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 第1章 重逢 第一章 德国慕尼黑。 克伦贝格城堡酒店前,几辆大巴打着双闪,车窗上覆着厚厚的雪。 温淼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傈棕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头,脸颊因为暖气的缘故透着红。 外头的低声争执让本就睡得浅的她睫毛轻颤,几秒后,她微微皱眉,睁开了眼。 “里里,醒啦?”对面刷着手机的苏乐打了个哈欠,“你还能再睡会儿,估计没这么快进酒店。” 她揉了揉眼睛,声音软软的:“嗯...外面出什么事了?” 她昨晚刚结束自己首场个人琵琶独奏会,为了赶航班几乎没合眼。 苏乐把手机屏幕递过来:“你看群里,已经炸锅了,我们原定的那个翻译因为下雪被困在温哥华了,托运行李和乐器还被卡在半路。” “乐器不可以先拿吗?这个天气,放在外面我担心会损坏音质。”她愣了一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多放一个小时,损害就多一点。琴可比那些行李重要。”苏乐叹气:“但徐队说负责托运乐器的司机是一个当地人,英语不太好,在电话里和他沟通不了。” 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看到带队的徐柯智正在群里@主办负责人,连发了几条语气克制的询问,却被对方敷衍过去。 【我们会尽快安排新的翻译,请耐心等待。】 说来说去这些问题都是因为失联的那个翻译导致的。 苏乐凑过来:“也不知道那个翻译什么时候到,我们这次表演这么重要,就算换了也不一定比之前好,时间多赶啊,都没磨合。” 他们这次是全欧洲巡演,要跑九个国家。 和以往的演出不同,这一次不只是表演,更要结合现场讲解与文化互动。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她抿了抿唇,声音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但语气已经认真起来。 苏乐收起手机,靠在座椅上:“可不是,异国他乡的,徐队一对N,战力可查。” 隔着车窗,能看到路边裹着羽绒服的领队徐柯智正和几个酒店工作人员说话。 “我下去透会气。”温淼拿起放在旁边的白色羊毛大衣。 · 大雪封路,酒店门口全是前来交涉以及临时办入住的住客。 温淼简单问了一下徐柯智现在的情况,得到了和群里差不多的答复。 没办法,酒店不放人,只能干等着。 协商无果,两人只能随便找个空地坐着。 冷风顺势灌进来,白色大衣上的毛绒被风扬起,像一小团雪,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这几个外国人故意找茬吧,都给他们看了工作牌了。”苏乐原本还在生气刚刚那几个鼻孔看人的前台,看着温淼有点焉的模样:“你感冒好点了吗?” 温淼打了个哈欠,眼里有泪光,略带鼻音:“没什么大事。” “所以我叫你不要总是熬夜练习。对了,你哥开始和我发消息,让我提醒你把感冒药吃了。你看下手机。” 她拔掉充电宝的数据线,拿起放在身旁的手机。几条微信消息把通知栏挤得满满当当。 首当其冲的就是哥哥温宿的。 温宿大概是被相亲相爱一家人里99 的消息给催烦了,干脆私信她:【祖宗,睡醒了赶紧回个消息,他们又在问我,吃药也要我催,我很忙的好吗。】 外头有些冷,温淼吸了吸鼻子,手指点了几下,回了一句:【哦。还不是因为你拒绝爸妈给你安排的相亲,他们想给你找点事做。】 温宿回的很快,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张欠揍的嘴脸:【所以呢?你哥哥我至少是拒绝别人,而不是被、人、拒、绝。】 她本来就有点起床气,再加上进不去酒店,被他这么一戳痛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啊,毕竟哥哥你连被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靠拒绝别人来维持自尊了,真可怜^_^】 【还有,我现在在慕尼黑为国争光,而你,我亲爱的哥哥,还在被爸妈按头相亲。需要我帮你拍几张雪景,让你感受一下自由的气息吗?】 她气鼓鼓地锁上屏幕,一抬头就对上苏乐探究的目光。 “又和你哥吵架了?”苏乐余光瞥到她屏幕,“诶,等等——‘被、人、拒、绝’?什么时候的事?” “还会有人拒绝你啊,这人我认识吗?”苏乐一思索。 随口一说就这样戳破了她的心事,她把脸埋进大衣的毛领,睫毛耷拉下来。 目光投向酒店墙上那片摇摇欲坠的蔷薇花,声音闷闷的:“挺早之前了。你不认识,是我哥好朋友。” 苏乐顿时脑补了一出狗血爱情剧:“靠,你被他甩了?你哥没打死他?” “我哥不知道,我才不告诉他。他要是知道我是被他朋友拒绝了,肯定更要笑话我。” “而且,压根没在一起呢,我就被拒绝了。”想到当初被拒绝的理由,她就更不想让温宿知道了。 她幽幽地补充:“还是整整两次。” 被同一个人拒绝两次,这辈子就没那么丢脸过。 苏乐语重心长:“这就是你大学四年封心锁爱整日练琴的理由?就为了一个男人。里里,这不可取啊。” 温淼认真地道:“放心,我已经明白了,男人都是狗,我这是为了我的事业。” “得了吧,还事业呢,今晚不睡大街就要谢天谢地了。”