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可望》 第1章 林朔,你有 「林朔脆弱得像个瓷娃娃,没了我,他就会没命。」 校外深巷。 林朔月被一大伙人堵在死胡同里,没有丝毫出路。 他们借着月光,步步紧逼。说来也巧,今晚的月亮是金红色的,光芒都晕着殷殷的红。 林朔月谨慎地盯着面前的人,没有戴眼镜,还有轻微夜盲症的他看不清来人的脸,却无比地熟悉。 是田靳远他们一伙人,之前也对他进行过校园暴力。 林朔月早就知道,这件事学校解决不了。学校官方的处理只不过是一个恶性循环的临时中断。 田靳远退学了,甚至去了少管所。但那又如何,他还是回来了,回来找他雪恨。 林朔月,他无路可逃,只有死路一条。 有时候,他也挺不理解的,为什么有人会以伤害他人为傲。不过后来释然,恶人做事只不过是满足自身的虚荣,因为自己内心精神的空虚。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林朔月,你可要活着出去,不然父母会失望的吧。 对啊,明明经历过很多次,为什么不做什么防护,为什么不做什么反抗,为什么不试着打破这个循环?? “林朔月,好久不见啊,好一阵子没见到我,是不是快把我忘了?”田靳远掐着烟,吐出一口烟雾,面上带笑却仍旧狠厉,歪头漫不经心地盯着林朔月,“忘了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永生难忘!” 林朔月,为什么还要掉进陷阱,为什么不能挣脱桎梏? 你没有机会了,你为什么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林朔月练出了抗揍耐打的脾性。 林朔月,身上好疼,脑袋眩晕,耳边嗡鸣,内心却有些麻木。 “给我往死里打!”田靳远冷眼旁观,不时发出指令,“有没有谁对男的感兴趣的,哥把林朔月赏给你们!搞完就给我把人阉了!!” 起初还没人答应,随后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便有了连连附和。 林朔月意识开始模糊,渐渐听不清他们的话,只是感知到更多的人向自己走来,将自己团团围住。 林朔月眼睛疼的厉害,那微微泛红的月光,成为了他睡前最后的希望。 月亮会保佑他的吧,每次都会有月亮,就算是白天,都能看到一点月亮的虚影。 也就是这微光,这虚影,每每都让他捡得一条命。 那这次呢? 他会不会还是这么幸运? 或许不会了吧,他有点无望了,月亮也一定会对他失望极了。 林朔月失去了意识,最后一刻他恍惚听到一道声音,模糊不清,语气复杂。 “林朔,这就是你这么美好的代价么?” “那倒不如,把机会给我。” 刚扒完林朔月的衣服,发现他没意识了的众人,一时有些无措地看田靳远的眼色。 “死了没?”田靳远掐了烟,上前几步瞅瞅状况,眼神微眯,“没死就继续,死了分尸就地埋了。” 届时,云层将月亮掩盖住了,没有光亮,周围更是漆黑。 一人比划一下,发现还有气息。 没死。 还真是命大,要是换之前的人,早一命呜呼了。 那人脸挨得极近,忽然林朔月睁开了眼,眼里一瞬竟然闪着幽光。 毫无预兆之下,林朔月双手掰过面前人的脖子,屈膝猛地撞向那人的要害,一把扑倒对方,抓着身边的石块就往人脸上砸。 痛声高呼,抢过身边人别的小刀,一发之际,刺向了身下人的一个眼睛。 等众人反应过来,林朔月手起刀落,在那人手掌上刺了一刀,劫持着人,站了起来。 田靳远一怔,大骇。 “不好意思,如果你们觉得他的命不值钱,大可放马过来。”林朔月眼神犀利,声音冰冷,甚至带上点偏执与疯狂,刀刃直逼井亮咽喉。 面前的人是林朔月? 不可能!!就算是被夺舍,都不可能是林朔月。 林朔月只不过是一个连反抗都不敢的小鬼,怎么可能敢拿刀捅人?! 井亮的眼睛血流个不停,却不敢轻举妄动,刀刃的锋锐感直逼他的脖颈。 “你敢!!”田靳远还想威胁一阵子,杀人放火他们常挂在嘴边,实际上他们只有过失的情况。 “那就这样耗着,等他失血过多……”林朔月本想好好说话的,说到一半,顿了顿嗤笑出声,很是阴冷,青筋暴起,几乎用尽全力,持着井亮往巷子外走。 林朔月一出巷子,刀刃划过井亮的肩,将人往前一推,托着淤青累累的身子飞快地逃走。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伴随着耳鸣声。 林朔这具身体还真是脆弱不堪。 “远哥!就这样放他走了?”一人幽幽出声询问。 田靳远眉头紧锁,破口大骂,“操!还愣着干嘛,送医院!” 在场的人一些去扶栽倒在地的井亮,一些连连称是。 日后少不了相见的。 林朔月,他逃不掉的。 他越来越有理由报复林朔月了。 就先让他跑一阵子,半年时间他都等了,不差一时。 林朔月终于因为身体受不了,停了下来。 这具身体现在正处于超负荷状态。 索性这些个地方,看起来比较偏僻,林朔月从书包里拿出一件薄卫衣,随意套上,期间碰到痛处忍着没出声。林朔月再度走回了家,家里现在不会有人的。 林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常年不在家。 林朔月唇角火辣辣的,戴上卫衣帽子,单肩挎着书包,双手插兜,手掌都还有些颤抖。 秋风拂面,给林朔月周围增添几分凉意,却没林朔月内心情绪冷。 林朔月借着重新出现的月光,走着。 走到后边,腿都有些打颤。 林朔月仰头,将明月禁锢在眼里,冷嘲一声。 林朔,没了我,你就会没命。 林朔月终于走到家,与料想中的一样,家里没人。 林朔月翻出钥匙开了门,开亮灯。 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将书包一放,收拾衣物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半面镜,展示着林朔月身上的伤,青青紫紫,伤痕累累。 不过他的视线更多的是停留在林朔月的脸上,有些红肿,唇角破了,但还是遮挡不住林朔月本身出色的皮相。 他不再多看,又不是没见过,他就是他,他就是林朔。 温热水倾泻而下,从林朔月的头顶滚落,滑过白皙纤瘦的腰身,直至地底。 林朔,难怪不敢反抗。 太瘦了,你还剩什么?怎么会有人几次三番的施暴与侵害都无言地承受。 如果你不想要这具身体,大可给我,我至少不会像你一样作践。 「什……什么?你是谁?为什么会占据我的身体?」 林朔月正在擦身子,用浴巾围住了下半身,待会还要擦药。 林朔内心的思绪传到他这里,他系浴巾的手一顿,瞥了眼镜子中的林朔。 「我是谁?我当然是你啊。」 「你觉得还会有其他人来救你么?除了我,没人救得了你,乖。」 乖? 这是什么称呼?总之,林朔月从来没听过。 林朔月收回视线,出了浴室,氤氲的水雾往房间里赶。 林朔月坐上床沿,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小型简易的医药箱,里边全是些跌打扭伤的药酒。 你说作践自己,又准备了那么多药。 你说爱护自己,又不做任何反抗。 林朔,倒不如让我代替你。 林朔月拿出药酒为自己擦药抹药,不动声色,没有痛觉一般。 「好疼……」 林朔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声音很轻,或许带着委屈。 「我不疼。你也不疼。」 「乖,还是说,你想感受一下?」 “林朔月”在脑海中反问,被问的林朔沉默了。 为什么语气这么温柔? 他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和的语气了? 林朔月不记得了,他或许曾经在无数个噩梦里祈求着有人来救他。 人来了?是谁? 是他自己。 林朔月不知道如何夺回自己身体的主动权,他现在唯一的感受就是,自己很累。 他随时都可能沉睡过去。 但他却意识得到自己这具身体在做什么,甚至是“他”的想法与思绪。 林朔月擦完药,将药酒重新装回医药箱里,放回柜子。 林朔月再度躺倒在床上,极早地拉了灯。 「你什么时候离开?」 脑海中,林朔再次发问。 林朔月闭上双眼,似乎能够更深切得感受林朔的内心想法与精神灵魂一般。 「宝宝,你需要我啊。我不会离开的。」 「林朔,你不能没有我。既然我来了,你就别想轻易逃开我。」 宝宝? 怎么会那么轻松地吐出令人心潮荡漾的话? 林朔?为什么要这样叫他? 他叫林朔月。 林朔陷入沉静几秒,思绪万千,没有一个不是落在“林朔月”心间的。 他就是他。他的想法,他当然会知道。 「那你会一直在么?我会一直以这样的意识形态存在么?」 林朔调整好思绪,似乎心理承受能力很强,能够很快接受一种新兴事物。 「宝宝,睡了。我们梦里见。」 林朔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话像有特殊魔力一般,牵引着他顺从。 或许,是他的话语太过于温柔了。 因为没有面对过,所以会紧张且无措。 不过,就像是他曾经无数次的自欺欺人一样。 这一次,“他”与他似乎有鲜明的不同,“他”骗他了。 他压根没有做梦。 林朔月待林朔没了思绪,于黑暗中睁开了眼。 林朔这么脆弱,一定会怕疼。 林朔不会知道此时他的身上有多疼。 或许是知道的,因为经历过很多次。 或许是麻木的,因为身体已经产生了自我防御的机能。 “他”尝受过更深程度的心理的煎熬与精神的折磨,还是感受到了明晃晃的疼痛。 林朔那么脆弱,像个瓷娃娃,他一定承受不住。 第二天一早。 林朔月醒了,不过是被身上的疼痛弄醒的。 浑身上下,他几乎找不到痛源,或者说哪哪都是疼痛的根源。 “他”不在了。 又一次留下他一个人。 以至于,林朔月感觉昨晚的一切都是梦。 或许是他太疼了,所以出现了这类幻想。 或许,田靳远留了他一条活路…… 想到这,林朔月止住了思绪。他不能把恶人美化,他不能将他们想得善良。 林朔月忍痛下床,站在地板上的一整只腿都在打颤。 林朔月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怖的问题。 他为什么会害怕疼痛? 要是以往,他恨不得自己更痛,痛到麻木,痛到完全没有知觉。 可是,他又开始怕疼了。 为什么?仅仅是因为自己产生的可以让自己暂时逃避一切的幻想。 难受极了。 林朔月,你不该这样的,不该奢望任何的一丝希望。 现在好了,你又要从头开始,开始承受,开始适应,开始煎熬。 林朔月心一横,托着沉重的身子去了卫生间。 林朔月本想先开始洗漱,但他眼神一经过镜子,就再也挪不开了。 他的脸还是可以看出一些红肿,嘴角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本就白得有些病态的脖子,有个通红的手掌掐痕。他愣神不是出于这些,他见过许多次,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连之后的流程都无比熟悉。 要是他放假期间还好不了,他就会请假,直到身上的伤痕淡去几分,他才会重新回校学习。 而现在,他透过自己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别人。 就在他回神的下一瞬,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道声音。 就跟昨晚他失去意识前的一模一样。 对方说。 「宝宝,你是在看我吗?」 「还是在想我,在想我是不是还在。」 林朔月一僵,随后开始手忙脚乱。 林朔月洗漱,期间“他”的话语在自己脑海中久久不停。 他竟然不恼,也不觉得怪异。 「林朔,你是不是很疼?」 「疼就对了,这是你该承受的。不过现在我出现了。」 “林朔月”说完这些话,再没有下文。 「你说你是我,但我叫林朔月。」 林朔月往脸上敷上热毛巾,他可以轻松地在自己脑海中“对话”。 “他”轻笑出声,语气严肃郑然。 「那我正式通知你,从今往后你叫林朔。」 「乖,月字不好,你的种种遭遇,你要听话。」 林朔月挂好毛巾,出了卫生间。 他现在的身子很是沉重,或许他应该睡到昏天黑地的。 没有人会管他,没有人会打扰他。 这样想着,林朔月正好走到半程,身体忽然失重一般往前边倒去。 他紧闭着双眼,大脑一瞬间地空白。 “林朔月”又一次取代了他。 当林朔恢复意识,他又在了一个诡异的空间,像梦境不真不切。 他的意识却是无比清晰。 “林朔月”在身体倒地时,腾出一只手撑住自己,随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林朔月一步一步往床边走,最后一把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埋头,开始在内心说话。 「林朔,你还真是脆弱不堪。」 「宝宝,你还有我,你只有我了。」 林朔月躺了好一会儿,才重新从床上爬起来。 自己做饭。 林朔月会做饭的,他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所以他会很多。 只是家里的新鲜食材并不多,或者说压根没有。 林朔月穿上一件深色卫衣,戴了个口罩,戴上卫衣帽子,全身上下就露出一双眼睛和两只手。 林朔月出门了。 「好疼。你走不远的。」 林朔在脑海中说话。 他深刻体会到了疼痛感,就连床到卫生间的距离,他最后都没遭住。 这到底还是他的身体。 「不疼。」 「不然呢?留在家里吃白粥。」 「林朔,你连一百斤都不到。」 「你还奢想你能拖着这具身体做什么。」 一连串的“话语”,让林朔回归沉默。 “他”不是自己么? 为什么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但到底没说错。 刻薄又真切,倒是像他理想中的自己。 麻木,对一切都可以漠然置之。 林朔不再说话,而是所见着“林朔月”的所作所为。 他家到市场走路大概要二十分钟,一时他也分不清是走路痛一些,还是骑自行车。 但现在的这些问题,并不需要他考虑。这一点,竟然让他意外地好受。 感受好奇妙,最好出现了就要一直存在。 当林朔察觉到自己这种近乎病态的想法时,他有些难以置信。 就是,不论怎么样,“他”来了就不能再走了。 林朔月最后的选择是,打车。 对啊,选择从来不是固定死的。 就像是他可以不是自己,而别人可以取代自己。 可是,他又不放心。 这样的状态,他既没有消失,也不用承受伤痛。 极好不过。 林朔月下了车,到达市场。 他先是在一家店吃了点东西。 「我不喜欢吃,这个,很辣。」 林朔开口说话。 「哦,差点忘了。」 「乖,你现在伤得重,应该不能吃辛辣的。」 林朔月将餐点改成了不辣的。 磨蹭着吃完。 “他”不喜欢吃清淡的,或者说,吃多了,腻。 林朔月吃完结账,往菜市场里逛。 事实上,他这一身穿搭或者身上气质,都与热闹嘈杂的菜市场格格不入。 林朔月选了几种蔬菜,视线停留在胡萝卜上时,林朔又出声说。 「不喜欢吃,胡萝卜。」 林朔月抿唇无意扯到了唇角,有点疼。他俯身拿起一个胡萝卜,问价钱,内心回话。 「哦,我喜欢。」 「你不是我吗?我不喜欢,你也应该不喜欢。」 林朔认真发问。 「我是你,你是我,现在是我主导这具身体,你不应该随我。」 「再说了,乖。你都自暴自弃了,还会嫌弃其他东西。」 林朔月的话,几乎每回都会把林朔堵死。 见林朔没了动静,林朔月放下手中的胡萝卜,婉拒了摊位老板的盛情。 林朔月到底没要,事实上,“他”也不太喜欢。 林朔剩下的时间都没说话。 估计是被“自己”惹生气了,自己默默生闷气。 林朔月要了半只鸡、香菇、冬瓜、排骨等等,一整个要犒劳自己的架势。 出了菜市场,该买的都买了。 现在是怎么回去。 菜市场路口,总会有揽客的摩的司机。 林朔月还是没有走路的打算,于是上前,问价,“到山居秋苑,走不走?” 司机笑眯眯地回话,“走走走,上车吧!” 林朔月一只腿跨上车,手上拎着大包小包。 司机刚开走一小段路,相当热情地跟林朔月搭话,“从这里到山居苑不远的哦,走路都可以到。” 林朔月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没说话。 确实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 林朔月下车,要扫码付钱,司机师傅爽快地提醒,“六块钱。” 林朔月眉眼弯了弯,看得出是想笑来着,“你刚不是说不远,五块扫过去了。” “……” 司机忽然哽住,最后妥协似的答应。 「那只不过是一块钱。」 林朔忽然出声,声音悠悠地回荡在脑海。 这会的林朔月是真的笑了,也不管唇角微微的疼痛。 「宝宝,该省省,该花花。我是不是很居家?」 「是……」 林朔默声,他越来越理想于“他”的性格。 林朔月放下一手上的东西,边开门边“说”。 「宝宝,爱上自己是很正常的事,但却不容易。」 「所以,你要尝试很多很多次,爱上我。」 林朔感觉林朔月是在胡言乱语。 林朔月进门,先是将食材放进冰箱,拿出一些在厨房做准备。 不论是洗菜切菜还是做菜,林朔月动作都无比娴熟。 林朔并不惊讶,因为他其实会,但自己经常是随意糊弄,只有少时才会认真。 比如,他父母回来的时候。 林朔月是想煲汤,香菇炖鸡汤,还准备了一小锅的小米粥。 一个人区别于另一个人,是通过出生成长环境、人生阅历等等形成的可见外形与可观性格进行并完成的。 但如果他们的种种外部条件形成的机制都相同,那么区分的本质是什么? 内在思维与内核神经。 所谓意识形态的驱动方向不同。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与他本就应该是相互独立的个体。 没给林朔思维继续发散的机会,林朔月出声打断。 「乖,别瞎想,我就是你。」 「即使不想承认,但我因为你的存在而存在,除非……」 林朔月还在卖关子。 「除非什么?」 林朔月不说话了,留得林朔不明所以。 林朔月最后似乎是受不了林朔的哼哼唧唧,再次开口自然而然地承接了另外的话题。 「除非你死亡,不然我是不会消失的。」 「所以,下次自暴自弃之前,考虑下我。」 林朔思绪一滞,“林朔月”口中一个又一个的“自暴自弃”。 他早该知道的,他瞒了所有人的事,到底还是瞒不过所谓的“自己”。 林朔月感受到自己脸颊上有水渍划过,他被熏着了? 怎么可能。 「宝宝,你是想哭了吗?」 「我没有……」 林朔,你有。 我可就是你,我当然最了解你了。如果你不想,我怎么会流泪。 我又不是爱哭鬼。 缓更预警! 期望值不要抬太高哦,避免落差「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林朔,你有 第2章 林望,我的名字 「林朔,这个世界只有我在爱你。」 中午。 林朔月将丰盛的午饭摆上餐桌。 期间他还回房里睡了一个多小时。 林朔可以看到林朔月做的饭菜,甚至可以尝到,这让他更加确信,他就是他。 “怎么样?对自己的厨艺。”林朔月吃着,忽然出声询问,不是在脑海里问,话语回荡在静默的空气里。 林朔都没犹豫,回道,情绪波动偏势转好。 「好吃。」 「那为什么不对自己好点,以往。」 林朔月在内心发问。 「以往的事……你都知道吗?」 林朔沉默一阵,转而问道。 「当然,宝宝,我就是你。」 林朔意外地思虑有些不正常,他都没有及时意识到,他会潜意识里将心底交杂翻涌的情绪向林朔月发泄。 说起来,他或许有自我厌恶甚至是自毁型变态的心理疾病。 或许,因为他从未去医院进行过严谨的检查。 怎么会有人如此这般地厌恶自己,觉得自己肮脏到不该留存于世,应该被世界无情唾弃。 可是,世界的丝丝缕缕牵扯着他。 如果他不管不顾地逃走,他的父母会觉得可惜愤恨不值与后悔吧。 到最后,他会在他本就血淋淋的躯体与几经破碎的灵魂,笼罩上一层若有若无的忏悔的薄纱。 鞭笞着他脆弱的精神与灵魂,带着悔恨一点一点坠入侵蚀性的深渊。 「宝宝。」 林朔月的一声,将林朔的思绪打断,如果不打断,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会深入多久。 「乖这就是我出现的原因,当你这个人格出现裂痕,甚至难以支撑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行时,我来到了你的身边。」 「你的思维感情确实不太正常,不过,我会帮你治愈。」 林朔呆愣地听着林朔月的述说,他痛恨自己,“他”就是自己,他是否能将这种情绪纯粹地转移到“林朔月”身上。 可是,“林朔月”说要让他爱上“他”,爱上自己。 对自己又爱又恨的情感状态? 「所以……你是我的第二人格?」 林朔捕捉到关键信息,追问。 「不,我和普通的人格分裂出来的意识形态,不一样。」 「我是你意志力与潜力甚至是性意识的具象化。」 「另外,我不爱听,以后不许说这个。」 林朔月手拿着勺子搅了搅鸡汤,最后盛出一碗,放到面前,很随性,似乎前夜的疼痛感完全消失了一样。 「哦。」 林朔将这些尽收眼底。 意志力? 所以,同样的一具身体,他感受到的疼痛足以让他卧倒不起,而“林朔月”却可以行动自如,就是在于他们所存念的意志力程度不同。 潜力? 林朔后来回忆起了“他”自己逃生的场景,他没有练过武术之类的,他身体素质也不算很好,而“林朔月”却以这个岌岌可危的身体,全身而退,就是潜力区别在影响。 至于性意识…… 「很难理解么?」 不难理解,但是却是他日常生活中所缺少的。 没等林朔有什么回应,他似乎也不打算回应,林朔月忽然轻笑一声。 「宝宝,你什么样子我都见过了,唯独没见过这个。」 「看到镜子里的你,我想,你动情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林朔更加沉默。 他自己都不曾设想过。 他越来越能够分清他和“他”了。 或许,“他”拥有着与其相适配的身体,会是一个独立且完美的人格,会是林朔羡慕又唾弃的对象。 而现在,这样有吸引力的人是作为他自己存在的。 他完全用不着唾弃,那么只剩下…… 「爱慕。」 林朔月又开口说话了。 林朔的种种思绪,“他”都能轻而易举地知晓。 「林朔,你又要哭了,是委屈还是感动?」 林朔月明显感受到自己鼻头一酸,眼里晕开一层泪光。 「没有……」 还说没有。 他了解的林朔,惯是嘴硬,喜欢往自己心里藏东西,杂七杂八的什么都往心里藏。 等到一个爆发,连锁反应下来,难受的还是自己。 饭后,林朔月收拾餐桌,刷碗整理厨房,一套下来,最后回了房间。 林朔月一回房间就往床上躺,林朔从刚才就没动静了。 林朔就算没有在此刻主导着这具身体,但是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他身体素质差到没边,那些杂七杂八的伤不会是一时半能好的,最少也要三四天,第三天就可以强撑着继续生活与学习。 尽管林朔这样告诫着自己,可“林朔月”只不过出现了一天不到,他就开始有些不正常了。 他怎么可能会奢求着有什么可以依靠,更何况是奢求着“自己”。 因为林朔月掌控着这具身体,以至于林朔感受不到疼痛感,即使今天早上的痛感还记忆犹新。 「别想了,宝宝。我要睡了。」 林朔月开口喃喃出声,眼睛还是微眯着,适时打断了林朔愈发不可收拾的思绪。 林朔噤声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回。 「我要,写作业……」 奇怪,他自己说的都没有底气。 「别闹,宝宝。你是想自己为自己殉情吗?」 林朔又没声了。 自己为自己殉情,好奇怪的表达。 可“林朔月”说过,“他”就是他。 果然,还是很疼的。 林朔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发散他的思绪,可是压根控制不住,有很多事是值得他考虑的,尤其是关乎“自己”的事。 「林朔,你再哼哼唧唧我立马去报案。」 「把事情闹开。」 “林朔月”果然是他,因为太了解,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把柄要害,**裸地摆在自己面前。 「不可以……」 「你不是我么,你不能这样。」 「知道我和你的本质不同在哪么?」 林朔月在脑海中这样反问。 林朔没回话,但他的思绪还是分毫不落地被林朔月记在心底。 林朔当然知道。 林朔月为人处世干练利索、从容洒脱,本该是林朔嫌恶愤恨的对象,但林朔月就是他自己。 单是这一点,林朔变得无理由。 「宝宝。冥想。」 林朔月继续说。 「然后呢?」 林朔虽有疑问,但还是照做。 「让你感受一下,这具疲惫不堪的身体。」 「不然,你还以为自己金刚不坏。」 林朔月轻笑出声,很是意味不明。 「睡吧,乖。」 林朔重新主导了这具身体,正如上一刻林朔月说的,不过应该用“破碎不堪”。 林朔最后连眼皮都没有力气睁开,就着深深的疲惫感入睡,准确地说是陷入深度的昏迷。 林朔,如果没有我,你都会是不幸的。 林朔,你太幸运了,可你却逃不开我。 林朔睡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傍晚才睡起来,只是他又一次失去了身体的主导权。 林朔月醒了,睁开眼,漫目无神地侧身望着落地窗外隐隐透进来的光亮。 「宝宝,睡得好不好?」 林朔月良久又开始找林朔搭话。 说不上好不好,因为他完全是陷入了昏迷,同时他失去了对周围事物、对自身状况的感知。 「还疼不疼?」 为什么要这样问他?明明现在占据他身体的是“林朔月”,所有的感知都是属于“他”的。 林朔没有说话,即使林朔月还是照常听到他的心声。 「你有点疼。」 「然后呢?」 林朔月一时没接话,林朔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似乎没有丝毫的接续空间。 但他不想要去解释什么,最好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 这样,他或许会很快找回最初的自己的样子。 整整一天时间。 林朔发现他竟然开始逐渐适应耳边“哄闹”的声音,开始下意识逃避伤痛的摧残…… “林朔。” 林朔听到“林朔月”开口叫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清冷的房间。 他有一瞬间的警觉到,林朔月发音原来可以与他有轻微不一样。 只是过去了,他就再也找不到那一瞬间。 最后将这一声出错归为,错觉。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的出现并不会给你带来伤痛。” 林朔月继续说,仿若摸清了林朔的思绪。 而林朔的思绪在“他”面前,确实无处遁藏。 林朔深深知道这一点。可“林朔月”明明知道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的所有,为什么不给他明确且坚定的答复? 说到底,林朔这些思维行径的动因就是,他不确定,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自己,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林朔月”说过他就是自己,所以他不会选择相信“他”。 “宝宝,如果我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你会相信吗?”林朔月掀开被子,从床上爬坐起来,下床坐在床沿穿鞋停了一下,开口说话。 林朔这次陷入更深的沉默。 “宝宝”这个词汇,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说出,不知为何一时间倒觉得有些违和又有些自然? 之前的“对话”基本上都是在内心完成,以至于林朔会下意识忽略“林朔月”的声音。 总归是说话的语气影响说话的声音。林朔,只觉有些许不一样,不过这并不值得深究。 「不会。」 林朔意识冷静地回答。 「所以,我有给你明确答复的必要吗?」 「宝宝,你又不信这些虚设。」 林朔月不再出声,穿上鞋,站起身,往门外走,下楼去到厨房,用热水壶烧了一壶水。 一套动作下来,林朔都没再出声来。直到热水壶里的水发出沸腾的声响,林朔才模棱两可地“说”了句—— 「有。」 林朔月目视着热水壶渐渐平息,转而去客厅里电视柜上拿了两包颗粒药,退烧药。 再度回到厨房,林朔月才回话,似乎是才意识到林朔刚才说了话。 「有什么?」 「有必要,说……那样的话。」 林朔这句话里藏着的意志则要坚定许多。 