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重生]》
1. Chapter 01
星光黯淡,月亮像蒙上了一层轻纱。
高档别墅里的床上,两道身影紧密缠绕在一起。
月光穿透玻璃,洒下一层清辉。
风从窗户一角吹进来,即便是冷清秋日的风,吹在房间内也是热的。
呼吸似乎都收紧了,秦毓看着眼前的人,眼尾泛红,连右眼睑下那颗泪痣都显得妖艳诡谲。
让人恨不得能把她压进床里,这辈子都不放出去。
秦毓放缓动作,轻轻地吻在她的泪痣上。
连带着眼泪都吞没。
眼泪应该是咸的,是温热的,可秦毓没尝出来,于是她的动作更加迫切。
想让那双漂亮的眼睛流泪。
想让她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想把那白皙的皮肤上全部印上自己专属的痕迹。
房间里的温度不断升高,可陡然间,所有场景都变了。
窗户打开,冷风袭来,床单一角被吹得飘起来。
刚才还在她攻势下节节败退的女人,此时安静地躺在浴缸里,好似是睡着了。
秦毓朝她走过去,在一旁安静地待着,吻她的额头,鼻尖,薄唇,耳朵。
可当她再次抬起眼时,浴缸里的水忽然变红了。
水逐渐漫出浴缸,秦毓开始感到害怕,她拍了拍女人的脸,却怎么也叫不醒。
那水越来越红,越来越多,开始染红她的眼睛。
秦毓伸手想要把女人抱起来,可是当她的手伸出去,却直直地从女人身体里穿过去。
她只摸到了一片虚无。
秦毓想要开口喊:“唐芮白……”
可她的嘴怎么也张不开,她发不出自己的声音,哪怕她的心里拼命在喊——唐芮白、阿芮、小白、糖糖……
那么多称呼,那么多专属于她的称呼。
但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水漫过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也淹没。
那种害怕忽然消失了,她在水中无限接近唐芮白。
就这样,死在一起也是圆满。
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晃动让整个世界开始崩塌,逐渐变成一片消散的白雾。
“醒醒。”有些清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毓姐,你别吓我。醒醒。”
秦毓感觉头晕目眩,睁开眼看到的也是一片雪白。
“终于醒了。”助理陈霜松了口气,又轻轻戳了下秦毓的肩膀:“毓姐,要不要喝水?”
秦毓缓缓转过头去,就看见陈霜和经纪人唐韵兮的脸,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秦毓感觉自己心脏都被攥紧了,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只是一个梦。
是梦啊。
那就没事了。
秦毓轻呼出一口气,朝陈霜点了下头,陈霜立马转身去给她倒水。
“我……”秦毓触及到唐韵兮的眼神,勉强朝她笑了下,想说我没事,可是嘴巴微张,却感觉自己说不出话了。
唐韵兮皱眉,先抽了几张纸递过去,“擦擦眼泪。”
秦毓摸了把脸,像刚洗了脸一样,接过纸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
她想说,我做了个噩梦。
但声带像是被粘住了一样,几次尝试还是说不出话来。
秦毓皱紧眉,拿手机打了几个字给唐韵兮看:【我说不了话。】
陈霜倒了杯温水来,秦毓喝完后仍旧无法开口。
“你先缓缓。”唐韵兮心情沉重,可看了秦毓刚才的状态,也不敢说重话,压着心底的难过温声安慰道:“可能是哭哑了嗓子,等过两天就好了。”
助理陈霜在一旁说:“毓姐,别太难过。”
秦毓又打字:【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陈霜是去年才到秦毓身边来的,心理学专业,没找到对口的工作,因为酷爱追星进娱乐圈当助理,刚好被唐韵兮看中,安排到了秦毓身边。
但陈霜是唐芮白的粉丝,这事儿她一直不敢说,毕竟圈内盛传秦毓和唐芮白是死对头。
尤其秦毓的女主资源被唐芮白抢了好几部。
陈霜在秦毓身边待了一年,觉得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坏。
起码,之前有一次两人在晚宴上遇见,秦毓打了个喷嚏,唐芮白给秦毓送来了一杯红糖姜水。
放在保温杯里递给陈霜,让陈霜监督秦毓喝下去。
可再多的接触,陈霜便没见过了。
却没想到,唐芮白去世的消息传来后,秦毓像疯了一样。
这是消息传出后的第五十二个小时,秦毓只在刚才短暂地睡了一小会儿,还在梦里泪流不止,陷入梦魇的状态让她看着有些害怕。
陈霜的眼睛也哭肿了,可她远不及秦毓这般严重。
陈霜低声问:“毓姐,什么噩梦?”
秦毓没说话,纤白手指戳在屏幕上,翻出通讯录置顶的名字:[R],手指微颤拨了出去。
由唐芮白为电影《风向南飞》演唱的主题曲《余白》,熟悉的声线像是情人在耳边呢喃,低低地诉说着对方的思念。
但,无人接听。
秦毓轻呼出一口气,继续打。
一连五次,站在旁边的唐韵兮看不下去,从她手中一把躲过手机,“别闹了,秦毓。”
秦毓抬起头,眼睛红得滴血,就连鼻尖也是红的,仔细看,她的眼里亮得可怕。
陈霜从未见过这样的秦毓,跟秦毓共事这一年,秦毓待人处事十分温和,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就像是一阵和煦的春风。
可此刻的秦毓冷漠疏离,那眼神又带着几分绝望。
看得让人心惊胆战,陈霜甚至害怕地往后退了半步。
但唐韵兮跟秦毓认识八年,一手把秦毓从藉藉无名的素人变成如日中天的顶流影后,面对她这样的眼神,难过之余还有些失望。
“打不通的。”唐韵兮冷声道:“她死了。”
秦毓的眼神一瞬间失了神采,站起来从唐韵兮手中抢过自己的手机。
继续拨打那个电话。
“死了就是死了。”唐韵兮继续道:“她的葬礼定在五天后,我给你把那天的工作全部推掉,你可以去参加她的葬礼。但,这几天还请你打起精神来,你不仅仅代表你自己,秦毓!”
唐韵兮喊她的名字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还以为秦毓和唐芮白离婚就是结束,她俩那段感情也就淡了。
却没想到还不到半年,就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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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芮白去世的消息。
让唐韵兮更没想到的是,一向冷静自持,工作为上的秦毓,竟然会在唐芮白去世后宛如行尸走肉。
不吃不喝不睡觉,只有一句话——她不是自杀的。
秦毓不顾她的阻拦,亲自去了唐芮白家里,被狗仔拍到,到现在新闻热度还居高不下。
公司不知道给她花了多少公关费。
高层如今放下话来,要是秦毓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介意直接把她封杀掉。
公司能捧一个秦毓,就能捧第二个。
可别恃宠而骄,真以为公司非她不可。
秦毓对这些根本不关心,在唐芮白去世的第一天,秦毓还会因此跟她争吵,可是从唐芮白家里回来以后,她就很少说话。
到现在直接跟她表明——我失声了。
秦毓目光冷冷地看向唐韵兮,看得唐韵兮心慌,就好像秦毓的灵魂在一点点被抽离。
“你马上有新的代言要公布,有新的电影要宣传,有新的综艺要上。”唐韵兮强撑着:“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秦毓张嘴想说什么,还是说不出话,最后捂着心脏直愣愣地朝沙发上倒去。
……
秦毓的昏迷把唐韵兮和陈霜都吓了一跳,紧急把她送去了高档私人医院。
秦毓似乎又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唐芮白总是安静的,但她看见自己就会笑一下,就像是冰雪消融的一瞬间。
她们共同租住了一个小房子,床很小,也很冷,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这样才能驱散寒意。
那时年轻,用不完的力气。
奔波在不同剧组跑龙套,回到出租屋里只要碰到对方的身体,就是干柴烈火。
有时候大部分的休息时间都在床上度过,但睡觉的时间很少,也不觉得累。
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梦的尽头,是唐芮白消瘦的背影,是一片雾茫茫的白。
秦毓倏地睁开眼,在病床旁打盹的陈霜立马摁下求助铃,医生很快进来。
秦毓的思绪慢慢回拢,她下意识从床头拿手机,陈霜在一旁战战兢兢地说:“兮姐把你手机带走了,说是先替你保存。”
这是怕她在网络平台发些不好的内容?
秦毓勾唇冷笑,又找陈霜要手机,陈霜小心翼翼地说:“毓姐……”
等医生检查完,秦毓还是没能说话,可她也不在意。
病房里安静地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秦毓没为难陈霜,干脆闭上眼。
秦毓脸色苍白得可怕,躺在病床上像个易碎的瓷娃娃,陈霜也忍着一天没刷手机,但只要想起前两天的热搜,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粉了五年的偶像好不容易拿到大奖,手握高奢代言,即将红得发紫。
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眼前铺开了一条璀璨的青云路,可在路的起点,是她的尸体。
非粉都得心碎的程度。
更何况像陈霜这样的老粉。
可陈霜不敢表露出来,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病房里,偶尔瞟一眼秦毓。
日色西沉,落日熔金。
秦毓的绯闻女友沈江春踩着高跟鞋走进病房,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2. Chapter 02
陈霜被沈江春支了出去。
下一秒,沈江春把自己手机扔给秦毓,而后自顾自从桌上拿起苹果削起来,“兮姐让我过来劝劝你,明天咱俩还要参加晚会表演。今天的彩排没去,制作方已经很不满意了,如果明天放了现场鸽子,那我跟你要一起赔钱。”
秦毓没顾上听她的话,拿过她手机打开了热搜。
#唐芮白自杀#
#唐芮白葬礼#
#金玉奖发文悼念唐芮白#
#冯宝珠我会永远想念你#
#唐芮白死亡时间#
#唐芮白抑郁症#
#秦毓去唐芮白家里#
……
唐芮白去世三天,仍旧占据着微博热搜的半壁江山。
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讨论唐芮白的死,有网友怀疑唐芮白并非抑郁症自杀,而是谋杀。
可警方通报文件在第三天就将案件定性,是自杀。
甚至唐芮白死前留下了遗嘱,所有财产捐献给山村女童教育机构。
秦毓划屏幕的手都在颤抖,至今无法相信唐芮白真的死了。
就连网上唐芮白的照片都变成了黑白色,她的粉丝剪了很多视频,热度极高。
秦毓把那些视频翻来覆去地看,就像唐芮白隔着屏幕在跟她打招呼,像唐芮白还没死。
沈江春吃完了一个苹果,把核抛进垃圾桶:“你跟唐芮白到底什么关系?真好过啊?”
秦毓没说话。
“所以你俩的离过指的是,你俩曾经结过婚?”沈江春又问。
秦毓抬眼,没否认。
沈江春倒吸一口凉气,“那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会是被情所困吧?看起来也不像啊。”
秦毓垂眸,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江春的问题。
因为她也不知道。
秦毓跟唐芮白的开始很简单,两人在同个剧组演了丫鬟,加了联系方式要给对方介绍活儿。
一来二去变熟,然后演了一场吻戏。
那是秦毓的初吻,吻技极为青涩。
唐芮白也不遑多让,但两人唇分开的瞬间,秦毓有些心动,看着唐芮白的脸红了耳朵。
没过两天,两人约饭喝了顿酒,就那样滚了床单。
没有告白,没有鲜花,没有任何浪漫的仪式。
两人最独特的默契就是要在滚完床单以后,唐芮白点一支烟,秦毓凑过去吸两口,然后在唐芮白的肩膀上咬几下。
唐芮白被咬疼了也不吱声,安静地盯着秦毓看。
唐芮白的眼睛很有故事感,就像是平静的井下藏着耀眼夺目的宝藏。
大家都说秦毓是天生的大屏幕脸,故事感满满。
可秦毓始终觉得,唐芮白比她更适合大荧幕。
她们一路从藉藉无名走到现在。
唐芮白站在了金玉奖的领奖台上,成为最佳女主角,又一举夺下国际梧桐奖最佳女主角,成为国语电影四十年内唯一的获奖者。
这样的成就顿时引爆网络,再加上她曾经的作品,称得上一句厚积薄发。
哪怕她们离了婚,秦毓也为她高兴,在她获奖热搜出来的那晚,不知道用小号在#唐芮白影后实至名归#词条里发了多少条夸奖的评论。
离婚之后,秦毓过得并不好,可她想,唐芮白开心也挺好的。
起码每次出现在镜头前,唐芮白都能笑一笑,不像她每次去见唐芮白的时候,连个笑脸都没有。
可秦毓还是会想她,躺在她们曾经睡过的床上,整夜整夜睡不着,到后来都不敢回家了。
所以当唐芮白在镜头前,记者采访起她的感情状态时,她说了一句:“离过。”
秦毓面对记者的采访,也鬼使神差地说了句:“离过。”
她俩在同一天,面对同一个问题说了同样的答案,很难让人不多想。
秦毓跟唐芮白从未公开,甚至网友和圈内人都认为她俩关系不好。
因为好几部网传是秦毓的戏,最后变成了唐芮白女一。
但那都是秦毓送给唐芮白的,她想让唐芮白红遍大江南北,然后两人有足够的实力去官宣。
却没想到,她俩离婚后,唐芮白红了。
所以秦毓晚上喝了几杯,借着酒劲儿给唐芮白发消息:“要不,咱俩再试试?”
她是真的想唐芮白,离婚以后她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以前拍戏时总想着赶紧拍完,腾出空来就回家去找唐芮白,两人窝在客厅里一起吃桶泡面,或是点一份外卖,打开投影看个无聊的电影。
只要跟唐芮白待在一起,她就会觉得满足,安全感十足。
所以她扔掉脸皮,放下自尊,把那些拧巴得要死的劲儿都扔了,厚着脸皮给唐芮白发消息。
却没想到,唐芮白没回复她。
回复她的只有第二天传来的,唐芮白的死讯。
这是唐芮白在报复她。
唐芮白恨她,恨得要死,所以才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让她生不如死。
可是,为什么呢?
秦毓想不明白。
沈江春原本是想来劝秦毓的,但秦毓这样子让她都觉得有些悲伤,一些话便哽在喉头。
其实,沈江春跟秦毓的关系并不亲近。
秦毓在圈内没什么朋友,她这人看起来温和,跟谁都能处成朋友,实际戒备心很重。
沈江春跟她同一个经纪公司,合作过三部戏,演过两次情侣,传出过绯闻也为戏炒过CP。
每次秦毓都会果断辟谣。
以前沈江春以为是秦毓不喜欢绯闻,但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另有隐情。
唐芮白就是那个隐情。
天渐渐黑沉下来,沈江春从秦毓手中夺过手机。
屏幕里的唐芮白端庄大气,眼含笑意,“大家好,我是唐芮白,也是《落夜》的余夜……”
她的眼睛像会讲故事,寥寥几句就将人代入了电影里。
可惜了。
沈江春关掉手机,语气淡淡道:“节哀。”
秦毓仍旧没有开口。
沈江春眉头微蹙,“难道你真的失声了?”
秦毓抿唇,微微摇头:“我……”
她只说出一个字就觉得没劲儿,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唐芮白死了。
她服下安眠药,穿着最喜欢的那件睡衣,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任由水被血染红。
她死的不太痛苦。
可秦毓的心好痛啊,就像是心脏变成流沙,寸寸灰飞。
秦毓说不出来她的痛意,只是一双眼睛毫无生机,光是看着,沈江春就被巨大的悲伤笼罩。
演员的共情力在此刻成为了弱点,
沈江春说不出任何劝告的话,也无法责备,轻叹一声道:“不行就赔钱吧。但你这属于意外,我找个律师问题应该不大。”
说完后便出了门,她在病房门口给唐韵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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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个电话。
秦毓懒得听她们说了什么,但依稀有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明天那活动推了吧。”
“人都这样了,你是周扒皮吗?”