苏乐被她逗笑,正挽着她的手准备上车。 几个站在台阶上的酒店员工正抽着烟,目光在温淼和苏乐身上慢悠悠地转了个来回,最终定格在温淼被大衣勾勒的纤细背影上。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侧过脸,仗着她们听不懂,用德语对身边的同事飞快地说了几个词,视线仍黏在她们这边。 接着同事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同样投来玩味的目光。 她对德语不太熟悉,但那种不怀好意的打量和笑声是共通的。 那混蛋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苏乐也感受到了明晃晃的恶意,环顾四周,徐柯智刚刚去角落和国内的领导打电话了,眼下她们这边没人。 “里里,对面好几个人呢,要不…..我们忍一下?”苏乐扯了一下温淼的袖子。 忍一下? 她脚步一顿。 · 谢京韫停好车,顺着手机地图的定位朝酒店走去。 蓝牙耳机那头还在叨叨:“薇姐不是说给你放假吗?你个工作狂自己加班就算了,还拉着我。行了,司机那边已经联系上了。过会儿把行李都送过来。” “薇姐以前帮我那么多,我没道理拒绝。”谢京韫单手插兜:“这次情况比较紧急,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吃饭就算了,你要是还有良心就过来帮我代课。” 酒店门口嘈杂声隐约传来,他抬起眼,视线落在被几个穿着酒店制服的男人围住的两个女孩身上。 穿白色大衣的那个格外显眼。 她冷着一张脸,嘴里清清楚楚地吐出几个德语词,发音生涩,是句不太入流的脏话。 也不管对面听不听得懂,她就翻来覆去把那两句重复,像只被惹急了只会凶巴巴哈气的小猫。 谢京韫盯着看了两秒,觉得眼前这一幕属实值得纪念。 他指尖点了点耳机,嗓音里含了丝听不出是无奈还是好笑的气音:“代课还是算了,我好像不适合当老师。” 他当年就不该多余教她这两句。 “哈?你在开玩笑.....” 也就在这时,那掐着烟的男人像是被温淼这几句话激怒,抬起手,燃烧的烟头竟直直朝她肩头按来。 谢京韫表情骤然冷冽:“先不说了,挂了。” 他摘下耳机,几乎是同时迈步上前。 一只手先于所有人,稳稳揽过温淼的腰,另一只手随即精准握住那人下落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对方吃痛地松了手,烟头掉落在雪地里。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与保护意味。 温淼只觉得腰间一紧,天旋地转间,后背已抵上一个温热的胸膛,整个人被安放在一旁覆着薄雪的石墩上。 突如其来的悬空与靠近让她条件反射地抬头,睫毛颤了颤,瞪他:“喂,你干嘛——” 她才骂几句。 “听话一点。” 低沉的男声掠过耳畔,近得让人心口一滞。 谢京韫仍维持着半护着她的姿态,抬起桃花眼,用流利的德语开口:“我是谢京韫,主办方委托我担任本次全程巡演的翻译及协调人。没记错的话,特殊情况入住的申请书我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发给你们了。” 风声掠过耳边,他目光掠向那位酒店经理的胸牌:“还有,工号4789。你所有的言行我已记录,明天早上八点前,我会将正式投诉送达你们的区域经理并追究你全部的责任。” 那个原本还神气的前台表情一僵。 空气在那一瞬间冷得几乎要凝固。 谢京韫用脚尖轻轻碾灭脚边的烟头,眉眼淡漠:“你等着被开吧。” 一切发生的太快,温淼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周遭呼啸的风雪声,在她的世界里骤然远去。 这张曾发誓再也不要见到的脸,此刻近在咫尺。 谢京韫注意到她的目光,指腹极其自然地擦过她因怒气与激动而泛红的眼角。 看来是被气的不轻。 他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闷笑,有些无奈:“温淼,怎么几年不见,一见面你还是在哭?” 那天晚上,慕尼黑迎来了入冬后最猛烈的一场暴雪。 酒店墙上的蔷薇花终于不堪重负,花瓣被风卷起,零落后又委顿在积雪之中。 温淼手指一缩,下意识撇开脑袋。 时隔四年。 她和她十七岁的初恋重逢了。 第2章 躲着 第二章 十七岁那年的夏末,温淼下定决心接下来一整个暑假,都不会再理温宿。 她窝在被子里,眼睛哭得通红。 自己不就是考完试,想和朋友一起去趟旅游吗?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先打小报告,又当众在火车站把她逮回来? 她也知道自己有错,可这是头一回见温宿那样凶。 委屈在心口闷成一团,怎么都咽不下去。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出来吃饭。”温宿的声音隔着门传来,低低的,还带着一点不耐。 她吸着鼻子:“不吃。你先道歉。” “饿死你算了。”门外的温宿揉了揉脖子,显然也没什么好脾气。 他插着兜走回客厅,把手里的抽纸丢给正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谢京韫:“你去叫她。” 