林朔月随手洗了一个玻璃杯,无意间唇角扯了下,也不管还疼不疼,放轻声音说,“林朔,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如林朔所愿。 但他话语没停。 “林朔,这个世界只有我在爱你。” “你只能爱上我,也就是你自己。” …… 说了很多句,林朔听进去两句,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林朔月的行为上。 林朔月用水杯接了半杯热水,又加了点凉水,将药剂包装袋拆开扔进垃圾桶,最后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搅匀,一口灌完。 退烧药。 他发烧了现在,即使林朔感受不到高烧的肆虐,但他还是轻而易举地感同身受。 「不应该饭后吃么,药。」 「饭后我会吃。」 「哦。」 林朔月重新将杯子冲洗干净,放到一旁,抬手捂了下嘴,林朔感受到“他”是忽然有点犯恶心,却没再说话。 他平时吃药,不至于会犯呕,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他的整个身体机能出现崩坏,很严重。 林朔月很有可能不是简单的感冒,结合之前的伤势…… 「别在我脑海里哼哼唧唧。」 「吵。」 林朔月一副要做晚饭的架势,洗手准备材料,忽然发话。 即使林朔月想草草应付过去。 林朔这回彻底没声了,停下思绪,作林朔月行为的旁观者。 林朔月最终熬了一小锅瘦肉粥,坐到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着,吃到后边用纸巾捂了下嘴,抑制住反胃的不良反应。 「要平时,我不会再吃了。」 「你很难受吗?」 林朔沉默了快有一个多小时,还是忍不住出声问话,其实后一句也不算问,他过于了解自己,“他”现在身体一定不好受。 林朔月拿着勺子的手一顿,还剩小半碗粥,抬手拿起碗来,极快地喝完,擦完嘴,俯身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无意伸手抵住自己上唇。 林朔月收拾餐桌,洗碗,好似才回想起林朔刚才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复。 「林朔,身体素质太差。」 「不过,谁叫我就是你。」 在内心的“对话”,听不出明显的语调,但林朔却能推得出一点,“林朔月”心情非常不好,很坏。 「用……去医院吗?」 林朔问得模棱两可,问完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自我怀疑。 林朔月闻声勾唇笑了,扯着唇角刚结痂的疤,一疼,点点血液渗出来,林朔月顺手抽了一张纸巾,放唇角随意擦了擦,扔下纸团,出了厨房。 「你甚至连去医院的流程都不清楚,林朔你以为我会知道?」 「我可是你。」 「我在你潜意识里,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的材料,林朔。」 「为什么呢?」 林朔不明白,“林朔月”为什么能够站在对立面,毫不关己地样子,轻而易举地戳破他的保护膜。 为什么呢? 林朔打心底里抵触与人的实际交往,菜市场什么的都是带着明确目的才会去,直奔要点,买完就走。 这一点,“林朔月”却能做的很平常,从容地适应着他原本不适应的一切。 「哇塞,宝宝,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伟大。」 林朔月用保温杯盛了热水,上楼,林朔月一改上几句的态度,说得话带上点玩笑性质,莫名有点敷衍。 「……」 林朔欲言又止,林朔月估摸着林朔应该是想叫“自己”的名字,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 林朔月在不久后确认,但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任由林朔自我纠结。 林朔月上到二楼,回了房间,将水杯往床头柜一放,转头就躺倒在床,抬手横在眼前,遮挡住刺眼的灯光,闭目养神。 房间里寂静无声,林朔月却能听到耳边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时快时慢,声响难以忽略。 「我……」 林朔思索很久,终于打算开口,林朔月适时将他的思绪打断。 「听到了吗?林朔。」 「什么?」 「你心跳的声音,响得让我压根忽略不了,宝宝。」 「哦。」 可是,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实际上,林朔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疼痛感,感官也是时有时无的,仿若“林朔月”想让他听到,他就能听到、感受到…… “林朔月”不想。 所以,林朔他是不会听到的。 林朔月伸出另一只手,摸索着将一个玩具熊拿过来怀里抱着,林朔整张床上就这一个玩具熊,“林朔月”了解它对于林朔的意义。 可那又怎么样,林朔放弃自己的时候,压根不会顾虑到这个,反倒是“父母”对他的牵扯更深刻。 良久,本以为林朔不会再说话,至少今晚到此为止,林朔晃晃悠悠地询问出声,“林朔月”甚至察觉到他的执着。 「我怎么称呼你?哥哥么?」 林朔月推测到了林朔想问的点,但没料算到他会是这样的词句组合,林朔月明显一僵,不顾嘴角不时传来的疼痛,在心里回话。 「我出现得比你晚,自然是你大,不过我不爱叫。」 「哦,好吧。」 林朔应了声,解开了自己长久纠结的问题,谁知问题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你有名字吗?」 「一般人格都会有个区分的名字……」 林朔末了补充一句。 林朔月躺了好一会儿,快有半小时,拿开了手,眼睛适应光亮,磨蹭着从床上爬坐起来,撑坐在床沿,倒水冲药,晃了晃拿起水杯,一灌而下。 灌完,林朔月往水杯里倒了点水放着,直接关了卧室里的灯,自己重新躺下来,陷入黑暗感官都将被无限放大。 「不用特别叫我。」 「我们的对话只有你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名字。」 林朔的内心情绪不可避免地出现极短的起伏,顺着“林朔月”的话往下问。 「叫什么?」 林朔月并未即刻说出“名字”,反而说些能让林朔放弃执着的话来。 「这么好奇?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求你。」 “……” 林朔月尾音不全,林朔几乎是脱口而出。 “……” 林朔月在沉寂的黑夜,轻笑出声,浓浓的意味深长。 「我早该知道的,忘了我最了解你。」 「林望,我的名字。」 林望。 朔、望?那不就是…… 没等林朔想法深入,林望开口,嗓音有些许低沉,以至于林朔捕捉到了上次遗漏掉的“瞬间”,林望的声音与他的还是存在不同的,即使他们的发音机制相同。 只是林朔听多了,便不觉得了,一瞬间的事,最多也只能留得几个瞬间。 “别跟我扯上月亮的关系,我不喜欢。” 「哦。」 难怪名字里没有“月”字。 林望的情绪不对,一整晚的,都不对。相反,林朔不再为自己设陷,也不再让自己反复挣扎。 林朔将宁静留给林望,无声无息地“注视”着林望的一举一动,心放平稳,牵连着林望的心跳平稳下来,意识放空,逐渐沉睡。 半夜。 林朔的意识猛然清醒,因为林望起来,开亮了灯,直奔卫生间,跪到马桶前,吐得狼狈不堪,面色咳得通红。 「你……」 「闭嘴。」 林望撑站起身,冲水,回身走到洗漱池开水,捧着温水往自己脸上扑,眼睛浸入点水渍,眼眶周围的热度滚烫,眼睛泛着红血丝。 林望双手撑在洗漱池边沿,抬起头盯着镜子里的“他们”,水珠沿着“他们”的面颊滑下。 「林朔,看着你这狼狈样。」 「明天不去学校了吧。」 林望目光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要透过眼睛看到灵魂深处的林朔一般。 「不行。」 「请假三天。」 「不行……」 「一周。」 「不……」 林朔的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嘭——唰啦——”的两声巨响,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林朔念想被强制掐断,他在镜子碎的那一刻透过镜面,看到了林望几近疯狂的笑容。 疯子。 很危险。 相当危险。 非常地…… 林望将碎玻璃渣子捏在手心,鲜血淋漓,源源不断地往洗漱池里流,溅起血红的水花。 疯子! 林朔的意识出现挣扎与反抗,出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林朔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 林望明明能感受到的,林朔灵魂的晃动,可是他视而不见。 「爽了吗?宝宝。」 「……」 「一周。」 「三……三天。」 林望像是达到目的,松开了手,碎玻璃渣子有些嵌入他的掌心,手背也扎上些许,触目惊心,他却犹如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疼痛似的,在脑海里继续找林朔探讨问题。 「林朔,我是不是让你产生了错觉?」 「我来到这不是为了饰演你的,而是为了活出我自己。」 “林朔,你在意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顾虑重重,但我不一样,我甚至可以不是你!”林望抽出纸巾,先是擦掉一些浅层的碎玻璃,再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出了卫生间。 林望走到床头柜前,第二个柜子,拿出小型医药箱,取出几瓶药酒和一个镊子,回了浴室。 林朔不知是沉浸在突如其来的事故当中,还是被卷入林望偏执的话语,一言不发。 林望打开消毒酒精,用镊子将手上的碎玻璃渣全部取下,倒上酒精,伤口以至于整只手都在打颤,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林朔完全映入眼里。 疯子…… 林朔此时只能甩出这个词。 林望最后抹上些药酒,用绷带将整只左手缠了起来,一系列收拾下来,躺回床上。 「林朔,宝宝,乖乖……」 「我们,殉情吧。」 疯子! 林望简直就是个疯子,他不会在意任何事任何人,他也不会受制于任何事任何人,他那么自由,那么不羁。 如果林望是一个完整的人,那他只会是令人羡慕,令人嫌恶的对象。 可是,林望是他。 可是,林望受制于他的身体,而他受制于种种顾虑,重重禁锢。 林望鼻头一酸,挡在眼前的手肘触上些温热与湿润的,眼泪。 「林朔,你又哭了。」 「求你。」 林望追问,一时之间,找寻不到林朔真正的想法。 「什么?」 「替我自由……」 疯子。 他,他们,都是一样的疯。 唯一不同就是,一个明里冲动;一个暗潮涌动。 这本该是再好不过的。 这是林望所期望的,却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林望沉默了许久,林朔的意识似乎就此消迹,窗外渐渐晕进来些许亮光,细看才能分晓。 林望在林朔陷入沉睡之际,抬手拂过“自己”的面颊,拂去未干的泪痕,在心底小心翼翼地唤着。 「宝宝,不哭。」 没有回应,有的只不过是微弱的心跳声,林朔或许不会听到的,或许也不会记得。 至少,“他们”心跳同频共振,从始至终。 第3章 够了,林朔 「林朔,你尝试着依靠我的样子,才最好看。」 林望于黑夜中放下手,闭上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恍惚地清醒过来,是在周日正午两点多。 林朔没有声音,似乎还在深处睡着,林望也没有唤醒他的意思,凝望着天花板久久愣神,身体沉重又无力,左手隐隐作痛。 “……” 他们,都清醒了,冷静下来了。 林望抬手掀开被子,玩具熊被顺带着翻滚到一边,林望爬坐起身,靠在床头停了一会儿。 林望目光打在自己手上,双手略微抬起一点,抑制不住地发抖。 “……” 林朔,你没了我就会没命。 身体素质差成这样,能活到现在真是侥幸,还是说我该夸你命好。 家庭父母冷漠,学校师生冷漠,外加校园暴力的无限循环…… 这么看来的话,也不是很好。 难怪。 如果说那是你应得的回报,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世界的你,结局过于美满。 不然,怎么才能够平衡。 林望撑着床沿,下床穿鞋,起身扶着床头柜,在站稳的那一瞬间,林望情绪出现了不寻常的变化。 林朔,你…… 算了。 我们慢慢来,反正多的是不愉快的时间。 林望径直向卫生间走去,昨夜的残渣碎屑还没来得及收拾,林望视线停了好一会儿,扯了扯唇角,眼皮轻佻,又开始了他没有听众的自言自语。 我应该换你来收拾的,林朔。 毕竟是因你而起。 要真是换成你,三天,不够。不对,或许换成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林朔。 你该庆幸,我…… 也该庆幸,谁知道我的耐性什么时候会被磨灭。 不对,我应该真正意义上地取代你,为自己而活。 那样再好不过,那样太没意思了。 林望简单收拾了一下洗漱池里的碎渣,血红的水花在洁白的洗手瓷盆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林望用纸巾来回擦了很多次,才擦干净。 林望洗漱完,套上一件深色卫衣下楼,一副完全不受伤痛折磨的模样,轻松自在。 真的吗? 当然,他又不是“林朔”,脆弱不堪。 林望饭都没吃,戴上口罩就出了门,昨晚本来就吃得不多,外加吐的干干净净,现在胃里空腹感很强,只是,林望没胃口,也没有精力去做饭。 林望打车去了,医院。 林望下车后直往医院门诊部急诊科,下午两点多正式上班时间,时间还算合适,门诊病员不算多。 分诊台护士为林望测量了体温,按着流程询问他的症状以及相关过敏史。 林望闻声,不禁顿了顿,他没想到的,林朔可能也没想到,因为他左手除了疼痛,就是麻痒…… 林望下意识扫过“自己”的左手手腕,绷带几乎缠满整只手,绷带周围露出的皮肤表面泛着点点红疹,这本该不明显的,耐不过“林朔”白的甚至有些病态。 很明显。 林望收回视线,认真回道,“酒精过敏,微量还能接受。” 他酒精过敏。 林朔也酒精过敏。 难怪。 难怪,那瓶消毒酒精都没开封,原来是林朔酒精过敏。 “……” 护士打量了会儿林望,又低头确认体温测量的结果,41.2℃。 即使体温枪可能存在细微的偏差,但怎么也偏不了多少。 这真的是能够像没事人一样,站在她面前的反应症状吗? 护士赶忙给林望挂了急诊,并领着林望到了相应的问诊室。 医生进一步向林望询问了症状,避免选用含酒精的制剂,给林望挂水输液,顺带着帮林望重新包扎了左手。 林望留院输液整整三个多小时,直到他身上滚烫的热度渐渐降下来,身体反应稳定向好,已然是下午五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即将开始新一周的晚自习。 林朔是住宿生,按照平常这个时间,林朔已经坐在教室里准备上晚自习了。 “……” 林望拿出手机拍了张病历单,又拍了一张缠着绷带的左手,镜像后一齐给班主任发了过去,礼貌地问候一句并说明了请假的需求。 班主任及时回复,同意了“林朔月”的请假申请,三天。 最后还是委婉地询问“林朔月”能不能保证在三天后,回校。因为,下周四学校将安排高三年级进行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同时作为市级的联合考试。 “林朔月”必然是不能缺席的,林朔之前的犹豫或许就是因为这个。 林望盯着手机屏幕,愣了会儿神,等到班主任又发来一条信息,“林朔月”才郑重地答应下来。 “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酒精过敏吗?以后要多加注意。” “对自己好点。” 医生边为林望开药,边关切地嘱托道,“不要存在什么侥幸心理,该看病就看病……” 林望戴着口罩咳嗽几声。 “我先给你开三天的药,要是还没好,就要来复查。”医生话锋一转。 林望点头,拿着药单去取药,取完缴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连空气都会让他感到不适与抵触的地方。 林望走出医院,傍晚时分,渐入黑夜。 林望拎着一袋子药,在医院周边提早吃了晚饭,打车回家。 林朔快“醒了”,林望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当林朔不再受限于临近崩坏的身体,恢复如初,林朔的意识很有可能会重新夺回“自己”身体的主动权,那样的话,林望只能成为林朔深层意识里的附庸。 来之前的林望还在想如果自己完全取代林朔,那将会变得无趣。 事实上,并不是的。 林望想要的,是随时随刻就能占据林朔的身体,成为绝对的主导者,主意识,主人格。 这么想着,简直有的是乐趣。 可是,目前的“他”还做不到,还是那句话—— 林朔的自我防护意识,太强。 这是他作为主意识所必须的,不然“林朔”早就不是林朔了,很有可能是其他的人,很有可能是任何人…… 林望迫使自己止住思绪,林朔的意识清醒了,即使他沉浸在刚才的“梦”里的情绪与感受。 总之,林朔很快就可以知道林望的行为举动,乃至“他”的思想。 林朔确实犹如大梦初醒一般,还在尝试着捕捉“梦”里的一些场景,某些清晰的感受。 梦里的他,从未感受到那样浓烈的父母对他的“爱”,这与那些含蓄的行为反射出来的情感完全不一样,那般深厚,那般热烈。 林朔的个别认识几乎是瞬间被打破,原来所谓“爱”的感情,并不是要默默无声,也可以感天动地。 “……” 林望坐在车上,望向车窗外的浓墨夜景,聆听着林朔雀跃的心声,没有展露一点儿想法,情绪还是有些的,只不过趁着林朔不注意,藏了起来。 林朔的意识体没多久平静下来,在林望的意料之中。 落差。 没有起就没有落,大起大落的感受不由分说地冲击着林朔,他逃不掉,他必须要承受。 “梦都是相反的”这样的念想,在林朔的潜意识里具象化。 值得庆幸的是,林朔重新陷入了自己设置的陷阱,并不像林望预想的那样,夺回“自己”身体的主动权。 差点忘了。 林朔脆弱到一碰就碎的地步,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挣脱无尽又危险的“意识陷阱”。 林朔,你最好一直这样。 「为什么?」 哦,被听到了。 车刚巧在山居苑大门前停下,林望开门下车,借着昏黄的路灯往家里走。 林朔并不急于得到林望的回答。 因为,他知道,林望一定听到了,也一定会回他。 毫无支撑,但成立。 「宝宝,我希望你可以一直依靠我。」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可以抵挡一切的冲击。」 「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林朔有在很认真地分析林望的话,又回归到了温和。 可林望明明在不久之前,行为疯狂地说“他”是为“自己”而活,“他”甚至可以不是“林朔月”。 很矛盾。 林朔不理解林望的转变,不理解林望的那些话语的前提条件,他唯一能够理解的是“矛盾”本身。 他就是这样的矛盾,反复煎熬,反复挣扎,跳出没等他缓口气,再度落入新的自我矛盾。 林望进了院子,找出钥匙开门,开亮灯把一袋子药放茶几桌上,上了楼直往房间走。 林望任由着林朔深度思考,开亮卧室里的灯,摘下口罩,脱下身上卫衣扔在床尾,收拾好衣物进了浴室。 「你去医院了?」 「宝宝,你真的想为自己殉情是么?」 林望在内心反问。 林朔显然是明知故问。 他已经接收到了“自己”去医院的场景,只有记忆,林望当时的内心想法他却不知道。 林朔在林望编辑“自己”受伤的左手照片时的场景,停留片刻,或者说反复回忆。 心里咯噔一跳。 「爱上了?就因为这个?」 林望脱下上衣,随意地问。 「没有。」 「那是为什么?」 「好萌,你……」 林望没回,调好热水温度,打开花洒,热水倾泻而下,立马打湿了“自己”的头发,“他们”身上的伤痕原本相当晃眼,在热水倾洒而过泛起点点红的皮肤映衬下,伤势看起来便没那么严重。 说起来,“林朔”的身上只要是不经意划过,就会留下深浅不一的划痕。 林望,超绝不经意。 林望眼神落在那些印子上,僵了几秒。 “……” 林望一只手洗完头,以防水打湿自己左手,右手将可拆卸的花洒拿了下来。 林朔是知道自己左手的伤势的,再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没有三天好不了。 于是,林朔又晃晃悠悠地出声。 「你好像不太方便。」 「你想要自己洗么?宝宝,还是我帮你洗吧。」 「我怕你站不住。」 「……」 怎么,这么,说话。 好奇怪的表达。 好奇怪的对话。 明明林望说过“我就是你”,他完全可以将林望理解为自己的一个人格,一个分意识。 可是,林望明明这么鲜活。 「宝宝,你心跳得很快。」 「……」 「你洗吧……」 好奇怪。 真的,非常,奇怪。 林朔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自己的感受,只能用复杂来概括。 要以往,他可以在错综的情绪中,找到占据成分最多的那个。 但现在,他不行。可是,这明明是他自己的手,怎么可能会有排斥反应。 「宝宝,你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感到厌恶了吗?」 「这很严重。」 「没有。」 林朔的掩饰,并不起效。 林望状似理解地应声。 「这样啊,我就说嘛。」 「宝宝,你的身体明明很漂亮。」 「你别说……」 林朔第一次觉得,洗澡,这么的,奇怪。 林朔索性再也不说话了。 林望没想就此放过他,自己讨厌自己的身体? 这可不是普通的心理疾病。 「宝宝,你觉得我是在哄你么?」 「我说的可是事实。」 「为什么?因为自卑。」 「反正,你不打算用上,也不可能用上。」 「求你……」 别说了。 林望终于停下话语,其实他洗澡时间并不算长,擦身子穿了件布料偏柔软的T-恤衫,下身穿着条短裤,露出大半截长腿,腿上热度还没退去,方便待会擦药。 林望不太方便的事,吹头发。 也还好,“他们”头发长度适中,用毛巾多擦会儿,放空气里不久就会干。 好软。 不只是头发,林望觉得“林朔”骨头都是软的,难怪没有力气反抗。 心也软,就只对自己狠。 「宝宝,生气了?」 「没有。」 “没有”就是有,“有”就该是林朔冲动之语,说完准后悔。 果然,他还是太了解林朔。 「没有?」 「没有,你心中一片柔软?」 「……」 林朔陷入今晚第二次沉默。 林望知道的,林朔不说话就是自己生闷气去了,不是生“他”的气,是生他自己的。 林望拿起放床尾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也只有时间可以看,踏着拖鞋下楼烧热水,准备吃药。 林望倚靠在灶台前,身边热水壶发出沉闷嗡响。 林朔在内心与自己和解。 这次的,要快的多。 「我收回之前那句话。」 话语还挺认真,理直气壮的样。 “哪句?”林望直接开口追问,语调漫不经心。 「觉得你好萌。」 “……”林望默声,忽然笑了,笑得很是坦荡。 恰好在这时,热水壶“咔哒”一声,水烧开了,林望调了杯温热水,吃药。 颗粒药丸被林望一把倒嘴里,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咽下。 清洗杯子,将剩下的开水倒保温水壶里,明早省的他烧。 林望简单擦掉灶台上的水渍,关了厨房的灯,上楼,走到二楼阶梯口,抬手关了一楼客厅的灯。 回房间。 走几步,扑倒在床。 “林朔,你再说一遍,你要收回哪句。”林望脸埋进玩具熊毛绒的肚子,闷沉着声音发问。 林朔觉得林望是故意的,“他”刚才的笑明显是听清了自己的话。 「不要。」 “说不说?” 林朔迟疑了,他意识到自己对于林望的话语甚至是意识倾向,下意识想要遵从。 「你好坏……」 「宝宝,你好可爱。」 「???」 「……」 林望后悔了,但他不至于林朔那样在意。 许是林望身体状况恢复得还不错,心情也还不错,躺了没多久重新爬坐起来,该擦药酒的地方擦药酒,该抹药膏的地方抹药膏。 “……” 林望曲着腿,棉签随着手僵在半空,他刚才不小心划过的印子还在,而“林朔”腿上热度回归正常,表面肤色变回病态的白,这就直接导致,划痕很明显,还很…… 青涩。 林望释然了,随意擦完剩下几处伤,放回药膏药酒,躺倒在床,在脑海里与林朔对白。 「宝宝,你的身体好漂亮。」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 「听到了吗?林朔。」 「说话。」 林望,宛若一个矛盾体,前不搭后的。 很像他,或者说,就是他。 「哦。」 “林朔月”好不容易求来的三天假期,林望哪也没去,只在家和菜市场来回转换。 期间,林望顺手帮林朔写完了作业,在最后一天还复习了点功课。 “林朔,你能不能聪明点?” 林望上一秒还在解题,下一秒这句话毫无预兆地出现,弄得林朔一愣。 林朔对于林望是他潜力的化身,深信不疑。 通过简单的一次练习题解,就能够确认,也不得不承认,林望的思维比他自身转的快,思维发散的甚至让他讶异。随之而来,不是什么骄傲的侥幸,却是相比之下,林望或许更应该,更合适成为“林朔月”。 林朔又开始了,自我怀疑。 「我,是不是特别笨?」 每当林朔进入到这种意识状态,林望的情绪波动就会增强。 同时林望他也意识到,林朔不适合激将法,因为他真的会就此唾弃自己,放弃自己。 “啊……” “你是在说我?”林望拿笔的手一顿,耐着性子说。 「不是啊,我在说……」 “够了,林朔。”林望无情打断,他耐心不多的,迟早会被林朔消磨殆尽。 林望接下来的话,又急又快。 “你总是这样,我不是说过了我就是你。” “你连自己的能力都在比较?” “你什么时候才能认识到,我们是一体的?!” “非要我时时刻刻强调,我是你的附属人格?!” 「对不起。」 道歉倒是干脆。 “……” 林望拿笔的手颤动,笔尖浸出的墨水绘成一个实心圆。 面颊上湿润滑过,滚落下来,滴在练习册上,溅起一朵小水花,迅速晕湿了纸页。 林望抽出书桌上的纸巾,匆忙擦去泪痕,语气缓和下来。 「依靠我,毫无负担的。」 「就算我哪天消失,这些能力也是本该属于你的。」 「我就是你,别讨厌自己了。」 「试着讨厌所有人。」 林望的这个想法是不对的,林朔深知这一点。 林望好坏…… 林望在教他抽离世界对他的牵扯。 本该是这样。 林望是他,意志力与潜力从来没有明确的划分,它们付诸的行动才会被划分出好与坏。 所以,林望只是在保护“他们自己”。 这没有错的,只要林朔他不付诸实际行动。 「我可以试着依靠你……」 「但你不能,消失。」 林朔细声细语地回话,空灵地回荡着。 林望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转瞬即逝,勾唇笑着答应,“看情况。” 「……」 「骗你的,我答应了。」 「哦。」 周三下午,林望准备好回校的必需品,林朔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身上的伤痕终于淡去很多,左手上的伤还在,结痂就是快好了。 「快五点了,还不去么?」 从他家到学校走路要四十多分钟,林望却是悠闲地在沙发上坐着,见着林朔着急,“我跟班主任说了会晚点。” 「哦。」 林望在五点整接到了一个电话,林朔这三天意识时有时断,以至于他有些事情会有所忽略。 比如,现在这件。 「浴室的镜子,没了你怎么看我。」 「我不怪你。」 林望噗呲一笑,摊靠在沙发上,扬起语调说话,听起来有所不一样。 “宝宝,你好可爱。” 「???」 林望勾起的唇角一时半会是下不来了,抬手在眼前挥了挥,忍俊不禁。 「我是说让你看我,这样看。」 「不是,评价。」 「哦。」 林朔理解,林朔自闭,林朔独自生闷气去了。 “……” 林望是想要修理那个镜子,应该是装个新的。 林望听着门铃,去开了门,修理师傅扛着一面镜子进来,林望点头示意,领着师傅上楼。 “房间浴室里,之前说了,用不了多久吧。” “那是,麻利得很,老板放心!”修理师傅乐呵一笑,倒也没扯泡泡。 十分钟不到。 