“姐,心疼心疼你家艺人。”
“……”
半小时后,沈江春又回到病房,但没往前走,站在门口淡声道:“唐芮白的葬礼由她经纪人一手操办,在五日后举行,圈内不少人都会去。”
“谢谢。”秦毓很低地说了声。
沈江春:“我这还有个小道消息,不保真,但你可以去跟唐芮白经纪人确认一下。”
秦毓抬眼,眼露好奇。
“据说唐芮白得了乳腺癌晚期。她不想治,直接选择了自杀。”
沈江春说完这个重磅消息便离开了病房,站在医院楼下,秋夜凉风轻拂过她的身体。
她摁开手机,唐芮白那张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据说演员会跟自己大爆的角色在不同程度上产生命运的共振。
唐芮白在《落夜》里演的余夜便得了乳腺癌。
沈江春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是对优秀同行的惋惜。
病房里的秦毓更是如遭雷劈,她拔掉了手背上所有的针管,也不顾横流的鲜血,摇摇晃晃就往外走。
助理陈霜走进来,看见这幕吓了一跳,“毓姐……你……你……”
“联系唐韵兮。”秦毓冷声道。
就算她不说,陈霜也要给唐韵兮打电话的,但秦毓对唐姐的态度让陈霜害怕。
唐韵兮从秦毓出道就是她的经纪人,关系十分紧密,亦师亦友。
秦毓平时都喊她唐姐,可现在连名带姓叫她。
唐韵兮正在为秦毓这两天的“罢工”跟公司解释,从秦毓出道就没出现过这种事儿,唐韵兮的腰都快弯断了,好说歹说才稳住上层和合作方。
接到陈霜的电话,她刚喝了口水,“怎么了?”
秦毓直接跟唐韵兮说:“还我的手机,给我一周时间,等唐芮白的葬礼结束,我会回来工作。”
唐韵兮先是一怔:“你能说话了?”
秦毓绷着一股劲儿,她的嗓子有点痛,可说话还是能做到,之前是不想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不如不说呢。”唐韵兮闷声道:“一开口就给我这么艰巨的任务。秦毓,你知道光是这两天的事儿,我已经很难处理了吗?你丢下的拍摄任务、综艺录制、路演宣发、直播……”
“七天。”秦毓说:“我只要七天。”
“太难了。”
“那我会毁约。”秦毓沉声道:“我跟公司解约。”
“你疯了?!!”唐韵兮怒道:“你知道你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吗?!现在要因为唐芮白的死就要把自己也毁了吗?”
秦毓挂掉了她的电话。
她没回答唐韵兮,但唐韵兮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心有余悸。
唐韵兮知道,秦毓平时很听话,看起来像个任人揉捏的棉花娃娃,实际上认定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十足的犟种。
就像公司让她和沈江春炒CP,她从来不妥协一样。
为此她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可她甘愿。
如今,唐韵兮知道秦毓说的都是真的。
她还是低估了秦毓对唐芮白的感情。
从前她一直觉得秦毓和唐芮白对彼此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否则怎么会离得那么顺利?
3. Chapter 03
秦毓拿到手机,又把病号服换下,不顾陈霜的阻拦直接出了院。
她穿着宽松的黑色卫衣,宽大的帽檐遮住她半张脸,黑色口罩把她的下半张脸也遮得严严实实。
秦毓先给唐芮白的经纪人柳珂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又给唐芮白的助理关菲打了一个,持续很久接起来,然后告诉她:“我离职了,毓姐。”
秦毓才知道关菲已经离职快两年了。
果然,她忽略了和唐芮白相关的很多事。
秦毓开车去往柳珂家,摁了好多次门铃都没人应。
终于,凌晨一点钟,柳珂从电梯里走出来,看见一身黑衣的秦毓先吓了一跳,直接往电梯里退。
秦毓摘下帽子和口罩,红着眼喊了声:“柳姐,是我。”
柳珂站在那儿跟她对视,楼道里橘黄色的灯光把她的脸照得苍白骇人。
直到电梯门关闭的声响把柳珂的思绪拉回来,柳珂再次从电梯里走出来,走过去指纹开锁,让秦毓进了门。
柳珂这两天不仅要忙唐芮白葬礼的相关事宜,还要忙唐芮白留下的那部分合作。
但唐芮白基本上没留下什么,该她拍的,宣传的都搞定了。
主要是她的葬礼。
柳珂手里不止唐芮白一个艺人,但唐芮白是目前热度最高的,也是跟她关系最好的。
唐芮白和秦毓的事儿,柳珂也知道一些。
对于秦毓的上门,柳珂自然也明白原因,所以她给秦毓倒了杯水后便把唐芮白的病历拿了出来。
四个月前刚做完胃穿孔手术,一个月前查出来乳腺癌。
在她人前风光时,人后正遭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唐芮白也去化疗过,秦毓还是不信:“她都去化疗了,难道不知道乳腺癌是可以做手术的吗?很好治的。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柳珂顿了下:“哀莫大于心死吧。”
秦毓摇头:“不。她不是一个会选择自杀的人,这是谋杀案。就算……她要自杀,她会给我留消息。”
柳珂从抽屉最深处拿出一封信,“是小唐留给你的。”
信封上写着三个大字——秦毓收。
秦毓摸到信的手还在颤抖,终还是打开了这封信。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秦毓,晚安。」
就像是她有点困了,决定睡觉,跟自己道一声晚安。
跟她们这些年的习惯一样,不管多晚,睡前一定要说一声晚安。
就算拍大夜戏,在闭眼的那刻也要发句——晚安。
这四个字成为了秦毓情绪的开关,指尖摩挲着信纸,快要把纸捏烂。
柳珂没去看信的内容,但也知道应当不会太长,唐芮白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秦毓红着的眼落下泪来,把那张纸贴在她漏风的心口。
唐芮白写“毓”字时总一笔一画的,比秦毓耐心多了。
无声的哭泣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秦毓再抬起头来时,柳珂沉默地跟她对视。
“她生病的事……只有你知道吗?”秦毓又问。
柳珂点头,又摇头,“我是一周前才知道的。”
唐芮白将这件事瞒得很死,就连柳珂也是意外得知,而且,柳珂沉声道:“她在两年前就很难睡着了,需要依靠助眠药物。”
“两年前?”秦毓又是一愣。
那是她们还没离婚的时候,但那时她已经凭借《夜白》红遍大街小巷,成为炙手可热的影后。
秦毓的行程排的满满当当,她跟唐芮白最长有三个半月没见一面。
甚至累到没空在睡前给唐芮白发条晚安。
有时在车上休息,拿过手机要给唐芮白发消息,还不等打完两个字,人就已经昏睡过去。
等再出现在镜头前,已经是温和有礼,面带笑意的演员。
柳珂嗯了声:“重度抑郁,中度焦虑。”
秦毓感觉被人揍了一拳,直愣愣地杵在她心上。
唐芮白的这些事,她全都不知道。
她以为唐芮白过得很好,起码比自己忙到脚不沾地,连睡觉时间都挤不出来得好。
却没想到……
“啪——”
秦毓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些年,她都在做什么。
柳珂吓了一跳,看着秦毓这样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轻叹一声:“如此也好,她倒是解脱了。”
秦毓闷闷地问:“那我呢?”
柳珂沉默,无言以对。
秦毓是无法从旁观者口中得到答案的,只有唐芮白能告诉她。
可是唐芮白死了。
她永远无法从唐芮白口中得到答案。
为什么唐芮白不告诉她?
为什么唐芮白打定了主意离婚?
又是为什么,唐芮白要用这么决绝的方式离开?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可秦毓什么都问不出来。
从她和唐芮白离婚那天开始,她就无权过问唐芮白的事了。
甚至她和唐芮白没有孩子,她俩之间的情感羁绊在「离婚协议书」上签署下自己名字的那刻开始,就烟消云散了。
她们之间,无牵无绊。
秦毓在柳珂家的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又像是认命一般问起唐芮白的葬礼事宜。
柳珂只比唐芮白大三岁,但做事严谨,井井有条,就连葬礼行程都做出了纸质版。
唐芮白是个很低调的艺人,所以她的葬礼也很低调。
但她的吊唁嘉宾有粉丝,是唐芮白在死前写给柳珂信里写到的,那些从她藉藉无名一路陪同而来的粉丝,唐芮白一直记得。
甚至唐芮白准备了精致的伴手礼。
弄得跟婚礼似的。
秦毓闻言也觉得好笑,确实像她俩闲着无聊时谈起的那些婚礼流程。
可惜,她们离了婚都没办过一场婚礼。
秦毓在柳珂家待到凌晨三点半,又戴上卫衣帽子和口罩离开。
出来的时候下了雨,秦毓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点了一支烟,她没有抽,任由烟雾随风飘散。
秦毓把唐芮白生前得的病都搜索了一遍,看到最后整个人都是木的。
一支烟燃完以后,她开车漫无目的地走,然后又开到了她和唐芮白的家里。
离婚后,这套别墅留给了唐芮白,但唐芮白很快搬了出去。
就连死,也没死在她们曾经的家里。
秦毓很久没回来过,再进去被荡了一鼻子灰。
但她走遍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似乎在每个地方都能看见唐芮白。
以前她总以为有机会,哪怕她跟唐芮白离婚了,那种钝痛感也是延后了很久才袭击她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锋利的、尖锐的痛感要把她整个人撕开。
秦毓走到卧室,坐在没有打扫的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
她就那样坐到天亮。
等到回过神来,外边已是雾蒙蒙的一片,雨线在玻璃上勾勒出蜿蜒痕迹。
秦毓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床下。
一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大概是唐芮白搬家时不小心落下的。
秦毓捡起来拍拍灰,她没什么洁癖,但平时也不会像这样“不拘小节”。
倒是唐芮白有洁癖,夏天要洗两到三次澡,家里总要纤尘不染。
笔记本的纸页有些泛黄,第一页就乖乖巧巧地写着名字。
「明朝中学
高二(三)班
唐芮白」
秦毓和唐芮白都来自于澜市,不过秦毓读的是澜市一中,是澜市最好的高中,唐芮白却在澜市最差的明朝中学。
巧的是,明朝中学坐落在澜市一中对面。
但秦毓和唐芮白却是在北城遇见的。
彼时秦毓在北城外国语大学德语系就读,唐芮白却成了众多北漂党中的一员。
唐芮白很少跟她聊上学时的事。
秦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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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得知唐芮白高中就在她们学校对面读时,佯装不经意地问:“你就没听过我的名字?”
唐芮白漫不经心地摇头:“你很有名?”
秦毓撇嘴,从后边抱住她的腰,温热的手从她衣摆下方钻入,给她暖泛凉的肚子:“还行吧。我上学的时候成绩不错,在我们学校挺出名来着。”
整个高中时代,她都挺出名的。
只不过高三时,她的出名是家里公司破产,父母双亡,负债百万的落魄大小姐。
即便如此,她还是扛住重压,高考六百七十多分,考上了北外。
再说,秦毓长得很好,学校里不少男生女生都喜欢她。
可这事从秦毓口中说出来像在炫耀,偏偏唐芮白又是个不喜欢多问的性子。
秦毓笑着揶揄唐芮白:“要是你早点跟我遇见,我怎么都能把你带上本科。”
唐芮白神色如常,“这么厉害?”
“我高中笔记卖了两千八。”秦毓挑了下眉:“高考毕业我去给人当家教都赚了小一万。”
唐芮白淡淡点头:“是厉害。”
她嘴里说着恭维夸赞的话,却看不出半分在意。
秦毓被她的态度惹恼,“你不信?”
唐芮白终于笑了下,可眼睛照样盯着剧本,“哪有?”
那剧本都被她盘包浆了,秦毓知道她看上了一个角色想去试戏,跟她咬耳朵:“你认真跟我说话,我就陪你对戏。”
唐芮白把剧本合上,无奈摊手:“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
秦毓摸着她终于变暖的小肚子,轻哼道:“讲真,如果真回到高中,你一定要去找我。尤其是我高一高二的时候,我很有钱。”
唐芮白喃喃道:“你不会想认识那时候的我。”
秦毓回忆着她那时的豪气行为,没听清她说了句什么,等再问的时候唐芮白就只会说好了,把快要炸毛的她哄得像个胚胎。
秦毓一直是个性格蛮温和的人,无论跟谁都能处好关系。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朋友就没少过,但她的情绪总是会被唐芮白挑动。
偶尔变得暴躁烦闷,可只要唐芮白哄几句,她便又好了。
秦毓此时翻动着唐芮白遗留下的笔记本,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浮现出她们曾相处过的场景。
跟唐芮白离婚后,她总是刻意不去想起两人共处时的情形。
可那些记忆都压在她心里,忘不掉,也不想忘。
那大抵是她在父母去世后最值得珍藏的东西。
终究,也还是被她弄丢了。
唐芮白像她父母抛弃她那样,无情的、不留余地的抛下了她。
笔记本里记录的都是唐芮白看书的摘抄内容。
秦毓一直以为唐芮白是个学渣,毕竟据唐芮白所说,她高考只有三百二。
但唐芮白摘抄的内容很广泛,看得出来她看了很多书,而且厚厚一本笔记,她的态度毋庸置疑。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唐芮白很笨。
秦毓却知道,唐芮白很聪明。
当初她大学时的公共课作业,唐芮白就算没去上课,当她把书拿出来的时候,唐芮白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甚至唐芮白还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帮她写过几次作业。
秦毓忽然发现,她对唐芮白一点都不了解。
怎么会呢?
她应该是这世上最了解唐芮白的人啊。
秦毓翻完了笔记,在终页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一句话——秦晋之好,钟灵毓秀。
这是她高中时做自我介绍最喜欢用的方式,后来觉得有点卖弄文采就没再用过了,怎么会出现在唐芮白的笔记本上?
难道她们高中真的认识?
秦毓开始迫切地证明,她跟唐芮白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止如此。
可还是想不出来。
她对唐芮白的印象始于北城郊区西横影视城。
秦毓在房间里待到快要窒息,起身离开,驱车驶往澜市。
4. Chapter 04
秦毓也不知道自己来澜市能做什么。
她已经两年没来澜市,就连父母忌日都会因为忙碌的行程而遗忘。
恰好中午放学,穿着校服的中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来,学校外的小摊小店人满为患。
秦毓坐在明朝中学外的一家老店角落里,这是唐芮白唯一跟她提及过的地方。
秦毓跟她聊起高中最喜欢吃的那家酸菜鱼店,说是离开澜市后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酸菜鱼,酸味、辣味恰到好处,就连鱼都比别处的嫩。
可惜,两年前秦毓再来的时候,那家店已经关闭。
秦毓还发消息给唐芮白说有些遗憾。
唐芮白便让她去「余记包子铺」,说这里的包子很好吃。
秦毓当时事儿多,还没来得及找店就接到了唐韵兮的电话,说是要提前离开澜市。
唐芮白后来问她有没有去,秦毓忘了自己回的什么。
等她回了家,唐芮白有些不高兴。
秦毓问她发生了什么,唐芮白却什么都没说。
但唐芮白从那之后再没给她推荐过东西,无论她说什么,唐芮白都会说好。
很多东西从记忆里整理出来以后,秦毓都觉得不可思议。
分明,从前她从来没这样想过,她一直都认为唐芮白是慢慢变了的那个人。
在她们的婚姻里,分明也是她主动更多。
是秦毓先跟唐芮白提的结婚,钻戒也是秦毓买的。
秦毓赚钱以后先给唐芮白办了张高额信用卡,还会不定时给唐芮白转账。
在秦毓还没变得忙碌的日子里,秦毓基本都是围着唐芮白转的。
两人去看电影,秦毓一定挑唐芮白喜欢的文艺片。
秦毓不停地整理着她爱唐芮白的证据,等热气腾腾的包子上桌,秦毓的思绪才被拉回来。
包子铺只有老板娘一个人经营着,所以上餐很慢。
现在餐饮业卷的厉害,这家店门头老旧,店内卫生也一般,桌上伸手一抹就是一层油渍,所以店里客人很少。
秦毓不知道,像唐芮白那样的洁癖星人是怎么喜欢上这家包子的。
不应该在看到这家店的卫生情况就退避三舍了吗?