谢京韫慢悠悠地合上手机:“你确定我叫?” “反正我伺候不了,”温宿大马金刀往那一坐,火气不减,“偷身份证、不打招呼就跑去旅游,还想让我道歉?都没成年呢,就知道作。” 他说话时特意抬高音量,像是故意让卧室里的人听见。 果不其然—— “我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而且,你又不是我爸,又不是我妈,管我干嘛!” “要不是他们俩去外面开研讨会把你丢给我,你以为我乐意管你?” “你平常眼睛那么瞎,今天干嘛不能继续瞎着?” “这死小孩——”温宿眉头一跳,刚要冲过去。 “行了。”谢京韫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回的,觉得好笑,从沙发上起身,“和你妹计较什么。” 他把手机揣进口袋,朝卧室走去。 停在房门前,指关节轻轻叩了两下:“温淼,出来吃饭?” 声音不大,却在狭窄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屋内安静,没有人理他。 他垂眸,指尖顿了顿,最终还是抬手又敲了一下。 “真不吃?” 温淼正坐在床上,试着平复心情,头发凌乱地糊在脸上:“说了不吃……嘶!” 她被问烦了,刚想朝外面吼一句,却因为动作太急,一不小心撞上床头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房间里传来那一声吃痛的抽气,门外的人停顿了两秒,随后“咔哒”一声,推开门。 本就憋着一肚子气的温淼,觉得自己这狼狈的样子被温宿看了个正着。 肯定又要笑话她。 “除非你道歉,不然我饿死也不吃。”她的声音带着鼻音,愈说愈低,委屈得像只炸了毛的小动物:“你真的讨厌死了……我要换个哥哥。” 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落在被单上,溅出一点小水印。 怎么不说话? 视线模糊间,一只手忽然伸到她面前。 男生穿着简单的灰色卫衣,午后的阳光从她房间碎花窗帘缝隙里斜斜落下,将他整个人都笼在一层淡光里。 他微微俯身,一只手撑在膝上,另一只递出一张纸巾。 谢京韫语调轻而温和,像带着一点笑,又像是小心翼翼地在哄。 “对不起?” · 这已经是她躲着谢京韫的第几天了? 温淼靠在酒店露台的栏杆上,看着外头发呆。 几天前的大暴雪停了,路上积雪被铲得干干净净,街角的咖啡店重新开门。 拎着塑料袋的苏乐从房间外头进来,一边摘围巾一边吐槽:“不至于吧,过去这么几天了,你没必要连餐厅都不去吧?” 她从阳台走回沙发,整个人软软一摊:“我是在避免任何可能遇见他的机会。” “你也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他啊。连徐老师都看出来了,刚刚在餐厅拉着我问,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苏乐模仿起徐柯智那副语重心长的腔调,声音拉得老长:“苏乐啊——你回去告诉温淼,有什么问题老师可以帮忙沟通的。但是呢,作为团队的一员,作为首席,大家还要共处两个多月,她不能回避交流的。” 她蔫蔫地往沙发上一靠,整个人都快陷进去,“我也知道不能一直这样,可我真不想看见他。” 温淼抿着嘴,语气小小的,又倔又委屈:“一看见他我就想跑,偏偏他还老在我面前晃。” 苏乐坐下来,边拆水果边说:“为什么会想跑啊?就因为那天他撞见你和别人吵架?可我觉得人家谢翻译挺好的啊,长得帅,水平高、态度还好。这几天排练大家都夸他,说学校从哪请来的翻译官。和之前那个大腹便便的老白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且,你知道吗?他是在外交部工作的诶,可不是普通翻译。”她嚼着小番茄,语气夸张,“资料上写着精通八国语言,当年外交部录取第一名。你说,这种人你到底在躲什么?” 她拿着叉子戳了戳水果,声音闷闷的:“我当然知道。” 不仅知道,还很清楚。 毕竟分开的这些年里,她总会“不经意”地从温宿那里打探他的消息。 他本科毕业后去哪里读了研究生,后面又去哪里工作。 她全都一清二楚。 苏乐一愣:“你知道?” “嗯。”温淼低头,表情有点僵,半晌才憋出一句,“他是我哥的朋友。” “哪个朋友?” “那个……”她犹豫了一下,瞪了苏乐一眼,小声咬牙道:“那个拒绝我两次的。” 空气瞬间安静。 苏乐嘴里的番茄差点掉出来:“不会吧——” “我说呢,怎么有人第一次见面又是搂腰又是擦眼泪的。” 搞得苏乐当时还以为自己在看什么爱情片电影。 “你闭嘴!”耳尖瞬间红了,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我都快原地去世了,你不准给我复盘?!” · 到了晚上,温淼从浴室里出来。 她吹干头发,换了一身宽松的居家服,裹着毯子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 iPad 看琴谱。 房间里就留了两盏黄色的壁灯,她换了好几个姿势,时不时用触笔在屏幕上写写画画。 浴室里,刚进去洗澡的苏乐探出个头来:“待会外卖送上来你帮我拿一下。” “好。”她应了一声,顺手拿起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吃点什么。 点开外卖软件,滑了好几页菜单,看着那些各色各样的封面图,却一个都提不起兴趣。 