林望检查看好了,畅快扫码付钱,“安装费五十吧,说不定还有下次。” “下回还叫你。” “……” 修理师傅正想叫回原价,一抬头林望笑容满面的脸闯入他的视野。 犹豫再三,点头答应。 「下次?」 「万一宝宝你不乖,又惹我不高兴呢。」 「……」 林望,好坏。 林望教他讨厌所有人,教他不要对除自己以外的人好。 林望却不打算对“自己”好…… 「委屈了?」 「没有。」 「不喜欢?」 林朔怎么回都会落入林望的话语陷阱,虽然他不知道林望为什么对“爱上自己”那么执着。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你用我的脸,对别人笑。」 「你说过要讨厌所有人的。」 林望背上书包在修理师傅离开后下楼,只是说,“吃醋了,宝宝?” 吃醋?跟“为自己殉情”一样,奇怪。 但林朔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表达,并且作出了回应。 「没有。」 “下次,我对着镜子笑。”林望出了门,一阵风拂过,微凉。 那更奇怪。 “你对着镜子笑。”林望半晌又说。 那…… 好吧。 第4章 林望,果然好坏 「林朔,一身是病,没了我就会没命。」 林望走出山居秋苑,在不远处的公交车候车亭等了会儿,坐上公交车直达附中。 林望背着书包进校门,忽然想起什么在内心对林朔说。 「宝宝,你忘吃晚饭了。」 「是你忘了。」 「是你没提醒我。」 「……」 林望穿过操场,上教学楼,到教室。从教室后门走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林望是单人坐的,班里座位安排得一一两两的,像“林朔”这样没什么朋友,又透明的人,一个人再正常不过,再好不过。 班主任面见全程,但没当场说什么,而是在临走前下来走到“林朔月”身边,本想提醒他补一张假条的,谁知道“林朔月”向她微微一笑,将写好的字条交给她,并说,“谢谢,林老师,麻烦您了。” 班主任接过假条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在班里转了一圈离开,留他们班同学自觉上晚读。 林望把书包里书本拿出来放书桌上,准备晚读,其实他们临近考试的晚读以及晚自习,基本上都是由他们自主安排,但晚读还是要求大声朗读,内容比较自由。 「有哪不记得么?我帮你看看。」 林望问。 「你不是我吗,你应该是知道的。」 林朔回。 行,林朔开始接受“他们”是一体的这个事实,并表现出来。 林望随意翻找出一本资料,拿起来读着,一心二用。 林望喜欢在外边找林朔搭话,为什么呢?林朔不知道,但也不反感。 或许是林望心情好吧,要是不好别说搭话了,林朔他说的话“他”都不会听的。 林望晚自习上了半程,逐渐不耐烦,在心里吐槽。 「好无聊啊,宝宝。」 「不想上了。」 「陪我说话。」 「……」 「不说?不说我自己玩去了。」 林朔还没来得及解析出林望话里的意思,林望站起身来先跟班长说明了情况,才出了教室,在晚自习上课时间。 「???」 「你去哪?」 林朔不解,林望又想出是出。 林望一时无话,沿着走廊去了办公楼,找班主任林老师请了个小假,说是回寝室休息。 林老师答应了,给他签了个小假条,竟然没有出现丝毫的怀疑。 当然。 “林朔月”面色苍白,唇色发紫,实实在在的,这个反应总骗不了人。 另外。 林望觉得“林朔月”这个乖学生的人设还是有点用的,老师不会觉得他存在说谎可能。因为平时透明存在感极低,也就不会对老师的工作造成困扰。 不对。 “林朔月”高二的时候经历过一场严重的校园霸凌,好在是在校外,学校牵连少,处理起来也就方便。 「回寝室睡觉,看我是不是很心疼你,宝宝。」 「明明是你想。」 「可我就是你啊。」 「哦,好吧。」 林望回寝室路过学校小超市,买了个面包,边吃边进寝室楼大门,宿管保安见着人叫了他一声,林望走到门卫室将假条递给对方,登记完毕才让进宿舍楼。 「你……」 「林朔,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一顿不吃就胃疼。」 「……」 林朔沉默一会儿,开口回话,模棱两可的。 「那你下回记得吃。」 「下回自己吃,不然记不住。」 「宝宝,你浑身也就骨头占重量。」 「那你,多吃点不就好了……」 林朔说得底气不足。 林望打着手机手电筒上了楼,现在整栋寝室楼断电,没灯,漆黑的一片。 林望回到寝室里,在自己的书桌上拿过水杯,顺手将面包包装袋扔进垃圾桶,走廊尽头的饮水机还亮着灯光。 林望打了杯温热水,回寝室里,掏出口袋里揣着的药片,挤出一颗胶囊,放嘴里,借着温热水咽下。 “……” 林望吃完药,洗漱完,躺回自己的床铺,拉上了窗帘,进入到自己的小世界。 「还疼吗?宝宝。」 「……」 现在主导这具身体的人,是林望,主要的感官当然由林望承受,林朔感受不到,至少他目前感受不到。 「林望。」 林朔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叫“他”,他的另一个意识体,怎么听起来,像是在与一位鲜活的人对话,活生生的人。 「林朔,你别这样叫我。」 「为什么?」 林朔叫完就没了下文,或者说被林望拐走了思绪。 「我不爱听。」 「那应该叫什么?」 「叫亲昵一点,看看。」 「孩子?」 “……” 林望抬手横在额头上,闷笑出声,连带着床都在轻晃。 「宝宝,我肚子疼。」 「你该……」 林朔觉得林望是笑的,而让他这么笑的是自己,所以站在主体视角,林望应该独自承受。 「乖,你好坏。」 「我说的是,讨厌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宝宝,你这得改。」 「你要学会心疼自己,也就是我。」 林望笑声平稳下来,转到一本正经地给林朔讲大道理,正经不了一会儿。 「哦。」 「叫我,你想的。」 「……」 「亲亲。」 “……” 林望这会儿欲言又止,望着眼前的黑暗,出神。 林朔见林望无话,回去自我反思去了。 「……」 “亲亲,晚安。”林望良久忽然说道,语气很轻,像在说悄悄话。 「你先睡吧,宝宝。明天的考试交给我。」 林望在脑海里低喃,林朔听得到的。林望只觉得“自己”耳朵在发烫,手抚了上去,相当地烫。 林朔,我就说你用不上,也不可能用得上。即使漂亮的不像话,也只能自己看,等同于只能我看。 林朔听话的“睡去”,主动切断了自己意识对外界的清晰感受。 林望没拦着他,这样的状态,“他”就是这具身体的主导人,只要他想,他可以背着林朔做很多事。 好吧。 林朔醒来后,还是会接收到一点记忆。 林望平躺着一动不动,最后放手背到“自己”唇边吻了吻,相比之下,“林朔”的嘴唇好软。 林朔浑身上下,没有哪处不是软的,先不管是不是娇生,他就应该被惯养才对。 没人惯,“他”来惯。 疯了吧。 林朔,你好委屈,好可怜,连我都能动容…… 你好厉害。 林望将感官放在无尽的黑夜当中,无限放大。 林望睡了一个多小时,醒了。床帘外隐隐透进来些许微光,声音哄闹的一片。 林望干脆爬坐起来,掀开床帘,下床。 见着“林朔月”下床的室友,说笑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其中一位随口搭话,“林朔月,我们是不是吵到你了。” 有这意识,没这自觉。 “是啊。”林望神色如常的回话。 寝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几个点漂浮在空气当中。 林朔要是还在的话,肯定会哼哼唧唧地怪“他”不讲人情,想到“他”就是自己,最后自己生闷气。 林望穿鞋又晃悠悠地补充道,“但没关系。” “……” 说话的那位室友,讪笑着应了声。 林望睡之前水喝得有点多,下床上了个厕所,重新回床上躺着,唯一的不同就是,室友们一时都变得含蓄,相互之间,更高层次的其他感官交流加深。 “……” 林朔意识断裂,把自己找一个地方藏了起来,或者说他又一次进入到“梦乡”,他会继续延续上次草草收场的梦境,至于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就不是他能确定的了,因为他梦境与现实的时间线并不能相提并论,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林朔做梦了。 梦里的感情仍旧热烈,甚至刻骨铭心,是“林朔月”从未体会过的温暖的家人般的情谊。 在某一瞬间,“林朔月”甚至想,再也不要清醒过来了。 直到,有人在梦外叫他,林朔。 「宝宝,还不想醒么?」 「你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还不打算醒过来?」 「林朔。」 「宝宝。」 「亲亲。」 林朔终于意识回归,却没及时回答林望,不过林望已经知道他醒了。 林朔不想再做这种梦,他不想。 还是反差太大,与其跌宕,不如妥协现在的低沉。 再说,现实中的“亲情”只是太含蓄委婉了,并不代表没有。 所以,他不想再做这种梦了。 奇怪。 林朔回想起一些片段,没什么价值,只有一个重要的点,他在梦里是叫“林朔”。 如果是梦,那么他很有可能把现实的东西,带进潜意识层。 都怪林望,总是这样叫他。 「又怪我了?」 「……」 「本来就是,因为你总这么叫我。」 「我还叫你宝宝呢,你怎么没梦见我?」 林望丝毫没觉得自己存在问题,不知不改,还反倒质问起林朔来。 林朔答不上来的问题,要么不答,要么转移话题。 「周五了么?待会不就是英语科目。」 「是啊。」 「宝宝,你成绩有点悬。」 「多悬?」 林朔还是挺在意自己的成绩的,毕竟他好像除了学习,就拿不出其他擅长的东西来。 「高悬。」 「……」 「???」 「骗你的,其实难度适中。」 林望好似见着林朔说不上话,就莫名欢心。 林望,果然好坏。 林望说的难度适中,林朔有所怀疑,他们这次可是高三一联,难度适中的可能性有,但不大。 算是摸底考。 林朔,果然聪明。 在听到本次英语听力考试内容时,林朔就确认这次考试是不可能容易。 至于林望说的适中的标准,是否与平常的有所不同。 林望,可是他潜力与意志力的具象。 林望是他,所以他具象最明显的表现将体现在本次联考成绩上。 只是,林朔没想到的是,林望作为他所谓的潜力,水平超高了。 林朔通过“林望”的眼睛,视觉共享,盯着自己的成绩条沉思,沉思,再沉思。 林望,他好聪明,好厉害。 这会是“林朔月”成绩与排名的一次高峰,太招摇了。 「真自恋,宝宝你。」 「……」 「哦。」 「满意吗?对自己。」 「……」 林朔不回话,他在纠结,林望知道的。 平时成绩在中游水平,时上时下,每次都会变。 高了开心,没一会儿就开始用“运气好”诋毁自己的努力;低了不高兴,觉得自己这不行那不行,压力重重,自我斗争。 林朔啊,林朔。 你能不能聪明点? 「因为落差。」 「不想要落差,就会觉得短暂的提升是运气好,归于一切外界的有利因素……」 「下降后,就只归于自己实力不行?」 林望接了林朔的话。 林朔就是这样,喜欢在任何一个问题上纠结,来回拉扯,最后自己承受不住又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发泄内心压抑已久的情绪。 精神内耗不就是这样,这是大多数人会出现的情况。 可林朔的程度更深,深入骨髓的地步。 林朔随时可能自我了结,精神灵魂上的,不然怎么会让“林望”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林朔,你好样的。 英语课联考试卷的讲解,林朔在听力时候走神,这本在现实可是大忌,但还好,是林望控制着这具身体,是林望运转思维做试题。 「你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填错?」 林朔注意到自己试卷上答案与答题卡上的答案不一样,显然试卷上的是对的,这么低级的错误。 林望本该不会粗心大意,才对。 「为了低调。」 「……」 一个选择题2.5分,要平时“林朔月”差的,多的0.5分都不能丢。 但现在,他这次英语成绩143.5分…… 太招摇了。 比以往普通卷最高分超了十分,这是他可能达到的水平? 又来。 林朔不比较自己和“林望”了,他比较之前没有“林望”的自己和现在拥有“林望”的自己。 这林望还勉强能接受,通过比较的手法,突出了“林望”对“林朔”的重要性。 「还不是因为你在我做题时哭唧唧。」 「我没有!」 林朔觉得林望在逗他,故意胡说八道。 他当时明明只出神一会儿,为了不影响林望做题都没找“他”搭话。 所以,林朔是不会承认的。 “林朔月,我看了你这次的卷面,进步很大。” “看得出下了狠功夫。” 英语老师温文尔雅,从来不会吝啬对自己学生的评价。 林望仰起头,抿唇点了下头礼貌回应,班里其他同学大多向他投来视线。 「宝宝,被夸了。」 「宝宝,你好厉害。」 「哦。」 林望,好敷衍。 林朔,更胜一筹。 「说谢谢我。」 「谢谢我。」 “……” 林望默声,再开口语气带笑。 「说谢谢亲亲。」 「你才自恋。」 “……” 林望发现林朔步入短暂的稳定期,人格所展示出来的意识倾向,很活泼,朝气蓬勃的感觉。 这是林望从来没见过的,林朔美好的一面。 林朔才是最坏的。 只对“自己”坏,只让“自己”见到阴郁的一面。 简直,很听话。 「为什么不能叫,宝宝?」 「我叫你难道不算,自我称谓。」 「我可以叫你毫无负担。」 「你为什么不能?」 林望一连串灵魂发问,林朔不回话。 「亲亲,你别说。」 「……」 满意了。 林望倒是觉得林朔保持这种状态再好不过。 但,这个世界仿佛并不想就此放过林朔。 这个世界很坏,林朔也很坏。 世界因人而坏,林朔只对自己坏。 “林朔月”的成绩绝不是一科的运气好,而是全科的飞速提升。 从中上排名,一跃而起,突飞猛进,最后名列前茅。 “……” 树大招风吹,“林朔月”的半个逆袭招人厌。 “林朔月”某节课间被叫去了办公室。 班主任不做任何掩饰,领着“林朔月”去了校办,对于他即将面临的质疑,不安慰也不定论。 班主任最后在进门前,不咸不淡地提醒,“事实就是事实,虚设扳不倒事实。” “林朔月”无话,走进校办,面对着校级领导以及指控“他”考试作弊的“证人”们。 「怎么办啊,宝宝?」 「你好像孤立无援诶。」 「……」 林望无声感慨。 「事实就是事实。」 “……” 也还行,至少,林朔没有逃避,也没自我斗争。 已经很不错了。 “林朔月同学,有同学指控你在本次联考中存在作弊行为。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附中的副校正式发话,话语俨然自若,给出一种掷地有声的气势。 林望向校级领导们点头致意,开口,“副校,您这是已经定下来的意思吗?” 副校手点着书桌,抬头直视着“林朔月”,身边站着的年级主任短暂蹙眉,面色沉了沉。 “一位同学的话,可能是个人情绪过强的谎言,那好几位同学的话呢?” 副校再度发话。 “好几位同学情绪过强并串通好的谎言。”林望神色自若,丝毫没受无形的压迫力影响。 “你!”年级主任一忍再忍,林朔月的话怎么听都像是目中无人,惹得他升起一股子无名火,“副校愿意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你倒好……” “他们有证据吗?总不能没有证据就能随意将人定罪判刑抹杀吧?”林朔月继续说,打断年级主任的情绪发言。 副校抬眼扫过站在办公室一边的几位同学,其中一位主动站了出来,理直气壮。 “数学考试期间,你离开了考场,去了趟卫生间。五分钟,回来后没一会儿就提前交卷了!” “就因为这个?” “这是铁证!我在五号考场靠窗位置,看到你路过去的卫生间。” “那又怎样。” “我当时拉肚子刚好在厕所,洗手的时候亲眼看见你兜里揣着手机!” “……” 林朔月短暂的沉默,不是毫无辩驳之力,而是无语,勾了勾唇角差点笑出声。 「宝宝,怎么办?」 「你现在,孤立无援。」 「我有你,你就是我。」 「……」 「宝宝,叫我好听点,我给你讨回公道。」 「亲亲,他们好坏……」 满意了,林朔逐渐适应与接受对“他”纵容的情结。 当“证人们”庆幸林朔月要向他们妥协,林朔月忽然笑出了声,缓缓开口,“行啊,我有证据,我告诉你们什么才是铁证。” 什么? 自证,自己证明自己作弊。 疯了吧。 林朔月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手机相册,首先调出照片摆在副校眼前。 “副校您要是眼神好,看得出这位是刚才说在厕所的同学吗?” 厕所,洗手,人,手机。 下一张,五号考场,靠窗,人,手机。 两张照片上都有水印,时间明确,完全是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候,当时的“林朔月”已经提前交卷出了考场,并且为了其他同学的公平,他最后大题写得寥寥草草。 “至于刚才说在同考场见着我出去的同学,我看到你拿智能手表了。” “……” “你空口无凭!” “确实。”林朔月听完,顿了顿又说,“那调监控吧。”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你就没有作弊!!”说自己拉肚子的那位同学,义正言辞,破罐破摔,要处分那就一起。 不过,他不会如愿的。 “副校,我这个证据可要比空口鉴作弊实在。”林朔月收回手机,朝着副校和年级主任莞尔一笑,深鞠一躬,话语诚挚,“我知道副校您是出于对作弊行为严厉批评才出现判断失误,我相信副校会对作弊的同学严惩不贷的,为了高三年级同学的公平。您辛苦了。” “另外,关于我数学考试中途去卫生间,是因为胃病发作,这点监考老师完全可以作证。”林朔月刚才不急于解释,是因为他一旦顺了他们的质疑的道,就会落入自证陷阱。 “至于这几位同学,可能是抵触心理作祟,确实个人情绪化过重。” “这个证据为什么不提早拿出来?”年级主任严肃地追问。 “您压根不给我机会。”“林朔月”一副受伤模样。 “……” 副校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向在场的林老师发话,“小林老师,待会将林朔月同学的证据照片转交给我。” 林朔月出了校办,把照片转发给班主任,回教室上课。 班里同学们的目光交杂在一起,林望不会在意的。 林朔,或许会顾虑。 但现在占据主导的是,林望。 这个小插曲,就此告一段落。 在场指控“林朔月”作弊的几位“证人”得到了应得的处分。 唯独略过了某个人。 虚设的确扳不过事实。 事实的某个部分却可以被掩盖。 「宝宝,快夸我。」 「……」 「亲亲,我真厉害。」 「宝宝,你真自恋。」 他们其实知道,那些人当中,有一位与田靳远存在纠葛的,这是死循环的一个低峰。 下一个高峰迟早会来,迟早的事。 只是,他们心照不宣。 他们都不主动提。 第5章 林朔,你好委屈 「林朔,开始试想我的样子了,很听话。」 “林朔月”这次的锋芒毕露,两大影响,坏影响已经经历过了,至于有利影响—— 树大除了招风外,还能招鸟。 不论是“林望”还是林朔,都能深切地感受到,大多同学对他的改观,并且愿意展示友好。 「宝宝,你开始招人喜欢了。」 「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林望一手撑着脸听课,一手转着笔,没来由在脑海里问道。 喜欢上别人? 首先,喜欢是什么感觉,林朔都不知道。 「就是,你想要向对方靠近……」 林望上一刻还耐心解释,下一刻此话题被“他”无情终结。 「我才不告诉你。」 「万一,你真喜欢上别人,我怎么办啊,宝宝?」 林朔不解,但顺着林望的话思考下去,奈何怎么都得不出结论。 他现在最紧急的事,就是高考。身边人都全身心地投入到备考中,影响自己的事更是不会考虑。 没办法,林望一来,从容地面对课程复习,种种模拟考试。这么想来,林望似乎对这些都很擅长,也不会精神内耗。 林朔越来越倾向于林望的性格,几次三番都出现过变成“林望”这样的人的念想。 “林望”每当他这样想,想要把自己和“他”分清,就会将他的思绪斩断,然后带回来,总是说“我就是你”相类似的话。 可他与“林望”说话的时候,“林望”又会用“你”“我”把“他们”分得清清楚楚。 林望,好矛盾的一个意识体。 林朔,更矛盾,因为他是主意识体,或许林望的矛盾来自于他矛盾的延伸。 林望总是说让他“爱上”自己的话,对自己好?不再伤害自己? 林朔又快把自己绕进去了,林望跟着他的思维一起运转,就是不说话,仿佛想要林朔自己想通。 事实证明,林朔知道怎么把自己绞死在思维黑洞当中。 「宝宝,你之前明明就能将这两个点灵活地转换,现在又在分类了。」 「林朔,你知道自己最擅长的事是什么吗?」 林朔回神,缓缓询问。 「什么?」 「跟自己过不去。」 「哦。」 “……” 林望手握成拳抵在上唇,嘴角轻轻上扬。 这下又从容了。 「别想了,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我。」 「明明有关我的,都值得你想。偏偏想点杂七杂八没营养的东西。」 林朔不再瞎想,注意力放回到他们的对话里。 「想你什么?」 林朔真诚发问。 林望思绪乱了。 “……” 原来,林望也不是会一直从容。 「宝宝,你能不能申请回家自习,然后到时候来参加大型考试?」 林望视线转向讲台,盯了会儿,又放回到书本上。 这个提议风险很大,老师带着复习没什么不好,可能进度与自己复习的不太一样…… 好像,可以。 不行,不行。 「如果我重新回来呢?你说过,只要我人格稳定,回来是迟早的事。」 「你回来和我存在不是对立的啊,宝宝。」 「我会以你现在的意识状态存在,我们是一体的。」 「或者说,当“我们”共同存在,“你”也就是“林朔月”才会是完整的。」 林望真的将“自己”、他和“林朔月”区分得很开。 林望还特别贴心地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算式。 “林朔 林望=林朔月” 等式右边的“月”字写完又被划掉,所谓的完整的“林朔”。 「……」 「那样,你会不开心。」 林朔犹豫再三,又说。 “……” 「怎么可能,宝宝。」 「你光鲜亮丽地走到未来,无畏不惧,人格完整的时候,我才是最开心的。」 「我记得你说过,你可以取代我,也可以代替我继续活下去。」 “……” 林朔,记忆力不是这么用的。 林望一本正经地解释。 「林朔,你好委屈,好可怜。」 「你也好厉害。」 「我改观了。」 「我不相信。」 “……” 又来,第几次了? 林朔自我怀疑还真是…… 毫不费力。 「林朔。」 「你非要把我逼走,才甘心是吗?」 「为什么总想着把我推开?」 「为什么不相信?你可以不信你,为什么连我都可以不信!」 「你就是我……」 林朔细声反驳。 「林朔,你又不听话。」 「我可以不是你,确实,然后呢,你想怎样?」 「我消失,又剩你一个人?这是你想的?!」 林望话语带上浓重的情绪,又是一连串的反问。 林望,他生气了。 「……」 林朔他,不回话。 林朔,他又哭了。 林望深吸一口气,从桌肚里抽出纸巾,及时擦掉即将掉落的眼泪。 「说你需要我这么难?林朔。」 「……」 「说话。」 林望阴晴不定,出于林朔的摇摆不定。 「亲亲,你好坏……」 “……” 林朔太了解自己,知道怎么说服“自己”,知道只要稍微示弱就能被“自己”原谅。 「你说过你不会消失的。」 「你不能消失……」 林望握笔的手在抖,重重地把刚才写在草稿纸上的等式全部划掉。 这不对,这个表达是错的。 林望颤抖着笔,另外写了一句新可以概括“他们”现状的句子在旁边,字迹飘逸潦草。 “林望是林朔的真子集。” 「……」 感性词汇不论怎样组合都陈述不清的东西,还是科学理性定理管用。 疯了吧。 可是,林朔,你到底要怎么样?你不是活的很好么,家庭和谐温馨,学业平步青云,事业更是风生水起。 你甚至连人身缺憾都没有,到底为什么会为自己设陷?! 非要把自己逼入绝境才甘心,才放心。 「林朔。」 「对不起。」 “……” 林朔很伤心,不然怎么会又犯胃病,林望残缺的部分意识遭受不住林朔主体意识的冲击。 「没关系,林朔。」 「我要看着你,怎么转变与成长。」 「怎么做到,你期盼的倾向于我的性格。」 「宝宝,如你所愿。」 林朔听到这些话时,还不觉有什么,直到他实际感受到自己心脏有力跳动的真相。 “……” 林朔,时隔二十多天,重新成为自己身体的主导,他极快地适应好了,而林望所谓的“留下的东西”也本就是属于林朔他自己的。 林朔知道了。 对于一些本来模糊的知识点,林朔深感通透。 这就是,潜力给他带来的巨变。 林朔目光停在书本上许久,其实是在思索“林望”留下的那句话,心情感受极为复杂,提笔想写下什么,笔尖顿了顿,直到晕开一个圆点,都没写下任何文字。 “……” 最后,林朔又不甘心什么都留下,将“真子集”划掉,改成了“亲亲”。 林朔才是疯了。 林朔的心脏狂跳,胃在隐隐作痛,但还好不算严重,只要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疼痛就会慢慢消失。 转而来的想法是,林望还在不在。接下来是,为什么林望能够知道他在不在,而他却不能感受到“林望”在不在。 「我正不高兴呢。」 「宝宝,哄我。」 “……” 林朔开口,嘴唇一张一合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亲亲,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哦……」 「?」 「林朔,你好样的。」 「我平常怎么哄你的,嗯?」 「你怎么不学,尽学点不好的。」 “……” 林朔不解,为什么“他们”位置交换了下,自己还是那个经常被堵的说不出话的人。 「你刚才凶我,我们扯平。」 「?」 「哇塞。」 「宝宝,你怎么这样啊?」 「那……」 「亲亲,你别生气了。」 「就要。」 林望以目前的意识状态存在后,似乎情绪波动变得很强,很强。 不确定是不是错觉,现在的林望要更鲜活。 林望连带着影响到了林朔的情绪,没什么不好,因为林朔心情极快向好。 「哦,那你要吧。」 「……」 林朔以身回归到日常的学习生活当中,还好,毕竟是自己适应了十几年的习惯,就算出现临时的中断,恢复如常完全不存在困难。 好在,没有人会发现林朔的不同。 林朔已经开始尝试与自己和解,达到“林望”那样的随性,那样的自由。 「这就是喜欢,记住对我的这种感觉。」 「哦。」 「记住你想靠近,想成为我的样子。」 「哦……」 林朔在午休时间,大都会回寝室休息,除非当天的学习任务很重。 「不满意,重新说。」 “好的,亲亲。”林朔出了教室,话语随风飘走。 满意了。 林朔收拾教室的书桌,拿了本资料书在距离午休铃响还有五分钟,下楼回寝室。 到寝室门口正好响铃,林朔抬手敲了敲门。 「真礼貌,宝宝你。」 「哦。」 林望这段时间都快成为林朔生活行为的解说家了,总喜欢在脑海中说话。 林朔同样逐渐习惯。 是不是礼貌,“他们”明白得很。 林望还是没变,坏坏的,总喜欢看他不堪的模样。 寝室里出现点动静,随着门开锁的声响,一位室友将门打开。 “谢谢啊。”林朔礼貌地道谢。 那位室友原本头都没抬起来,闻声抬眼扫过“林朔月”,眼底闪过一丝意外,给他让开进来。 林朔换下鞋,上床,拉上床帘,找出自己的台灯。 「别看了,睡觉。」 「哦。」 林朔应了,但没完全应,仍旧靠着墙,台灯照亮资料书,低头看着。 寝室里热热闹闹的,看得下去才怪,纯遭罪。 「听话,又不是不会。」 「哦……」 「但是,中午睡半个小时就够了。」 林朔说得有理有据。 「林朔,你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林朔一顿,在内心反问。 「什么?」 「梦见我。」 「……」 林朔默默关掉台灯,躺下后幽幽出声。 「那你长得跟我很像吗?」 「……」 林望显然没想到林朔会这样问。 林朔细想了下,就算“林望”只是一个意识,那也算是较完整的意识,当然会有对于“自己”外形的塑造。 但怎么样,都应该跟他很像才是。 如果很像,他要是真在梦里见到林望,那又该怎么区分是自己还是“林望”呢? 「不像,只有声音像。」 「哦,声音确实挺像。」 林朔“听”着林望的“声音”,对比自己的,确实非常地像,只有短暂的某一时刻能够分别出不同。 林朔曾抓住过那一瞬间,并保留住了几个瞬间。 所以,声音像,毋庸置疑。 「想知道我长什么样?」 「自己想。」 「哦。」 林望不愿告诉他,他也不强求。 寝室里的吵闹声,终于在半小时后平息。 林朔侧睡,眼睛还睁着,许久才眨两下。 「睡了你,宝宝。」 「嗯。」 林朔拖长音应声,带着浅浅的叹息,沉重地闭上眼睛。 