即便如此,秦毓几乎三天没进食过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秦毓夹了个包子吃,味道出乎她的意料,还算不错。
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秦毓安静地吃着包子,吃的时候胃都在抽痛。
这破身体又在跟她抗议了。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死?
这个念头跳出来的时候秦毓都是一惊,但很快又很平静。
死亡而已,不分年纪。
唐芮白不也是在她这个年纪死的吗?
秦毓吃了几口,就听见店里响起了新闻声:“9月21日,知名女演员唐芮白在家中自杀身亡,年仅27岁。据悉,她将所有财产都捐给了……”
老板娘手机音量不低,秦毓听得清楚,这饭吃不下去一点。
秦毓抬起头就看见老板娘对着手机在流泪,那张满是皱褶的脸上眼泪纵横。
秦毓微微蹙眉,喊了声:“结账。”
老板娘抬手把眼泪胡乱抹了一把,吸吸鼻子道:“十六。”
秦毓扫了钱过去,往外走时余光扫过老板娘的手机屏幕,已经不是刚才的短视频界面,而是相册。
相册里的人是……唐芮白。
唐芮白穿着明朝中学的校服,唇微微上扬,跟老板娘挨得很近。
这种距离对唐芮白来说算得上亲昵。
秦毓沉声问:“您和她认识?”
老板娘又流了泪,把手机一关:“不认识。”
秦毓尝试从她脸上看出和唐芮白的相似点,长相完全不同,会是唐芮白的母亲吗?
原本就不知道去哪儿的秦毓,干脆就在这家店不走了。
她照旧坐在角落里,老板娘悄悄看过她好几次,她都没作声。
等到晚上十点,街上没什么人了,老板娘准备闭店,秦毓仍旧像座雕塑一样坐着。
老板娘把剩下的包子热了,又煮了碗热汤面,煮得软软烂烂,放到秦毓面前。
秦毓又问:“您跟小芮是什么关系?”
老板娘哭完的眼睛有点肿,却还是道:“不认识。”
隔了会儿,她说:“等吃完就回家吧,我要闭店了。”
秦毓吃了一半,囫囵道:“我没有家。”
老板娘闻言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好久,轻叹了声背过身去。
这个回答她在很多年前听过。
秦毓晚上在附近随便找了个酒店住,翌日天蒙蒙亮她就去了「余记包子铺」。
不出所料,包子铺里亮着微弱的灯光,但店里不仅仅有老板娘在,还有个头发半白的男人,他坐在轮椅上,却用力地和着面。
老板娘眼都没完全睁开,全凭着本能包包子。
秦毓推门走进来,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
老板娘顿时醒了神,“怎么又来了?”
秦毓低声道:“一笼包子。”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老板先回答:“很快就好,再等等。”
秦毓扫过老板的裤腿,下半截都是空荡荡的。
秦毓在包子铺连待了两天,也不管老板娘怎么看她,她也不去和老板娘搭话。
每天早早地来,等闭店时离开。
她也说不上来为何如此执着,但她确实不知该去哪里。
这里大概是她和唐芮白在澜市唯一的交际。
是唐芮白给她推荐过的地方。
像是要做什么补偿似的,可唐芮白不在了。
所以补偿毫无意义,就像她现在做的所有事,没有意义。
第三天晚上,老板娘提前闭了店,在秦毓面前坐下。
沉默寡言的残疾老板也坐在秦毓对面,随后老板娘轻叹一口气道:“你是秦毓吧?小芮的妻子。”
秦毓嗯了声:“你们是小芮的父母?”
“父母?”老板娘讪笑了声:“不是。”
老板娘叫王春娟,老板叫余立山,在明朝中学外盘下这家店做包子已经十多年了。
两人确实认识唐芮白,却不是秦毓猜想的父母。
她们只是资助过高中时的唐芮白。
唐芮白也在她家店里打过工,在她家住过一阵,所以关系还算亲近。
近几年唐芮白跟她们也有联系,在得知余立山车祸后还给打了一笔钱,所以王春娟在得知唐芮白去世的消息后,整日以泪洗面。
在这个冷风戚戚的夜里,她们窝在小店里,聊起唐芮白。
王春娟给秦毓勾勒出一个勤奋好学、勤俭节约、安静乖巧的唐芮白,是秦毓从未见过的唐芮白。
秦毓从她口中讲述的那些事里汲取养分,又问起唐芮白的亲生父母。
王春娟闻言顿了顿:“离婚了。一个再嫁,一个懒汉,都不管她。小芮去北城以后就没再联系了。”
秦毓离开前朝她们鞠了一躬,又在凌晨四点的明朝中学外走了好几圈。
宽大的卫衣帽檐把她的视线遮了一半,只有路灯照着路上的积水。
第四天,秦毓悄悄给「余记包子铺」里放了两万块钱,便开车回了北城。
热搜上和唐芮白相关的词条慢慢开始消失,有新的头条顶了上来。
洛新枫和郭静晞结婚。
赵江月红毯摔倒。
……
娱乐圈层出不穷的新闻会把唐芮白去世的事儿覆盖,慢慢,就没有人记得唐芮白了。
就连她,如果不常出现也会被大众遗忘。
但到了唐芮白葬礼这天,唐芮白的名字又以屠榜的形式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因为圈内很多人都去了她的葬礼,秦毓更是以亲属的身份招待了所有来客。
媒体拍到的秦毓肃穆冷淡,跟平日里的荧幕形象相差甚远。
网友们对秦毓和唐芮白的关系越发好奇,却无人解答。
就在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时,忽然有人闯进葬礼会场,一盆红色朱漆泼到灵堂上,把唐芮白的黑白遗照泼了一半红。
看上去瘆人得很。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来悼念的宾客吓了一跳,秦毓更是气红了眼,看向把油漆桶扔到地上的男人。
保安立马过来制服来闹事的男人。
高瘦的男人穿着件破烂黑夹克,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眼珠子快要凸出来,对着唐芮白的遗像便是一顿狂骂:“狗娘养的白眼狼!活着的时候给你爹横挑鼻子竖挑眼,到死都要给你爹摆一道!他奶奶的狗日……”
话没说完,秦毓上前用一团烂布堵住了他的嘴,顺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男人错愕地抬头,唔唔唔地挣扎着,但被两个保安摁着,他就像是一条濒死挣扎的烂鱼。
秦毓让人把他弄了下去,又打了盆水来擦拭唐芮白的遗像。
唐芮白的遗像是她自己挑的,临死前专门发给了经纪人柳珂,约莫也知道唯一能嘱托的人只有柳珂。
秦毓知道的时候又在想,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可她看着遗像上的唐芮白,平静安然,好似对这个世界再无眷恋,但又含着微微笑意,像是在说——这烂世界,姐不活了!
是的,秦毓从她的遗像上看出了一丝挑衅。
秦毓擦拭了唐芮白的遗像,工作人员很快将灵堂恢复原样,她又去安抚宾客。
等一切做完才去找被保安制住的男人。
“报警了吗?”秦毓问保安队长。
“很快就到。”
秦毓蹲在男人面前,把他嘴里的烂布抽出来。
烂布上有红油漆,涂了男人半脸,看起来有些滑稽,像个小丑。
没了束缚,男人张嘴就骂:“滚你妈的。草!知不知道老子是谁?你他妈的这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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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妈量过高,放在网上都是能被网暴死的程度。
秦毓不想听了,又塞住了他的嘴,跟保安队队长交代了几句。
结果一出门就遇到柳珂,柳珂皱着眉低声道:“他是芮白的父亲。”
“猜到了。”秦毓说:“准备怎么做?”
“这件事闹大了对芮白不好。算了吧。”
秦毓平静扫过柳珂的脸,沉声道:“不可能算。我要找律师起诉他。”
在唐芮白去世后,还要来大闹她灵堂的父亲,不如送进去坐几年牢。
就算送不进去,能拘留几天也是好的。
柳珂沉默,她觉得秦毓变了,竟隐隐有种让她害怕的威压。
秦毓垂下眼,“抱歉,柳姐。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
柳珂叹气:“算了,听你的。”
秦毓又问起唐芮白父亲相关的事,柳珂诧异地看向她:“你不知道?”
秦毓抿唇。
她确实不知道。
她现在才发现,她对唐芮白知之甚少。
她的事儿几乎都跟唐芮白说过,但唐芮白对她透漏的很少,只说她是离异家庭,没人管。
这会儿被柳珂用这种眼神看着,颇不是滋味。
她到底是怎么自信地认为,她跟唐芮白是这世上关系最亲密的人呢?
“我也知道的不多。”柳珂说:“他叫唐暮,是个赌徒,经常会问芮白要钱,之前芮白给过几次。”
秦毓怔住,转身回去,再次抽出唐暮口中的烂布:“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过来是什么企图。”
“你是唐芮白什么人?”唐暮一双眼瞪得贼大,看上去眼珠子随时都能掉出来,“你让这些人放开我。不然我他妈的毁了唐芮白!我让她死了都要被人骂!像她这样的东西就该下地……嘶……”
话没说完,秦毓面无表情捏住他下巴,捏得他感觉下巴都要掉了。
秦毓指甲没了血色,冷冷地看着他:“你威胁我?”
沉寂片刻,秦毓又问:“你拿什么威胁唐芮白的?”
唐暮的下巴被松开,牙齿酸痛,但还是大笑道:“想知道?给我五百万。”
秦毓垂眼,“我会把你送去监狱。”
“随便啊。”唐暮邪笑道:“正好追债的人快把我逼死了。送进监狱他们……”
“这五百万我可以给一个人,让他们把你杀了。”秦毓说。
唐暮的笑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毓,“不可能……你们这种人才不会做这种违法的事……”
“或者我杀了你。”秦毓朝他灿然一笑:“反正我现在也不是很想活。”
唐暮感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明明眼前这女人在笑,但他却觉得害怕。
因为这人是真的想让他死。
秦毓又问:“你用什么威胁了唐芮白?”
如果不是威胁,唐芮白绝对不会给他钱的。
唐暮没说话,秦毓从他兜里拿出手机,刷脸解开密码,去找他和唐芮白的聊天记录。
唐芮白已经把他拉黑了,所以他前一周发出去的消息几乎全是红色感叹号,而他们的聊天记录基本都是他单方面在说。
除了长语音辱骂就是发消息要钱,再往前翻,秦毓看到了唐暮发给唐芮白的照片。
一张照片,看得她血液翻涌,就连喉头感觉都是血味。
再看向唐暮的时候,眼睛红得骇人。
而后,一拳砸在唐暮脸上:“你还是人吗?!”
唐暮嘴角破了,却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儿:“五千万,把我手里这些东西都买断。不然我保证它很快就会出现在网上,我要让她死了都不能安生!让她把那么多钱都捐了,他妈的!我才是她老子!要不是我,她能当成大明星吗?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秦毓又是一拳砸过去。
“我都有备份,你就算把我手机上的全删了也没用哈哈哈。”唐暮笑得张狂。
秦毓还要打,警察来了。
警方带走了唐暮,也带走了唐暮的手机,不过那些照片都被秦毓删掉了。
秦毓立刻联系了业内知名律师,准备起诉唐暮。
而她则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平复下来。
出门后,柳珂问她在唐暮手机里看到了什么。
秦毓扯了扯唇:“没什么。”
但她想,就算拼上自己这条命,也要弄死唐暮这个烂人。
秦毓觉得自己是有点危险,以前她从来都不会出现这种想法,毕竟她从小都是优等生。
现在,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毕竟,唐暮手中那些东西如果真的放在网上,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最关键的是,秦毓认为唐暮不是人,更不配成为父亲。
没有父亲会用亲生女儿的私密照去威胁对方的。
更没有一个正常的父亲,会去拍女儿的私密照。
唐芮白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5. Chapter 05
秦毓心如刀绞,却还强装镇定,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唐芮白葬礼的各项事宜。
秋日多雨,就连唐芮白葬礼这日也不例外。
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秦毓捧着唐芮白的骨灰从山脚下走到墓园,放入棺木,而后合棺,盖土。
秦毓不是第一次经历葬礼,她父母的骨灰也是由她放入棺木的。
可当时年少,心里还赌着一口气。
气他们抛下自己,也气他们留下巨额债务,更气她帮不上一点忙。
可现在年岁渐长,再面对所爱之人的离世,只剩下悔恨与痛苦。
以及面对时间和生死的孤独与无助。
把唐芮白的骨灰盒放进棺木时,她的手不停在颤抖,甚至整个人都在颤。
她感觉自己站不稳,甚至生出自己躺进去的念头。
但她还是撑下来了。
这样的秋雨让秦毓想起了她和唐芮白领证结婚的那天。
也是这样的雨天,同性婚姻法实行的第二年,她们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领了证出来的时候,秦毓给唐芮白戴上了钻戒。
秦毓抱着她说:“我把你圈住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唐芮白浅笑:“好啊。”
可最终,她们阴阳相隔。
到此时,秦毓才知道她对唐芮白知之甚少。
她自以为的深情,真的很像是一场笑话。
来悼念的宾客渐渐散去,天色渐晚,秦毓在唐芮白的墓前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陈霜在她身边撑起了一把伞,低声道:“毓姐,今晚九点要飞青州市。”
今天是唐韵兮能为她争取的最后一天休息日,哪怕网上舆论闹翻了天,合作方那边不停致歉,秦毓也没有理会一丝一毫。
但她明天就得打起精神工作了。
过了好一会儿,秦毓才闷声问道:“你说,她会希望我怎么活下去呢?”
陈霜顿了下,“若无其事,好好活着。”
确实是很像唐芮白的风格。
她恨不得让全世界都把她忘了,就当做她没存在过那样活着。
陈霜真是个合格的粉丝。
可……
“她死了,我该怎么好好活呢?”秦毓喃喃低语。
雨声杂着风,陈霜没听清,“什么?”
秦毓没再说,她得不到答案了。
唐芮白从始至终就没给过她答案。
秦毓从前觉得她跟唐芮白是彼此扶持的关系,是亲密无间的爱人,虽然她们很少表达爱意,可秦毓的世界里只剩下唐芮白了。
秦毓以为唐芮白懂的。
可她跟唐芮白离婚了。
秦毓从前觉得唐芮白如果要死,一定不可能是自杀,因为她是个很顽强的人。
高空吊威亚眼都不眨,拍戏时道具砸在额头砸出血也不吱声,喝中药更是一口干,眉都不皱。
可就是这样的人,自杀了。
秦毓所有的自以为是,都被现实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秦毓跟着陈霜离开墓园,但她像是枯萎的花朵,了无生机。
下台阶时,她不小心踩空,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听见陈霜着急地喊:“毓姐……”
秦毓想,就这样吧。
她想唐芮白了,很想很想,如果闭上眼能看见唐芮白的话,她愿意。
-
“凌峰你完蛋了!”