她叹了口气,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往后一靠。 心情不好就不吃饭的毛病,这么多年了,还一点没改。 这时,屏幕亮了一下,是苏婉清的视频电话。 “喂,妈妈?”她顺势坐起来。 “里里,感冒好点了吗?怎么都不打电话回来?”那头的苏婉清披着披肩,看背景应该是坐在客厅和她打的电话。 她看了眼时间,国内已经凌晨了。 “好多了,我这几天忙着排练,忘记了。后天就要和这边乐团合排。爸爸呢?” 苏婉清笑着把手机镜头往旁边偏了偏:“你爸就在我旁边坐着呢。” 画面里出现温成关切的脸,他仔细端详着屏幕:“让我看看,怎么好像瘦了不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这时镜头忽然一晃,温宿正好从房间出来倒水,听见这话探头插了一句:“她再吃真要超重了。您二位可别老这么惯着她。” 屏幕那头,温宿披着一件家居裤,连上衣都没穿。 她看着镜头里忽然出现他那张睡眼惺忪的脸,下一秒整个人都被雷劈了似的。 一手扶额,一手捂住眼睛,语气认真:“我超不超重不知道,但麻烦你在家穿一下衣服好吗?这对我的眼睛非常不友好。” 温宿正打算倒水的动作一顿,结果还没开口,温成已经轻咳一声,眼神制止他。 于是温宿话到嘴边,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有见到谢京韫吗?他昨天还给我发消息来着,说和你在一块。” 温淼:“......” 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婉清恍然想起:“你说阿韫啊?就是之前暑假来我们家住过一阵的那个男孩子?” 温宿点头:“嗯,他现在在温淼的艺术团当翻译。” “我看她大晚上这么有精神,”他瞥了温淼一眼,“还以为是在异国他乡见到熟人,太激动了。” “不过温淼,你表情怎么回事?这么心虚,做贼去了?” 要不说温宿了解她呢。 她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被温宿看出来点什么。 好在温成及时插嘴,将手机屏幕转了过来:“里里,有认识的哥哥在,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有问题就联系他。一个人在外面要记得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反正你们别担心我就行了。” 门铃声恰好在此时响起,她如释重负,踩着拖鞋往外面走:“先不说啦,外卖到了。” 温淼伸手接过外卖,但对方却迟迟没松手。 挂断电话,这才抬头:“外卖是吗,给我就好。” 就说巧不巧,门口站着的正是那个她连续躲了好几天,心虚的源头,电话里认识的哥哥本人。 谢京韫没穿外套,白衬衫袖口随意卷到小臂,胸前还挂着艺术团的工牌,看样子是刚从排练的地方赶过来。 谢京韫:“有空?我们聊聊?” 温淼:“......” 聊什么?她和谁聊?在哪聊?一定要聊吗? 她的脑袋嗡地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 “砰——” 门被她干脆利落地关上。 第3章 生气 第三章 沉默了几秒。 谢京韫抬手,敲了敲温淼的门,声音平静地透过门板传来:“我数三下。” “……三。” 温淼怂得干脆,没等他数完就一把将门拉开,只从门缝里露出一双眼睛。 “哥哥。” 女孩穿着米白色睡衣,胸前印着一只软乎乎的卡通猫咪。她的头发还没吹干,几缕碎发贴在颊边,看上去有点慌张。 谢京韫垂眸看着她:“原来还记得我。看你躲了这么些天,我还以为你根本没认出我来。” 温淼小声嘟囔:“我脸盲。” “……” 谢京韫似是被逗笑了,眉眼一松:“算了,给你三十分钟,去换衣服,把头发吹干了再出来,我到门口等你。” 他顿了顿,注意到温淼又打了个喷嚏,才补了一句:“多穿点,外面冷。” “哦……那我们去哪儿?”她问。 谢京韫瞥了她一眼:“带你去治脸盲。” 知道躲不过,温淼慢吞吞地回去,先是把头发吹干,然后换上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又在镜子前磨蹭了好一会儿。她试着涂了个桃红色唇釉,嫌太显眼,又擦掉。 从前不是没幻想过成年后有朝一日能和谢京韫单独出去约会。 可无论是哪一种场景,都不该是现在这种被押赴刑场的局面。 洗完澡出来的苏乐见她苦大仇深的样子,笑得打趣她。 “去见阎王差不多。”温淼哼哼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三十分钟整,她推开门,带着几分认命。 谢京韫没多问,领着她往车库走。 一路上,他走一步,她就跟一步;他停,她也跟着停。 上了车后,温淼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驶,手放在膝上。 谢京韫没急着发动车子,而是俯身过来,帮她拉过安全带。 他身上那种冷淡的气息近得几乎能闻到,混着淡淡的雪味和薄荷。 “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典型的 A or B 选择题。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温淼:“不吃可以吗?” 她选or。 