怎么办,他还是开始害怕疼痛了。 又要重新适应,承受,最后麻木。 「宝宝,你心跳得好大声。」 「我知道。」 但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宝宝,我睡会儿。」 「什么时候醒就不知道了。」 林朔本就微弱的气息,猛然一滞。 「就类似于你“做梦”一样,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醒。」 「但,如果时间久了你可以叫我。」 「哦。」 林朔呼吸恢复平稳。 「不满意,重新说。」 「好吧,亲亲。」 「还不满意。」 林朔忽然睁开眼,不自觉攥紧被子一角,无力,手在发软,心在颤动。 「可不可以,不睡?」 「不可以。」 「哦……」 林望,超级坏。 林朔好不容易才睡着,他没做梦,自然不存在梦见“林望”的可能。 林望真睡过去了,一整个下午加整个晚自习都没再出声念叨什么。 好吧。 那好吧。 这超坏。 林朔自觉林望“睡过去”就不会知道自己这时的想法,因为他之前“沉睡”也不能感受林望的思绪。 所以,林朔不用刻意藏点什么东西。 林朔已经习惯了林望的存在。 林望不找他说话,总觉得有所空缺。 这很不好。 这已经影响到了林朔自身,他剩下半天都有点精神不振。 重新适应自己一个人,比承受疼痛还要难。 林朔下晚自习回到寝室,洗漱完睡前打了杯水,喝药。 林望说的,对自己好点。 胃是情绪器官,上午情绪好点,胃就不疼,下午情绪稍微坏点,胃就作痛。 “……” 他明明有好好吃饭,虽然吃的不多。 “林朔月。” “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想同你说。” 林朔刚打好水回寝室,门外有人叫他。 林朔不免疑惑抬头循声望去,不算熟悉的人,但是同班同学。 打过交道。 是当时在校办与他对立的“证人”,恰好是被掩盖的那部分事实。 林朔月记得,即使当时对方并未发表任何言论。 林朔顿了顿,本想试着拒绝,但他不是“林望”,做不到无所顾忌。 林朔月出去了,将刚打好的热水摆桌上,放凉。 名字,林朔月知道,却只知道读音,不确定是什么字。 汪梁风。 成绩在他们班上始终稳居前十,上次联考除外。 汪梁风与林朔月前后走到宽敞的阳台,天很黑,灯光不太亮。 “林朔月,我想跟你正式道个歉。”汪梁风模棱两可地开口,并向林朔月鞠了一躬,“上次,他们指控你考试作弊,我实在没拦住,也因此对你产生了不利影响,对不起。” 诚意满满。 话语有疑。 林朔月不经意扯了扯唇角,环胸靠在栏杆上,歪头盯着面前人,莞尔一笑,他正对着光,所以对方一定看得到。 林朔月深表理解,缓缓出声,语气太过于温和了,让人很容易忽略话语内容。 “那确实是你的错。” “但没关系。” “……” 林朔月看不清汪梁风的神情,他头一次觉得,毫无负担的坏,自己心情会莫名变好。 真的是,被林望带坏了。 林望,教他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坏。 汪梁风没想到林朔月会这么直接地认可他的“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这是我妈做的蛋挞,送你作赔礼吧,实在对不起。” “不好意思啊,我鸡蛋过敏。”林朔月语气认真,垂眸扫过汪梁风手上拎着的包装袋,委婉拒绝,“你的歉意我心领了。” 汪梁风身形僵了僵,只好收回。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林朔月微笑着朝汪梁风摆手。 汪梁风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跟在林朔月身后离开阳台。 林朔月回到寝室,桌上的热水放凉了点,挤了一颗胶囊扔进嘴里,拿起水杯正要往嘴里灌一口,林望的声音忽然回荡在他脑海。 「别喝,离开视线的水都敢喝?」 林朔手停在半空,胶囊黏在喉咙咽不下去。 “……” 下一瞬,一人匆忙跑进寝室里,另外一人追着他,两人打闹着前一位背身连连后退,一把给林朔月撞上。 林朔月手中的水杯滑落,猛地摔到地上,伴随着书桌上的其他东西掉落,噼里啪啦地响着。 “嘶……” 「……」 「眼睛没用,就该去死啊。」 「疼不疼?」 能不疼?林朔月桌上保温杯被撞到,热水倾倒而下,全洒林朔月腿上。 “没事吧,没事吧?”撞林朔月的是他室友,见状赶忙道歉。 「……」 「宝宝,你好疼。把身体主动权给我。」 林望语气很急,转而冷了下来。 很冷。 「怎么给?」 林朔推开围着他的两人,跑往卫生间将自己没咽下去的药吐了出来,冲掉。 随后,就着裤子往自己腿上扑冷水。 「算了,我怕给人打没命。」 「亲亲,他们好坏……」 林朔不会为他人辩解。 幸好,不然林望指定得疯。 林朔出卫生间,见着人在打扫玻璃碎片,至于那位室友在卫生间门口站着,不知所措。 「林朔。」 「嗯?」 「没事。」 「……」 林朔觉得林望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他没心思深入。 林朔月走出卫生间,下两个阶梯,撑着墙站稳,大腿上皮肤被裤子布料拉扯着,很疼。 这位室友,是叫闻一泉。 闻一泉见状,双手抬起来,要扶不扶的样子,“还好吗?没事吧。” 「……」 「别、让、他,碰你。」 「哦。」 林望还在生气,林朔抿唇然后说,“很严重。” “……” 闻一泉面色很是难看,话语卡在喉咙,留下一句“你等下”跑出了寝室。 林朔找了条运动短裤,换上,露出的腿上红的一大片。 “……” 林朔现在胃痛得厉害,保温杯被他及时扶起来了,里边还剩点水,水都凉了。 不管凉不凉都不能要,林朔没办法,只能另外去打一杯水。还在场的另一位班里同学,回过神笑得有些尴尬,伸手接林朔的水杯,“那个,我帮你去打水吧,你不方便。” 这位同班同学,江渠。 林朔攥着保温杯,没松。 “我总不能再对不起你,给我一个改错机会呗。” “毕竟是你随手的事。” “……” 林朔月原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么?? 平时不说话,还以为是不善言辞的社恐人士。 「让他去。」 「哦。」 林朔月松手,江渠接过水杯出门,半分钟给他打水回来。 林朔重新挤了一颗药,接过水一灌而下。 这会儿闻一泉也回来了,手里多了个袋子,袋子里装着药膏,冰敷。 闻一泉匆忙进来,与林朔月视线短暂相触,目光转而落到林朔月的腿上,就再也挪不开。 “那个,我帮你擦药吧?”闻一泉走近,放下药袋子,拿出冰敷弯腰给坐着的林朔月敷上。 「我说,别、让、他,碰你。」 「听到了吗?林朔。」 「……」 林望要是一个完整的人,他现在的话,绝对咬牙切齿。 林朔冷淡地回话。 「他该承担这个。」 「宝宝,把身体主动权交给我。」 「亲亲,我不会。」 林望放轻语调哄,林朔则是摆出事实。 林朔月垂眸,复杂的眼神打在闻一泉手上。 对方手在抖。 闻一泉在紧张。 不知是感觉到什么还是怎的,闻一泉忽然抬头,又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宝宝,你不听话。」 「亲亲……」 「可是,我腿好疼。」 「……」 林望难得向他妥协。 闻一泉好歹帮林朔月敷了十几分钟,然后碘伏消毒,最后用棉签抹上药膏。 “嘶……”林朔月被戳到伤处,忽然一疼,没忍住嘶声。 “不好意思,我轻点……”闻一泉手全程在抖,良久才抑制住。 「哇塞。」 「宝宝,我有点磕你俩。」 「……」 林朔几乎是一怔,耳尖染上点红。 过了。 都怪林望。 「宝宝,你赢了。」 「我可都没试探你,你反倒考验起我来了?」 「嗯?怎么不说话。」 「宝宝,你真坏。」 「哦。」 被发现了。 “好了,别擦了。” 林朔月毫无预兆,闻一泉如释重负,收拾好东西给林朔月放桌上。 其实,林朔自己都没意识到,要林望不说,他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在犟哪样。 这下好了,被发现了。 但,那又怎样。 明明是林望教他的,教他与其内耗自己,不如消耗别人。 可,坏事是他们先做的,林朔也还好。 “他们”只不过是在保护自己。 仅此而已。 第6章 林望,真自恋 「林朔,果然还是,没我不行。」 “去医院吧。”林朔月站起身来,向闻一泉说道。 闻一泉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解析出林朔月的话,答应,“好,我找班主任请个假,现在去。” 林朔月点头,给班主任发了信息,班主任只回了个好,应该是闻一泉交代清楚了。 林朔月拿起件外套穿上,往外走,闻一泉紧跟其后,有人想拦一下他的,欲言又止。 林朔月与闻一泉一齐下楼,刚到二楼,闻一泉忽然说,“等下,我忘东西了,你先下楼等我一会好吗?” 林朔月默声,闻一泉赶忙跑回寝室。 「跟他回去。」 「为什么?」 林朔不明所以,外加自己腿伤势,他不太愿意多走点路。 林朔月还是回去了,寝室门是关上的。 「听,真相。」 「……」 林朔月一言不发,站在门口就没下一步动作,里边人交谈的话语传了出来,算不上很清晰,但林朔月听得出一个大概。 林朔月本来就能猜个七八分,现在只不过是更实际了而已。 “闻一泉,我们不是约好了的,让他喝下水也没什么,顶多窜个一两天。” “为此,梁风都给我们打掩护了,也不会被人发现。” “你把他这么一撞,他这会儿就是赖上你了。” “要是严重,早怎么不去医院,现在什么都干完了,才说要去医院。” “他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 “不过,看样子也挺严重,你是这个。” “你差不多意思下得了。” 闻一泉没回话,打开门正要出去,与林朔月打了个照面。 “……” 闻一泉出来,默默关上了寝室门,视线盲区,他们不会看到的。 林朔月抬眼盯着他,无话,眼含深意。 “我们……” “腿疼,走不了。” 闻一泉浑身一僵,断断续续地搭话,“那我,背你下去……” “不方便。”林朔月低头扫了扫自己的腿。 “那我抱你下去吧。”闻一泉这会的话要从容许多。 “……” 「……」 闻一泉弯腰,轻手轻脚地将林朔月抱了起来,借着微光下楼,出了寝室楼,一直抱到了校门口。 林朔月被放下来,闻一泉给班主任打电话,门卫大爷让登记了下,两人才得到放行许可。 闻一泉扶着林朔月出了校门,校外不远处已然停靠着辆车。 闻一泉朝着司机示意了下,扶着林朔月上了后座,自己坐旁边,再度向司机强调。 “去医院。” 司机驱车直往最近的市医院。 「……」 「宝宝,你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林朔内心疑声,林望在他擦完药以后只说让他去医院,说完就没动静了。 就连情绪波动都没有。 很奇怪。 奇怪到不像是平常的林望。 林望又不说话了,良久才说了句,不清不楚。 「算了,保留意见。」 「哦……」 到医院,又是急诊。 林朔月感觉莫名有些熟悉,即使上回是林望替他来的,但他留有一些记忆。 临近晚上十一点半,医院还算冷清,分诊台问诊,同样问了林朔月的过敏史。 「酒精过敏,你知道的。」 林朔月犹豫片刻,林望在脑海里说了,他才开口,“酒精过敏。” 分诊台护士点头给林朔月挂号,闻一泉全程陪同,在见到问诊医生时,不由得一怔。 “烫伤?我看看。” 林朔月走近,医生来回看了看伤势,林朔月大腿上有几处严重些,被烫出水泡。 “伤口事先处理的还行。”医生这话不像是对林朔月说的,或者是由于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闻一泉不太自然地在一旁看着,有些无措,沉寂的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医生帮林朔月处理伤口,用纱布把一整个大腿缠了一圈,其他不太严重的抹了药膏。 林朔月临走前,无意向医生问了一句,“医生,可以开一支祛疤的药膏吗?” 林朔月这个伤,留疤是必然的,所以他才这么问。另外就是,林望让他要的,不然林朔都不会注意这个。 林朔很在意林望的话。 「留疤很不好看,林朔。」 「你总是这样。」 「擅长把自己所有美好的东西,通通毁掉。」 「会不会,包括我?」 「毕竟,我这么美好。」 林望,真自恋。 林望的话,超级难听。 闻一泉最后帮忙去缴费,终于在十二点多完成所有程序,让司机给林朔月送回家。 “山居秋苑是吗?”闻一泉再次确认,得到林朔月不咸不淡的应声。 到了山居苑大门,车停下来,闻一泉下车本想帮林朔月开车门,绕到另一边,林朔月已经自己开门下来了。 “我要送你进去吗?” 闻一泉又问,试探性地看林朔月眼色。 “不用了,没必要。”林朔月摆手回绝,也不向闻一泉表示原谅。 闻一泉没强求,与林朔月道别。 林朔月转身,拎着药,走回家。林朔月请假了,请了两天,班主任仍旧是以事实为依据,准假。 林朔月好不容易走进自家院子,腿有些打颤,开门开灯上楼。 林朔月回到房间,药膏随手扔到书桌上,熄灯上床平躺着一动不动,眼睛目视着黑暗,良久才抬起手搭在自己眼睛上,无声,但眼泪纵横。 「……」 林朔不是怕疼,林朔从来不会因为怕疼而哭。 林望再了解不过,林朔委屈的,林朔好委屈,好可怜。 所有人都向他展露尖刀利刺,所有人都不对他抱有善意。 林朔,好委屈。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就算是林望占据这个身体,“他”也会哭的,因为林朔在流泪,“他”也会流泪。 「林朔,你不做些什么叫他们停,针对就会一直存在。」 「你还会面对更糟糕,更危险的事,你怎么撑过去?」 「林朔,你……」 「果然,没我不行,但你也并不一定只要我。」 “……” 林朔开口,吸了吸鼻子,话语鼻音很重,“亲亲……是他们先坏的,对不对?” “我没有错,我没有……” 「宝宝,他们坏……」 「我们好。」 「他们,得遭报应。」 「前提是,你要活着,知道吗,林朔。」 林朔月泣不成声,上气不接下气,林望不说话,留着林朔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林朔最后在家里休养两天,什么书本都没带回来,但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了,林朔的伤在第三天逐渐好转。 “真的……很难看么?”林朔洗完澡,正擦着身子,凝望着自己大腿上的伤,好很多了,但却留下了深色的印子,在白色的反衬下,很显眼。 「很难看。」 「……」 林朔不语,默默穿衣服,很快出了浴室,回床上坐着,抹祛疤的药膏。 “……” 「这要坚持擦……」 林朔的手抖了抖,一滴泪花溅在手肘上。 林朔,又委屈了。 「林朔,要不我们殉情吧。」 「……?」 「这个世界坏透了,我们换个世界。」 疯子。 林望一定是疯了。 林望只是说。 「确实,林朔如果你是我,你未必不会疯。」 「如果你是我,你早就放弃了。这么说来,我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呢?」 「难道是,不甘心你带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沉睡?」 或许吧。 谁知道。 林朔不理解林望的话里意思,但能明确的是,林望情绪又开始波动,很强烈,连带着他都感到了,愤慨。 林望,好奇怪。 林望前一秒还说要看着他无所畏惧地走向未来,后一秒就说要“他们”一起殉情,一起逃离这个罪恶的世界。 「好。」 「好什么?」 「一起殉情……」 疯了。 林朔绝对疯了。 没等林望做出什么反应,林朔用棉签的木棒往自己手肘上划,不动声色地划了好几下,木棒被折断,换成指甲抓挠,手肘几乎立刻就出现红痕,被划过和被抓过的痕迹凸起,疼痒发麻的感受席卷而来。 「林朔……」 「你又伤害自己。」 「你早说你不想活了,我那时候就可以让我们殉情。」 「又怎么样呢?」 「你几次想要赴死的结果呢?还不是被迫留了下。」 「你能怎么样?你能就此脱离这个世界吗?林朔,你说话啊。」 「你能吗?!你不能。」 「所以,你还是被困在这里,一辈子。你永远都逃不出去!!」 林望一句又一句,接连不断,随便一句就能让林朔遍体鳞伤。 「那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我也想平淡地活着!!!”林朔抱头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弄乱头发,泪流满面,颤抖着哭喊,激越愤然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我不能,我有什么错,要遭受这些!!!你说啊……” 「……」 「宝宝。」 「宝宝,好好的,没事的。」 「他们要遭报应的,他们绝对不会活着!他们该付出代价。」 林望态度一转再转,复杂又矛盾,但都是因为林朔,都是源于林朔。 林朔侧倒在床,眼泪很快打湿床单,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他现在无依无靠。 林朔,他什么都没有。 不对。 不对的。 这不对的。 林朔还有“他”,林朔还有林望,林朔不能没有“林望”。 林望说他身上的疤,很难看。其实他身上的疤多了去了,也是由于病态的肤色,以至于被藏起来,所以看不见。 只有很细致才看得见,但现在腿上的很明显,确实很难看,可是谁看呢?不就是他自己,“他自己”,“他们”。 「不难看,我只是不想要看见你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宝宝,说要对自己好的。」 「你食言了。」 「宝宝,你总是不听话。」 林朔身心疲惫,眼睛酸痛,眼皮沉重,手上还剩下些许火辣的疼痛,他没有力气去擦什么药,也不想去擦什么药。 这样显得这些伤,毫无意义,毫无价值。 林望没法取代他,林望没说谎,只要林朔人格稳定,林朔就会是掌控身体的主导。 「天凉了,把被子盖好。」 「感冒再请几天,到时候连着月假快一周了呢。」 林朔躺着没动,想着什么眼泪又忍不住滚落,默默拉过被子一角盖上肚子。 「……」 林望可以轻而易举地知晓林朔的内心想法,也正因如此,“他”甚至连解释与回应都做不到。 疯了。 林朔很冷,他此时最需要的,不是细语温和的安慰,也不是信誓旦旦的承诺,而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拥抱。 「……」 林望什么都说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能呢喃着哄林朔入睡,语气倒是那回事,内容却怎么都与入睡无关。 恰恰相反。 「宝宝,你快点醒来吧,好不好?」 「原来的你,那样美好……」 「你拥有的恰是我渴求却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你应该带着“它们”鲜活又多彩地活下去……」 「林朔,你真坏。」 「你一定是不想面对现实,其实这还好,因为这比你现在经历的好多了。」 奈何林朔疲惫不堪,思维短暂停运,分辨不出林望的这些那些话语。 「宝宝,我求你……」 「我不和你计较其他事了,只要你愿意醒过来,好不好?」 「林朔,这没什么的。」 「因为,你还有我。」 林朔沉沉睡了过去,他睡了很久,因为他记得他做梦了。 或许,是因为林望在他睡前的话,抑或是林望对他的冲击太大,林朔恍惚记得他梦见“林望”了,叫的他“林朔”,除了林望谁还会这样叫他呢? 梦里的林朔都在哭,唯一不同是,林望抱着他,他竟然在梦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这果然是梦,更像是臆想,是幻象。 林朔醒来后第一时间打破他做这个梦的事实,他是真的很害怕落差与跌宕,他并不想承受起伏带来的额外情感伤害。 林朔压在身上的已经足够他,只要一失神就会被压垮,从此沉溺于深渊巨沼。 「宝宝,你竟然这样想?」 「我努力进入到你的梦中,却被你无情否决。」 「宝宝,你太坏了。」 “……” 什么? 意思是,他梦里的林望是真的,梦境也是真的,并不是错觉。 林朔不可思议地想,但是他还是没见到林望的样子,仅仅只通过声音与叫他的名字才区分出来。 林望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林朔要之前还觉得知不知道都行,现在的他对于林望的长相越来越好奇了。 「自己想。」 林望依旧是这样的回答,没头没尾,又不是自己想了就行的,又不是他想了就长那样的。 「哦……」 林朔应声,爬坐起来靠着床头,左手上的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愈发严重,他手撑着床不自觉地颤抖,伸直后伤痕处有紧实的拉扯感,似乎在伸一会儿,就该拉扯开薄薄的那层伤疤渗出血来。林朔收回手来才好点。 林望见状强硬要求着。 「擦药。」 「会擦的,等到时候。」 「现在擦。」 「……」 林朔右手撑坐下床,坐床沿边上,找出药酒,用棉签涂抹上,涂的相当潦草。 「一天三次。」 「哦。」 林朔盖好药酒暂放在床头柜上,起身走往卫生间洗漱,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就知道欺负自己左手。」 「……」 林朔洗了把脸,脸上水珠还没来得及擦干,闻声下意识瞥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准确地说是“自己”。 「又在看我?」 「嗯。」 「……」 林朔的真诚总会换来林望措手不及的“沉默”,真难得。 「不说话是钟情了吗?」 林望在说瞎话,明明先不说话是“他自己”。 明明知道林朔什么都看不到,“自己”又说“他们”不像,怎么可能看得到“他”。 「亲亲,你真自恋。」 林朔用毛巾擦了擦脸,出了房间下楼,给自己做早中午饭。 「多吃点,太瘦了。」 「……」 林朔没必要问林望是怎么知道的,林望成为过他,自然知道自己身体的各项体征。 饭后,林朔心血来潮坐在了书桌前,翻找出一本之前用过的还剩一两页的草稿纸,铺放在自己面前,握笔顿了顿。 「做什么?又没作业。」 「默写公式?」 林望少有的不知道林朔的想法,谁让林朔刻意藏起来了呢。 「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你的样子。」 「你说,我试着画。」 「?」 「宝宝,你会画画?我怎么不信呢。」 「我都说试试了……」 「为什么要?」 「为什么不。」 林朔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顺道打了个呵欠,眼里晕出点光。 描述自己长什么样子? 有点奇怪。 不过林望灵光一闪,笑着应道,语气带上点不正经。 「浓眉大眼,五官深邃,面容硬朗……」 一连串褒义词的描述语,末了还加一句。 「画帅点。」 「……」 「可是,好看的人都长这样啊。」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林朔手里握着铅笔空中轻轻比划了下,认真地追问道。 「特别帅。」 「……」 “亲亲,你真自恋。”林朔扬起唇角,开口没好气地吐槽,又重新陈述了遍自己原话的意思,“特殊的标志什么的,有吗?” 「后颈有三颗斜着连成线的痣。」 林望好似变得认真起来。 「身高呢?」 「比你高。」 「具体……」 「比你高十几厘米吧。」 “我177哦。”林朔悠悠出声提醒,没得到林望具体身高的答案,却像是鼓励? 「还能长,好好吃饭的话。」 “哦。”林朔并未受到什么吸引,坦然自若。 林朔下笔,画了又擦掉,画了好几个稿,都没定下来。 「别画了。」 「都不长那样,还有,宝宝你画画水平见长啊。」 “……” 林朔又开始犟了,定稿是一个背影回头的瞬间,主要还是写意,为了突出在后颈点上三颗痣。 「……」 林望沉默一阵,哭笑不得。 「宝宝,你都快点成痦子了。没那么大颗痣。」 「不管。」 林朔提笔在“林望”画像一角写下日期和自己的名字,写的“林朔”,“月”字写了一撇,改成了“林望”。 「哇塞,裱起来吧。」 「像不像?」 「不像。」 林望甚至连掩饰都不想,与林朔坦白,就知道跟自己过不去。 林望还说他不听话,明明是“他们”都不听话。 「不管。」 「下回梦里的你长这样。」 「什么?」 「我不允许。」 「宝宝,你怎么能让别人进到你梦里。」 林朔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画作,撕下来加进一本笔记本里,离开书桌,缓缓地说,“那下回你自己画。” 「……」 「休想,我要你把梦里的我画下来,而不是用别人代替我。」 “可是,我看不清你的脸。” 「看多了不就清了。」 「不许把我想成别人,也不能让别人替代我。」 「听见了吗,宝宝?」 林望在骗人,林朔不会信的,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期待。 “听见了。” 「你要保证。」 林望在这件事上尤为认真,非常执着。 “看情况。”林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笑。 「……」 林朔,记忆力不是这样用的。 「我保证,满意了?」 「不满意,重新说。」 林朔,你天生坏,压根用不着我教,下回别怪我教坏你了。 「我保证。」 林朔才是最大的骗子。 林朔在家待上一中午,下午还是要正常回校,即使心里还是有点抵触,但正如林望说的,他该做点什么叫他们停…… 「就不能不去?」 「这学上的我无名火。」 林朔挎上书包,在候车亭等车,这些话林望从下午就开始念叨,林朔都快免疫了,是已经。 「还好,没两天就月假了,亲亲。」 林朔低头盯着地上的落叶,又抬头眺望远处的车流人群,秋风吹拂而过,凉爽又自由。 「宝宝,你知道什么才是自由吗?」 林望不抱怨了,转而严肃地问林朔。 林朔喃喃出声,话语被风卷走,带上些许疑问,“在规矩的束缚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对。」 林朔乐意与林望讨论很多话题,比如现在。 「那是什么?」 虽然猜到林望会否定他的答案,但没想到这么彻底。 「在方圆的规矩下,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 林朔神色如常,不过林望的话还是在他内心荡起阵阵涟漪。 难怪,总说自由如风。 第7章 林朔,你好样的 「林朔,你出卖我,也不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都不可以。」 林朔按时回到学校上晚自习,今天的晚自习班里同学都算得上轻松,因为明天不出意外地话,附中一年一度的秋季校运会,校运会结束立马放月假。 之前为了不影响联考。校方将校运会一推再推,终于定在了十月底十一月初的两天。 高三,要说比成绩好还令人高兴的事,就是回家了吧,在高强度的复习之中,适当的放松,同时也能喘口气。 这么的话,林朔接下来两天应该还好过,毕竟就他这身体素质,报名比赛的可能性极低。 其实,是压根没可能。 至于为什么这么严谨地说是极低…… 明天的赛程表在班里传阅着,传到林朔月手里,这本与他无关的,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擅作主张帮他报上了呢? 林朔月,果然聪明,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朔在高三组一千五比赛的名单中,看见了“林朔月”的字样,标明了班级,他们班也就一个叫“林朔月”的吧?这还用说。 “……” 「体委是谁?」 「你不认识么,你是我应该知道的。」 林朔脑海中回话,林望的反应比自己的要大得多。 谁知道呢,或许是要么不上场,上场的必然是林望。 「没见我是质问么?」 「欠的。」 「……」 林朔顿了顿,再次扫了眼安排表,对上名字,才向林望做解释。 「黎云初,一个寝室的。」 「刚才发表的那位。」 林朔末了又补充一句。 「……」 「给你放水里放泻药那个?」 “……” 林朔这回沉默得要久,回忆起之前的声音和话语,或许是的。 那很坏了。 这太坏了。 「有什么想法?」 “……” 「画个圈圈诅咒他。」 「没出息。」 