“救命啊我的天!秦姐你醒醒!我错了我错了。”
“凌峰我弄死你!今天秦姐要是有个好歹,我两巴掌扇到你起飞。”
“快打120……”
耳边不断传来的嘈杂声让秦毓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哪怕这些年多次线下活动,她已经适应。
可连续清净了一周,骤然听见自然会觉得吵和烦。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秦毓压下那些痛感,缓缓睁开眼。
“醒了。”凌峰猛地喊了声,结果被身边的女生狠狠掐了一把,“你声音小点。”
秦毓看见他们后原地宕机几秒——
在红圈所工作的律师凌峰、出国读博的祁妙言、还有一众熟悉的同学,以及……已经去世的卢昕。
她这是死了?
秦毓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总不能是她死的时候凌峰、祁妙言都死了。
“完了。”祁妙言伸手在秦毓面前晃了下:“秦姐傻了。凌峰你今天得死。”
秦毓抓住祁妙言的手腕,抬眼看向她:“这是在做什么?”
语气疏离,眼神淡漠,祁妙言顿时便红了眼眶,“秦姐,你别吓我啊。你吓吓凌峰也就算了,咱俩这么好关系你也吓……”
祁妙言从认识秦毓以后就没见过她这样,平日里秦毓就跟小太阳一样,阳光开朗,温和又包容,虽然都是同龄人,但秦毓身上就有种姐感。
所以她们这帮人都叫秦毓姐。
但这会儿秦毓突然就对她冷淡了。
“不会失忆了吧?”凌峰小心翼翼地问:“秦姐,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凌峰。”秦毓说。
“那没失忆啊。”凌峰正要说什么,忽然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紧接着传来不太动听的机械女音:“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尽快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听到这声音,秦毓愣怔地看着凌峰,又不太自然地扫过祁妙言、卢昕等等同学,然后低头看向自己。
哦,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
很快,英语老师走进教室,看见这么多人围在教室后边,课本卷起来敲在桌上,“还不回座位?你们聚在后边开会呢?”
“老师,秦毓她被砸到……”凌峰的话还没说完,秦毓麻溜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径直往前走:“老师,我没事。”
秦毓利落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所有人都愣住。
还是老师先回过神,用书敲了下离讲台一步的书桌:“秦毓,你座位在这。”
秦毓淡定起身,走到第一排坐下。
她抽出英语书翻开,就看见自己那懒散的字——
「澜市一中
高二(六)班
秦毓」
秦毓用一节课的时间消化了自己重生的事,并且抽空听了下老师讲的课。
很多东西都透露着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秦毓应该紧张不安,但相反,秦毓很平静。
秦毓想,这是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果然,老天爷也觉得她很命苦。
所以直接把她送回了高二,家里公司经营还没有出问题,父母健在的这年。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老师拖堂五分钟。
下课以后,秦毓的桌前再次围满了人。
“秦姐,你咋样?脑袋还疼不?”凌峰凑过来问。
祁妙言眼巴巴地望着,试图从秦毓那张漂亮的脸上找出平日的温柔。
“没事儿。”秦毓摸了下后脑勺,隐隐作痛,但跟她能重生回十七岁这件事相比,不值一提。
秦毓这些年还跟高中这些朋友保持着联系,但她作为演员,昼伏夜出,作息颠倒,一年到头没个休息的时候。
凌峰在律所也忙得昏天黑地,哪怕两人同在北城居住,三年也只见了一面。
而那一面还因为秦毓遇见粉丝,凌峰接到上司电话,匆匆结束。
祁妙言更是,报考了狗听了都摇头的临床医学,在国内医学院读了八年后,又申请了慕尼黑大学的医学博士。
秦毓每次跟她通视频,她要么是在苦哈哈地写论文,要么是在实验室里生无可恋。
细算起来,他们从高中毕业后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但他们却是秦毓从心底里认的朋友。
这会儿看她们穿着校服,叽叽喳喳围在课桌边关心她,秦毓不由得姨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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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事。别内疚。”
“秦姐,你……”凌峰捂着心口,一米八的男生做出这种动作,惹得祁妙言翻白眼,“凌峰,你恶不恶心?”
卢昕悄悄塞给秦毓一个冰袋,“我去小卖铺要的,敷一下。”
秦毓道了声谢,没等她们多说几句话,上课铃再次响起。
已经是下午的第四节课,按理来说,这节课结束便放学,但那是小学生的待遇。
高中生还有晚自习,秦毓却没心情上了。
下课铃一响她就随手塞了几本书放进书包,然后跟凌峰和祁妙言打了声招呼:“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家了。帮我跟班主任请个假,谢了。”
还不等凌峰和祁妙言发问,秦毓便走出了教室。
凌峰和祁妙言面面相觑,卢昕则是翻阅着一本小说,低头不语。
“不是,秦姐翘课?”隔了好一会儿,凌峰才诧异地问。
“好像是?”祁妙言也不确定,但她瞪了凌峰一眼,“肯定是你把秦姐砸疼了。”
凌峰无辜摊手:“我哪知道秦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啊。”
“我呸!早就不让你在教室里打篮球,一天天有病一样。”祁妙言咬牙:“要是秦姐明天还这样儿,我就跟你绝交。”
“哎?为什么啊?秦姐哪样了?她除了翘课还有什么问题?活蹦乱跳的。”
凌峰说着还找卢昕作证,“昕昕你说,刚秦姐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嗖一下就跑了,跟兔子似的。”
卢昕错愕抬头,咬着口肉铺,“啊?”
“别理他。”祁妙言把桌兜里的零食都放到卢昕桌上,抬手在卢昕脑袋上揉了把,语气温柔:“慢慢吃,不够我那儿还有。”
凌峰:“……?”
卢昕朝祁妙言笑,“你也吃。”
凌峰喊:“昕昕,我也要。”
卢昕正要递给凌峰递,祁妙言一脚踹过去,“你要个屁!砸了秦姐的头也配吃我零食?我真要把你踹回姥姥家。”
凌峰认命闭嘴,过会儿又叹气:“祁妙言,我还是不是你亲弟弟?”
祁妙言抱臂,“我真希望不是。”
凌峰:“……”
两人日常吵闹几句之后忽然意识到——她们的秦姐真翘课了。
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
秦毓不知道教室里的吵闹,就算知道也无所谓。
从她认识凌峰和祁妙言那天开始,两人就一直这样。
龙凤胎姐弟,从在娘胎的时候就开始吵了。
不吵都不正常。
秦毓从学校里出去的时候也格外顺利,哪怕没假条,保安大爷看见她那张脸便放行了。
一来是秦毓成绩优异,从不惹事,二来是秦家给学校捐了个图书馆。
秦毓出门以后就看见了坐落在对面「明朝中学」,在她高中时期从未在意过的地方,却没想到会在她人生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秦毓打开手机,先在家庭群里发了条消息。
【平安团圆一家三口绝不再多一口】
【秦小毓:@秦总@美丽温女士】
【秦小毓:爸,晚上回家吃饭。妈,我要吃糖醋排骨,干炸鲜蘑,清蒸鱼,青椒肉丝,砂锅青菜粥!!】
打出这些字的时候,秦毓的手都有点颤抖。
又返回主页面确定了一下时间,2015年9月21日。
她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秦毓也不敢打视频确认,只发了文字。
很快,消息得到回复。
【秦总:今天什么日子?】
【美丽温女士:安排。】
【秦总:你就惯着她吧。】
【美丽温女士:保姆做,我不费什么事。】
秦毓看着屏幕中跳出来的消息,眼眶微湿,想回家的心抑制不住,可她还是忍住了。
她要先去「明朝中学」,去找唐芮白。
6. Chapter 06
明朝中学跟澜市一中比起来,可谓是云泥之别。
一中这边活动时间根本没什么人出入,秦毓嫌身上的校服惹眼,把外套脱了塞进书包。
而明朝那边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街上闲逛,他们身上的校服要比一中更好看。
一中校服就是传统的蓝白色,明朝中学的校服则分男女,男生是白衬衫搭日式风外套,女生是粉衬衫和格子裙,秋冬季才会换成校服裤。
这事儿不知道让多少一中学生羡慕。
明朝中学每年为数不多考上本科的学生多是艺术生。
秦毓对这些都不关心,她脚步略有些虚浮地往明朝中学走。
有个保安看着她面生,又看着她身上深蓝色宽松的校服裤,“你哪儿的学生?”
秦毓平静道:“一中的。我妈让我给妹妹来送笔记,她是高二(三)班的,叫唐芮白。”
保安狐疑地看向她,但人家是对面一中的。
向来只有他们明朝的学生去外边找事,没出过一中学生来明朝干架的先例。
所以保安指了下本子:“登记一下。”
秦毓迅速写下信息,就听保安道:“送了赶紧出来。”
“好。”秦毓写完以后朝他乖巧笑了下,又问:“高二往哪边走?”
得到信息的秦毓疾步往右边的楼走去。
明朝中学没有一中大,很快就走到了,顺着班级门口的牌子,秦毓也找到了(三)班。
还好她在房子里捡到了唐芮白的笔记本,不然她都不知道唐芮白在明朝中学哪个班,只能瞎打听。
课间时间,很多人都不在教室。
大致扫一眼,有两对在谈恋爱的,还有几个埋头看电视剧的,只有前排有两个女生在做试卷,戴着耳机还挺认真。
秦毓敲了下教室门,无人理会。
秦毓又敲,这次声音大了些,坐在前排的女生抬头摘下耳机,眉心微蹙,不太确定地喊了声:“秦毓?”
秦毓微怔,走过去问:“你认识我?”
女生点头,“我们一个初中。我在你隔壁班。”
像秦毓这样的女生太有辨识度了,长得漂亮,性格随和,成绩优异,家庭条件还好,就像是造物主的宠儿,将所有光彩都落在她身上。
偏她自己还不知道,对谁都露个笑脸。
秦毓朝女生笑了下,“这样啊,也算是同学了。真巧。”
经过了岁月的磨砺后,秦毓的笑更加克制,虽没了少年时青涩又真诚的感觉,却更加让人舒服,还带着几分亲切。
一切都被她拿捏得恰到好处,显得温和极了,“我来找个朋友。”
女生问:“我们班的?谁啊?”
秦毓开口前忽地紧张了瞬,那个名字从她嗓子里出来的时候都显得珍重无比,“唐芮白。”
秦毓目光有一瞬的害怕,但更多是紧张与期待。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唐芮白。
十七岁的唐芮白是什么样的呢?
过得应该很辛苦吧,没关系,她出现了,二十七岁的秦毓会让十七岁的唐芮白没那么辛苦,秦毓想。
但这个名字说出来的瞬间,教室里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就连面前的女生都愣怔片刻,不敢相信秦毓怎么会认识唐芮白。
女生扶了下黑色镜框,正要说什么就听后排一个女生道:“你跟唐芮白是朋友?我要笑发财了,唐芮白还会有朋友?”
秦毓脸色陡然变冷,锐利的目光刺向说话的女生,“不可以?”
最开始跟秦毓搭话的女生怕两人吵起来,伸手拽了下秦毓的袖子,“我们出去说。”
秦毓是来找唐芮白的,不是来吵架的,所以她皱了下眉,还是跟女生离开教室。
教室门口人来人往,好多人看见秦毓身上的校服裤都吹声口哨,还有稀稀落落的讨论声。
“真稀奇。眼高于顶的一中学生还会来我们学校?”
“没认错的话那是一中年级第一秦毓。”
“我天,真好笑,一中学生来咱们这干嘛?”
“……”
那些话顺着风声落到秦毓耳朵里,但秦毓全都当做没听见。
她现在满心都是唐芮白。
站在秦毓面前的女生从容道:“唐芮白已经三天没来学校了。老师也没说过她的情况,所以……”
她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秦毓还想问唐芮白平时有没有什么玩得好的朋友,但想起刚才那个女生的话,估计唐芮白在学校里是匹独狼,没什么朋友,干脆也不问。
“你知道她家住在哪儿吗?”秦毓问。
女生摇头:“只听说是在东福巷那边,但具体不知道。班里应该没人知道。”
秦毓道了声谢,女生犹豫片刻后道:“她平时跟(八)班的沈克走得近,或许你可以去问问。”
秦毓又去八班找沈克,但得到的消息是沈克也三天没来学校了。
不过她从八班同学那里得到了沈克的手机号,还有微信,Q.Q。
秦毓都加了一遍,还打了两次电话,都显示关机。
兴冲冲来找唐芮白,却无疾而终。
犹如一盆冷水泼在秦毓身上,这让她有些难受。
天色渐晚,明朝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往学校走,回来上晚自习。
秦毓往外走,心思很沉,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唐芮白。
可如果今天不见到唐芮白,她晚上一定睡不着觉。
思来想去,秦毓决定去东福巷碰碰运气。
东福巷在澜市属于出了名的贫民窟,类似于城中村的存在。
正常的澜市房价在两万一平,租房价格在三千多一个月,但东福巷那边儿却只要不到一万,租房价格在两百到一千五不等。
秦毓没去过东福巷,听祁妙言说起来过,她们班里有一个东福巷的同学,每年都在领助学金。
秦毓当时不由得好奇,“东福巷还能比农村贫困?”
“差不多吧。”祁妙言囫囵地说:“反正那边挺乱的,我听我爸说,那边儿经常出事。”
祁妙言的爸在公安局上班,所以她口中的这个出事儿一定不是小事。
秦毓打车去东福巷,一下车就闻到了跟澜市格格不入的臭味。
下水道的腥臭混杂着各式各样路边摊的油味,路的两侧都是破烂的旧筒子楼。
路面坑坑洼洼,因着前两天刚下过雨,还有些积水。
积水里混着地沟油和泥土,看着乌漆嘛黑。
秦毓无法想像,唐芮白那样洁癖的人是如何在这种地方生活的。
她甚至怀疑那个女生给的信息是错的。
要知道,唐芮白的洁癖一度是让秦毓抓狂的存在。
但在东福巷外犹豫片刻,秦毓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积水,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一辆电瓶车溅了一身泥水。
秦毓的校服顿时脏兮兮的,就连她脸上都被溅了泥点。
她还没来得及跟对方理论,皮肤黝黑的电瓶车主用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骂道:“走路不看路的啊。这么大两眼珠子是用来出气的?”
秦毓:“……?”