谢京韫坐回去:“那去吃西餐。” · 那家西餐厅在主街拐角,靠窗的位置能看见整条雪后的街景。 灯光柔和,他们来的正是时候,主厅还有大提琴手在演奏,背景音乐是低低的弦乐。 谢京韫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线条干净,袖口微卷,露出手腕上浅淡的青筋。 他正侧脸和服务员点餐,神情专注。 温淼借着玻璃的倒影,偷偷看他。 谢京韫和温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 若说温宿是棱角分明的硬朗,那谢京韫的眉眼则更显清隽,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眼尾微挑,褪去了几分少年时的清冽,添了些许沉稳与深敛。 “我点了几样你以前爱吃的。”谢京韫把菜单推到她面前,“你看还有什么想加的。” “不用给哥哥省钱。” 温淼手指摩挲着皮质封面:“……我才不打算给你省钱。” “行,最好把哥哥吃穷。”谢京韫应着,低头和服务员补了几句:“甜点可以先上,不用等主食。” 等上菜的间隙,他一手随意搭在桌面,另一手撑着额角,眼帘微垂。 尽管姿态放松,但眼底隐隐透出的倦意却藏不住。 他原本计划一结束手头工作就来找温淼,可这个项目积压的翻译任务实在太多。 连续几天,他都只睡了两三个小时,而每次排练结束,她又总是溜得比谁都快。 温淼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的提拉米苏,每舀起一勺,就忍不住悄悄抬眼瞟他一下。 谢京韫开口,咬着尾音:“想看就看。” 就这样被正主抓包了。 她“唰”地挺直了背,险些被噎住似的:“我没看你。” “嗯。”他低笑一声,语气淡淡的。 短暂的沉默里,餐厅外的风卷过,敲在玻璃上。 谢京韫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温淼正小口喝着水,褪去了少女时期的稚嫩,肌肤瓷白细腻。 他当然明白,随着年岁增长,言行举止总会和以前不同。 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这只是小女孩长大了,异国他乡突然重逢,有些不自在也是正常的。 那么此刻,谢京韫已经能够确认——温淼并不想见到他。 “温淼。”他忽然开口:“我以前对你很差吗?”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她手指缩了一下。 很差吗?如果很差的话,她又怎么会喜欢他这么久。 “我不记得了。”温淼回答。 “……” “也是。”他低笑了一下,“你不记得也正常。一个寄人篱下的哥哥,确实没什么要一直记得的必要。” 他说完便不再作声。 空气在那一刻变得微妙,温淼几乎能感觉到那份寂静正无声地靠近。 窗外的雪光映进来,落在桌面上。在那片清冷的光晕里,温淼莫名觉得—— 谢京韫好像生气了。 · 印象里,温淼只见过谢京韫生过一次气。 大约是担心她又像之前那样不打招呼就独自跑去车站,温宿和谢京韫干脆排了个班,轮流在家守着她。 比起温宿那种“去哪儿都要管”的风格,谢京韫其实并不怎么束缚她,只要他出门前打声招呼就行。 那天也一样。温淼像往常一样从琴房练完琴回来,路上和朋友蒋姚桃聊起这事。 “你哥这是给你找了个专属保姆啊,”蒋姚桃掰了一半棒棒冰递给她。 她接过:“我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我哥手上,不然怎么我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早上她还为吃不吃早饭的事跟温宿吵了半天,温宿最后懒得和她掰扯,大手一挥,对谢京韫说这妹妹送他了,别客气的样子。 谢京韫当时也没拒绝,笑着说行啊。 蒋姚桃又咬了一口冰,含糊地说:“听你描述,毕竟不是自己家,你爸妈又不在家,他总得表现得好一点,不给你家添麻烦。” 在公交站和蒋姚桃道别后,温淼把吃完的棒冰棍丢进垃圾桶,朝小区门口走去。 她家住的是昌北市中心一个四合院式小区,安保很严,连外卖都只能送到物业,再由管家送上门。 刚走到门口,她就看见一个穿着蓝白条纹老头衫的中年男人,正跟保安激动地交涉着什么。 “都说了,我找的人就在这里。” 温淼只瞥了一眼,就准备刷卡进门。 “哎,小姑娘,你是这儿的住户吧?”那男人转头叫住了她。 她出于礼貌点了点头,但没有接话。 男人额头上还挂着汗,挤出一个笑:“那你认识谢京韫吗?就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你应该认识的,你们小女孩不都是喜欢这种类型吧。”他边说边要去掏手机翻照片。 温淼攥紧琴包带子,往后稍退了一步:“叔叔,您说的这个人住隔壁小区,不在这儿。” “这样啊。”男人愣了一下,突然啐了一口:“妈的,我就说,他怎么可能住这种高档地方。亏老子还以为他和他妈一样攀了什么高枝。” 对方变脸变的太快,温淼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于是晚上吃饭时,她随口一提了一嘴这个事情。 正给她盛汤的谢京韫动作一顿。 他抬头,眉头轻轻一蹙,那种平常没什么脾气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 “什么时候的事?”