「亲亲要帮我出气吗?」 「看情况。」 林朔月与林望对话期间,将安排表传走,不说话了,看着书下笔写到“林望,超级坏”。 「?」 「我又坏了?」 「宝宝,我们一个不说一个。」 本来就是,林朔上次才把这句话还给林望,林望又来。 林望超级坏,总是跟自己过不去。 「明天,要我帮你上场么?求……」 「求你,亲亲……」 林朔说的毫无负担。 反倒是林望被堵的说不出话。 这很好玩。 这扯平了。 林望后半节晚自习都闷着不说话了,留林朔自己做题。 林望生自己气了?还好吧,之前他都是生自己的气,林望擅长把“他们”分得很开。 所以,林望很可能生自己气了。 「我就一下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 「在想怎么为你出气。」 「哦,那你想吧。」 林朔释然,晚自习最后一节课上的,莫名雀跃。 开心了。 即使林望目前没做出什么行动,至少有这个倾向。 “林老师给同学每人准备了一杯双皮奶。” “说同学们复习挺累的,鼓励一下大家。” 刚最后一节晚自习上课,班长学委两人一起搬着一个纸箱子上讲台放着,顿时吸引住台下同学们的注意力。 “上来几位班委帮忙分发一下吧,这里有几种口味。” 班长又说,得到台下一阵欢呼声。 「哇塞,你们班还挺有爱的嘛,宝宝。」 「……」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亲亲?」 林朔在脑海里反问。 林望停了一会儿,想到什么,话锋拐了个弯。 「……」 「那很坏了。」 「但为什么呢?宝宝,这很无理由。」 林望明知故问,好似要林朔自己陈述出事实真相,一切的缘由。 「你知道的。」 林朔还是这样说。 「你也知道,为什么不说。」 「……」 “谢谢。” 分发到林朔月的时候,林朔月向班委致谢,接过那杯双皮奶,放到自己书桌一角。 「林朔,你别逃避这个话题。」 「我有在很认真地问你。」 「我才没那么自恋。」 林朔低声反驳。 林望穷追不舍,步步紧逼。 「这不是你自不自恋的问题,这是……」 「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敢!」 “……” 林朔现在理解林望之前的感受了,只要堵得林望说不出话,莫名欢心。 林朔,真坏。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实践出真知。」 「林望。」 「别这么叫我。」 「……」 林朔沉默,又不开心了。 林望已经可以轻易地左右他的情绪了。 这很坏。 如果是“存在”的状态持续到永远的话,这还好。 下晚自习,林朔收拾书桌离开教室,手里拎着那杯双皮奶。 刚出教室到走廊,有人叫住了他,林朔月并不太想回头,因为他心情不太好的间接因素就是,闻一泉。 “有事?” “我跟你一起回去,你腿伤怎么样了?”闻一泉极快走近,压低声音问了句。 “……” “没事了,就是留疤了。” “那就好啊……我给你找药膏。”闻一泉听着前半句暗自松口气,后半句又升起点歉意。 林朔月别开脸,不回话。 “我看到你报一千五了,我没想到黎云初会擅自帮你……” “……” “那你干脆帮我跑好了,就此两清,免得人说我纠缠你哦。”林朔月忽然扭头,抬眼望向闻一泉,直接又坦荡。 “啊?”闻一泉怔了怔,下意识疑问出声。 「林朔,你好样的……」 “开玩笑的,你不方便就算了。”林朔月来了个话语大反转,快步下楼。 “可以。”闻一泉又跟上,答应。 “哦。” 「林朔,你真坏。」 「你不用跑了,我对你好不好,亲亲。」 「……」 「哇塞,宝宝你竟然为我考虑。」 「真意外。」 林望语气显得有些阴阳怪气,还很敷衍。 林朔月随着人群沿着楼梯出教学楼,与闻一泉回寝室,寝室里的人见着他们一起回来,还有些惊讶,尤其是闻一泉手里拿着一杯双皮奶在喝,这没什么,毕竟每人都有一杯,但是,闻一泉他的早喝完了。 “闻一泉,你回来了……”黎云初一回头见着人,搭话,声音戛然而止。 “……” “……” “……” 「……」 林朔月进门,若无其事地放着书,想着洗漱完就上床躺着。 “那个,林朔月在寝室吗?” 林朔月听着声音就知道是谁,又来。 林朔月真的想就此什么事都不做。 “我在。” 来人匆匆忙地来到他们门前,林朔月在洗手池前探出身子,疑问。 汪梁风扶了下眼镜,一本正经带浓浓的歉意,“我忘了你鸡蛋过敏,早知道给你单独换一份了。双皮奶你吃了吗,没事吧?” “没关系,我没忘。”林朔月抿唇不以为然,开口说道。 “……哦,没事就好。”汪梁风讪笑着应声,松了口气。 “……” “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快熄灯了。”闻一泉在一片沉寂当中,忽然出声提醒。 “好。”汪梁风刚走没多久,寝室楼的灯统一熄灭了。 「为什么总是针对你,宝宝?」 林望的声音回荡,突然的,林朔差点脱口而出。 好在止住了。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说不说?」 「说了,然后呢?又能怎么样?」 「……」 林朔什么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并且一点一点的全部返还给林望。 林望意识到了。 林朔换了一种方式,将“他”往外推,逼迫“他”哪天“自己”离开。 林朔,你迟早会如愿的,你用不着这么着急。 「你不能消失……」 「你说过不会消失的。」 「对,我是说过。」 「但并不意味着,我不会让我们殉情,我们一起消失。」 「不可以,亲亲。」 林朔惯会的示弱,林望准中招。 妥协。 第二天的校运会,一早举行开幕式,开幕式完毕立即展开各项比赛。 同学们一整天都热情高涨。 “林朔月,你等会去接一下闻一泉吧,毕竟是替你跑的。”一位班委走到林朔月身边,跟他说着,顺道给他递了瓶水。 “拿着水,他走会儿的话,可能要喝。” 林朔月没有异议,抬眼扫过奔跑过来的一群人,最后一圈。 林朔月等他们跑过去穿过跑道,无意还是听到了班里同学的交谈声,不太友好。 这是应该的,因为闻一泉下轮还有,也就意味着跑两轮,总共三千米。 这很坏了。 这本就是应该的。 为什么这么说?明明可以直接拆穿,却偏偏要用这样“失误巧合”的方法,这是两全的方法,因为有所顾虑,但显然不是倾向于“林朔月”的。 对于他们来说,一时的动容是可以存在的,却不是一直该存在的,会排外的,以林朔月为中心主体,牵连到相关的人员。 要不是闻一泉校外身份特别,可能早就被连带着一起针对了,说到底闻一泉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而林朔月只会面临更多更多的恶意,这么想来,林朔月也还好,并不算很过分。 「人快来了,接呗。」 「……」 林朔月走到终点,站了会儿,有人跑向了终点,闻一泉还在后边几位,总不能让“林朔月”得了高的排名,而自己反倒比他低吧。 人之常情。 闻一泉第三位跑过终点,慢慢停下来走到林朔月身边,林朔月手里的水被闻一泉接过去,林朔月抬手帮闻一泉摘下号码牌,交到检录处。 “……” 林朔月回来,穿过人群凝望着不远处闻一泉,走过去重新接过闻一泉手里的水。 “下轮不用来接我了,你回去……”闻一泉提议道。 林朔月却打断他的话,“回去听他们难听的话?” “……”闻一泉也不好为他们辩解什么,话哽在喉咙,上不去也收不回来。 “可以回寝室休息。”闻一泉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那之后的话只会更难听。”林朔月垂眸沉思一会儿,平静地袒露事实。 “那你等我到时候一起回去。” 有区别吗? 没有吧,可能影响更大吧,坏影响。 没聊多久,闻一泉重新挂号码牌。 「……」 林望不语,就想看看林朔到底要怎么做。 闻一泉这一场跑得要比上一场快很多,很多。 最终拿下小组第一,明天的决赛,闻一泉还是要上。 以至于剩下一百米冲刺,冲过终点,惯性太大一时停不下来,下一瞬,面前闯出一人。 闻一泉让开没给人撞上,对方重心不稳往下倒去,闻一泉及时伸手扶着人。 「林朔,你好样的……」 “没事吧?”闻一泉扶着林朔月站稳,急忙问道。 “嘶……” 歪着脚了,真脆。 闻一泉扶稳林朔月,移步到跑道旁,给人让出跑道。 闻一泉一手摘自己的号码牌,一手扶着林朔月让人将号码牌递交回去,二话不说抱着人就走。 “……” 「……」 闻一泉是故意的吧。 闻一泉就是故意的。 「宝宝,他真坏。」 「他是不是想要所有人针对你,然后站在你这边,让你只能依靠他?」 「……」 「亲亲,别生气。」 林朔只回了一句就没声了。 「林朔,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上香香的?」 「???」 林朔从未在意这些,如果林望不提,他不会知道的。 「你还很轻。」 「外表就是会让人想欺负……」 「一哭,还要。」 林望为什么要说这些? 为什么呢?不明不白的。 「林朔,你再装。」 「你说的,我应该做点什么叫停。」 「……」 林望又沉默了半路,林朔的心情终究还是受到林望情绪的影响。 林朔月挣扎几下想下来,闻一泉不放,目的地不是医务室,而是寝室楼。 “放我下来。” “不放。” 林朔月仰头与闻一泉对峙,没有丝毫威慑力。 回寝室,门竟然是反锁着的,里边有人,闻一泉把林朔月放了下来,林朔月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 闻一泉全然映入眼里。 两人前后进门,卫生间关着门,这很正常,还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不正常。 闻一泉充耳不闻,抬手帮扶着林朔月到椅子上坐着。 林朔月换下鞋袜,闻一泉给他找活络油,找到后蹲下身来,到了点由到自己掌心,搓热给林朔月脚踝敷上。 “嘶……” “很疼吗?你稍微忍一下。”闻一泉仰头扫了一眼林朔月。 「……」 「宝宝,你是在当我面偷.情吗?」 「你好样的。」 「别给我占据你身体的机会,不然只有殉情一种结局。」 “你好样的”这句话,林望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很多很多次。 卫生间的声音还在继续,粘稠绵长,逐渐焦灼,传出入耳。 “……” 闻一泉揉了会儿才收回手,起身走到洗手池洗手,又走回来见着林朔月要上床躺着。 几步上前,一把将人拉过面向着自己,双手撑在林朔月两侧,俯身凑近,“你听见了吗?林朔月。” 林朔月抬眼直视着闻一泉,淡漠的眼神夹杂复杂的情绪,蹙眉反问,“怎么?你也要向黎云初学习做坏事么?” “为什么?你做的?”闻一泉不接问题,反而质疑。 “凭我?那我为什么早不反击。”林朔月耸肩,事不关己,撇的干干净净。 “里边的人,本该是你。” “林朔月!”闻一泉怒不可遏,放大音量控诉,“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水有问题……” “难道你不知道?你还是喝了,为什么?”林朔月抬手想要挣开闻一泉的束缚,无济于事。 林朔月质问声接连不断,情绪波动太强,眼里闪着水光,“一切的根源,是你。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你却熟视无睹,因为你不敢承认,你害怕,你假装不在意。你本身没有错的,但后来有了,可是还不至于,所以你现在想要做的,就是罪大恶极的事。” “继续?逼我,逼死我,你会如愿以偿……” 林朔月尾音未落,颈侧忽然一疼。 「林朔,我说,别他妈让他碰你。」 「林朔,你不听话的后果,很严重。」 “让我抱你走,让我碰你腿,让我喝你水,你敢说你没点其他心思?林朔月。” “明明可以直接去医院,还要我给你擦药?明明还能走,却要我抱着你……” “林朔月,你还有什么没从我这里得到?” 闻一泉凑近,咬完林朔月的脖子,又落下细碎的吻,几乎是用气声说完的这些话。 “如我所愿?我认清了,然后呢。”闻一泉抬手掐着林朔月的下颚,迫使他正脸看着自己,逼问,“林朔月,你给我说话,然后呢?” “然后,就他妈给老子去死!”“林朔月”忽然凑近到闻一泉耳边说道,向后抓着闻一泉的头发,抬腿直抵后者要害,林朔月浑身力气汇往膝盖,不坏也得重伤。 闻一泉吃痛,向后倾倒在地。 “林朔月”抬脚狠狠地踩在闻一泉下腹,“我让你碰了?我他妈说让你碰他了?!” “林朔月”不解气般地正要动手哐哐砸几拳,闻一泉拽着“他”的脚踝,一把给人放倒,骨骼碰地的一声巨响,体位瞬间转换。 “林朔月”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失力,躺倒撑都撑不起来。 林朔脆弱的身体,就连林望无限的意志力都撑不起来。 “他?林朔月,你已经严重到人格分裂了吗?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家私人精神病院大门随时为你敞开。”闻一泉将“林朔月”双手紧紧束缚,压过头顶,整个人重量压上去,“林朔月”被钳制得死死的,毫无出逃可能。 疯了。 林朔,谁准你以身犯险的。 你没料算到自己怎么逃出去,还是说,你想妥协? 向他妥协?! 疯子。 林朔,你出卖我都不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你不要,那可以给我。 都不可以…… 你的身体明明是我们共同的,你怎么敢这么作践。 「林朔,你……」 林望早该知道的,林朔并不是想报复,想反击,而是想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疯子! 林望早就说过了,林朔的自我防护意识很强,很强。 这也就直接导致,本不应该会有“林望”出现的可能,那么为什么“林望”会出现呢…… 林朔,你怎么这么聪明,连我都可以设计其中。 可是,林朔,我从来不欠你的。 从来不。 偏偏你什么都想要。 我为什么要如你的愿呢,毕竟你从我这要走的,已经足够多了。 很多。 林朔强行掐断了林望的意识控制,夺回了自己身体的主动权,竟然是这样,林望渴求拥有的状态。 「对不起。」 「对不起……」 「那你把我扔下吧。」 「亲亲,对不起……」 林朔又在道歉了,一系列的道歉,林望甚至连他的道歉都不想听,再也没回话。 不错,林望消失了。 又剩下“林朔月”一个人。 “你哭了?你现在是真正的林朔月对不对?”闻一泉俯下身,凝视着林朔月,声音颤了颤,语调温和下来,另一只手抚上林朔月的面颊,为他抹去眼泪,“不哭,林朔月你不要哭,我就亲亲你,好不好?” 疯子。 疯子…… 林朔月眼尾被泪水浸得通红,一个劲摇头,闻一泉顿了顿,又出声安抚,“你不相信么?林朔月,你信我……” 闻一泉抬手在刚才的药盒里翻找出一支小型注射剂,给束缚着林朔月双手的那只手打上,打完将空管扔回药盒里,不顾林朔月的挣扎,低头在林朔月湿润的脸上亲了亲,“现在好了……很快就会好的。林朔月,你好漂亮,不要哭,我真的只想亲亲你……” “林朔月,你好漂亮。” “我反应是正常的对不对,因为你很漂亮,你不是说我不敢承认么?我承认我很喜欢你了,林朔月……”闻一泉一路往下,密密麻麻的吻点缀上林朔月的脖子,手指挑开林朔月的领口扣子,啃咬上林朔月的略微泛红的锁骨。 林朔月眼里染上愤恨,无论如何都挣不开,不能这样,不可以这样。 这不是他设想的。 “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靠近你,好不好?林朔月,你跟我吧,我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了。”闻一泉说着,松开林朔月的手,抓着他的双手放到自己脖子上,手指抚过林朔月的唇,迫使他张开嘴,“林朔月,别咬自己,会咬坏的,你让我亲亲,我求你……” 疯子。 疯子…… “不要。” “不要……” “为什么?你不答应,林朔月你愿意的对不对?你只是不愿面对……”闻一泉手指一颤,从林朔月嘴里拿出,起身将林朔月从地上抱了起来,面对着自己抱坐在书桌上靠着,碰倒笔筒和水杯,桌面一时间凌乱不堪,凑上去在林朔月下颚上吻了吻轻声叫他,“宝宝,你好漂亮……” 林朔月呼吸猛然一滞,挣扎得更厉害,手颤抖着撑在书桌上,抓着东西一把往闻一泉肩窝刺去,血液突地冒出,流下迅速浸湿校服上衣。 闻一泉却不顾疼痛,上手用力捏着林朔月的面颊,逼着林朔月吃痛张开嘴,笑着反问,“爽了?那到我了。” “他们什么时候停,我们就什么时候停……”闻一泉唇角一疼,松开林朔月,擦掉自己唇角渗出的血。 疯子。 疯子! 林朔月你早就该殉情了,省的你承受额外的滔天罪恶。 没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林朔,你好样的 第8章 林望,当然有权利恨他 晚自习。 班主任刚从办公室过来班里,正好碰着闻一泉从医务室回来。 闻一泉向班主任问好,班主任随口问了问他的情况,得到肯定回答的林老师示意他先回教室,自己则是走在后边。 班主任领班,点人数,发现有一两个空位,问了问在场的同学,“那两个位置,谁没来?班长记一下名字,我待会问问什么情况。” “林老师,林朔月身体有点不舒服,在寝室休息。”闻一泉坐回自己位子上,闻声抬头解释一句。 “汪梁风也是。”黎云初语调懒洋洋的,随口搭话。 “……” 连着来了两声,班主任点头应道,向班长发话,同时也是说给在场同学听的,“知道了,没提前跟我打招呼,明天叫他们各补五百字检讨给我。” 班长迟疑着应声,“好。” 班主任说完走出走廊,示意他们继续复习,不出意外是找本人问详细情况去了。 林朔月接到班主任发来的信息,正好坐床上戴耳机听录音,录音暂停,给班主任解释清楚情况。 班主任提到了检讨的事,林朔月一口答应下来,并为自己增加老师工作表达了歉意。 林朔月静躺在床,关了录音,摘下耳机,闭上疲惫的眼睛,聆听着寝室里浅浅的呼吸声。 林朔月怎么可以允许,与自己痛恨的人共处一室。 林朔月恍惚之中,意识渐浅,快要陷入沉睡时,一道声音从他脑海传出,听清话语后的林朔月猛然睁开眼,目视着眼前的一片昏暗。 「林朔,他碰你了?」 「说话,到底有没有。」 语气冷淡到没有丝毫温度。 林朔月心脏忽然跳得很厉害,“林朔月”冰冷的话在他这直接破冰,心是凉的,却化成一滩水。 林朔月回神,眼尾的湿润感不容忽视,他赶忙抬手抹开眼泪。 为什么要现在出现。 为什么? 林朔月思绪乱成麻,压根分不清声音的主人该是谁。 “……” “林朔月”理所应当地会承接到一定的记忆,所以“他”自然会知道过程以及最终结果,不至于这么问的。 而如果是“林望”,很有可能这样问,“他”喜欢带着真相来问林朔问题,并且要林朔亲口说出令他满意的结果本身。 那么…… 「看来是呢,林朔你浑身都疼……」 “林朔月”话音未落,林朔月急于否认,在内心挣扎着哭喊。 「没有。」 「没有!」 「你敢保证之后没有吗,你能吗?」 「你不能,你就连这次都是侥幸苟活。」 「林朔,我说过,这具身体是我们共同的。」 「你可以出卖我,都不能出卖自己的躯体。」 「你不要说了……」 「求你不要说了。」 也是同一时间,林朔月眼泪溃堤般奔涌而出,很快打湿了枕头,林朔月匆忙地抽出纸巾覆盖上双眼,纸巾被浸湿。 林望没有理由出现,现在更是不可能。 没有人喜欢被欺骗,林望甚至可能就此恨他,林朔月也不喜欢,就像现在的“自欺欺人”。 林望当然有权利恨他,可是他没办法,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着点什么,什么人都不行,唯独只要林望。 林朔月不理解,他只能顺从深层的潜意识,潜意识偏偏就是隐瞒自身后,最渴求的东西。 「林朔,为什么哭?」 「你的反击才开始,你不能退缩。」 「不,你可以退缩,但不能连带着我。」 「自我保护意识最后爆发出的力量,不容小觑。」 「林朔,不要哭。」 林朔月张嘴深吸一口气,吸了吸鼻子,试着调整自己的情绪。 大不了…… 「不可以,林朔。」 「闭嘴,你不要学他……」 「他?你另一个意识人格?」 「可我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 “林朔月”出现的不合时宜,“他”应该早就出现的,晚了就显得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林朔月恢复平静花了十多分钟时间,恰好寝室外响起下课铃声,课间。 大概两分钟后,门外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人进来打着手电筒,照亮整个寝室,脚步声逐渐逼近,最后停在林朔月床前,灯光映在林朔月的床帘上,林朔月爬坐起身,床帘没被拉开,声音从外边传进来。 “林朔月,下来。” 语调刻意压低,与以往的声音略有不同,映射出的性格也截然不同。 林朔月坐在床上,掀开床帘,目光往外落在来人的脸上,江渠。 林朔月神色一凝,视线在江渠身上来回扫过,江渠灯光直直照上林朔月,凝视着林朔月的脸,脖颈,还有刚才起身没来得及整理领口无意露出的一边锁骨,痕迹遍布,即使被更深的抓痕覆盖。 “……” “还真是碍眼啊。”江渠扯了扯唇角,话语不加伪装的凛冽。 “话说,你俩到底……” “没有。” 林朔月开口第一声哑的,往回咽了咽,才道出声。 林朔月完全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可他还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否认一切。 江渠目光停在林朔月身上,种种痕迹怎么都…… 让人难以相信林朔月的话。 林朔月转移话题,意有所指地继续问,“你确定要在这说什么?” 江渠笑了笑,回头扫了眼,挑眉意味深长,“貌似,一下午,三四个小时呢,要是现在能醒过来,岂不是显着黎云初,不行。” “毕竟,两人都这么用情专一呢。” “……” 疯子,林朔月一开始的谨慎提防不是没理由的。 “你想做什么?” 江渠回归正题,从兜里拿出一个圆盒,递给林朔月,眼神微眯勾唇浅笑,“遮瑕膏,记得把自己该遮的地方,都遮了。” 林朔月仍有迟疑,江渠似乎也并不觉得自己一下就能得到他的信任。 江渠又拿出一个长盒子,像是钢笔盒,一齐递给了林朔月。 “可以服用,可以注射。” “你想让我报复他?”林朔月扫过钢笔盒,没接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江渠从始至终都在强调一个人,闻一泉。 林朔月不了解江渠这样做的原因,同时也不相信江渠给的任何条件。 “我想让他,深深地恨你。”江渠说得毫无负担,向林朔月坦言道,“趁着他,没到非你不可之前。” “凭我没有立马将这个制剂用在你身上。”江渠又说,神色自若却威胁意味拉满。 “……” 难怪能成为朋友。 不过,闻一泉或许都不知道吧。 林朔月通过江渠简短的话语,找到了掩藏在话里的关键信息。 林朔月对于感性的东西,还是太过于敏锐。 “作用是什么?”林朔月慢悠悠地疑问。 江渠会心一笑,也不管林朔月知道他的情感倾向与否,“一支麻醉,一支与你今下午调换的相同性质。” 江渠知道,或者说这一切的事都是他一手设计的。 “我走了,收好。”江渠转身向门外走去,顺道摆了摆手。 “别被用在自己身上了,否则我不仅会收拾他,还会追究你。” 果然是,疯子。 没一个正常的,包括他,林朔月。 林朔月凝视着对面同样拉好的床铺,愣神,昏暗再度回归,林朔月重新将床帘拉上,垂眸不顾唇上的疼痛感,扯了扯唇角笑了,垂眸伸手翻过手机,录音还在继续,林朔月抬手点了停止。 我为什么要如你所愿呢? 我这么坏,不对,我被你们逼得这么坏。 “林朔月”目前的用处,或许就是接下来的一系列陷阱设置的执行。 毕竟,“林朔月”就是他,完全凝聚与承接着他的意志。 只是,这个局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就是林朔月,他自己。 因为林朔月自己都不清楚,也不确定,他某一时刻的犹豫与关键时刻的放弃,很有可能会是自己出现判断失误这类情况。 孤注一掷的时候,意志毅力最强,意识防护最浅。 林朔月盯着手机录音愣了会神,戴上耳机听着编辑完成后退出。 林朔月帘子“唰”的一声掀开,林朔月揣着手机爬下床,于黑暗中站立在床前,盯着对面床铺无声。 良久,林朔月打了个语音通话,上课铃在这时响起,电话很快接通,对面的声音随之传出。 “怎么了,宝宝?” 林朔月竟一时接不上话,欲言又止,不顾闻一泉接连而来的问题,林朔月颤抖着手把电话挂了。 骗骗对方好了,差点给自己骗了。 两分钟后,寝室门被敲响,林朔月闻声从凳子上起来,照着灯往门外走,即使门锁转动的声响已经在响了。 林朔月索性停下了开门动作,站在门后,门一开灯光照了进来。 闻一泉见着林朔月,上前拉着林朔月,搂进怀里拍了拍背,忙问出声,“怎么了?宝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朔月仍旧接不上话,“林朔月”自然而然地取代了他。 闻一泉见林朔月不说话,松开他看了看当场怔住,他临走前林朔月脖子上还没有密集的抓痕,灯光一照更加触目惊心。 林朔月自己抓的。 闻一泉凑近在林朔月颈肩嗅了嗅,除了浓郁的沐浴露香味,还有轻微的一点,酒精味。 闻一泉猜想到缘由,情绪顿时出现强烈的波动,手指轻滑过林朔月的颈侧,“林朔月,你就这么犯恶心?宁愿自己过敏,也要把痕迹抹除是吗?” “我要是更过分点,你是不是最后会过敏休克……” “林朔月”忽然开口,打断了闻一泉的话语,“胃疼。” “……” 闻一泉见着林朔月面色惨白,倒是这么回事。 “行。我点一份粥,等会儿去拿。”闻一泉抬手开亮卫生间的灯光,卫生间的灯与整栋楼寝室灯不是一个线路,灯光瞬间映照在他们身上。 闻一泉顺势揽过林朔月的腰,让他贴近自己,“现在,我们干点正事。” “林朔月”侧头躲开闻一泉凑上来的吻,闻一泉知道林朔月唇上有伤,自然将吻落在“他”的面颊上,压低声音问了句,“擦药了吗?” “没有。” “我帮你擦。”闻一泉一手将人熊抱了起来,走到书桌上照着在医药箱翻找药膏,好几支。 防过敏的,治愈伤口的,祛疤的。 闻一泉正要往回走,颈侧忽然传来金属的触感与冰冷的锋锐感。 “宝宝,你要做坏事?”闻一泉双手环过“林朔月”的后腰,力度大到让“林朔月”吃痛的地步,“我再怎么样都罪不至死吧,或者说等我真做了什么你在报复也行,宝宝。” 「第一个不是他。」 「最后一个才是,确实罪不至死。」 「你心软了?」 林朔月面见全程,忽然出声。 “林朔月”只是一个劲地反问,并且非要林朔月亲口否认他并不是“心软”。 「你有没有想过,后续的一系列事情会被打乱?」 「那怎么办?林朔。」 「他放过你一次,会放过你每一次吗?」 「别太天真了,宝宝。」 「你不会让这具身体被弄脏的,不是吗?」 当然。 “林朔月”搂着闻一泉,将水果刀刃收了回来,紧紧攥在手里。 闻一泉莞尔一笑,上阶梯进了卫生间,反锁上门,将“林朔月”抱坐在洗手台边沿,背抵靠着半身镜前的置物架。 闻一泉侧头在“林朔月”耳垂上边轻吻,边低语,“宝宝,真听话。” “林朔月”一手在闻一泉肩窝包扎好的伤口旁抓挠着,另一只手将闻一泉往外推。 “快点……”擦,胃好疼。 “林朔月”后半句话哽在喉咙,没来得及吐出。 闻一泉忽然捏过“林朔月”的面颊,迫使着“他”张开嘴,俯身将唇狠狠地印在“林朔月”唇上,“先亲会儿……” “宝宝,嘴张大点,别碰着唇上的伤。”闻一泉又说。 疯子。 「疯了,好恶心。」 「……」 「林朔月,你得撑住,还有更恶心的。」 林朔月在脑海里,轻声告诫,仿若把自己置外,毫不关己的冷漠样。 「宝宝。」 「别这样叫我。」 「为什么?林朔,我迟早会这样问你,你信吗?」 「你知道的,你要是真的就此沉沦,你就再也没有被我选择的可能了。」 「你不许学他!你不是他……」 林朔月激动得灵魂都在颤动。 “林朔月”得到喘息的机会,抬手捂着嘴干呕,闻一泉面色沉了沉,审视着“林朔月”,话语反常地温和,“宝宝你嘴里好苦,胃难受了?等会我去拿粥,吃了再吃药,药还有吗?没有,我让人一起送。” “林朔月”盯着闻一泉,神色复杂,缓了缓说不出话,许是“他”本来就精神不正常,才导致的,“他”见到一个人就觉得对方与“他”一样,精神分裂。 闻一泉打开一支药膏,挤了点在棉签上,伸到“林朔月”颈处抹匀,如此往复好几次,终于给“林朔月”遍布红疹的脖子擦完药膏。 手上也有些许红疹,闻一泉一并擦了,接下来是疗愈伤口的,闻一泉把“林朔月”身上破皮的伤口擦了个遍。 “腿上烫伤的疤,还在吗?”