没等秦毓说话,电动车已经疾驰离开,溅起了一滩滩积水。
周遭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溅一身泥的人都是淡定地拍拍衣服,嘴里碎碎念地骂几句,然后继续往前走。
每个人的状态都堪称麻木。
狭小泥泞的街道,两侧的房子显得格外逼仄,看起来很窄的楼道里几乎搭满了花红柳绿的衣服。
秦毓在东福巷里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个小时。
夜幕低垂,路灯亮起,不少人开始归家。
来来往往的人形形色色,秦毓却没看见唐芮白。
人太多了,遇见唐芮白是个小概率事件。
就像她从前跟唐芮白同在澜市,一面都没见过。
但秦毓又不知道能去哪儿去找唐芮白,干脆在东福巷外站着。
守株待兔是个很笨的办法,秦毓却只能这样做。
不断有酒鬼跌跌撞撞地往东福巷里走,还有几个看上去就不太正经的男女,往门牌都快掉了的小宾馆里走。
十七岁的秦毓不懂那是做什么,但二十七岁的秦毓懂。
估计一个电话,就能给扫黄的警察创造不少的工作量。
秦毓等到晚上八点,家庭群里发来消息。
【美丽温女士:点了这么多菜,人呢?@秦小毓】
【秦总:推了两个会议,来你学校接你。结果你老师说你不舒服请假了。给我个解释吧@秦小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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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毓看着两人发来的信息,心底一暖。
就连她私自请假出校这种事都能好声好气的商量,秦总跟温女士对她真好啊。
其实以前秦毓觉得自己只是幸福而已,毕竟原装一家三口,大家基本都一样。
到后来互联网上开始风靡“原生家庭”这个话题的时候,网上那么多血淋淋的例子,甚至有很多被父母逼出PTSD的人。
她才知道,原来她生活在一个非常罕见的幸福家庭里。
只是,她的幸福曾经戛然而止。
就像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故事,忽然烂尾。
秦毓飞速打字:【学校里有点闷,出来散散心。很快回去。@秦总@美丽温女士】
【秦小毓:@秦总,你还在学校外边吗?】
【秦总:在。】
【秦小毓:那你先走吧,我等会儿打车回。】
【秦总:……】
【秦总:散步散挺远啊。】
秦毓假装没看出秦总的阴阳怪气,好脾气回:【嘻嘻,还好的。】
【秦总:给你惯的。】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秦毓回完消息后,郁闷地往学校方向走。
她想,说不准能遇见唐芮白。
秦毓甚至在学校贴吧里发了匿名贴,问谁见到了唐芮白,但帖子很快沉下去,无人回应。
秦毓以为自己能很快找到唐芮白,却没想到现在像是大海捞针一样。
很快,她脑海中灵光一闪——「余记包子铺」。
包子铺的老板娘说唐芮白高中经常会在她家待着,还在她家打过工。
说不准唐芮白就在那儿。
有了方向,秦毓走路的速度都快了些。
从东福巷去「余记包子铺」有条小路,但路灯很暗。
即便如此,秦毓还是果断选择抄了近路,打开手电筒,走得很快,却不太稳。
走了好长一段路,走得秦毓都有些气喘,前方却是一段很长的黑暗。
寥落星光,凉风呼啸。
秦毓从小怕黑,就连睡觉都得开着灯。
还是后来跟唐芮白在一起后,有段时间喜欢把脑袋埋在唐芮白颈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觉得舒适又安全,这才戒掉了这个习惯。
可已经走到了这,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没走几步,秦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脚下触感有点软,秦毓还以为是谁家跑出来的小猫小狗,喜欢躺在路上睡觉。
结果手电筒往下一照,长长一条,是个……人。
浑身是血的人,长发披散在身边,身上的衣服沾了很多血。
秦毓那一脚好像踹到了她的头,对方挣扎着动了一下。
饶是二十七岁的秦毓看到这一幕,还是心惊胆战。
救命……这是误入凶案现场了吗?
活了两辈子,她也只在拍悬疑剧的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地上的人发出一声疼痛的哼鸣,手指缓慢动了下,像是恢复了意识。
秦毓蹲下去,想要去探她的鼻息,顺带报了个警。
但撩开对方的头发,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眼神又有几分陌生。
秦毓的心顿时像被人紧紧抓住,她颤抖着喊:“唐芮白?!”
唐芮白感觉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这次唐暮是真想弄死她。
没想到从家里跑出来以后又遇到了从职高退学的那帮混混。
更没想到的是,再睁开眼看见的竟然是……秦毓。
是年纪第一的秦毓,是人群里的焦点秦毓,是笑起来有个梨涡的秦毓。
是她的望不可求、触不可及,秦毓。
这么狼狈的模样被谁看见不好,却被秦毓看见。
唐芮白闭了闭眼,强撑着坐起来,用脏兮兮的外套擦了把脸,就连血都是脏的。
秦毓看见唐芮白后眼睛就红了,想伸手帮她擦血,想要紧紧地拥抱她,可她的手悬在空中,什么都不敢做。
她怕抱疼了唐芮白。
秦毓想过唐芮白会过得很辛苦,却没想过……会如此辛苦。
秦毓的嗓子有些干涩:“你……还好吗?”
唐芮白抬眼,冷冷地看向她,阴翳又冷漠,声音阴沉:“滚。”
7. Chapter 07
唐芮白的眼神是秦毓从未见过的冷,仿佛能把人冻成冰。
秦毓从未被唐芮白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哪怕她们吵了架,甚至是离婚的时候,唐芮白都是那样从容平静,眼角眉梢里都含着对她的情意。
旁人看不出来,秦毓却是能看懂的。
这也是秦毓会在离婚后,再鼓起勇气给唐芮白发消息,想再跟她试试的原因之一。
秦毓不会平白无故地凑到不喜欢她的人跟前去,给人平添烦恼。
但唐芮白不一样。
唐芮白对她一直都有情,最开始她以为是两人在床上十分契合,性格互补,但后来越相处,秦毓越觉得唐芮白爱她。
这种爱是她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很深沉的爱。
因为唐芮白是个内敛的人,不管喜欢还是讨厌,都习惯沉默以对。
秦毓一直是这样理解的。
可是在之后的日常相处中,越来越少的见面中,秦毓开始不确定唐芮白对她的爱。
在她们离婚以后,秦毓也觉得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唐芮白看谁的时候,眼角眉梢里都暗含情意。
尤其是在唐芮白路演宣传的时候,跟她的合作对象沈明斐站在一起,被无数CP粉剪了视频。
CP超话可是一夜之间突破百万粉,直接吊打内娱各家。
一时间风头无两,成为两家唯粉都不敢惹的存在。
就连唐芮白在跟她的圈内好友冯宝珠合作MV时,唐芮白的眼神也并不清白。
所以秦毓又不确定唐芮白对她的爱是否独一无二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给唐芮白发了求和信息。
她还是觉得唐芮白爱她,不然……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忘不了唐芮白。
可此刻,秦毓怀揣着满腔爱意和期待,遇见了十七岁的唐芮白。
有种恨不得把对方抱紧,揉进骨血里的冲动,却对上了这样一双眼。
就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把秦毓的那些爱意和希冀冲了个稀巴烂。
短暂的失望后,秦毓回过神来。
这是十七岁的唐芮白,没见过她,不喜欢她是正常的事。
依照唐芮白如今的状况来看,防备和警惕一个陌生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是她冒昧了。
秦毓很快说服了自己,目光直直地盯着唐芮白看。
唐芮白靠着墙小心呼吸,就连咳嗽动静都很小,生怕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
浑身上下都很疼,以至于她分辨不出来自己哪里受了很严重的伤。
不过按照惯例,她养几天就好了,甚至不会留下伤疤。
可能是从小挨打长大的,所以她的身体自愈能力极强。
唐芮白能感觉得到秦毓正看着她,可她一点都不想跟秦毓对视。
第一,她们不认识,更别提熟悉。
第二,像秦毓这样的人,与她天壤之别,何必自取其辱?
第三,她不想让秦毓看见这幅狼狈模样。
两个本就没有交际的人,哪怕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遇了,也该是擦肩而过。
而不是在这里聊天。
有什么好聊的?
唐芮白不愿意聊,所以更加冷漠,“看什么看?滚。”
薄唇轻启,血腥味从口腔中弥散开来,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痛感更加明显。
这种痛感里还含着几分被暗恋的人看到狼狈模样的窘迫。
唐芮白更恼了,表情愈发冷淡。
就像是陡然间竖起的高墙。
秦毓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低声问:“疼吗?”
手电筒的光落在两人中间,因为秦毓的手不稳,所以光晃来晃去。
秦毓能看见唐芮白散开带血的头发,青紫微肿的脸,还有露出来的锁骨处也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秦毓不敢碰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问。
唐芮白没有回答,闭上眼休息,准备等恢复体力后离开。
秦毓也不恼,从书包里拿出矿泉水、小面包、湿巾、纸巾,全的像是要开小卖铺。
秦毓把手机倒扣在地上,光折射出来,显得更暗。
按理来说秦毓应该很害怕这样的环境,可经历过唐芮白去世的事后,她现在只要跟唐芮白独处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根本不在意身边是否黑暗。
秦毓先抽了两张湿巾,伸手要给唐芮白擦拭脸上的血迹,可手刚伸出去就被唐芮白挥开。
她眼里的厌恶和冷漠浓得像化不开的雾。
秦毓的心抽痛,却垂下眼,温声道:“你自己能擦吗?”
虽然她很想给唐芮白擦擦脸,可明显唐芮白现在像只刺猬,越是靠近越会被刺痛。
秦毓不怕被刺,只怕唐芮白疏远她。
唐芮白没有说话,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声,秦毓真怕唐芮白死了。
即便如此,秦毓还是战战兢兢的,犹豫片刻还是再次伸出手,用着温柔低哄的语气:“我就给你擦下脸上的血,很轻,保证不弄疼你,行吗?”
秦毓很少用这种语气跟唐芮白说话。
唐芮白是个特坚强的人,印象里她就没什么怕的东西。
秦毓怕黑、怕蛇、怕苦,但唐芮白这三样儿都不怕。
所以日常生活里,秦毓基本不用哄唐芮白。
基本上能用得上她说软话的时候就两种情况,一是唐芮白生病,二是在床上。
唐芮白生病也不是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人,只要给她药,不管中药西药都能眼也不眨地喝掉。
但秦毓心疼啊。
看着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唐芮白恹恹地躺在床上,半夜还会发烧,睡不安稳。
秦毓就会柔下声音来哄唐芮白,跟哄小孩似的。
唐芮白起先还有些别扭,让她不要那样说话,但秦毓忍不住,温和的眉眼里都染着对唐芮白的心疼。
唐芮白便妥协了。
距离她们离婚已有半年多,近一年的时间。
而距离秦毓这样跟唐芮白说软话,起码也有两年多了。
秦毓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庆幸大过于面子。
现在别说是哄唐芮白两句,就算唐芮白扇她两巴掌,她都能笑着夸唐芮白有力气。
毕竟……是死而复生的唐芮白。
是她从未见过的唐芮白。
是她从不知道过得这么苦的唐芮白。
从前她以为唐芮白就是热爱演戏,所以高空吊威亚时明明有点恐高却表现的毫不畏惧,拍打戏摔断胳膊也一声不哼。
现在才发现她多天真。
当时她看到胳膊上打石膏的唐芮白,忍不住心疼地问:“一定疼死了吧?”
唐芮白云淡风轻地回答:“还行,不疼。”
秦毓觉得她是在逞强。
此刻才明白,哪里是不疼?是因为疼过了。
经历过这些疼,她们拍戏时经历的那些对唐芮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秦毓也无法想像,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能被伤成这样。
如果今晚她没从这条巷子里走,那唐芮白会经历什么。
光是想想,秦毓便一阵后怕。
所以看向唐芮白的目光更加热切,恨不得把唐芮白溺死在自己眼里。
唐芮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她们并不认识,不是吗?
只有自己单方面见过她,留意她,喜欢她。
唐芮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秦毓这种天之骄女注意的,难不成是天生好心?
倒也有可能。
秦毓是个很乐观开朗,善良热心的女孩,如果今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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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躺着的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估计秦毓也会帮它包扎伤口。
唐芮白为秦毓的异常反应找了个合理借口。
但她还是无法忍受,自己跟秦毓离得那么近。
她习惯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挨打挨饿,被人欺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如果有人帮她,有人为她包扎伤口,她会哭的。
唐芮白想,得到了再失去要比从未得到残忍得多。
所以她宁愿从未得到。
如果这次秦毓为她包扎伤口,她接受了秦毓的帮助,那下次呢?
她会忍不住想去找秦毓的。
会想尽办法让秦毓帮她,会忍不住想困住秦毓,想让秦毓只看着她。
唐芮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被唐暮那种烂人养出来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可秦毓……她不会去奢望的。
唐芮白轻吐出一口气,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冷的,再说话时声音却更冷:“让你滚。听不到吗?”
秦毓摇头:“听不到,我不会滚的。唐芮白。”
她好不容易找到她的唐芮白。
秦毓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时会显得很深情,此时那双眼睛里已经泛着热泪,还泛着红。
看上去很动人。
但……唐芮白冷冷地盯着她看:“你认识我?”
刚才她太疼了,没注意到,这会儿回忆起来倒觉得离谱。
秦毓刚才拨开她的头发后便惊讶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而且看她的目光很热切,好像跟她很熟的样子。
这会儿又喊她的名字,这副笃定的模样都让唐芮白产生了怀疑——她俩很熟?
不。
唐芮白更相信自己的记忆和判断,锐利的目光像是尖刀,“你是谁?”
“秦毓。”秦毓今天刚重生,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唐芮白,连借口都忘了想就开始找人,忘了她现在是十七岁的秦毓。
现在她和唐芮白从未见过面,也不认识。
所以她刚才那些反常的反应……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是一中的。”秦毓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脑海里不停浮现着从前演过的那些片段,各种各样离谱的借口都翻了一遍,最后急中生智——
“我做了个梦,梦里说今天去明朝中学找你,我就能考上北大。”
秦毓说完就低下了头,她不怎么说谎。
而且她说谎的时候,会下意识就红了耳朵尖。
所以从前她每次骗唐芮白都不会得逞。
唯一一次骗过了唐芮白,是在她们离婚前,唐芮白问她:“你确定你不爱我了吗?”
秦毓反问:“你还爱我吗?”
唐芮白沉默看向她,那双极有故事感的眼睛,眸光像是要穿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灵魂。
唐芮白没有回答,僵持不下时,秦毓便懂了。
唐芮白想跟她离婚,那她还有什么资格留下唐芮白呢?
于是她坚定又残忍地回答:“我不爱了。”
秦毓的心在滴血,说着谎话耳朵却没红,因为当时她的眼睛红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唐芮白,我不爱你了。”
秦毓以为那是唐芮白想要的结果,即便她难过痛苦,也给了唐芮白想要的。
结果唐芮白并不快乐。
二十七岁的秦毓面对唐芮白时,还有那么几分胜券在握。
可生理条件只有十七岁的秦毓,面对十七岁的唐芮白,只剩下输。
幸好,唐芮白没注意到。
良久,唐芮白冷笑:“怎么不说你暗恋我?这个谎言不是更有可信度?”
秦毓:“……”
秦毓眼睛顿时亮了,再看向唐芮白时透着一种惊喜的光芒——
年轻的脑子就是好用哈。
8. Chapter 08
唐芮白无语了。
秦毓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对她给自己找的这个借口非常满意。
“我注意你很久了。”秦毓不自然地摸了下耳垂,扮演了一个不好意思跟暗恋对象说话的少女形象。
语气里几分欢欣雀跃,还有几分紧张。
如果身边有导演和摄像机,秦毓这能算得上教科书般的演技。
但此刻观众只有唐芮白一人,而唐芮白从最开始就没入戏。
唐芮白不信,就那么冷漠警惕地看着她,目露疏离。
秦毓经历过无数次独角戏的时刻,现在也不是为了让唐芮白相信她,而是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然呢?
告诉全世界她重生了,其实她跟唐芮白结过婚。
所有人都得骂她一句神经病。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秦毓继续说:“每次在学校门口见到你的时候,我都会停下来看你。你很特别。”
唐芮白扯了下嘴角,有点疼,很明显是一个字都没信。
可秦毓到底有什么目的?