他声音低下来。 温淼被这语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就今天下课,在门口碰到的。” “除了这些,他还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没说什么了。”温淼没把那句攀高枝的话说出来,那句话她听了都不舒服,更何况是谢京韫。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了句:“哥哥,是你认识的人吗?不好意思,我觉得他看上去有点奇怪,就随口应付了一下。” 谢京韫没立刻回答,指尖在桌下轻轻一扣。 温宿抬眼瞥了他一眼,像是提醒他冷静。 几秒后,谢京韫回过神,神色一敛:“抱歉,我没在怪你。” “你做的很好的,这种人确实没什么好理的。”他撩了下刘海,吐了口气:“以后我送你去上课。” 温淼:“……啊?” 谢京韫坐下来:“嗯,下课我也去接。” 她也是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当初那个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谢京韫的父亲。 ·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与温淼预想中的盘问和责备不同,谢京韫对她这几日的躲避只字未提。 饭后,他另打包了一份提拉米苏递给她,让她带回去和室友分着吃,随后便将她在酒店门口放下,只说自己还有工作要处理。 回到房间,她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纹路,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下车时谢京韫最后的表情。 搞砸了。 刚刚不该说那句话的。 正敷着面膜的苏乐扭头看她:"怎么了?出去一趟魂都丢了。" 苏乐划着手机:"都十一点了,谢翻译精力真好啊,刚和你吃完饭又去排练厅踩点了。" 群里,谢京韫发了几条注意事项。徐柯智回了个"收到",说可以收工了。 温淼坐起身,在群里点开谢京韫的头像。 看着那个除了节日祝福外从未单独聊过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 "算了。你先睡,我出去一趟。" 温淼匆匆跑下楼,站在酒店大堂。出来的太急,只穿着单薄的毛衣,冷得不停踱步。 约莫半小时后,穿着长款大衣的谢京韫与另一位翻译程隽一同走进来。 "怎么在这儿?东西落我车上了?"谢京韫本来还在和程隽聊天,目光一扫,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她。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谢京韫示意程隽先上楼,带着她走到休息区的角落。 "先披着。"他脱下外套递过来。 温淼接过还带着体温的大衣:"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解释一下之前在餐厅说的话。” "怕我误会?"谢京韫打断,"温淼,我们还要共事两个月。就算有什么,也是我该处理好的情绪。你不必因为顾及我而影响自己的状态。" 谢京韫靠在栏杆上:"虽然我只是个你都不记得的哥哥。" 他垂眸笑了笑:"想想还挺伤心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本来就在斟酌语言,听到他这个话,急切地抬头,"什么寄人篱下,什么不记得,我从来没那么想过。” 温淼差点咬到舌头,"而且,你不高兴什么嘛,当初不是你先拒绝我的吗?换作是你,面对拒绝过自己的人,能做到毫无芥蒂吗?"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反正你不要那样说自己。我不喜欢。" 急切的辩解里透着真切的在意。 她在意他。 可是,谢京韫为什么不说话? "......" "原来是因为这个。"谢京韫不知何时已侧身看她,唇角微扬,哪还有半分方才的落寞。 温淼这才后知后觉——他在逗她。 “我不和你说了,上去睡觉了。”温淼把外套塞他怀里。 "真生气了?"谢京韫抓着她手腕,没放手。 “你说呢?”温淼怒瞪他一眼。 亏她刚刚担心的要死。 谢京韫也不恼:"现在想想,当时还好没答应你。不然现在你哥估计也不会拜托我在这里照顾你。” 撬朋友妹妹的墙脚这事,哪个混蛋能干出来。 他当初要是真答应了,温宿怕不是要直接和他断绝往来。 想到那个画面,谢京韫不由在心底失笑。 有些关系一旦开始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对于这一点,他很清楚。 温淼深吸一口气:“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哥他不喜欢男的。” 谢京韫:“.......你在想什么。” 她眼神满是哀怨:“不然呢,你天天提我哥,不是喜欢我哥,就是想和我哥搞好关系。” 谢京韫被她问得一怔,沉默片刻感觉太阳穴都在跳:“…那你还是理解成我想和他搞好关系吧。” 温淼看着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是不经思索地冲口而出:“好啊,既然要和我哥搞好关系,那做我男朋友不是更亲上加亲?” 