闻一泉抬眸疑问的眼神投向“林朔月”,刚挤好一棉签,正要往“林朔月”唇上抹,想到等会要吃晚饭,手顿在半空。 林朔月前天才说没好,闻一泉虽然对此深信不疑,但也一直没机会考证。 闻一泉不经意垂眸,视线毫不掩饰,**裸的。林朔月此时穿的是校服长裤,自然看不到什么伤疤的,那就只能…… “别碰我!”“林朔月”手上的刀刃忽然挥出,直指面前的闻一泉,奋声怒喊着威胁。 “不让碰?林朔月你现在不让碰了?早那会儿怎么让我帮你擦药,又是喊疼,又是嘶声的。”闻一泉往后退了两步,盯着“林朔月”笑了笑,沉声质问,“怎么,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没有利用价值打算扔掉了是吗?” “你不能这样,林朔月。”闻一泉忽然扣住“林朔月”的手腕,往侧边扭去,一把揽抱上林朔月,紧紧地禁锢在自己怀里,声音低沉着发颤,“宝宝,你不能这样……明明我就能帮你打破这个死循环,你完全可以依靠我。” 「林朔,他真坏。」 「他想让所有人的刀尖指向你,然后堂而皇之地站在你面前,让你再也离不开他。」 「说什么保护,可是你所承受的伤害,一切根源都是他。」 「……」 「宝宝,你明明可以依靠自己,也就是我。」 “林朔月”手腕被攥得生疼,另一只手捂住闻一泉凑上来的嘴,往外推,别开脸开口转移话题,“去拿饭。” 闻一泉朝着“林朔月”眨了眨眼,眉眼弯了弯,就着“林朔月”手心吻了吻,“那宝宝你自己擦,回来我要看到药膏被使用过的痕迹。” “……” 骗骗自己好了,别把“他”给骗了。 闻一泉开门离开,留“林朔月”在卫生间里,“林朔月”下来开水捧了一把,不顾手上药膏的味道,低头含了一口在嘴里,又吐出,如此往复,几次下来撑着洗手台干呕,手抓着边沿发抖。 “林朔月”站在半身镜前,见着“自己”这狼狈样,盯着镜中的“自己”愣神,好不容易回神过来,视线落在祛疤药膏上,冷嗤一声。 好恶心。 真讽刺。 伤痕抹除了就意味着伤痛的消逝吗?还是说,只要掩盖住施暴留下的痕迹,就可以冠冕堂皇,当做什么没有发生么? 未免,太天真。 闻一泉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拎着碗粥,进门看到“林朔月”别说擦药了,就连手上刚擦的都弄湿了。 “手碰水了,就把药膏洗干净,过来喝粥。”闻一泉灯光照着,走到书桌旁放下粥,“林朔月”半晌没动静,闻一泉往回走几步又说,“腿还软着?要我抱你过来吗,宝宝?” 声音回荡在寝室内,丝毫不在意第三人是否会听见。 “林朔月”出了卫生间,走到书桌前,抽出两张纸巾擦掉脸上的水渍,手也擦了擦,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闻一泉帮“林朔月”打开一次性碗盖,温热且浓郁的味道传出,葱花味很浓,闻一泉揽着“林朔月”到书桌前椅子上坐下来,“吃吧,不是胃疼么,吃完好吃药。” 闻一泉俯身一手撑着椅背,给“林朔月”递了一次性勺子,“林朔月”接过放粥里搅了搅,热气在灯光照射下氤氲而出。 “林朔月”眼神淡漠,勺子翻出一小块明显的皮蛋,垂眸眼睫毛颤了颤。 皮蛋瘦肉粥。 “林朔月”侧头蹙眉,没等“他”说话,闻一泉与“他”挨得极近,就势在“他”唇上亲了亲,微眯着眼睛笑着回答“林朔月”未来得及吐出的问题,“怎么了,不和胃口?那也要吃点垫垫肚子。” 答非所问。 “林朔月”头往后倾着躲开,一手掐上闻一泉的脖子,往外推,冷冽的目光交汇,“你是在试探我是不是鸡蛋过敏?闻一泉,你什么东西拿得出手……” “宝宝,你不是惯会说谎么?就像你不愿承认你其实喜欢我一样。” “闭嘴。” “不能。除非宝宝你亲亲我。”闻一泉抓握住“林朔月”的手腕,挣开,猛地将“林朔月”往自己这边拉,一手搂过腰向身前使力,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快吃吧,一点力都没有,我要是来硬的,宝宝你该怎么办?” “……” “林朔月”心脏紧了紧,突然抽痛。 「你动容了?宝宝。」 「我不喜欢他,你要是真敢向他妥协,我们殉情。」 「……」 “别逼我。” “我有逼你吗?我不是娇纵着你这些那些事嘛,宝宝,你不想做的事我也没强迫你是不是?”闻一泉在“林朔月”下唇咬了下又松开,不厌其烦地磨着“林朔月”的唇,良久松开欣赏自己的杰作,“林朔月”下唇充.血发红映着光发.亮,“可人的耐性是有限的,宝宝,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考虑不到这一点。” “不吃凉了。” “行。”闻一泉彻底放开“林朔月”,拉开椅子往一旁坐下,监督“林朔月”吃完饭,扯开话题,“我没有试探你啊,宝宝。我只是知道你并不对鸡蛋过敏,最近的店家只有这个了,没有排骨……” “闭嘴。” 闻一泉不听,手肘搭上椅背,将“林朔月”的一举一动映入眼底。 “宝宝你对任何人都抱有谨慎与警惕,当时在医院说过敏史的时候,你顾虑到了身边的我。” “所以,你怎么可能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要害弱点。宝宝,你好聪明。” 真聒噪。 好刺耳。 “我还知道,你现在是第二人格。” “林朔月”握着勺子的手一抖,很快恢复正常,极其细微的一个动作,闻一泉还是看到了。 “说中了?” “不过,没关系。宝宝,怎么样的你,我都喜欢。”闻一泉说得坦荡又自然,“只要你听话,我不会让人把你送进精神病院的……” “闭嘴。” “林朔月”对着闻一泉竖起根手指,既不承认,也不掩藏。 “真可爱。” “你倒是提醒我了。” 是么? 希望你能一直这样觉得。 可是某人才说了要你恨我,我自然不会,如你们的愿。 「林朔,你好样的。」 林朔月在内心轻叹一口气,耐着性子强调。 「你别学他。」 林望,他一定生自己气了。 他不可能会再出现的。 不要,再伪装成他了。 不允许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一般高.shen章节的错别字不影响阅读不会再改了。[狗头][玫瑰] 本文不是qz爱,实在想看qz爱的话,等我下一本。[让我康康][害羞] 认准本文主CP !林望×林朔(月)「水仙/年下.骨」认准本文副CP!江渠×闻一泉「qz爱/兄弟变情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林望,当然有权利恨他 第9章 好累,林朔 “是吗?” “宝宝,我是说你很聪明,但不意味着我蠢。”闻一泉听着“林朔月”丝毫没有威慑力的话,忽然凑近在“林朔月”唇上舔过,动作仓促,一触即分,有点咸。 “林朔月”攥紧拳头,侧身挥向闻一泉,同样毫无预兆,闻一泉躲开了点,擦脸而过,闻一泉抬手一把摁下来,抓着“林朔月”的手腕,迫使他松开拳头,“我记得我刚说过,宝宝你一点力都没有,就算是第二人格也是一样。” “林朔月”盯着闻一泉,一秒、两秒,寂静无声的寝室内,原本亮着的灯光被碰倒掉下书桌,与手机掉地的声响一同响起的,还有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宝宝,吃了饭就有力气了是吗?”闻一泉捏紧“林朔月”的手腕,侧脸在“他”掌心吻了吻,“林朔月”挣扎中又是一巴掌,不算重,直接扇在闻一泉嘴上。 “宝宝,不听话。”闻一泉双手握着“林朔月”的手,放腿上拍着,控制住不然“他”抽回手去,勾唇轻笑着说,“手不想用来吃饭,也可以干点其他事,宝宝。” “放手。” “林朔月”冷眼瞥闻一泉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话。 “亲我一口。” “不行。” “为什么不行?”闻一泉拉着“林朔月”的手,凑上去逼问。 “我嘴上还没淬毒……” “那正好多亲点。”闻一泉吻一个不落地点缀上“林朔月”的面颊,得到“林朔月”又一巴掌。 “宝宝,认真点吃。”闻一泉抓着“林朔月”的手,握了一会儿才松开,侧身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手电筒开到最亮,照在“林朔月”的手上,两只手的手腕都有明显的一个掐痕印子,与其他白皙皮肤的对比下,格外晃眼。 “吃完,好吃药。” “林朔月”两只手冲闻一泉竖起两根手指,埋头继续喝粥。“林朔月”吃着还剩一半,闻一泉手电筒突然暗了,两秒后重新亮起,灯光直接照在“林朔月”脸上。 “宝宝,你好漂亮。”闻一泉说完,灯又灭了,同样是两秒后亮起。 “关了。”“林朔月”出声,抬手去抢闻一泉的手机。 “不行。”闻一泉躲开,离开椅子站起身来,手机横屏对着“林朔月”,忽然来了兴致,话语转了转,“让我猜猜,宝宝你第二人格叫什么。” “林朔月,朔月……”闻一泉手机摄像头靠近“林朔月”,声音也拉近,刻意停顿好半会儿才接话,“是不是叫,林望月?” “……” “林朔月”面无表情,让闻一泉上演独角戏,不过,内心深处的汹涌,“他”太过于清晰了。 「林朔,你叫我什么?」 “林朔月”在内心向久久没声的林朔月问话,语气很严肃,不容抗拒。 林朔月没回话。 「林朔,你叫我什么?」 「说话。」 “林朔月”不断追问,情绪波动越来越强,必须要林朔月回话为止。 「你是林朔月的第二人格。」 「你只是我的附属人格。」 「你没有名字。」 「我有。」 「你没有!」 「林朔,你分不清我和他,你甚至连我是真是假都分不清!!」 「可是,我只要他……」 林朔月不甘示弱,发自内心地回驳。 「你的存在就是要保证我活着,然后让我完整地抓住他。」 「林朔,你真坏。」 「你真自私。」 “林朔月”因为林朔月的意志波动,出现了细微的反应,闻一泉将这些反应尽收眼底。 “猜对了,但只对了一半,是不是。”闻一泉保存了录像,退出相机,陷入短暂黑暗,没等林朔月瞳孔适应黑暗,一股力忽然将他拉过去,随后恶魔般的低语回荡在他耳边,“林望。” 林朔月浑身一僵。 “猜对了。”闻一泉又说。 “别碰我。”林朔月回神,挣开闻一泉的束缚,将人一把往后推开,极快地往外跑去。 林朔月打开反锁,正要开门逃出去,门被人从身后一把关上,无形的压迫瞬间笼罩上林朔月。 闻一泉低沉着嗓音,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将林朔月扒光展览,“宝宝,你逃跑了,所以你现在是真正的林朔月。” “我还是最喜欢真正的你,脆弱又坚韧的模样,最是吸引人……” “疯子。” “疯子!” 林朔月回身反抗,腰身被禁锢住,手奋力地一拳捶在闻一泉肩窝包扎好的伤口上,闻一泉轻嘶了一声,抓着林朔月的双手撑过头顶,摁死。 “宝宝,你嘴也好漂亮。” “刚才喝粥,嘴一开一合,我就想让你舔舔了,宝宝你要摸摸么,毕竟你下午下手这么重。”闻一泉没其他反应,力度也没有一点儿放轻。 疯子。 疯子! 就在这时,林朔月背后的门被敲了敲,没见到有人开门,“砰砰砰”地把门捶得很响,闻一泉俯身在林朔月唇上轻吻,然后说,“林朔月,我们没完。” 闻一泉说完手揽着林朔月进自己怀里,不管自己另一侧肩上源源不断的疼痛,像小猫似的,爱咬人。 门被猛地推开,伴随着几声臭骂,“他妈的,挡着门几个意思?!找死啊!” 林朔月浑身一怔。 这声音可太熟悉了,熟悉到恨的地步,田靳远。 田靳远灯照在林朔月两人身上,叼着的烟向上扬,掐了烟随手扔地上,意味不明地发话,“真他妈恶心,同.性.恋……等下,林朔月?竟然让我在这里见着你,我们来算算你败下的账。”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将人给拉出来。 “田靳远,我劝你适可而止。”闻一泉抬手一把给人拦下,语气阴冷。 田靳远刚光顾着看是不是林朔月,压根没注意抱着林朔月的人是谁,灯光一照,脸沉了沉,“闻少还真是臭名远扬,你还好意思让我适可而止,我操.你大爷的,梁风被你害成这样,你他妈还敢叫我适可而止?!” “我说他追你追的要死要活,原来是找了个贱.货……” “闭、嘴。你要是不想把人送出去的话。”闻一泉对田靳远嘲讽又不屑,周围瞬间凝聚成低压,冷笑一声,“可以试试。” “你!别让我单独碰上你,林朔月。你欠我的迟早得还!”田靳远气急败坏地往寝室里走,找到对应床位,掀开床帘,照着床上躺着的人,甩开被子连带着裹在身上的浴巾一起带到一边。 “……” “操,他妈的姓黎的不得好死……” 田靳远弯腰给人重新裹好,甚至脱下外套给汪梁风裹上,横抱着人,出了寝室,整个人都在发烫,抱在怀里都要连带着融化的程度。 田靳远刚走到门前踹了寝室门一脚,才离开下楼。 “吓着了,宝宝?”闻一泉抬手揉了揉林朔月的头发,低头问他,不怪他多问,林朔月从一开始身体就在打颤,怎么护着安抚都不管用,“宝宝,你连我都不怕,难道他比我可怕?” 闻一泉说着哄着,抬手抚上林朔月的脸颊,不知觉已经湿了一片,林朔月哭了,是因为害怕么? 对不起,亲亲。 对不起…… 我也没想这样的,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就像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为自己设陷,并把你拉进来,还必须要你来才行。 对不起,亲亲。 我没有错的,人被逼成这样迟早会疯的,我这是在保护自己,只有根源被彻底铲除…… 亲亲,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我想要见到你,首先要活着。 林朔月眼泪滚落,就一发不可收拾,内心一句又一句,仿若对方能够听到一般。 这时,“林朔月”也消失了。 上次,是林朔把林望逼走的。 这次是,林朔月强行打碎了“林朔月”这个意识人格。 强行夺回主动权的结果,就会是这样。 又只剩下林朔月一个人。 林朔月就应该自己承担,这个后果,承受接下来预知的一切。 “对不起……” 闻一泉顿了顿,帮林朔月拂过眼泪,在他面颊上亲了亲,柔声问他,“宝宝,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哭,因为害怕?” 林朔月意识回归,匆忙摇了摇头。 “宝宝不哭,我不逼你。”闻一泉开始有些手忙脚乱,奈何林朔月的面颊擦干又湿,湿了又湿,“宝宝是不是胃疼了?我给你打水喝药。” 林朔月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点头拖长音应声,“嗯……” 意外地,好乖。 好听话的,林朔月。 好陌生的,林朔月。 闻一泉揽着林朔月的腰,托起熊抱个满怀,抱林朔月到他床铺上坐着,双手捧着林朔月的脸,放轻语调哄,“我去给你打水,很快的,宝宝。” 林朔月仰头望着闻一泉,眼前一片昏暗,好半晌儿才点头,闻一泉松开他,匆忙地拿起林朔月的水杯,水杯里还留着点水,闻一泉先到洗手池将水倒掉,洗了下杯子才出寝室外走廊打热水。 很快就回来了。 林朔月坐在原地呆愣愣地,一动不动。 闻一泉手里拿着杯温开水,放书桌上,走近见林朔月这样反应,问他,“药呢?还有吗?” “有。”林朔月匆忙起身,爬上阶梯,在自己床头的柜子里找出药片,下来的时候踩空一阶,直直在蹬地面上,身体往后倾去…… 真脆。 “宝宝,你竟然害怕到这种程度了么?”闻一泉手横在林朔月小腹上,让他靠着自己站稳。 林朔月很久没说话,忽然开口,声音哑着,手难以抑制地发抖,连带着语气不稳,“我恨他们……” “不包括我吗?”闻一泉脸贴着林朔月的面颊蹭了蹭,轻声反问,“真意外。” 林朔月挣开闻一泉的束缚,走到书桌前,又说,话语回归冷淡,“是啊,所以你要报复他们吗?” 闻一泉侧身靠着,漫不经心地盯着林朔月吃药,“可是,这犯法诶宝宝,你也不希望我们没有未来吧。” “是么,你强迫我的时候怎么不说犯法?”林朔月放下水杯,回声与闻一泉视线相触。 “虚设扳不过事实,林朔月。” “我压根没在你身上得到什么。宝宝,我没逼迫你啊?我不是每次都有在征求你的意见。”闻一泉的否决在林朔月的预料之内,但还是生出几分鄙夷。 “你果然,什么都拿不出手,闻一泉。” “其实,相对于照顾别人,你更适合被人照顾。”林朔月毫无波澜地陈述事实,向闻一泉步步逼近,用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保证闻一泉完全能够听清—— “凭什么……” “我想让他,深深地恨你。” “趁着他,没到非你不可之前。” “否则我不仅会收拾他,还会追究你。” 不长不短的四句话,以熟悉而又陌生的音色,猛地闯进闻一泉耳里,闻一泉大脑已然自动完成了声音与对应人员的配对。 超过两秒没反应过来,闻一泉听进去了,并且很有可能进行了联想。 林朔月莞尔一笑,仰望着闻一泉,眼睛眨了眨,话语轻盈悠然荡入心怀,“你恨我吧……” “不对,是我恨你。”林朔月话音刚落,闻一泉紧紧攥住他的手肘,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入眼中。 今晚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时间。 难怪。 难怪,他下楼的时候正好碰着江渠,说去趟办公室的江渠。 可这并不意味着什么,这只是一个简短的音频,没有任何代表性含义,甚至有伪造可能…… 先不论音频是否伪造,音色与“江渠”的确实像,语调与平时完全不同,也就给人听起来声音不一样,但是,这很难让人相信。可林朔月也不至于拿一个伪造的东西来骗他,因为知道他不可能会轻易相信。 林朔月这么聪明。 “宝宝,你是在挑拨离间吗?”闻一泉拿着林朔月的手机,随意扔到自己床上,一把拉着人圈进怀里抱着,“怎么不说话了?我被戳中了心思。” 闻一泉不信。 闻一泉当然可以不信,林朔月也没打算单凭这个音频就让他相信。 闻一泉信了。 但他下意识掩饰,下意识否认,造就了他现在逼问林朔月的行为。 所以闻一泉会当做没发生,没听到,他会像往常那样,不会表现抵触,不做任何改变。 这样,再好不过。 “你离开了整整一节课,没有请假。”林朔月顺势搂抱上闻一泉,轻声提醒,不打算和闻一泉绕进上一个话题旋涡,转得略显突兀。 闻一泉顿了顿,才接话,“所以呢?” 所以,就在这时闻一泉电话响了。 “接。” “不接。” “……” “我看看,腿上的伤。” “别碰我……” 闻一泉抱着林朔月往床上推,语气有些急促,狠狠地将人摁下,凑近到林朔月耳边,偏执地追问,“林朔月,我们先把相互利益拉平,你让我吧,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好不好?” 又开始了,闻一泉所谓的“征求意见”。 真想,就此了结。 到此为止。 闻一泉桌上的手机铃声,一响再响,停了没一会儿,又继续振铃,第二次的铃声要短得多。 “宝宝,你让让我,好不好。”闻一泉不停地“征求意见”,舔吻着林朔月的耳垂耳廓,空出的手隔着布料摸索上林朔月那处烫伤,不明显。 “宝宝,你亲亲我。他们怎么这么坏,这样对我们宝宝,不要哭,不要哭……”闻一泉吻转落到林朔月脸上,触碰到的是一层湿热,一时有些无措,捧上林朔月的面颊,边为他抚去眼泪,边亲边哄,“宝宝,不要哭,为什么不愿承认,我明明这么喜欢你,我没有强迫你,林朔月,你明明也喜欢我……” “你一次次的示弱,不就是纵容我吗?宝宝。” 闻一泉发了疯似的,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林朔月严重怀疑,闻一泉也有心理或是精神疾病,并且平时只在隐藏的那一面,直到某个时刻爆发。 比如,现在。 “他会生气的……” 林朔月锁骨位置的疼痛突如其来,话语中止,闻一泉在他伤口上又刻上另一个印子,“林朔月,你喜欢他,你是不是喜欢他?还是他喜欢……” “闻一泉。” 闻一泉动作忽然停了,辨别出声源与声音的主人,继而在林朔月伤口处舔了舔,“宝宝,身上全是药膏的味道,真苦。” “亲我,我们这次先算了。”闻一泉脸埋在林朔月颈侧,笑得肩都在耸,吻了吻又说,“宝宝……” “真乖。” “但我,总要尝一口。” 静默的空气中,电话挂断的忙音一直在响。 “宝宝,我给你机会了,如果下次还是没准备好,输了的话,你将会是我的。” 林朔月气息乱成一团,好半会儿才吐出一句,“赢了的话,你的命给我?” 闻一泉抬起头,撑着起来俯视着林朔月,早就松开了林朔月的双手,“你可以试试。” 闻一泉说完,起身抓着桌上的手看了一眼,离开了寝室前朝林朔月方向,意味不明,“宝宝,你要是没力气的话,我不介意你睡我的床。” 寝室门“砰”的一声关上,回响,林朔月伸手找到自己手机,轻嗤了一声,手只要微微抬起,就会发颤。 林朔月放下唇角,唇上发麻,痛感被隔离开。 “……” 好累,林朔。 你好累,你到底要撑到什么时候呢?林朔月。 林朔月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累的不成样子,他缓缓闭上双眼,好似再次睁开眼就会是温和柔软的境地。 并不是。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携带无尽的疼痛,让林朔月彻底清醒过来,手本能地把着掐自己脖子的手,求生疯狂地挣扎与反抗。 真脆。 伴随着阵阵耳鸣和撕心裂肺般的感受,施暴者的声音传出,在空气中炸开,“林朔月,你真他妈恶心?!你他妈的给汪梁风喂了什么?!!” 黎云初。 看来,他接到消息了。 这么快就找上他来了。 果然,该死。 “住手。” “黎云初你疯了吗?你觉得你们黎家凭什么能承担这个后果?” “不能?他什么都不是,又怎么能承担??!他就应该,去死。”黎云初手上力度加重,身下的林朔月只剩下求生的本能爆发出的潜能与意志,黎云初咬牙切齿恨不得林朔月就此失去气息,“你他妈早就该去死了!!” 江渠上前,猛地拽开黎云初,攥着黎云初的衣领,一拳砸在他脸上,“清醒了?就算黎家有这个能力,你什么身份啊,黎云初。单凭这个把柄,你以后侥幸能留在黎家也是被你哥踩在脚下当垫脚巾。” 黎云初这回冷静下来了。 林朔月如获新生般,空气冲进口腔,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滚去认错,还有一线生机。”江渠抿唇笑着,好意给黎云初出点子。 “江渠,你没权利教育本少爷。”黎云初口腔内渗出点血,抽出纸巾吐出带血丝的唾沫,心里极其不平衡,想要在话里找回点面子,“你像个孙子跟在闻一泉身边,你看他动容了吗?” 江渠本不想与黎云初争论这些没意义的问题,可黎云初偏偏自以为是地找到他的伤口,撒盐。实则是正赶着往枪口上撞。 “野种也配称少爷?”江渠话一出,侧头接下黎云初挥过来的拳头,力度大到快把他捏碎,微眯着眼睛以示警告,“你想要的东西,我不都送你了?忘恩负义,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黎云初抽回手,甩了甩手,显然把话听进去了,离开前的小动作,江渠也没让他得逞。 林朔月咳嗽声渐渐小了些许,江渠走近刺眼的光直直照着林朔月,状似无意地感慨,“真涩情,林朔月。” 林朔月抬手挡住眼睛,生理泪水还没来得及停,细细碎碎的抽噎,刚才由于挣扎凌乱的校服上衣没掩盖的地方,乱七八糟的痕迹,相当刺眼。 “他挺喜欢你的,林朔月。要不你给他玩玩,玩腻了自然就放你走了。”江渠曲腿倚在一边,悠悠然,为林朔月“出谋划策”。 “另外,我忽然有点后悔。所以,林朔月,那两支制剂我要收回。” “起来。”江渠光打向外,发话。 林朔月强撑着手,爬坐起来下床,扶着阶梯栏杆才站稳,整个人脚下是一片虚浮。 江渠忽然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林朔月几乎是下意识往后退,躲开。 “躲什么?” “我对你可不感兴趣。” 林朔月无话,伸手往自己床铺边角,找寻着长条盒子,好在放的并不远,拿下来递给江渠。 “没做什么手脚?”江渠抬眸逼近凝视着林朔月,林朔月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江渠笑出声,近在咫尺,林朔月被逼得不断往后倾。 林朔月又躲了一次,这次是侧过脸,却被江渠掐着下颌掰正脸,“躲什么?林朔月,至于躲成这样。” 林朔月唇角发抖,抿紧才没那么明显。 “……” “真软。” 林朔月好不容易逃脱出来,手背捂着嘴擦了擦,“真恶心。” 江渠揣着制剂往外走去,不忘嘱托道,“遮瑕膏记得用,遮完,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了。” 疯子! 没关系的,林朔。 至少,至少—— 林朔月捏紧手,目送着江渠走远消失,眼底幽光闪过。 至少,他们都…… 罪有应得。 而你,并没有错。 第10章 骗子,尤其是林望 林朔月走到洗漱池前,用水洗了把脸,虚着力气爬上床,躺下。 林朔月将自己投到无尽的黑暗当中,放松下来,思维都难以支撑着运行。 心跳声,很陌生。 不像是平常该有的。 林朔月恍惚觉得,自己会不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就此沉寂。 林朔月于朦胧中听见有人叫他了,只是他的自我意识太强,也就导致,他并不想醒来,因为潜意识暗示了他,醒来面临的将会是深渊。 还有,他不甘心。 林朔月不甘心,他又要从头再来,又一次被动地承受这些那些伤害。 林朔月,总要给自己身体讨个…… 公道。 林朔月最后什么都听不见了。 林朔月的直觉没错,他确实没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因为今天早晨,下雨了,下的小雨,地面湿哒哒的。 也是由于这个,早操被取消了。 林朔月爬坐起来,整理内务,洗漱,成为最后一位离开寝室的人。 如他所料,黎云初昨晚消失后就没再回来。 林朔月见着镜中的自己,默默地将杂七杂八的痕迹掩盖。 林朔月去食堂吃完早餐,回到教室上早自习。 全班除了请假的一些人,都到齐了。 汪梁风不在。 黎云初也并没有在早读课前到位。 林朔月埋头做题,听见细碎的交谈声。 “校运会必下雨的习俗能不能被打破啊,我服了。” “不会又推迟吧。” “不想上课,好不容易来个放松的。” …… 早课,班主任来巡堂,林朔月顺道把检讨书交给她。 “林老师,没有下次了,我保证。”林朔月一脸真诚,林老师接下检讨书点了点头,无话像平常一样。 周围的同学不时向林朔月投来异样的目光。 与平常不一样。 林朔月不太在意,其他同学不过相互“交流”,没有来问他的。 或许,有关他的传言,没有瞩目惯了的人的“事实”有意思。 窗外的雨其实早在早操那会就停了,就跑道还有些湿。 推迟了,但没暂停。 上了两节课以后,在上午九点十分,校运会正常举行。 林朔月还是跟着去了田径场他们班大本营。 闻一泉的一千五决赛在十一点开始。 “林朔月,过来。”闻一泉在检录前两分钟,走到林朔月身边,叫住他。 “……”林朔月坐在大本营凳子上,仰头见着走近的闻一泉,无话。 下一秒,闻一泉伸手揉了揉林朔月的头发。 “想要第几?”闻一泉俯身凑上来问他。 “和我有关系吗?”林朔月拉下闻一泉的手,反问。 “第几就给你几天时间,宝宝。”闻一泉压低声音笑着说,说完就摆手走了。 林朔月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在草稿纸上画圈圈。 那祝你倒霉啊。 “去,送水。” 林朔月闻声,接过递到面前的水,笑得眉眼弯弯,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话语内容,“加什么了?” 江渠不接这个话题。 “加了毒药,喝了会死。” 林朔月歪头盯着江渠,站起身把习题册放凳子上,一副欣然乐意的模样,语调都扬了扬,“那我去了。” “真坏。”江渠一把给人拉了回来,低头看着林朔月,“回来。” 林朔月不明所以,紧接着又听到江渠问他,“早上他亲你了?” 林朔月一顿,低下头,轻飘飘的一句,“洗了。” 真恶心。 疯子。 没一个正常人。 江渠不表明态度,松开林朔月任他去终点线接人。 林朔月在人群中瞥了一眼手里矿泉水的瓶盖,没放。 江渠不可能会在同一种事物上使相同的手段,就像当初他伪装下,为自己打的第二杯水。 闻一泉还有两圈,才到终点。 林朔月当然不想在终点接什么人,手指在瓶盖上画圈圈。 怎么说,林朔月还是这样,没出息。 但上天就是这么滑稽且离谱。 或许,因为这是“林朔”的意识陷阱。 他能做到给自己设陷,那么自然的,他也能够为相关人设陷。 类似于“控梦”,这很正常。 毕竟,林朔的自我意识很强。 这不正常。 因为,林朔的自我意识强到甚至可以打破这个“陷阱”。 