秦毓为什么看起来跟她很熟?
唐芮白一头雾水,但相比起这些问题,生存才是更重要的。
夜里寒凉,秋风呜咽着穿过小巷,她身体的温度正在逐渐下降。
不知道哪里的伤口还在流血,整个人都软趴趴地使不上力气。
寂寥小巷里,只有秦毓柔和的声音:“或许你独来独往惯了,也或许你现在没有恋爱的想法。但没关系,我也不是想要跟你早恋,但最起码,我想跟你做朋友。”
唐芮白平静下来,那眼神分明在说——我就静静地看着你编。
“今天我被砸了下脑袋,当时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秦毓不受影响。
她把所有事都利用起来,串成一条线,争取编出一个逻辑缜密的理由。
再搭配上她炉火纯青,化繁为简的演技,露出抹恰到好处地讪笑,“我当时就想,我注意过你那么多次,但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要是我就这么死掉,那就太亏了。所以我一个冲动,就去你们学校找你了。”
说到这,秦毓垂下头,略有些失望:“但你们同学说你已经三天没去学校了。”
唐芮白轻嗤一声,声音虚浮:“你怎么没去写小说?”
秦毓看向她,所有的爱意与殷切,愧疚与紧张都被她藏了起来,只有几分被否认的伤心:“你不信我?”
飙演技。
她很会的。
况且,几分真几分假,真真假假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演戏就是这样的,几分自己的真实情感,几分融入角色,然后塑造一个看起来很真实的“人”。
这样才算是将角色演活了。
这些还是唐芮白教给她的。
但现在的唐芮白不知道。
唐芮白没力气辩驳,斜睨了她一眼便虚虚闭上眼休息。
对秦毓来说,这样的反应比否认更可怕。
一边要担心唐芮白的身体,一边还要忐忑唐芮白对自己的态度。
不由得想,十七岁的唐芮白就这么深不可测了吗?
秦毓当初一直觉得,是因为她们不熟,或者是因为唐芮白早熟,所以唐芮白不管对什么事都是波澜不惊的态度。
却没想到,十七岁的唐芮白已然如此。
秦毓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巷子外响起了警笛声,车灯照进幽暗的小巷。
可能是因为打电话报警的是个女孩,所以派出来的是两个女警。
“发生了什么?”短发女警蹲下来查看唐芮白的伤势,又问:“是遭遇了抢劫还是……”
说话时眉眼间染上郁色,目光下意识往她的下半身看去。
“没事。”唐芮白淡淡道:“我自己摔的。”
“撒谎也不打草稿吗?”女警担心她的伤势,问:“还能走吗?”
唐芮白嗯了声,单手扶地想借力而起,却使不上力气。
女警看出了她的逞强,温声道:“我背着你,先去医院。”
说完转过身半蹲。
秦毓却把书包递给站在一侧的长发女警,“我来吧,警官。”
秦毓直接打横把唐芮白抱了起来,因为抱过后来的唐芮白很多次,所以她抱得很顺手,就连唐芮白都没反应过来。
秦毓这时也挺庆幸,还好她平时喜欢运动,不然都没力气抱起唐芮白。
当然,现在的她跟后来比起来还是不太行。
后来她为了练背肌,马甲线,每天都会有专业的课程,运动强度也比现在高很多。
但现在她更年轻,最重要的是唐芮白更轻。
薄得像是羽毛,秦毓抱着她的时候都能隔着单薄的衣服感受到她的骨骼。
上了警车,女警才问秦毓:“你是她的?”
唐芮白几乎是半昏半睡的状态了,听人说话也像隔着一层,就像是戴了降噪耳机。
秦毓担心唐芮白,眼睛自始至终都粘在唐芮白身上。
陡然听见女警问话,脑子连弯都没转便回答:“嗯。”
她自然是唐芮白的。
女警一愣,随后无奈扶额,“你嗯什么?我问你是她谁?”
秦毓:“……”
幸好秦毓从不会为这种问题尴尬,默了一秒后道:“挚友。”
在朋友、好友这种稀松平常的答案里,她选了个更深刻的。
她值得。
唐芮白却从混沌中分出半分气力,跟她撇清关系:“我不认识她。”
唐芮白声音很虚,冷漠却不减,“她只是路过。”
女警狐疑地看向秦毓。
秦毓抿了下唇,“我是专门去找她的。但没想到,她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小伤。”唐芮白说:“死不了人。”
“但你流了很多血。”
秦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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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语气变重,唐芮白却淡淡道:“死了也就死了。”
秦毓一直握着她手腕的掌心忽地捏紧,像是要把唐芮白的骨头捏碎。
女警感觉车内的气氛变得很僵,甚至有点冷,两个未成年的小屁孩竟然让她感觉到威压?
真是……肯定是她的错觉。
女警见状也不问了,指了下秦毓道:“先治疗。等会你先做个笔录。”
-
唐芮白的伤确实不轻,断了两根肋骨,身上遍布淤青,大腿上有一处划伤,失血过多。
也幸好送来的及时,不然有生命危险。
秦毓坐在走廊里有些后怕。
她去跟女警做临时笔录,但她对这件事知道的也不多,对现在的唐芮白所有人际关系都不清楚,所以也是一问三不知。
不到半小时笔录就做完了,女警问她要父母的电话,要让对方过来领人。
秦毓很配合地说:“我给我爸妈打吧,还要让他们付医药费。”
女警对此没意见,让她在笔录上签了字以后便去急诊科外守着了。
像唐芮白这样的情况,她们肯定要做后续调查的。
秦毓这才有时间拿出手机,秦总和温女士分别给她打了二十多通电话,就连祁妙言、凌峰、卢昕她们也都发来了问候消息。
秦毓先给秦总打电话,没办法,经济地位决定报信顺序。
电话一接通,秦总便沉声问:“怎么样?你在哪?有没有受伤?”
秦毓:“……”
“没有。”秦毓低咳一声:“爸,我没被绑架。”
她小时候被绑架过一次,这事儿给秦总和温女士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但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在她两三岁发生的事儿了,她能记得什么啊。
不过这事儿在她成长过程中被无数次提起,秦总和温女士耳提面命地提醒她不要轻信陌生人。
秦毓说完,对面沉默两秒,而后厉声道:“那你滚去哪儿了?这个点没回来也就算了,连个电话也不接!你是不是太久没挨打了秦毓!”
秦毓打了个激灵,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反倒是觉得安心:“爸,我在澜市二院急诊科,你能来接我一下么?”
“急诊科?!”秦总又急了:“你受伤了?”
“没。是我一个好友。”秦毓下意识地变成了谈事的语气:“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你过来再说吧。”
说完便挂了电话。
秦总在家,额头青筋猛跳,“她这是跟我说话的态度?!”
温女士拍了下他的胳膊:“行了。先去接小毓,等会儿要下雨了。”
秦总不悦地扯扯嘴角:“你就惯着她。”
温女士斜睨他一眼:“是我惯着还是你惯着?等看见女儿,我看你还有没有这么硬气。”
秦总咬牙:“我倒要看看她为了谁,这么晚不跟咱俩联系!”
9. Chapter 09
等医生给唐芮白处理完伤口,又给她挂上了点滴。
害怕她睡不安稳,还加入了止痛药。
露出正脸的唐芮白在病房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就连唇都是白的。
浓密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看起来也知道她睡得不太安稳。
就连止痛药都无法让她做个好梦。
秦毓坐在病床旁,不知餍足地盯着她的脸看,手指轻轻地勾住唐芮白的小拇指。
只勾了个指甲盖,轻轻摩挲也觉得满足。
病房外。
长发女警给短发女警递了杯咖啡过去,朝病房里扫了眼,颇为好奇:“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短发女警淡淡道:“吵了架的好朋友呗。”
一个认,一个不认。
青春期的小女孩吵了架不就这样吗?
今儿还吵得天翻地覆,老死不相往来,明儿就是最最亲爱的好朋友。
长发女警啧了声:“总感觉秦毓那眼神不单纯。”
“得了吧。别用你三十岁的脑子思考人家十几岁小孩的事。”
“二十九!!”
“马上三了。不重要。”
“很重要!刘颖。”
长发女警咬牙喊对方的大名,“刘警官,请你慎言。”
“章回雪,年龄只是个数字。”刘颖满不在意地说。
“我不在意,但我家里人在意啊!我现在平均每周要相两次亲,我妈说等我过了三十岁,一周就可以相四次亲了。”
“哦豁。辛苦。”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聊着。
章回雪懒得再说自己的糟心事,尤其是能出本《相亲男为何如此奇葩》的书的经历,话锋一转问道:“唐芮白身上那伤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已经让人去调那边的监控了。不过东福巷那边儿快要成澜市的法外之地了,监控也少,估计查不出来什么。”
章回雪压抑着怒气问:“才十七岁的小女孩,身上被打成那样,就轻飘飘过去了?”
刘颖耸了耸肩:“她自己什么都不说,你有什么办法?”
“……”
正说着,电话响起。
刘颖去楼梯口接电话,十分钟后脸色沉重的回来。
“她身上的伤口可能是两拨人以上的人造成的。”刘颖通过整合信息得出结论。
同事给出的监控里显示,往那条小巷子里走的唐芮白已经是受伤状态,而在她受伤后,前后还有两拨学生进入那条巷子。
但在巷子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真应该把监控装满全世界。”章回雪不悦道:“看那些人还敢不敢。”
“一切都等她醒来再说吧。”刘颖平静道:“可能又会不了了之。”
“为什么?”章回雪抱臂,“你总是这么悲观,刘警官。”
刘颖将同事调出来的资料给章回雪看。
资料显示,唐芮白曾在八岁,十二岁时两度报警,皆以家暴为由,但警察上门询问过情况,又查看了她的伤口,对她的父亲唐暮进行了批评。
唐暮在见到警察后表示一定改邪归正,他只是一时心急。
报警记录、笔录还是纸质版的,最近局内在做电子录入,同事刚好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便一同查了出来给刘颖。
刘颖起初还以为是一起校园霸凌事件,但没想到扯出了家庭暴力。
对这种事,她们能做的确实不多。
章回雪看完笔录资料后把手机还给刘颖,沉默片刻后起身去楼梯间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有人给她回了个电话。
是负责东福巷这一片的妇幼保护院院长,对方听到是为唐芮白而来,不由得叹气。
“这事儿我们也没法管。那唐暮是个混球,喝多了就喜欢砸东西,有时候打得重,有时候打得轻。他没有父母兄弟,也没老婆,谁上去管,触了他霉头就会被他赖着,赖到人家门口,撒尿泼屎,骂骂咧咧,所以大家也不敢惹他。”
章回雪简单了解过情况,心情沉重地坐回到刘颖身边。
刘颖挑了下眉:“这就放弃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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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未成年。”章回雪说:“很难有对抗这个世界的勇气。”
已经习惯章回雪说话时不时来一下文艺的刘颖淡定喝了口咖啡,“这就放弃了?”
“不。”章回雪坚定道:“我会说服她的。”
-
秦总和温美云急匆匆赶到医院,在急诊科外见到了两位女警。
秦总跟她们打招呼,又问起情况。
刘颖简明扼要,如实以告,章回雪则打开病房门喊人:“秦毓,你家人来了。”
秦毓的小拇指在唐芮白指尖轻轻捏了下,又见她眉心紧蹙,不由得心疼,伸手抚平才往病房外走。
原本平静的心在走到病房门口,听见温女士温柔的声音时有点紧张和害怕。
类似于一种近乡情怯的情感。
终究还是期待和思念更胜一筹。
秦毓推开门,看到了还活着的秦总和温女士。
秦总穿着POLO衫,灰色外套,温女士则是浅色的针织衫,两人齐齐转头。
秦毓握着门把的手极紧,掌心里全是冷汗,生怕这是自己做的一场梦,等梦醒了这些就全都消失。
“爸,妈。”秦毓低声唤着。
“等你等得菜都凉了。”秦总上前瞪她,“结果你在这见义勇为?”
温女士看到秦毓泛红的眼睛,以为她是因为朋友受伤的事心情不好,温声安慰:“小毓,没事的,别害怕,一切都有我们呢。”
秦毓嗯了声,“爸……”
“叫我干嘛?我叫你祖宗,以后不回家能不能打个电话?”秦总急赤白脸地说:“你妈在家都快急哭了。”
“好。”秦毓听着这些话,心里酸涩却又甜蜜,讨巧地笑着应答:“我会的。”
“真假?”秦总都有点不信:“你有这么听话?今天真吓到了?哎呦,我说你,有事给家里打个电话,我跟你妈过来陪你一起处理,这算什么大事……”
秦毓怕他说下去,自己就要没出息地哭了,打断道:“交一下费。爸。”
正准备长篇大论安慰女儿的秦总:“……”
10. Chapter 10
为了让唐芮白休息的好一点,秦毓要了单人病房。
费用自然不少,但秦毓知道自家现在还没经历破产危机,这点钱对秦总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
但这事儿闹得还是挺麻烦。
钱倒是小事,关键是秦总和温女士问她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具体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囫囵地编个借口。
要说这事也很闹心。
放在别家随便编个理由就行了,但秦毓跟父母处得跟朋友似的,平时交往的朋友,他们都知道。
所以突然冒出来的朋友就显得很可疑。
“之前见过几面。”秦毓佯装淡定道:“她觉得跟我不熟,我倒是觉得她很有眼缘。”
秦总和温女士都狐疑地看着她。
因为秦毓爱交朋友,但不会这么没心眼。
见过几面就把人家带到急诊科,还让人家住单人间?
这种蹩脚的理由很明显是借口,但秦总也不打算继续问了,因为听见了秦毓肚子咕噜噜的叫声。
“饿到现在没吃东西?”秦总睨她一眼:“我还当你修成铁甲勇士,不用吃饭了呢。”
“你可真是我亲爸。”秦毓抱着温女士的胳膊,脑袋一歪就撒娇:“妈,你管管他。”
她们家的食物链很明显是:秦毓——秦总——温女士。
秦毓属于食物链底端,但她能抱食物链顶端的大腿,所以秦总理所当然变成食物链底端。
对于秦总和温女士来说,女儿不过是早上出门去学校,最多晚上经历了点事,亲切热络的态度自然一如往常。
但对秦毓来说,这场景已经过去九年。
就连跟父母撒娇这种事,她都没办法自然地做出来,反倒要依靠几分演技。
毕竟十七岁的秦毓对于撒娇这种事信手拈来,但二十七岁的秦毓早就忘了撒娇是什么样子。
最多,也就在唐芮白面前撒撒娇。
更多的还是从容淡然地出现在镜头里,言笑晏晏。
秦毓跟温女士撒着娇,靠在熟悉又陌生的肩膀上,一时间不由得悲从中来。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在温女士肩上。
温女士吓了一跳,当即便瞪向秦总,“你好好说话会怎样?不是你生的女儿不心疼是吧?”