第4章 拒绝 第四章 这话一说出口,温淼看着谢京韫愣神的表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既然你这么想和我哥搞好关系,那不如和我搞对象,这样不更快。 “我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她抢在谢京韫开口之前急忙打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当初我还小,没道理过去这么久了我还对你念念不忘。” 这话说出来,温淼自己也觉得颇有道理,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耳边的发梢:“我才二十出头,哥哥你都三十了。” 她像是找到了某种底气:“最近不是有很多新闻吗?都说你们这种已经工作了的男人最爱招惹女大学生。觉得我们没社会经验,说两句情话就能被哄得团团转,还不用负责任。” 温淼深吸一口气,脸上对这类行为的嫌弃几乎要满溢出来。 “平常工作忙,除了有点钱,根本没什么好的。年纪还大。” 谢京韫安静地听完她这一长串的“控诉”,最先回应的却是:“……我二十七。” 温淼掀起眼皮,小声嘟囔:“有区别吗?” 她扬起下巴,下了最终结论:“总之,吃亏的是我,哥哥你知道吧?” 谢京韫被她这一通说得没了脾气,若有所思:“哥哥有这么差?追我的人还挺多的。” 温淼轻轻踢了一下他的皮鞋鞋尖,追加罪名:“再加一条,年纪大还不要脸。” 谢京韫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她把散开的毛衣开衫拢了拢,动作自然。 他的神色稍稍正经了些,看着她:“温淼,你不用对比你年长的人带有什么滤镜。那些所谓的阅历和为人处事,不过是建立在我们比你多活了几年基础之上,这些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因为你在未来迟早都会拥有。”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你还小,可以慢慢挑。” 温淼别开眼,闷声道:“我知道。”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头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涩然,嘴上却不肯服软:“喜欢我的人也很多。” 谢京韫闻言轻笑了一下,带着点纵容:“行。反正你知道就行。” 这倒是实话。作为艺术团的首席,她明媚得像早春第一枝绽放的桃花,连皱眉都带着被娇惯出来的生动灵气,任谁都能看出是家里精心呵护长大的女孩。 谢京韫的手还虚虚地搭在她肩头,指尖的温度隔着薄薄的毛衣若有似无。 他垂眸看着她,神情是一种温淼能清晰读懂的、带着距离感的平静。 她知道,接下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 “所以,我们是不可能的。” 这不是欲擒故纵的推拒,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判决。 他刻意放缓的语速,像是在给她时间消化这个事实,又像是在强调这句话的分量。 温淼的指尖猛地蜷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就像当时一样。 · 温淼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了。 她独自坐在床沿,盯着被子发了很久的呆。 所以,她就这样被谢京韫拒绝了…… 第三次? “真是没出息。”她实在没忍住,把脸颊深深埋进了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自己怎么能听完那句话后,就那么转身跑掉了? 这样岂不是和四年前一模一样,丝毫没有长进吗? 可是她该说什么?说“我知道了”,还是像电视剧里那样洒脱地回一句“谁稀罕”? 如果说开始那句吐槽纯属一时冲动,那此刻翻涌而上的后知后觉才更让她胸闷。 温淼知道他可能只是想找句话结束那时的尴尬,又或者,是像她一样,借着那个由头说出真心话。 但无论是哪一种,那句“我们没可能的”,落在她心上的分量,实在是太沉重了。 “里里?你回来了……”已经睡下的苏乐迷迷糊糊察觉到动静,撑起身子,顺手按亮了壁灯,“怎么还不睡?” 暖黄的灯光下,女孩独自坐在床边,长发柔顺地披散着,人却在明显走神,两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温淼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囔:“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事儿……你脸怎么这么红?”苏乐话说到一半顿住,急忙下床伸手去探温淼的额头。 触手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之前不是说你感冒都好了吗?” 苏乐一看她这模样就明白了。