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 就算是拥有完整意识的“林朔”都不清楚,难道仅仅是因为“林望”?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他很深情了,太执着了。 其实。 不仅仅是。 林朔是个聪明的大骗子,骗过自己,骗过所有人。 在距离终点还有半圈,两百米,闻一泉的状态很好,这就直接影响他在剩下一百五十开始冲刺。 在最后五十米出了意外,跑道上难免围上来一些人,意识到情况的裁判老师,志愿者同学。 林朔月是渐渐发现的,即使不想承认,闻一泉应该在前几名冲过终点线。 第一。 第二。 第三…… 你没机会了,闻一泉。 林朔月注意到那边情况,缓步往那边方向走,不少人讨论情况的。 弄清情况,半路冲出一个人,事发突然,两人都没让开,直直撞倒在地。 这也还好,不至于什么大伤。 闻一泉腿恰好砸在摔碎的玻璃水瓶上,并挫出一点距离,有些许玻璃渣子深深嵌入他的大腿,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 这很严重。 林朔月走到现场,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将闻一泉送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林朔月正在想他应不应该到场,转身不小心撞着人,下意识向人道歉,“不好意思……” 林朔月扭头看清楚人,话音落不下去。 对方长相没什么辨别性,只是有一只眼睛是白灰色的,不知是不是错觉,瞳孔红光闪过。 应该是错觉,可是在阴沉的天,异常晃眼。 下一瞬,什么都恢复了正常。 白灰色眼睛,红光,都消失了。 是错觉。 “没关系,水可以给我吗,我刚跑完。” 林朔月都没犹豫,把手上都快捂热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可以做朋友吗,我知道你是二班的林朔月。”对方又说,面容有些柔和,给人亲近友好的感觉。 很奇怪。 “我叫……” 周围的喧嚣声忽然扩大,以至于林朔月没听清。 林朔月竟然走不开,就像是定在原地一般。 周围的声音又好似被隔离开,对方的话语轻易传进自己耳里。 “你的方法,谁教你的?” 林朔月不解,“什么?” “画圈圈。” 谁教他的,画圈圈?? 好莫名其妙的话。 林朔月不记得,他也不知道。 画圈圈难道不是一种形式吗?竟然可以成真么? “还记得它的规则吗?” 对方一句一句地引导着林朔月,林朔月下一刻感觉整个世界颠覆倒塌了一般,只剩下他们两人。 好奇怪。 林朔月缓缓开口,毫无依据,却回答得有理有据。 “正画三圈,逆画三圈,名字写中间。” “但是这只能针对于本身存在错误的人,不然,画圈的人会遭到诅咒反噬。” “真乖。” 对方抬手在自己身上拍了拍,继而拉起了自己的手,放轻声音说。 林朔月猛然抬头,对方其中一个眼睛,又变成了白灰色,清晰地闪过红色光芒。 林朔月一怔,再一次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疯了! 他已经不再是臆想出自己了?? 而是陌生的人,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疯子吧,林朔月!! 林朔月不可置信看着面前人消失在眼前,声音却还在回荡着,空灵悠远。 “林朔,你这并不叫报复。” “你这只是冲破禁锢,然后新生。” “生命的延续与追求本身,就是没有错的。” …… 林朔月睁开双眼,眼前的一片漆黑,让他一时对应不上时间概念,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林朔月平复了会儿,两分钟后下午休的铃声响起,林朔月拿起手机坐起身来。 被子连带着纸页折叠发出声响,林朔月灯光一照,僵在原地。 纸页上画满了圈圈,每一个都能大致看出六道笔记,圆圈的中间各自写着“他们”的名字。 疯了!! 林朔月,你果然还是被逼疯了吗?? 下午,林朔月一整个魂不守舍,即使平常的透明度过低,没人会发觉。 更何况还有其他的班级大事。 闻一泉的伤挺严重的,被转到了市医院处理,调养。 同时,学校里多了黎云初的身影。 该不该庆幸呢。 黎云初没再找他麻烦,身上气焰也被浇灭几分。 还有几个小时就能结束这个校历月,得到短暂的解放。 林朔月感到并不是什么欣喜,而是短时的如释重负。 秋冬季校运会在今天圆满结束,林朔月随着人群出了校门,到不远处的候车厅等公交,人很多很多。 林朔月在今天莫名着急回家,无理由。 于是,林朔月先步行了会儿,前往前边几个人相对少的站点。 林朔月上了车回家,这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这顺利不该是平常的事吗? 林朔月,你的生活好像被搅得一团糟。 怎么办。 大不了,重新来过。 可我不想。 林朔月内心的两个角色来回转换。 那就等,“新生”。 再好不过。 只能这样。 林朔月在距离市场不远的站点下了车,随着人群涌进市场。 市场其实是被居民区包围在内的,所以在这下车也正常。 林朔月一个多月没回来了,每当这个时候,有时间都会逛下菜市场,买点未来两天的食材。 只买两天新鲜的,可以长时间保存的另算。 一整天都是阴沉的,也就显得比平时要晚的早点。 林朔月心里预算着待会儿买的东西,并直奔相关摊位点。 时间并不长,半个小时左右。 林朔月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菜市场,秋风狂卷,肆意地扑面而来。 林朔月沿着路旁,往家的方向走。 走就走吧,避免额外的社交。 二十分钟路程,也还好。 风吹树声还在继续,吹落一些枯叶,卷上天又飘下来,正好有一片直直吹到林朔月身上,林朔月抬手捂住口鼻,或许是中午吃的并不多吧,他对于这个记忆不是很清晰。 胃里翻涌着,犯起恶心。林朔月无意之下抓住吹到身上的叶子,揣进口袋,抑制住不适往前继续走。 好在,不适感很快被压了下去。 到家,林朔月将一些新鲜的食材放进冰箱,随后上楼,整理衣物进了浴室。 一切都过于安静了,对于刚习惯了耳边“哄闹”的林朔月来说。 周围的一切都寂静无声,毫无生迹,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林朔月有一个人。 这种感觉,林朔月本应该早就习惯才是,都怪“自己”。 对此,林朔月追究下来,只能生“自己”闷气。 “他们”都是骗子,尤其是“林望”,明明说过会永远陪着他的。 还是消失了。 林朔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似看到了别人,眼神都温和下来,嘴唇轻启,细声细语,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下次要加前提条件。” 林朔月身上的伤口痕迹被遮的很好,只是洗的时候,有点难洗,得使劲擦才能洗掉。 都说了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林朔月。 林朔你总是这样,不听话。 一意孤行。 林朔月在浴室好歹待了半个小时,才穿好衣服出来。 床头的手机一直在振铃,林朔月擦了擦头发上前,弯腰拿起手机扫了一眼,陌生号码,本地的,连打了好几个,林朔月挂断后,又响起,没等林朔月再次按挂断,电话自动接听了。 信息强制接入么? 那很刑。 “林朔月,你好样的!”听筒那边传出满是威胁意味的话语,阴翳至极,“真敢在制剂上动手脚,是我小看了你。” 林朔月默声一阵,不明所以地疑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制剂我怎么不知道?” 林朔月盯着手机屏幕,正想按下电话录音,该功能已被屏蔽。 林朔月在床头柜上翻出声响,不过对面的细碎声更大。 “我本没想针对你,明明只要你听话。” “我是不是早就应该让姓黎的要了你的命?” 林朔月不自觉捏紧手,下一秒释然。 “所以,你是来道谢的?” “你得偿所愿了不是吗?” 林朔月话语带着轻微的调侃。 江渠料算到林朔月不会对那个制剂做手脚,并不是猜测,而是他详细对照过原装和要回来后的区别。 没有任何区别。 林朔月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在短短的时间内么? 通过制剂的反应来看,林朔月把两支制剂的标签换了。 林朔月果然聪明。 但他其实并没有料算到江渠会把制剂要回去,因为他是为另外的人准备的。 林朔月,太坏了。 林朔月听到了听筒那边其他杂音,不是很清晰,只有个别字能听清。 比如,“宝宝”。 “挂了吧,你想要他通过这种方式恨我么?” “那你失算了。” 林朔月话语刚落下,江渠把电话挂了。 “……” 林朔月轻呼出一口气,把手机调成静音,下楼做晚饭。 林朔月至于这样吗? 这明明已经失衡了。 为什么不至于,他只不过是挑了一些进行反击而已。 这已经很仁慈了呢。 不然,伤痛叠加了几层,他就要反击几次。 如此想来, 这确实不平衡。 可为什么林朔月只是轻飘飘的挣扎逃脱一次,面对的将会是“他们”的变本加厉。 这不公平。 这毫无公道可言。 林朔月最后还是没能料算到,他们竟然能使出恶劣至极非人的手段来。 果然,不能把恶人想得人性友善。 否则,将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朔月,你已经遭受过很多很多次,偏偏你不长记性,偏偏你留有一份希望。 冷水一泼,林朔月应激得清醒过来,感官恢复,身上一片阴冷。 “林朔月,终于见面了。”声音从黑暗的一角传过来,震得林朔月身体发颤。 他回去后,连门都没出,怎么可能…… 这是梦? 可感受又实在真实。 “给他喂点水。”田靳远恶狠狠地向手下人发话,立马有人照着灯上前掐着林朔月的面颊,往他嘴里灌水。 林朔月手脚被束缚得死死的,只能全身一起反抗。 直到林朔月见着眼前人一只白灰色的眼睛,红光闪过,拼尽全力的挣扎才停止。 这是梦吧。 不然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个人。 这个在他梦里出现过的人。 林朔月终于被松开,呛着喉咙一个劲咳嗽,面颊咳得通红。 水无色无味,倒真的像是普通的水。 并不是。 面前人为他解开绳索,林朔月得到松绑,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直到面前人的话语回荡在他的耳边,“亲我,试试看。” 林朔月艰难地撑坐起身子,仰头正视着刺眼灯光背后的人模糊的面庞,出现短暂的愣神。 林朔月盯着面前人的眼睛,那一抹红光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颤颤巍巍地将吻递了上去。 对方抬手拂过他的面颊,拂去脸上的水渍,任由着林朔月把吻落在自己的脸侧。 “真乖。” 田靳远见状阴狠的笑声回荡在空间内,其人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几个瞬间才能捕捉到田靳远的身影。 “林朔月,看到那个人了吗?” “把衣服脱了,爬过去。” 林朔月沿着光,目光投了往灯光落在的地方,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人,衣服敞得大开,眼睛被蒙着,手挽在椅背之后。 林朔月瞳孔巨震,黎云初。 见林朔月一时没反应,田靳远皱眉,向人反问道,“难道药效只针对于眼前第一个看到的人?” “或许吧。” “要不远哥,你把他赏给我吧。” “摄像机可以对准我们。”那人忽然提议道,手上电筒灯光回转,照在田靳远脚边。 疯子。 林朔月扭头看着对方,眼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余光瞥到了田靳远怀里搂着的人,汪梁风。 田靳远上一秒还在犹豫,下一秒就答应了,转而让其他人给黎云初注射药剂。 “我说过,要他姓黎的不得好死。” “把我家宝贝弄成这样。” 林朔月,这是连锁反应,这是你一手造成的雪花效应。 黎云初在注射制剂中途清醒过来,都没什么反应,从容地勾起唇角说话,“汪梁风,你早说没被我.操.够,我们随时可以继续,用得着对我用药吗?也是,毕竟脏东西我可不要。” 黎云初话里的胸有成竹不像是装的,难道他连这个都料算到了? 黎云初一句话轻易激怒远处的田靳远,手下人接下命令,手起刀落在黎云初腿上划出一个大口子,血液浸湿裤子布料,纵横着流下。 黎云初却一声痛都没叫,还要黎云初自己出声笑着显摆,“打了麻醉忘了?有本事继续划!!你们欠我的,我黎云初迟早得讨回来!” 田靳远的注意力即刻被黎云初吸引去,“黎家的野种,就算哪天死在了荒郊野外,也不会被发现的吧。” “野种?”黎云初几乎是冷嗤一声,“我要是野种,那你们交.合的产物该叫什么?杂种?” “黎云初!”田靳远放下怀里抱着的汪梁风,让人扶着,一脚踩在黎云初裆.部,终于在黎云初面容上看到了难色,拽着黎云初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握拳砸黎云初脸上,直到面容淤青满满,才泄下一口气。 黎云初怎么会知道的?他怎么可能知道。 就算黎云初知道又怎样,反正他不可能活着出去。 不远处的林朔月被揽进怀里,示意噤声,林朔月颤抖着用气声问他,“这是梦吗……” 对方在他后背轻拍了拍,刻意压低声音说,“是啊,所以你不要害怕,林朔。” 竟然是叫的他“林朔”么? 是谁?到底是谁? 什么样的人才会这样叫他? “林朔,你的眼睛差点瞎了。”对方脱下外套搭在林朔月的身上,又说。 林朔月身子发冷,对方是骗他的吧。 这么冷,这么真实。 怎么可能会是梦呢?? 林朔月的思绪并未来得及深入,被一声惨叫打断,惨叫的来源,田靳远。 林朔月猛然扭头望去,田靳远躺倒在地,而黎云初已然挣脱束缚,站了起来,手上赫然握着…… 枪。 至于刚才为什么没听到枪响,显而易见地安装了微型的消音器。 这个世界果然疯了。 还是他们所有人都疯了?? 这是梦的吧。 那人把一个小型制剂交给林朔月,小声嘱托,“拿着这个跟他一起逃出去。” “你……”林朔月刚开口,忽然失声,反应过来他已经站起身来。 疯了。 这是梦吧。 如果是的话,快点醒过来,求求了。 “谁敢轻举妄动,结局跟你们老大一样。”黎云初缓步向外走去,半路拽着林朔月。 这不是黎云初。 黎云初不至于救他的,疯了。 这个梦,还是太过于诡异。 林朔月被拉着冲破黑暗,黎云初手上的热度让人难以忽略。 他们逃出了地下室,来到一层大厅。 竟然是地下室么? 可这又是哪? 黎云初放缓步伐,扭头瞥了一眼林朔月,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林朔月心中一动,黎云初的反应不像是普通的药剂,而更像…… 林朔月强行止住思绪,手上的必然就是解药,有解药的,就说明不可能会是“榜上有名”的违禁品。 “解药?”黎云初盯着林朔月手上的制剂,疑问,转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知道他们给我打的是什么吗?不可能有解药的。” 林朔月手一抖,制剂差点摔碎在地。 疯子。 既然有后招,为什么还要接下这个药剂。 黎云初见林朔月不说话,神色如常,毫无预兆地双手撑在林朔月的肩头,使劲让他抵靠着墙,语调扬了扬,坦荡地开口,“绝艳佳人,要真有解药,你自己留着吧。” “我后悔了,林朔月。”黎云初手因为用力而轻微地抖着,失魂落魄,怅然若失,“我挺贱的说实话,每每都能在人群中精准找到最贱的人,喜欢。” “小心点,江渠。”黎云初话说个不停,身上反应越来越不正常,“他不是好人。” 林朔月听着听着,外界的所有声音被隔绝在外,伴随着耳鸣,就什么也听不清了。 “咔哒”一声大厅的门被推开,无限的亮光奔涌而来,瞬间将他,他们笼罩……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席卷了他,身体本能地一怔。 林朔月陡然睁开双眼,房间里亮着刺眼的灯光,大汗淋漓,意识回神后是沉重的喘息。 林朔月摸索着自己手机的手猝地一滞,冰冷的玻璃质感,林朔月心跳加速,抓起制剂管放到眼前—— “破境-Shatter2.0”。 林朔月良久才平静下来,下床看了眼时间,傍晚六点十分。 林朔月的时间观念极快匹配成功,明天的这个时候就要回学校了。 林朔月下楼,准备做晚饭。 记忆重合。 为了区别开来,林朔月下到一楼大厅,打开了电视。 正好播放着一则本地新闻。 “近日,我市公安局接到举报在五贤区繁阳社区一处住房地下室,发现聚众吸.毒死亡人员十人。” “现已进行深入调查……” 林朔月到冰箱拿着食材,进了厨房。 看来是,预知梦。 林朔月,这样想。 纯属虚构,请勿带入现实「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骗子,尤其是林望 第11章 疯子,林朔 「林朔,你还欠我一次,殉情。」 林朔月盯着煮沸的水,蒸腾起泡泡,把锅里的粉丝捞了起来过凉水,摆放到灶台一边备用。 客厅里的电视传来的声音,林朔月时而听见,时而不闻,每听到一点儿什么,都会思绪飘远一会儿。 新闻节目播放完毕,转到下一个节目,林朔月才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晚饭上来。 林朔月还是没打算做什么丰盛佳肴,随便应付过去,煮了碗粉。 林朔月下意识会在“十”这个数的物品上停留片刻的视线。 梦境部分环节过于模糊,以至于林朔月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在场。 十个人当中,到底包不包括某人,无从探究。 可如果是“那位”收拾的残局,“某人”很有可能会被排斥在外。 林朔月莫名确信。 林朔月吃完饭花了半个多小时,洗完收拾厨房又花了十分钟,关掉大厅的电视上楼也才晚上七点十分。 林朔月今儿一整天都没有额外的不适,也就没必要在饭后吃药什么的。 即使林朔月明显地感觉到,“今天”的割裂感很强很强,甚至不像是一个时空的。 或许是因为林朔月将事实的噩梦,又“演示”了一遍,导致两段记忆巧合地融合在一起。 一下觉得真实,一下又觉得梦幻。 林朔月进浴室洗漱,站在镜子前停下来,是过了许久忘了么? 这面镜子不再是最早的那面,而是“林望”后来换的。 又想到林望了,真坏。 虽然是林朔让林望放下他走的,但…… 好吧,说不定林望现在还在恨他呢。 林朔不再为自己信誓旦旦地开脱。 这太坏了。 他不能将一切归咎于林望。 明明是他自己的错。 林朔月最后蔫下脑袋,抬手,手指点在镜面上,温热的手指瞬间留下一小圈热气氤氲的印子,松开后又极快消失。 林朔月见着镜子忽然笑了,勾了勾唇角,无声地莞尔一笑。 林望说过,下次要他对着镜子笑。 疯了。 林朔月低下头,眼泪一滴接一滴溅在洗手池,一簇水花。 对不起,亲亲。 林朔月吸了吸鼻子,匆忙擦掉眼泪,装作无事发生。 林朔月忽然想找寻着林望存在过的痕迹,赶忙洗漱好出了浴室。 林朔月凭着记忆走到自己的书桌前,翻找着书架上的书本,终于在一本著作书里找到了那张草稿。 没什么特殊的。 有。 纸张的背面多出一段字。 「林朔,这真的超级不像,你要是敢把他认成我,你完了。 ——林望。」 林朔月心里咯噔一跳,林望什么时候写的?? 林朔明明记得,当时是他主导着这具身体,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意识主体放松的时候,晚上。 “……” 林朔月提笔写下一句, “明明是你不让我记得你的长相,林望,你才是超级坏。” 林朔月落款写下日期,深深看了一眼那一幅画,重新收拾好纸张夹在书里,放回去了。 林朔月其实并不是要这般物质的保存,而是记忆的铭刻,到底记不记得住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或许能,谁让他的自我意识这么强。 林朔月做好这些,另外从书包里拿出作业习题来。 正如林望所说,他就算消失,这些能力与体悟本身就是属于他的。 林朔月对于这些习题,达到得心应手的程度。 这么说来,他是不是越来越把自己的性格趋于理想,理想中的自己,即是林望。 林朔月做完作业,整理一些复习的知识点。 这对吗? 对吧,如果十几年的努力都没有得到一个可观的结果的话,那会不甘心吧。 不差这一个。 林朔月纠结下来躺床上睡去,讨厌自我矛盾,逃避自我矛盾。 林朔月目前避免自己陷入精神内耗的优选方法。 许是下午的梦耗费太多精神气,林朔月倒头就睡,但睡眠很浅,有意识地避免再陷入噩梦。 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上午十一二点。 “……” 快乐的时光还是太过于短暂。 又要进入到压抑的校园氛围当中了。 不过,还好。 因为林朔月本次循环确实,进入尾声,自然会少了很多小的麻烦。 林朔月下午回校,他们班教室里,空位有史最多。 班长在查人数的时候不解,去找了相关人员没得到任何消息,只能硬着头皮向班主任解释。 班主任自然是明了情况的,顺道给他们解释一番,以防他们班同学乱了学习之心,“黎云初走的国际路线,已经被家里送出国了。体委的位置空着,哪位同学有意私下找我或班长说明。” “闻一泉伤还在养着,大概过几天回来。江渠请假照顾。” “汪梁风受了流感,居家隔离。” “到时候,学生会来检查说明情况就行。” 林老师客观地陈述事实,言语平稳,给人信任。 他们班同学的心还是乱了,不过乱一时总好不过乱好几天。 林老师在班里,同学们表现还算平静,人一走不免出现骚动。 “黎云初出国留学了?我操。” “这么牛?那为啥早不去,现在去?” “不知道,但我听说……” 这一波细碎的交谈声被另外话题的掩盖。 “林朔月和闻一泉不是在谈么?” “到头来,好兄弟去照顾人,他什么都没干。” “不清楚,不过听那时候的语音……” “什么?” “反正挺刺激。” …… 林朔月笔尖一顿,草稿纸上的演算过程中断,变成一句话写在旁边。 一面数字和公式字母的草稿,多了一串突兀的字句。 「亲亲,他们超级坏。」 造谣者只凭一张嘴,澄清者却百口莫辩。 林朔月在学校过上了相对平静的校园生活,几天。 第四天,江渠回来了。 第六天,闻一泉回来了。 第十天,汪梁风。 “……” 闻一泉手横在林朔月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林朔月捏紧手怒视着他。 “生气了?你凭什么生气,林朔月。”闻一泉俯视着林朔月,语气俨然,质问出声,“我都没生你气,我不在的这些天,你是不是很开心?” 林朔月找到机会绕开人,快步往外跑去,闻一泉一把给人拉了回来,抵靠着墙,一手摁在林朔月肩头,另一只手掐上林朔月的下颚,迫使他仰起头,“宝宝,不听话是要受到惩罚的。” 林朔月抬腿猛然往闻一泉手上撞,闻一泉巧妙躲开,牵制着林朔月的腿,抓着林朔月的手往上顶,身上重量往林朔月身上压,“我是不是说过,我的耐性是有限的,宝宝。” 林朔月吃痛得呜咽两声,间隙中愤声控诉着,“好恶心……你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吗?”闻一泉偏执反问。 “不要。为什么要这样……” “恶心吗?”闻一泉不断追问,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你会遭报应的!!” 林朔月锁骨上一阵接一阵刺痛,“报应?林朔月,我明明对你这么好,你反倒报复我?该遭报应的是谁?!” 闻一泉现在的精神状态,绝对,不正常!! 林朔月,快逃走吧。 “对不起,对不起……” “宝宝,就算你装可怜我也不会放过你的。”闻一泉舔吻过林朔月锁骨上的伤口,低沉着嗓音回复。 林朔月语气不稳,心脏跳得飞快,感觉随时可能冲出身体。 这不对。 不该这样的。 林朔月呜咽声扩大,哽咽着求情,“不要咬……好疼。” “好疼啊……” “你亲亲我,好不好?” 闻一泉呼吸骤然一滞,动作停下来,仰头盯着林朔月,抚上他的面颊问他,气息全然打在林朔月鼻尖,“宝宝,你愿意了?你愿意了对不对?你想让我亲哪?” 林朔月抽噎着吸吸鼻子,凑近鼻尖碰着鼻尖,开口声音都在发抖,“嘴……” 林朔月,你果然还是疯了。 疯的,无可救药!! 要不,等下一次? 还是…… 可是,我不甘心。 闻一泉凑上来,吻落在林朔月唇上,下一瞬嘴唇被紧紧咬住,看来林朔月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到非要咬下一块肉为止,闻一泉口腔已然尝到血腥味,本能地掐上林朔月,迫使他松开自己。 林朔月终于松开,疯狂的眼神,偏执的笑容,嘴被染得血红,将一块血肉吐出去。 闻一泉掐着林朔月的手,青筋暴起,唇上的血液涌出,黏腻地滴到他们身上。 下一秒,林朔月被一把甩到地上,骨骼碰地的声音“嘭”的一声,林朔月挣扎着爬起来往外跑,闻一泉检查自己伤口,给了林朔月跑的机会。 林朔月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被人拦下,拽着他的衣领猝地往后甩。 林朔月再次跌倒在地,惊恐地盯着门口走进来的人。 林朔月,你毫无生还可能。 脏了的话,林望也许不会再看他一眼。 自己这么骗他,他又怎么可能会…… 林朔月拼尽全力,不管是全身而退,还是侥幸存活,都是保证自己干净的前提。 林朔月你现在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怎么侥幸,怎么逃脱。 「林朔,如你所愿。」 林朔呼吸骤停一般,世界陷入寂静,心跳声无不在说明,“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的“第二人格”只要被他打碎,就不会再出现,能够随时出现的,那么只有—— 林望。 “林朔月,你想逃?”江渠向他步步紧逼,甚至抬腿踩在林朔月手上,晃着手上的一瓶药酒。 江渠打开瓶盖,气味挥发而出,酒精。 “你不是说,想让他恨你,失算了么?” “林朔月,我告诉你,让他恨你轻而易举。” 江渠话音没有丝毫温度,手上的酒精倾倒而下,全然倾洒在林朔月身上。 林朔月,如果是这样丧命的话,也还好。 至少,还算干净。 酒精一淋,更干净了。 可是,林朔月从来没说过自己酒精过敏。 从来没有哦。 正如闻一泉所说,他不可能会把自己的弱点轻易展露给恶人。 林朔月被刺激着剧烈咳嗽,身体蜷缩成一团,身后几步远的闻一泉微眯着眼睛目视着一切,无动于衷。 江渠蹲下身,将剩下的些许酒精,捏着林朔月的下颌,一把给他灌进嘴里。 林朔月咳嗽咳得更厉害,手搭在地面上,失力压根抬不起来,紧接着呼吸变得急促沉重。 「亲亲,对不起……」 「可是,我好害怕。」 林朔抓住一切机会,向林望示弱。 深怕下一秒林望就再度消失,无影无踪。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这并不好玩。 这超坏。 林望只不过重新以“意识形态”出现在了林朔的意识深处,“他”不能强行占据这具身体,目前还不能。 只有林朔这具身体沦落到濒危的地步…… “我是不是说过,你要乖乖听话,林朔月。” “这是你自找的!!”江渠灯光照着林朔月身上,一些晃眼的印记闯进他的眼帘,打心底升起几分嫌恶。 林朔月无力反抗,眼底尽是绝望。 江渠站起身来,从桌上翻出一把小刀,笑得瘆人,本想递给闻一泉,让他亲自动手。 “够了,江渠。”闻一泉开口,哑着声音说话。 江渠自然看到了闻一泉嘴上的伤,挑眉示意道,“不够,他咬下你一块肉,我好歹得切他十块。” “够了!” 江渠抬眼扫过闻一泉,神色尤为复杂,冷笑着问他,“闻一泉,你爱上他了?你真的爱上他了?” “怎么不说话?你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可以成全你们。”江渠凑到闻一泉面前,这些话语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淡淡的疯狂。 “对。我就是喜欢他,他要是没命,我跟你没完!”闻一泉嘴唇还是会渗出点血来,话语气势弱了几分。 江渠一把掐上闻一泉的脖子,刀刃扔到一边,沉声逼问,“你再说一遍。” “……” “怎么不说了?