秦总脑仁都疼,先是看着秦毓悲伤流泪,又被自家老婆凶了。
尤其是这话,他都不敢接,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老婆,这话可不兴说。我没生,但这可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当然心疼。”
“我可没看出来。”温女士伸手温柔地拍着秦毓的背,低声哄着:“乖乖,没事,今晚肯定吓到了,今晚妈妈陪着你睡。”
秦毓的泪流得更多,却是幸福的、庆幸的泪。
可这些都无法诉诸于口,只能任由父母误会。
秦总无奈,只能拉下脸道歉:“乖女儿,别哭了。爸不说你了哈,你朋友的医药费爸都出了。”
秦毓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眼睛和鼻尖都红彤彤的,“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秦总没好气地说:“你不会就为这事装哭吧?还害我被你妈骂。”
“没有。”秦毓刚说了一句话,肚子又没出息地响起来。
秦总:“……”
几秒后,秦总盯着她幽幽道:“你总不会是饿哭的吧?”
秦毓:“……”
秦毓是真的饿狠了,还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饥饿。
重生之前,每天基本上只吃一顿,因为实在没胃口,只吃些素菜。
偶尔也觉得饿,但随便填巴几口就算了,吃得多了会吐。
重生后她是十七岁的高中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今天中午她忙着写数学卷子,去食堂的时候已经没什么饭了,她就只吃了几块饼干。
下午上课不仅费脑子,放学还走了那么多路,饿是正常的。
秦总说要带着她们去医院外吃饭,秦毓却不愿离开。
秦总只能去外边打包回来。
一份鱼香肉丝盖饭,一份宫保鸡丁盖饭,还有一碗西红柿鸡蛋汤。
秦毓坐在走廊椅子上,狼狈但优雅地吃完了两份,就连汤也喝了大半。
这食量看得秦总和温女士害怕,数次欲言又止。
怕她吃多,但又舍不得阻止,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吃完。
秦毓吃饱以后靠在温女士肩膀,感慨道:“好幸福。”
温女士摸摸她的头发:“这就幸福啦?真是容易满足。”
秦总则道:“你们学校食堂里没饭吗?还是不好吃?”
没等秦毓回答,秦总就觉得自己琢磨出了答案,“你们食堂那个郎总,我看他就不像是能包食堂的,他自己都瘦得跟个干猴一样,能给学生吃什么好的?”
秦毓觉得她们学校食堂属于无功无过的那种。
跟家里保姆阿姨做的没法比,但比起她吃过的剧组盒饭来说,算是好的。
“明儿我就去见一下你们校长。”秦总说:“学生们正长身体呢,不给吃点好的能学进去吗?”
秦毓:“……”
算了,秦总也是好心。
这对学生来说是好事,秦毓就没阻止,只温声道:“你说的时候别激动。”
“放心,我有分寸。”秦总说:“再给你们学校捐点好吃的。”
秦毓对秦总这种散财童子般的行为没什么好说的,竖起大拇指:“能不能再赞助几个贫困生呀?”
秦总大手一挥:“没问题。”
不管横跨了多少岁月,再次见到父母,秦毓还是个小孩。
跟秦总插科打诨聊了会儿,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秦毓跟她们说话也愈发自然,见温女士打了个呵欠便道:“你们先回家休息,我在这等着就行。”
“有警察呢。”秦总说:“你个小孩掺和什么?等明天她醒了你再过来也不迟。”
“我想在这。”
秦毓倔起来谁都拦不住,再加上温美云也不会拦,只道:“妈妈陪你一起等。”
秦毓不忍心让体弱的妈妈跟在这熬夜,她这会儿连熬个几晚,睡两觉就补好了。
但妈妈不行,尤其秦毓经历了过完25直奔65的断崖式体能下跌之后,说什么也不让她们在这里呆。
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
秦总很无语地问:“秦小毓,你是不是忘记你还是个学生?明天还得上课。”
秦毓:“……”
还真忘了。
“明儿帮我请个假呗,爸。”秦毓得寸进尺,“如果可以的话,请完这周也行。”
秦总想否决,但触及到温女士有些疲惫的面容,咬牙道:“逆女!”
秦毓眨眼,无辜得很:“妈~”
温女士说:“我去跟你班主任说。”
“谢谢妈。”秦毓抱着温女士的胳膊,就像在海上漂流许久的船,终于靠岸。
那暌违已久的温暖足以让她在心底感谢上天千万次。
她很想回到很久没见的家里,洗一个香喷喷的澡,跟妈妈躺在床上聊天。
妈妈的怀抱是热的,是香的,是让她怀念的。
但她更想陪唐芮白。
人怎么能同时失而复得所有重要的东西呢?
如此幸运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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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闭眼都不敢,生怕再次睁眼的时候,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可再不想,十七岁的身体也熬不住,生物钟转到那里,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靠在温女士的肩膀就睡着了。
-
唐芮白睁开眼时,入目皆是白色。
就像是冬日下了场大血,白得发亮。
再一转头,看到了歪坐在椅子上睡觉的章回雪警官。
她的意识才逐渐回拢,原来是在医院。
阳光慢慢从窗外洒进来,金色的光点跳跃在章回雪脸上。
唐芮白放轻呼吸,动作轻柔,伸手就去拔自己手背上的针。
刚撕开一道胶带,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听到动静的章回雪也从梦中惊醒,打了个呵欠后粗鲁地搓了把脸,这才强制开机。
目光落在病床上,唐芮白安静地躺在那儿,看似还没醒。
但章回雪一眼就看到她手背上翘起来的胶带。
“醒了就准备跑啊。”章回雪懒洋洋地开口:“没用的。我会一直找你,直到你安分做完笔录。”
“秦警官。”秦毓温声道:“她醒了?”
章回雪点头:“应该是。都准备扯了胶带跑路。”
唐芮白闻言也知道装不下去,真烦,这些警察观察力这么强,又这么负责,怎么就不去查那些大案子?
盯着她这个高中生有什么用。
唐芮白睁开眼,眼里一派清明,还带着几分冷漠。
章回雪将这些一概总结为中二病。
谁还没在青春期的时候犯过点病呢?
章回雪表示理解,但她的工作还是要完成的,“秦毓同学,喊医生来检查一下。”
唐芮白张了张嘴,想说我好了,可是看章回雪和秦毓的反应,应该都不会信。
没有什么选择权和话语权,她干脆就闭嘴。
医生过来问了点情况,又给她开了点止痛药物,“肋骨骨折不是轻伤,你现在不觉得痛是因为我给你开了止痛药,等药劲儿过去可疼着呢。不过年纪小,恢复快,养两个月就好了,一周过来一次换一次药。”
医生昨天就问过她家属了,当时只有秦毓应了声,所以这会儿医生也叮嘱她:“你看着点,要是恢复不好要留后遗症的。”
“好。”秦毓乖巧点头。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唐芮白问。
医生说:“今天再观察一天,明天上午就能办出院手续了。”
等医生离开后,章回雪已经拿出录音笔,刘颖也洗漱过匆匆赶了过来,开始了对唐芮白的问询。
秦毓自始至终安静地坐在床边,当透明人。
但她的眼睛就跟粘在唐芮白身上了一样,章回雪还咳嗽几声提醒她:“注意点。你这眼珠子怎么回事儿?还会转吗?”
秦毓讪笑一声,稍微收敛。
唐芮白说话还是那般有气无力,准确来说是懒得多说。
说她不配合吧,她每个问题都回答,但惜字如金。
说她配合吧,她确实没说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用两个字总结就是:滑头。
章回雪耐心告罄,冷声道:“你得配合,警察会还你一个公道。难道你要一直挨打吗?这些人这次对你动手得了逞,你真的以为没有下次吗?”
唐芮白眼都没抬,语气淡淡:“那你们把他们抓了以后判几年?”
病房里是死一般的沉默。
唐芮白那双褐色的眸子微微抬起,正好看向窗外晃眼的阳光,有种能将人拖进地域的悲怆感。
“他们就算把我杀掉,也判不了二十年。所以我又何必呢?”
11. Chapter 11
那双眼太凉薄了,让人不自觉陷入她的语境之中。
就连章回雪都动摇片刻。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维护法律的尊严。
“话不能这么说。”章回雪抓了把头发,“你现在这样是被动挨打,得让他们知道怕,才不会有下一次。你明白吗?”
“我明白。”唐芮白抬手拔掉针管:“所以我会用我的办法让他们怕。”
“你想做什么?”一直静静观察的刘颖问道。
唐芮白没说话,又是一阵沉默。
刘颖问:“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我能做的很多啊。”唐芮白勾唇讥讽地笑:“我能……”
她想说:我能杀了他们。
但这么说太嚣张了,尤其是当着现役警察的面,弄得她跟个变态杀人魔一样。
虽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职高那些混混没成年,她也没成年。
她杀不了全部,但能杀一个是一个。
跟那些抗战片里演的一样,杀一个持平,杀两个都是赚。
唐芮白的余光扫到坐在一旁的秦毓,坐姿端正,安分又安静,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但……
“你没去上课?”唐芮白话锋一转,平静地问秦毓。
秦毓正思考着要怎么帮唐芮白,杀人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那些人该死,但唐芮白不该因为那些人断送未来。
如果唐芮白执意如此,那她会给唐芮白递刀。
可现实不是还没走到那一步吗?
突然被唐芮白问话,秦毓愣了瞬,而后道:“我爸妈给我请了假,这两天我都在医院陪你。”
她说得无比自然,唐芮白的眉头却蹙起,颇为不解:“你以什么身份?”
“你朋友。”秦毓说:“难道不行吗?”
唐芮白:“……”
难道很行吗?
唐芮白的世界里无法理解,竟然有父母会让女儿请假,在医院里陪一个无关紧要的朋友。
哪怕在她们这个出了名的烂明朝中学,班里大多家长也不会轻易给孩子请假,生怕耽误了孩子考大学。
唐芮白倒是也听说过,秦毓的家庭条件很好,父母恩爱,对她也很好,甚至因为她在二中读书,还给二中捐了栋图书馆。
像这样的天之骄女,本应该跟她毫无交际的。
唐芮白此时事情太多,懒得去想那么多。
药物作用让她的大脑运转艰难,光是应对眼前这两位严肃的警察,就已经让她疲惫不堪。
唐芮白的无语表现得很明显。
17岁的唐芮白再这么装深沉也还是嫩了点,那些她自以为压下去的情绪,全都被秦毓收进眼底。
尤其秦毓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什么都不能做。”刘颖目光沉沉地盯着唐芮白,声音很冷:“除了报警。我们会跟相关部门处理你的事情。”
“阿Sir,我还是个未成年。”唐芮白回望,“你们能怎么处理呢?”
唐芮白问:“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还是让我跟唐暮断绝关系?”
刚才她一直没说的那个名字,这会儿轻飘飘地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有几分讽刺。
“唐暮是我的生父。我父母离异,母亲下落不明,所以我跟他住,我的学费、生活费都要他来付。”唐芮白说:“他打我,也只会被你们警察说成是教育女儿,所以,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呢?”
她能做的不多,比如搬家,退学,脱离唐暮。
这些简单的事她都做不到。
因为她还想读大学,哪怕是很烂的大学,她也要读。
半工半读也好,助学贷款也好,她需要一个大学学历。
现在社会根本不会认可高中学历,更别说她现在辍学,只有初中学历。
出去能干什么呢?
唐芮白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中考她已经没能如愿了,不想高考还有遗憾。
但她能做的又有很多,比如,杀了唐暮。
只要杀了唐暮,她就解脱了。
被唐暮打个半死,从东福巷的家里逃出来时,她看到放在一边的水果刀,真的动了杀心。
可她当时忙着逃跑,错过了最佳时机。
到这会儿,她冷静了下来,但心底的怨恨愈发大了。
因为她深切地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在喜欢的人面前自惭形秽的无能,对自己破烂人生无力把控的无能。
唐芮白跟两位女警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抱怨的情绪,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现状。
“你们什么都做不到的。”唐芮白不在意她们的沉默,因为像她这样的情况总是死局,她习惯了。
“就这样吧,我做完了笔录。”唐芮白朝她们笑笑,“你们也完成了任务。咱们放过彼此,行呗。”
她脸上的笑没有温度,说的话是不同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章回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一切都如此无力。
她不是初入职场的女警,也处理过几起家暴的案例,但正因为处理过,才会更沉默。
唐芮白预判到了所有的结果,对她来说,只要还跟唐暮住在一起,还得手心朝上要钱,那就得忍着。
刘颖却道:“如果你想的话,我会帮你。”
唐芮白看向她的眼神,看到了不同于以往那些警察的坚定,就连她身边这位秦警官身上也没有。
“路是由人走出来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刘颖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呢?”唐芮白勾唇:“正因为失败过,所以才知道不可行。”
“那时你还小。而且,那会你还没遇到我。”刘颖岿然不动地坐着,把录音笔重新打开,“来吧,重新说你的笔录。要最真的。”
唐芮白顿了片刻,“你能把他们都抓到监狱里?”
刘颖:“如果你愿意,我会保护到你成年。”
秦毓闻言,立刻道:“我会保护她的。刘警官。”
许是因为知道逃不了,又许是因为身边有秦毓在,唐芮白不想再挣扎,安静地说出了昨天发生的事。
她的声音就像是清冽的山泉水,很好听。
秦毓坐在那儿听她说话,如果她说的是些好事的话,秦毓会很开心。
但很明显不是。
唐芮白跟学校请假是因为有人给她介绍了个活,去车展当车模,一天能赚五百。
唐芮白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学校里也不乏有那些家里有点小钱的男生想追她,但她都看不上,也从来不收他们的礼物,更别提去他们组的饭局。
从初中开始,唐芮白身边的追求者就没断过。
可能是因为唐芮白是出了名的家庭贫困,所以大多数人都以为给她点小恩小惠,就能把她泡到手。
但没想到,唐芮白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对于这些男的,她多给个眼神都嫌麻烦。
学校里还有人拿她打赌,就看谁能先追到她。
为此还有人给她送最新款的手机,价值上万的包。
澜市有钱人不少,有人住在东福巷,就有人住别墅区。
但唐芮白什么都不收,那些东西她也不会原路返还,如果放在她的桌上,那她会直接扔到地上。
如果当着她的面强送,那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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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任其掉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所以唐芮白在学校里的名声很差。
唐芮白没关注过,她认识的这个朋友是中考毕业后打工认识的,家庭条件也不好,两个人就会相约一起打工。
她们这年纪挺尴尬的,再加上时间不稳定,只能做些碎活。
像车模这种活对她们来说最友好,时间短赚的多,只要守好本心,别被那些有钱人给诱惑就行。
拿该拿的那份钱,什么事儿都没有。
那个朋友是星海职高的,叫万晴,也读二年级。
两人也就是互相介绍活儿的关系,平时不怎么联系,这次车展结束后拿到钱,万晴便跟她约着吃晚饭。
正好结束以后也是晚上,两人便去了一家烧烤店。
结果遇到了星海职高的一帮混混,那些人里有一个喜欢万晴,但因为万晴在学校里有个干姐姐,很飒也很能打的一个人。
平时几乎没人敢惹她,就连男生看了也绕道走。
所以那些人在学校里不敢招惹万晴,可在校外遇见了就想调戏几下。
那些人喝了点酒,让万晴过去陪她们喝酒,万晴不乐意,有两个男生就过来骂骂咧咧,骂得难听也就算了,还拉扯万晴。
唐芮白看不惯,从后边拿了瓶啤酒,直接在桌上摔开,锋利的那面对准男生的胳膊,“滚远点。”
他们人多,自然不怕,甚至还挑衅唐芮白。
唐芮白当即把摸万晴脸的那个男生划了一道,见了血那些人才知道害怕。
万晴又说自己报了警,那些人留下一句恶狠狠地:“等着!”然后跑路了。
唐芮白听万晴说,那些人挺混账的,平时在他们学校就搞霸凌那套,没少人被他们欺负。
唐芮白没放在心上,可她昨晚回到家以后,唐暮那个狗鼻子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就问她要钱。
唐芮白说自己没有,唐暮怎么会信?