肯定是之前的感冒根本没好利索,今晚又穿得单薄跑出去吹了风,病情这才加重了。 “难受吗?”她一边问,一边把被子拉过来紧紧裹住温淼,转身去行李箱里翻找温度计,“这个点儿队医估计睡了,我先给你量个体温。” 她翻找着,又不放心地回头追问:“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房间里只剩下她翻找东西的细碎声响。 短暂的沉默后,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鼻音的回答。 “……嗯,我好难受。” 苏乐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其实没指望温淼会真的回答。在她印象里,温淼看着娇气,骨子里却比谁都坚韧要强。 当初学院里来了位国际知名却以严苛著称的教授,明确放话只授课、不招学生,除非有人能用实力证明自己值得他破例。 消息传开,大部分人在权衡之后都选择了放弃——除了温淼。 苏乐不是没问过她,何必非要执着于一件希望如此渺茫的事,毕竟学院里值得追随的老师并非只有这一位,花费巨大心力在这上面多么没意义。 但温淼当时望着窗外,思考后笑着给出的回答,至今都让她记忆犹新。 她说,这世上没意义的事情本来就太多了。既然结局可能都一样,那至少在她还能选的时候,选一个她认为最好的。 最终,温淼用整整一年的坚持和无可指摘的专业能力,让那位教授破例将她收入门下。 大学四年,她雷打不动地每日去琴房报到,风雨无阻,从不缺勤。她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了琵琶上,心无旁骛,这才成了院里最年轻的首席。至于练到指尖红肿、演出前夜因疲劳过度去医院打吊瓶,对她而言更是家常便饭。 所有这些,她从未喊过一声苦,也没在人前说过一句累。 可今天,温淼却承认了,她说,她好难受。 温淼睫毛低垂着,脸上并没有泪痕。或许只有借着生病带来的脆弱,她才能对自己诚实这么一次。 谢京韫这个混蛋。 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叹息:“乐乐,我好难受。” 她一直都知道,单恋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没有承诺,没有回报,看不到尽头。 而她,竟然在这样的无望里,固执地坚持了整整五年。 · 后半夜,吃了退烧药的温淼依旧不见好转,额上的温度反而有攀升的迹象。 苏乐心急如焚,准备在微信群里向领队说明情况,顺便帮她请假,手机却被温淼轻轻按住。 “别……”温淼的声音因高烧而沙哑,“在国外看病太麻烦了。明天,明天还有重要的合练……我睡一觉就好了……” “你先睡觉吧,不用管我了。” 苏乐给她换了一个毛巾,捏了一下她的脸:“怎么可能不管你呢?你病的这么严重居然都不说。” “真的对不起嘛。”温淼小声:“我也是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 意识在昏沉与清醒间浮沉,身体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又时而如坠冰窖。 上一次这样狼狈发烧的时候,还是在她十八岁生日之前。 那段时间昌南有流感肆虐,起初没什么人在意,都以为只是寻常小感冒。 不过打视频时,温成和苏婉清在屏幕那头还是叮嘱他们几个注意身体,温淼嘴上应着,满脑子都是下周谢京韫的生日。 她端着刚切好的水果跑去温宿房间,想要旁敲侧击打探些消息。 “你问谢京韫喜欢什么?”温宿正在打游戏,头也不回,只瞥了一眼她捧着的果盘:“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 “还不是因为他最近很晚才回来,也找不到机会问。哥你和他大学四年舍友,肯定知道点兴趣爱好的,比如他平常喜欢做什么,有什么爱好?” “没有。” “怎么可能?你能不能别敷衍我。”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一个大男人过什么生日,”温宿漫不经心地敲着键盘,“反正我没见他正经过过。” “他最近不是在旁边奶茶店上班吗,你拉着你的小姐妹一起去那里包场,让他做个二十来杯奶茶。他指定感谢你。” “喂!” “这不行?那你要真想送礼物,我建议你把送我的那一套礼物给他,他肯定喜欢。”温宿操纵着游戏角色,漫不经心地说,“就你在精品店买的那套防秃三件套''—生发洗发水、头皮按摩仪、还有那个会发热的生发头盔。” 温淼气得直接伸手挡住屏幕:“我是认真在问!” “我也是认真在建议啊。”温宿终于放下手柄,拿起一块西瓜,“当初不是你和我说吗,每一个二十岁的男人收到这个礼物都会感动到哭。” “切,你也太冷血了,对待舍友一点都不上心,”温淼没搭理他,有些惆怅地戳着果盘里的西瓜,“我要是京韫哥哥肯定很伤心。” “哥哥真惨。” “……” “温淼,我们家什么时候还有这号亲戚了?你怎么叫他一口一个哥哥,比叫我还亲热?” “这不当然吗?”温淼理直气壮,“拜托,哥哥。现在一周五天,天天照顾我的是他不是你好吗。” “能不能有点良心?反正你叫了他就别叫我。” 温淼伸手把他刚拿起的西瓜块抢了回来,塞进自己嘴里,果断做出了选择。 她含糊道:“好的,温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