,我开始好奇我们见面的节点了。 是什么时候呢?这样的人,这样一张脸,见过的话我应该是不会忘的。 她也在注视着我,这样近的距离,我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舞曲接近尾声,我开口问她: "我们是不是在春猎上见过?“ ”我们的故事开始得远比您想象中的早。“ 一支舞结束,她也离开了。 来的突然,走得也那么利索。 再呆一会儿就可以从这里撤了。 看到自己光秃的手,我才想起去找那个侍者拿回首饰,顺手从里面挑了件丑的留给那个侍者。 我在一旁转转,随口应付了几个人,抓准时机溜出去了。 真的有人在看吗? 如果真的有的话,真是辛苦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