把她的书包翻开,东西全部倒出来。
结果倒出一封情书。
也不知道哪个傻叉塞进去的,情书被唐暮发现以后,唐暮就跟疯了一样,当即从后边抓住她的头发,摁着她脑袋往墙上嗑。
唐芮白反应不及,脑袋被磕了好几下。
之后便是熟悉的挨打流程,等到唐暮骂累了,打累了快要脱力的时候,唐芮白抓准时机从家里逃了出来。
她准备去「余记包子铺」,平时也胆子大,干脆走了小路。
结果却遇到了折返回来准备报复她的星海职高那帮人。
七八个男生拦住她,直接把她拖进了巷子里,对着她拳打脚踢了好一阵,这才扬长而去。
唐芮白以为这就是结束,却没想到又看见了她们学校里的王旸。
王旸追过她,但没追到,他家正好在这附近,看见她被人打到爬不起来,过来想脱她的衣服。
但王旸瘦弱,她凭着一股狠劲儿在王旸过来脱她衣服的时候,勒住了他的脖子,如果不是她没什么力气,肯定能把人勒死。
“想死吗?”唐芮白在他耳边低语,恐怖程度不亚于恶魔。
王旸慌张摇头,“放过我。”
可没想到,唐芮白在松开他的那一瞬,王旸嗖地蹿起来,也不脱她的衣服了,只站着踹她,一边踹一边骂:“臭不要脸的东西!装个屁的清高!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
唐芮白勒完王旸后便力竭了,趴在地上被王旸踹的时候也只能下意识护住脑袋。
等到她一动不动,王旸才开始害怕。
可也没敢伸手探一探她的鼻息,慌张地跑了。
不到二十分钟,秦毓出现在那条巷子里。
12. Chapter 12
唐芮白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也或许是她的故事本就跌宕起伏。
每当你觉得这个故事讲到尾声的时候,总会出现更加出人意料的情节。
哪怕她的语气很平淡,却让人忍不住跟着揪心。
尤其秦毓。
作为演员,她有着强大的共情力。
作为唐芮白的爱人,她心疼她所经历的一切。
尤其在失去过她以后,秦毓更加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秦毓现在觉得,只要唐芮白活着就好。
却没想过,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唐芮白活在地狱里。
她不敢想像,17岁的女孩来回被打了三次,哪怕唐芮白说得云淡风轻,把那些被打的场面囫囵揭过。
可她身上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些渣滓,不配被称之为人。
秦毓的泪在眼眶中满溢,眼前一切都是水蒙蒙的。
泪珠变成线掉落,她没有面对镜头,可哭的模样能让任何一个挑剔的导演说不出半句不好。
唐芮白说完以后还轻松地耸耸肩:“所以,你还要帮我么?”
刘颖才缓慢回过神,这个小女孩比她想像得更坚强,也更有韧劲儿。
当然,也比她想像中经历得更可怕。
刘颖抽出两张纸递给秦毓,又抽出两张纸塞到章回雪手里。
这两人哭得比当事人都命苦。
唐芮白的眼神佯装漫不经心地扫过秦毓,又很快收回。
果然是很善良的女孩子,就连听这种事儿都能哭成这样。
如果被她知道这种事对自己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那岂不是会更难过?
对这种女孩子,真的很想利用她的同情心呢。
唐芮白在心里暗啐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但随即一想,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人死得早,祸害才能遗千年。
不过她并没打算要跟秦毓纠缠不清,像秦毓这种人,她出现在她的人生里都是污点。
唐芮白觉得自己那点良心都给了秦毓,那好脸色可就不能给了。
刘颖和章回雪重新整理了笔录,便回局里忙碌了。
她们要找所有在监控里出现过的学生,还要抓捕唐暮。
医院外,章回雪上了副驾,担忧地问:“真能把唐暮抓起来?要是抓了再放掉,那唐芮白受到的反噬会是成倍的。”
“我会安排好她。”刘颖目光注视前方,眼底郁郁沉沉,是让章回雪看不懂的情绪。
章回雪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刘颖,还有点瘆得慌,“怎么感觉你对她不一样呢?你不会是……”
刘颖扫了她一眼:“收起你脑子里那些爱情废料。”
章回雪知道刘颖是拉子,知道这事儿也纯属意外。
部门就两个女警,她跟刘颖是同期调到澜市公安局的,又同属一个支队,休息室自然安排在一起。
章回雪是北方人,换衣服的时候都不避着人,一进门大喇喇就脱。
制服扣子一解,春色一览无余。
尤其她会为了穿制服好看,里边穿那种束胸,挺勒的,所以脱衣服的时候直接解束胸。
刘颖每次都会避开,但这人永远肆无忌惮,刘颖总有避无可避的时候。
有一次刘颖不小心看见后立马道歉离开,章回雪却穿着藕色的内衣,就那么嚣张地站在刘颖面前:“都是女的,你怕什么啊?没见过还是没长着?”
刘颖:“……”
章回雪甚至动手要解内衣,因为她想换成胸贴,更舒服。
但她一伸手,几根头发勾住了内衣扣,便让刘颖帮忙。
刘颖小心翼翼给她解开,然后迅速转身。
章回雪还嘻嘻哈哈地逗她:“你这反应也太奇怪了吧。难道你没去过大澡堂?”
说着故意凑上前,柔软的胸脯贴在刘颖后背,“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下次咱俩一起洗澡。”
刘颖逃也似的出了门,然后给章回雪买了杯咖啡。
两人站在楼梯间的角落里,刘颖表情平静地轻轻踹了柜门:“你以后不要对我做这些事情。”
“哪些?”章回雪问:“大家不都女的嘛。你咋了?”
刘颖指着自己:“我,性别女,取向女。懂了吗?”
章回雪在原地震惊了十分钟,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刘颖已经走了。
不过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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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也就别扭了几天,毕竟她在单位真的很孤独啊,唯一能说得话的女生只有刘颖。
刘颖踹柜门这事儿对她没影响,她们仍旧是正常相处。
有时章回雪会稍稍越界,比如问她交没交过女朋友,女同跟异性恋有什么区别。
刘颖听见这问题都脑仁疼,淡淡回答:“我比别人多长了一条尾巴。”
章回雪:“……”
但今天确实是刘颖冤枉人了。
章回雪瞪她一眼:“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怀疑你的人品好吧,刘Sir。我只是说,你是不是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我感觉你对家暴这事儿很敏感。”
刘颖没回答,发动车子离开医院。
病房里。
气氛安静了好一会儿,秦毓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也用了很久。
唐芮白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讲那些事真的抽干了她所有力气。
秦毓尽量用温和的声音问道:“你饿不饿?”
其实就算她不用调整,当她跟唐芮白说话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珍重。
唐芮白冷着脸问:“有什么吃的?”
她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秦毓拿起手机,看见祁妙言她们发来的消息,统统忽略,先打开外卖软件。
“粥可以吗?青菜瘦肉粥。”秦毓熟知唐芮白的口味,所以还不等唐芮白回答就把餐往购物车里加。
“我不吃青菜。”唐芮白说:“皮蛋瘦肉粥,两根油条。”
秦毓的手在屏幕上顿住,疑惑地看向唐芮白。
唐芮白喜欢吃青菜的啊,所有绿叶菜她都喜欢,并且,唐芮白很讨厌吃油条,说是嫌油腻。
“怎么?”唐芮白挑了下眉,好看的眉眼在阳光下看上去也仍旧是清清冷冷的,“没有吗?”
“有。”秦毓低头先点了单,却有些沉默。
唐芮白转头看向窗外,萧索的秋天已经到来,树叶开始枯黄,看起来寂寥乏味。
秦毓却看着她的侧脸,在想——
到底是17岁的唐芮白在骗她,还是27岁的唐芮白骗了她?
13. Chapter 13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17岁的唐芮白没有动机,更没有必要去骗她。
所以秦毓一直以为唐芮白喜欢吃绿叶菜,都是假的。
秦毓忽然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所有她以为的真实,都是虚假。
可唐芮白那些每次吃青菜时的满足感,会让她也觉得青菜挺好吃,所以她也跟着吃起了青菜。
要知道,秦毓几乎不吃清炒时蔬这种菜。
可后来跟唐芮白一起吃饭,她能吃小半盘。
现在却告诉她,唐芮白其实不爱吃青菜。
秦毓点完外卖后就陷入了自我怀疑中,沉默良久。
唐芮白也没有要跟她搭话的意思,止痛药里有助眠的成分。
病房里太安静,以致于唐芮白还阖眼睡了会儿。
直到外卖送达,秦毓拆包装的声音把她吵醒。
一抬头,就看见秦毓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唐芮白佯装无意地说:“有事?”
秦毓回神,把粥打开,就连筷子也撕开后磨掉毛刺才递给她,动作极其自然。
唐芮白没想到秦毓这么会照顾人,而且做的很顺手。
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秦毓也没察觉。
“没事。”秦毓垂下眼,暗自伤神。
因为27岁的唐芮白去世了,所以她的这些问题再也得不到答案。
就像她走到唐芮白棺材前,哭着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决绝的时候,照样得不到回答。
隔了会儿,唐芮白又问:“就点了这一份?”
秦毓嗯了声:“我不饿。”
昨晚猛地吃多了,她半夜起来还吐了一回,但她年轻身体好,喝了半杯热水下去,啥事儿都没了。
秦总和温女士在她睡着以后,给她弄到了对面病房的单人间,跟给她在医院开了间房似的。
两人便回家了。
话音刚落,温女士便敲响了病房的门。
她拎着保温桶,还有一个大包装袋,四五个餐盒。
“妈,你怎么来了?”秦毓也心疼她,本就身体孱弱,还跟着她折腾,她都发消息让温女士今天好好在家休息了。
这会儿秦毓自然地将自己代入了大人视角,给温女士发的消息也很稳重。
温女士看完以后却觉得女儿在撒娇呢。
她们家秦小毓可不是这么懂事的人,就算是,她也不想让女儿这么懂事。
懂事就意味着受委屈啊。
温美云就生了秦毓一个,一来是当时计划生育,二来是她就打算生一个。
温美云是在一个大家庭里长大的,家里兄弟姐妹加起来七个,而她是老三,夹在中间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个,所以她从小就很懂事。
当她自己能决定自己生几个孩子时,她毫不犹豫只生一个。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她的孩子。
而她要把最多最好的爱,都给她的女儿。
于是,温女士让保姆做了四菜一粥,拎着就来给女儿送温暖了。
“我来看看你。昨晚休息得好不好?”温女士抬手在她肩膀拍了拍,有个毛絮落在她肩上,温女士给她弄掉,“还说要陪着你的,结果我自己回家休息了,真是不该。”
“这有什么不该的?我年轻,倒头就睡了。”秦毓笑起来,两个梨涡显得格外乖巧,“你要是累着了,秦总还不知道怎么教训我呢。”
温女士莞尔:“他还敢教训你?你这狐假虎威的劲儿吓破他的胆。”
秦毓连忙把话题拽回来,“这是我朋友,唐芮白。”
她指着病床上的人介绍,又摊开手掌介绍温女士:“我妈,温美云女士,贼好相处一人。”
不知为何,唐芮白从她轻松愉悦的语调中听出几分忐忑。
唐芮白在长辈面前会收敛很多,但也不是多话的人,微微颔首打招呼:“阿姨好。”
“你也好呀。”温女士眸光里含着几分心疼,但更多是欣赏:“长得真漂亮。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秦毓原本还在拆温女士带来的早餐,结果温女士来了句长得漂亮。
当了这么多年母女,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自然能分辨。
她觉得,如果不是怕初次见面,太过热情会吓到唐芮白。
那温女士夸赞的词汇会更多。
这就不得不说,不愧是母女,她俩审美一致。
唐芮白就是漂亮啊,哪怕脸上有伤口也是硬美,带着几分战损感的美。
可秦毓还是心疼她受伤。
秦毓嘴角都勾了起来,刚才的沉闷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家里保姆是温女士精挑细选的,再由秦总高薪聘请。
她家两个保姆,一个专门做饭,一个专门打扫。
负责做饭的这个阿姨已经在她家做了十年,所以秦毓想念的“妈妈味道”都出自于阿姨之手。
昨晚点了那么多菜,她一口也没吃到,这会儿闻着熟悉的味道顿时胃口大开。
外卖在这些美食面前就显得乏善可陈,干脆盖上盒子准备扔掉。
但唐芮白却摁住了她的手。
泛着凉意的手指摁在她手背上,“我还要吃。”
“我们吃这个。”秦毓指着那些菜道:“这些不好吃。”
“打包起来放着。”唐芮白说。
秦毓哦了声,她知道唐芮白不喜欢浪费食物,也没什么意见。
秦毓还招呼温女士一起吃,但温女士拒绝:“我在家已经吃过了,专门来给你们送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们多吃点。”
温女士并没多嘴问唐芮白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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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趁着秦毓在吃饭,问起了两位警察的去向。
“她们回去办案了啊。”秦毓说:“忙着呢。”
有长辈在,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唐芮白不可能在长辈面前也否认两人不是朋友,再说,这事儿对她有利。
她不想跟秦毓扯上关系,但秦毓以如此强势的姿态闯入她的生活,她也无法拒绝。
就像她不想跟警察坦白那天发生了什么,可秦毓报了警。
警方又守在她病床边,迫切地想要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她就说。
唐芮白的人生里有很多无能为力,只能接受的时刻。
接受的次数多了就会放平心态。
反正该说的话她都说了,该表的态也表了。
她并不寄希望在两位正义凛然的女警身上,也不在秦毓身上抱有期待。
平静地度过当下每一刻,于她而言是种奢望的事情。
可现在,她正经历着,有什么必要去破坏呢?
吃过饭后,温美云又问了些和唐芮白有关的问题,譬如什么时候出院。
算是简单的寒暄与拉近距离。
温女士身上有种天然的亲和力,让唐芮白这种从未拥有过母爱这种东西的人,无法抗拒。
其实温美云带着东西来看秦毓的时候,唐芮白还保持着警惕和抗拒。
但一顿饭下来,她竟然对温女士放下了戒心。
温女士朝着她笑,隐约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
自然也知道秦毓遗传了谁。
秦毓其实算是遗传学的例外了,看了她爸妈就知道,她净挑着父母的优点长。
眉眼之间跟温女士神似,嘴唇和身高都遗传了爸爸,而她的鼻子则是完全中了基因彩票。
秦毓在女生里算高的,约莫一米七。
这话要被秦毓听见,肯定会精准地说:“170.3。”
不过她还要长高的,最后身高定格在了173.2。
身高为她带来了很多机会,也让她失去了很多角色。
所以后来她的百科上都写:170cm。
唐芮白的目光微不可察地从秦毓身上扫过,又和温女士对视,不太自然地露出个笑。
“你在明朝中学读书?也是高二?”温女士说:“你们同龄的小女孩之间就是更有话题。我家这个除了学习之外一窍不通的,你俩正好互补了。”
唐芮白说不出任何否认的话,况且这种场合多是客气话。
她只需要安静地听着就行。
“等你出院准备去哪呀?”温女士提议道:“正好小毓快要过生日了,你要不来我家陪她呆几天?”
秦毓听着,眼睛都亮了。
再看向温女士时都带着崇拜——
不愧是温女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