嗯?” “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宝宝?”江渠逼得闻一泉连连后退,最后退无可退。 “……” 疯子。 疯子! 林朔,快逃走吧。 林朔月趁着他们不注意,于灰暗中摸索着刚才掉地上的刀,猛地向上举起,手起刀落。 林望在这时取代了林朔,为他承受这份疼痛。 「林朔,你其实早就想好了的吧。」 「你没打算活了。」 「可我来了,你很意外。」 「你还是不听话。」 林望只觉下腹源源不断的疼痛传来,水果刀嵌入“他”的血肉里,他手失力地搭在两侧。 林朔,太坏了。 他本应该自己承受这个,即使他或许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就在这时,一束灯光从门外照进来,也成了林望,“他们”昏迷前眼底最后的光。 林朔就是这样,每一个局都会把自己设计其中。 万无一失的做法。 涉及林朔,牵连“自己”。 林朔,单是这一点,你不配得到我的原谅。 至少下次殉情之前,不可能。 我说过的,别让我占据你的身体,不然,只有殉情一种可能。 说来,我也来得巧。 这次或许算得上一次了,但我不承认。 因为我再次出现并不是出于你某一句话的动容。 我想要知道真相。 最好是令我满意的真相。 林望再次醒来,已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熟悉又令人心生厌恶的地方。 手上在挂水,下腹轻微的呼吸都能拉扯着疼痛。 林朔最后还是没打算自己承担一切后果,而是把平衡的审判交给权威性的组织群体。 其实,这抗衡的结果并不会如林朔,林望,他们的意。 「你忘了,还是会有指纹的。」 「可,上面有两个人的指纹。」 「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 林朔的计划当然不会止步于此,本也不应该止步于此。 但林望竟然出现了。 这就让林朔出现动容,犹豫不决。 他就知道,所谓的“不稳定因素”的自身。 「亲亲,把身体主动权还给我吧。」 「凭什么,林朔。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 林朔默声良久,再出声脑海里的话语带上哭腔,林望的眼泪也随之滚落下来。 “……” 「你总说我身体很漂亮。」 「现在这具身体,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 「单是疤就留了很多很多。」 「可以去掉。」 林望出声强调。 「我不想要。」 「不想要?我告诉你,你哪具身体最完美,最漂亮。」 「……」 「现实的,我说是现实的那具!!」 「林朔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林望语气强烈。 「我不知道!」 「我也试了很多很多次!!」 「逃不出去我有什么办法!?」 「我甚至为了保护自己,连第二人格都能臆想出来,我怎么会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这样……」 林朔要是掌控着身体,一定会哭着指着“他”痛声呐喊。 林望抬起手拂过“自己”奔涌而出的眼泪。 林朔发泄完,才意识到自己过分,过激,又给林望道歉。 「对不起,亲亲……」 「宝宝,忘了吧。」 「忘了你所经历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 林朔几乎是立马否决。 「不,不行。他们还没付出代价……」 「林朔,六十多次你还没够?!」 「什么?」 「怎么可能够,他们付出的代价远不足我伤害的十分之一。」 林望妥协,简直被气笑。 「行啊,林朔。」 「我问你,六十多次,你到底被人碰过多少次?记得吗?」 林朔的反应,连带着林望心脏漏跳半拍,心电仪发出危险值警告。 “……” 「你希望……」 林朔呆愣愣地疑问,话音不全,内心一片难受。 林望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太坏了。 其实,并不是。 林望从来没有说过,怎么样就不要他了…… 压根就没说过要他。 林望,太坏了。 林望无情打断林朔愈发偏远的思绪。 「我不希望。」 「那,如你所愿。」 林朔说完这句就彻底没声了,留得林望独自体会世界的宁静、死寂。 林父母接到消息,还是没能及时赶回来,让本地的亲戚帮忙照看“林朔月”。 “林朔月”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星期,期间配合公安局做了笔录。 江渠的罪证判下来,挺轻的,对于他们家庭来说,算不上什么。 总之,“林朔月”为此将会得到一长段时间的清净。 不过,林朔月并不打算体会。 林朔月住院的第三天,闻一泉来探望人,第一声就是道歉。 闻一泉唇上伤口包扎着,估计还没好,说话的时候唇角不能牵扯太开。 于是,说话就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这会儿的是林朔,要是林望绝对不会给一点好脸色。 当然,林朔向来不会为别人开脱的性格,林望挺满意的。 唯一满意的点。 “林朔月,我为我这段时间对你做的事,道歉。” “你的歉意,我不领了,毕竟毫无价值。” 林朔靠着病床半躺着,瞥了闻一泉一眼,缓缓开口。 闻一泉反应如常,放下水果篮,拖了把椅子坐到病床边上,双手抚上林朔月的一只手。 林朔月手无力抽出,“别碰我。” 闻一泉闻声又将手拿开,撑在腿上片刻,显得有些无措,犹豫不决,最后强行往林朔月手里塞了一个冰冷质感的东西。 “下次,你把这个甩给我,我还你人情。” 下次? 怎么可能会有下次。 林朔月垂眸,扫了眼手里的物件—— 一枚胸针,中间嵌着一颗黑宝石,圆的,像月亮,初一的月亮。 朔月。 闻一泉没坐多久,无声退出静默的空间,留林朔月一人独自体会,时间的流逝。 “……” 林朔月终于在最后一天办了出院手续,父母的朋友,他的叔叔阿姨送他回的家。 林朔月对他们这几天的照顾,表示了衷心的谢意。 林朔月再次踏进家里,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向他。 林朔月伤口经过几天的治疗,恢复的不错,接下来只需要关注饮食,好起来是很快的事。 林朔月上楼,回房间,在书桌前坐下来,翻找出一本笔记本,提笔开始落字。 「诀别书?」 林望出声询问,语气如常。 「遗嘱。」 林朔回得郑然,一本正经。 林望不会觉得意外,因为林朔已然写下了“遗嘱”字样。 因为,林朔早说过,要重来一次。 林望不会去阻止,不会去挽留,更不会去控诉,像之前那样。 林朔也知道,林望总要消失的。 林望还在生气,他不可能,也不至于一天时间不到,就原谅自己的“义无反顾”。 林朔,你都知道,可是你还是选择继续“沉睡”。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林朔月在落款写上自己的名字。 林朔,“月”字的一瞥改成了“林望”,最后写下今天的日期。 林朔月把笔记本合上,林望在那一瞬间透过“眼睛”看清了笔记本前边的些许内容。 像是日记。 就是日记。 林望不记得林朔有写日记的习惯。 林朔,压根就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林朔月把笔记本放回书架上,转而走到床头柜前,俯身在第二个柜子里找到小型医药箱。 林朔月神色自然,没找到自己的想要找的东西。 不见了。 他记得自己把制剂放在了这里,难道是记错了?? 林朔月出现紧张焦灼的情绪,几乎将整个房间都翻了个遍。 不见了。 那个制剂不见了。 “……” 林朔并不会怀疑是不是有人拿走了。 他回来后,一切如常。 不可能会是别人拿走的。 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别找了。」 「……」 「不找的时候,总会出现的。」 “……” 算了。 林朔月不找了,在床上躺下来。 “亲亲。” 林朔开口叫林望。 林望不应。 林朔又叫一句。 “亲亲……” 「林朔,这次不算,我说这次不算。」 「在我查清真相之前,你别料想我出现。」 “太坏了,林望……” 林朔月拖着身子进了浴室。 床上的手机同时振铃,林朔月耳边全然是稀里哗啦的水声,他听不到。 林望见证着一切,直到林朔无法,支撑这具身体。 林望用意识驱动着身体,微弱的声音发出,轻荡在浴室里。 “太坏了,林朔……” 有人在叫他,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分不清远近,分不清音色。 林朔月潜意识不想要回应,身体机能也无法回应。 好疼。 好疼…… 好冷。 好冷…… 真热。 真热…… 这次不算的,宝宝。 林朔,你还欠我一次。 殉情。 世界从喧嚣鼎沸回归到寂静无声,又从一片死寂传递到生命运转的…… “滴——滴——滴——” 心电仪器发出警报声响,医护人员围成一圈观察着患者生命体征变化与动向。 “您醒了,林先生。” 没有接到及时的回应。 心电仪的平稳数值与脑电波意识翻译器,却显示着很多话语,很多很多。 整个显示屏幕上是运行不断,不停地重复着—— 「亲亲,对不起。」 「亲亲,对不起。」 「亲亲,对不起。」 …… 新型脑电波翻译器屏幕显示的内容,会根据脑电波的强弱,用不同颜色标明。 源源不断的血红字迹,发了疯似的,重复。 太坏了,林朔。 疯了,林朔。 我迟早会被你逼疯的,林朔。 疯子,林朔。 这次不算的。 宝宝,我们说好这次不算。 纯属虚构,请理性辨别「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疯子,林朔 第12章 这下好了,林朔月 「他不会说话,他是哑巴。」 清冷的病房内,灯光亮着。 林朔月缓缓睁开一只眼,另一只眼睛睁不开,并且很疼,很疼。 林朔月脑子恍惚一瞬,隐隐的疼痛冲击上来,一个画面直击林朔月的大脑—— 尖刀利刺直逼他的一只眼睛,他当时意识感官都偏弱,但本能让他尖叫出声…… 好疼。 好疼…… 待瞳孔适应刺眼的白炽灯光,林朔月才意识到自己在哪。 “你醒了?我马上叫医生。” 林朔月闻声,都来不及说话,对方急忙跑出了病房。 “……” 林朔月视线范围忽然缩小,张了张嘴,好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林朔月好想抬手摸摸自己的眼睛,可是手抬不起来,而另一只眼睛好似被包扎着。 林朔月心中一动,伴随着一阵刺痛。 不是黑暗,而是虚无。 那是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 林朔月已然意识到这个事实,并且尝试着坦然接受。 坦然接受…… 怎么办?是不是好不了了?! 想要治好的话是不是,得花很多很多钱?? 他们家庭算得上富裕的,其实。 但他爸妈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且他还因此失去了一只眼睛…… 那怎么办?! 算了。 算了。 没关系的。 林朔月只能自我安慰,至少还有一只眼睛能看见,而不是完全失明。 林朔月没出息地想着,也不内耗了。 大概两分钟,医生进了病房,见着醒来的林朔月,走近点头示意一下,观察片刻林朔月的反应状况,给林朔月说明了他自己的情况,并交代了相关的注意事项。 “除此之外,您还有哪不适吗?” 林朔月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刺痛,还是说不出话。 刚才说话的是一位与林朔月年龄相仿的女生,见状为林朔月倒了杯温水,医生帮扶着林朔月坐起身来靠着病床,林朔月抬手本想接过水杯,奈何一抬起来又失力的落下去。 “……” “没关系,你先喝口水。” “待会我会和你解释状况。” 林朔月不好拒绝,点头抿了一口水,水顺着干燥的喉咙而下,温热的直直沁入胃里,将林朔月原本浮躁的情绪抚平。 “谢谢你……”林朔月开口,声音仍有些哑,好在说出的话还算能听清。 “谢谢医生。”林朔月又朝医生点头致谢。 “有其他情况记得按铃。”主治医生应声,眼神复杂,不过很快释然,“我们建议还是需要留院观察至少一周时间。” “好……”林朔月呆愣愣地应声,没逞强,也没法逞强,他自己身体状况,自己最是清楚。 医生刚才其实稍微提到了身边这位同学,林朔月话听进耳里,现在有功夫思考、回忆与联系。 说好的待会解释,对方看出了林朔月的疑惑,自然地放下水杯,抿唇微微一笑,解释道,“你好,我叫阎枝婧,木支的枝,婧丽的婧,是南阳一中的学生,不过我家住在五贤区繁阳社区。” 南阳一中、五贤区、繁阳社区。 这些关键词被林朔月拉进脑海,环绕着,联想着…… 林朔月只记得当时田靳远他们又是化学灌药,又是物理暴力的,还网络录像什么的。 仓库。 可那是在仓库里,黑暗得林朔月差点以为,自己的未来也会是一片的黑暗。 他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不对。 他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林朔月的思绪在这里停下了,似乎被堵死,无论如何都运转不下去。 阎枝婧放下微微上扬的唇角,神色郑然,眼里赫然闪着嫌恶乃至憎恨,语调轻而缓带着叹息,“嗯……” 阎枝婧不知是忽然犹豫,还是在酝酿怎么组织语言。 “仓库确实很偏,我也不是有什么目的才去的。”阎枝婧细细回忆着,娓娓道来,“当时是在晚上六点多,你还记得吗?挺晚了,我下午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我就出现在了那个仓库门口。” 没等林朔月追问,阎枝婧继续说,为他打破疑虑,“我有梦游症。” 林朔月反倒更疑惑了。 “总之,我听到里边的声音,大概是你的呼救吧。然后我就报警了,我说实话也挺讨厌那些自以为是霸凌的人。”阎枝婧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咸不淡,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所以,他们该受到惩罚。” 林朔月无力的手轻轻攥紧被单,微微发抖。 林朔月再度开口,抬眸看向阎枝婧,“谢谢你。” “我说了,我同样讨厌那些人,你不用特意谢我。”阎枝婧象征性地拍了拍林朔月的手,安抚着说。 “哦对了,你醒了的话,医院会通知警方,到时候可能会找你做下笔录。但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实话实说就行。”阎枝婧拍了拍又松开,忽然想到这个,提了一嘴。 林朔月点了点头,又想道谢,回想起阎枝婧刚才的话,硬生生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林朔月细致推算了下,这是昨天晚上的事了,现在是第二天的上午十一二点,即使是周六,但阎枝婧看样子像是一直待在这里,不然没人照看他。 至于,他父母…… 林朔月不用想就能知道,他们工作忙,应该没时间回来,但又想着不给父母造成额外的负担,似乎更好。 但住院费用还是有点负担的。 “……” 这样的人,看来世上也并不都是坏人。 阎枝婧见着林朔月走神,有意无意地安慰,“你父母在昨晚就接到消息,大概也是今中午这样回来。” “……” 这人,好像会读心术?? 林朔月不至于总这么想,他现在没有精力伪装,自己的表情和情绪自然流露,心思细点或观察力敏锐的都能轻易看出,这一点林朔月不再自我纠结。 阎枝婧的面容很奇怪,不是对她长相进行评价,而是林朔月好似只有看到她,才能记起她的样子,一时没见到就对不上脸。 好奇怪。 但还好,很谢谢她。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相遇就是缘分,加个好友怎么样?”阎枝婧整个人给林朔月的感觉相当明媚,好像靠近就会被沾染上正面且积极的气息。 林朔月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侧头发现静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接下了阎枝婧递来的纸条。 林朔月想回以礼貌的微笑,奈何嘴角扯了扯就疼,索性放弃。 阎枝婧本想说些什么,病房的门被敲了敲,停下话语站起身来,向林朔月浅笑道,“我之前已经做过笔录了,你没关系的吧,那我先回避咯。” 林朔月手里攥着纸条,抿唇没法笑,眼神真挚地点头,随后视线扫往门外。 几人走进来,身穿便装,一进门就拿出自己的警察证,端庄地给林朔月介绍,并说明来意希望林朔月予以配合。 林朔月当然得配合。 警察叔叔阿姨的问谈,语气平淡和缓,毕竟是受害者,应该寄予必要的关怀。 林朔月愿意配合是愿意,但期间总会游神,有时自己发现就回来了,有时回不来还得提醒过后才回神。 “同学你不必害怕,只需要告诉我们真相。” “我们是在交谈,而不是审问,不用紧张。” 这些话语林朔月在约谈过程中,听了好几回,每次都应得好好的,转头回忆着回忆着就出了神。 阎枝婧是梦游到的仓库门口,她还有记忆,恰好在门口醒过来,她还会留有梦游中的记忆么? 可是她该是怎么摆脱同伙的嫌疑。 林朔月,你聪明的脑袋瓜不会是被摔傻了吧?? 那可怎么办。 可是,报警的人未必就能确定没有嫌疑。 林朔月不是在怀疑,而是在担心,阎枝婧单是梦游这一点,如果是谎言那将很好用,却不好圆。 林朔月显然是担忧过度。 因为,阎枝婧临走前说过,她已经做过笔录了。 就说明,她确确实实没有事。 现在有事的,或许是他自己。 林朔月的意识有一段是被切断的,但还好,他确定自己当时是在回家途中,有人上前来找他帮忙。 林朔月的自我防范意识很强,周围恰好没什么人。 找他帮忙是正常的,林朔月起初是婉拒的,对方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闻到一点点就觉得闷得头晕,林朔月只想快点远离,逃出这股怪味。 那个人也没做纠缠,林朔月继续往前走,更奇怪的是林朔月快步走,那股味道好似缠上他似的,怎么都挥之不去,而他感觉到头晕更甚,大脑开始发出轻微的嗡鸣。 林朔月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名字,不得已回头,意识在那时被强行切断了。 “怪味?可以形容一下吗?” “……” 林朔月沉思片刻,总不能再让他闻一遍,毕竟见他那样的反应症状,不是违禁药品,就是…… 就是。 林朔月试着回忆,话语还是带上些迟疑,“前调有股香味,混在一起有点像花木香?中后调有些刺鼻,闷人,但气味是源源不断来的,全都混在一起就不太能形容……” “……” 在场的相关调查人员竟同时陷入沉思。 新型的“乖乖听话香水”么? 那刑得不要不要的。 他们接手这个“校外霸凌”的案子,起初还觉得是纯暴力血腥的,现在觉得有欠管制。 医院方面给他们提供了林朔月体内微量药物的含量证明,推出是一些催.情.药物,在其他违禁药品范围的边沿,一次性的,几乎没有依赖性,也就证明不算是注射了其他的…… 看来,本次案子的性质还有待上升。 林朔月意识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另一个地方了。 气味很杂,灰尘古朴的旧气味占据主导,仓库。 昏暗的一片,林朔月被束缚着手脚,侧倒在地,一盏微弱的灯光忽然亮起照着他。 林朔月适应昏黄的灯光,眉头紧锁,浑身热的心脏异常地跳着。 林朔月透过自己视角看到有人向他逼近,三人、四人,很多人。 “他们给出的话是,你过失杀害了他们当中的人。” 林朔月闻声,抬起头来,不知怎的眼眶一热,又默默低下了头,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着嗓音解释,甚至出现了语无伦次的情况。 “我没有想要……” “本能就,可是好恶心……” “好恶心……” 林朔月被连带着陷入回忆当中,手不自觉抓紧手里的纸条,抑制住身体犯恶心的本能反应。 “同学别激动,你是正当防卫。” “这只是他们的谎话。” “那位人也还活着。” “……” 林朔月又抬起头来,频繁眨了眨眼睛,视线才归于清晰。 林朔月不明白,难道是在试探他? 为什么要这样……试探? 林朔月他当时的记忆破碎得不成样子,但某些画面还是深深地印刻在他脑海深处。 领队的警官站起身来,“好的,同学。我们的约谈到此结束,你好好治疗,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林朔月反应过来,视线投到对方脸上,眼神示意了下,目送他们离开。 林朔月望向病房门口,良久,抿紧唇角,也不管还疼不疼,最后一滴眼泪滑落下来,恰好落在自己掌心,一片灼热。 这下好了,林朔月。 眼睛瞎了,怎么办。 林朔月这个动作保持了快十分钟,终于在门被推开时候,匆忙擦掉脸上干了半的泪痕。 “那个……林朔月,我东西落下了,想着你可能快半天没吃东西,顺手给你带了点粥。” 阎枝婧推门进来,讪笑一下,关上门朝林朔月病床走近,放下东西在床头柜上,拿出一碗粥来。 “小米粥,还有排骨粥,应该可以同时吃点。”阎枝婧自顾自说着。 林朔月确实快半天没吃东西了,前一天中午吃的还少,可他现在没什么胃口。 胃里又因为负面情绪而难受了。 “吃点呗。”阎枝婧手里拿着圆形餐盒,用刚拆的勺子搅了搅,“不知道你口味,排骨粥就没加香葱。” 林朔月反应不太自然,显得很是僵硬,妥协似的说,“我自己来吧,谢谢你。” “你就当我好人做到底,最近运势不太好,做点好人好事缓解一下。”阎枝婧躲了一下林朔月伸过来的手,眉眼弯了弯,看到林朔月一副迟疑模样,向他坦言,“好吧,其实我之前也遭到过类似情况,当时我一个人就觉得如果有个来帮下我就好了。事实上,并没有。” “所以,你不用有什么负担。” 林朔月应了声,想着欠人情的话,只能之后再还了。 好明亮的一个人。 阎枝婧显然看出了林朔月的想法,笑着说,“如果你在想什么回报之类的话,以后见到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就好了,当然,要先辨别出是不是好人。” 林朔月喝进嘴里的粥其实没什么味道,温热的,感觉还好,咽下到胃里,胃都是暖的。 “好。” 林朔月都不带犹豫,一本正经回道。 没什么胃口的林朔月,还是把粥给喝完了,正常量,就是一半是小米粥,一半是排骨粥。 阎枝婧收拾好餐盒,给林朔月倒了杯温水,林朔月接过后习惯性道谢,“谢谢你。” 阎枝婧点头欣然接受林朔月的谢意,不再强调什么。 林朔月抿了几口水,将水杯捧在手上,手搭在病床被子上。 阎枝婧见状去接林朔月手里的水,林朔月递过去了。 就在这时,阎枝婧揣兜里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阎枝婧一边放水杯,一边拿手机出来瞥了一眼,挂掉了。 阎枝婧转而同林朔月做道别,“不好意思,我有事情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林朔月顿了顿,冲阎枝婧摆了摆手。 阎枝婧正要往外走,刚走两步又返回来,摘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镯。 银质的一个手镯,外加一条银链子扣在其上,形成一圈,设计很是独特。 林朔月不明所以,直到阎枝婧摘下手镯,将手镯拆下一半来—— 一半是手镯,另一半是手链。 变成一个新的手镯。 阎枝婧把这个新的手镯递给林朔月,“保平安的,送你了。” 林朔月没来的及说什么婉拒的话,阎枝婧一把放他床边被子上,戴上自己的那个,摆手道别就离开了病房。 一系列行为很快。 估计确实有急事,不着急还的吧。 还有联系方式,只能下次见着再还了。 林朔月为了防止手镯掉下病床,捡不到,抬手过去抓住了,手镯上携带着温热的余温。 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存在的么? 林朔月不禁在心里感慨。 还是他是在类似于阎枝婧说的那种情况,出现了幻觉,幻象?? 不会吧。 毕竟,林朔月平时幻想的声音像自己,就算不像,也会有特别的象征。 阎枝婧如此鲜活的一个人,不至于会是他臆想出来的…… 至于特别的象征,要么看不清脸,要么看清了记不住脸。 这么想来,还真有可能。 特别的象征是什么呢? 这个手镯。 林朔月长舒了一口气,恢复了点力气,双手撑着床躺下来,闭上那一只还看得见的眼睛。 如果是幻境,那请快点醒来吧。 说不定,醒来后自己的眼睛还好着。 说不定,一切都还好着呢。 林朔月带着这些念想进入梦乡,而不是回归到他料想的“现实”。 林朔月想着自己醒来后,那个手镯消失了,就证明这是幻想。 要是还在就说明,是现实,是真实的事,**的真相,无法改变的现实…… “医生,我孩子的眼睛还有痊愈可能吗?” “我们不在乎医疗费用,只要能治好……” “很抱歉,患者的整个左眼眼球坏死,而不是一般的眼角膜脱落。痊愈几乎是没可能的,目前国内还不存在眼球移植手术,就算国外存在,风险太大,配型配对也几乎是不可能做到,所以我们不太建议患者……” “……” 林朔月听着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伴随着意识的清醒,声音也逐渐清晰。 很熟悉。 很久违。 很意外。 那道女声的音色与他妈妈的很像,很像。 或许,就是。 就是。 林朔月睁眼,两个身影映入眼帘,一位他的主治医生,一位他的……妈妈。 注意到林朔月动静的两人把关注点放到林朔月身上,他妈妈匆忙走到他身边,探身试探性地问他,“阿朔,你怎么样……”语气虚着,面露疲惫神色。 话说林朔月更像他妈妈,尤其是眼睛,灵动而有神,会说话样。 “……” 眼睛。 现在好了,不是很像了。 林朔月撑坐起身,他妈连忙帮他垫好后背,林朔月只听到手边“叮铃当啷”一响,林朔月侧头扫去,视线落往自己右手手腕处,一个银镯子戴在他手上,一半是银手镯,一半是银链子。 “……” 不仅没消失,还直接戴在了他手上。 林母对于林朔月的反应尤为敏.感,顺着目光落下,自然也见到了那个手镯,却没问什么。 林朔月这才想起回话,抿唇酝酿一下才说,“没关系,妈您不用担心。” “怎么没关系,你眼睛都……”林母话到一半噤声,不确定提这个词会不会让林朔月难受。 或许,会的。 林母望着林朔月的眼睛,内心一片苦涩,似乎在这时候出现动容,并意识他们平时对于林朔月的关心太少了。 林母抬手拍着林朔月的手,出声安抚,“阿朔,妈妈会处理好这个事情,请相信妈妈,好吗?” 林朔月无话,只能酸涩着一只眼睛点头。 林朔月其实很久没有这么确切地感受到家庭亲情的温暖了,只记得自己三岁时,父母给他买了个玩具熊,饱含爱意与关怀。 这就是为什么林朔月每当看到那个玩具熊,就会出现犹豫的情结,最后每一次结果都是放弃那些不堪的念想,选择继续生活下去。 林母考虑到林朔月的伤势,并未做出拥抱之类的举动,只能轻抓握着林朔月的右手,松了紧,紧了松。 林朔月即使想过,却从来都不会去问什么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问题。 为什么他爸对他这么冷淡,就连受伤都不会有一句担心。 为什么他们能够带比他小三岁的弟弟到外地工作,却不能带他去? 仅仅是因为他弟弟在外地出生,上的外地户口? “……” 这些问题一旦出现,就会把林朔月推入黑洞之中,肆意拉扯,撕碎。 可是他跟他妈妈这么的像,又不是一点都不像。 林朔月现在感受到的一点稍微热烈点的温情,就会动摇,就会将自己之前的那些“质疑”推倒,林朔月他就会亲手否认掉之前的种种,短暂的温热消失后,他又会出现怀疑与自我否认,觉得自己是不是想象得过于美好。 现实并不美好。 落差,巨大的落差。 这会让林朔月被捧的最高,然后摔得稀碎。 医生本没想打扰到他们,但有些事关患者安危的信息,还是要与监护人商讨。 林母与医生出了病房,林朔月把注意力放回到手上的银手镯,他忽然觉得手镯在发热,与平常的温度不一样,细想了下,认为是自己手腕温度传递上去的。 挺漂亮的,在灯光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光。 很亮。 很亮…… 林朔月忽然想起自己睡前手里抓着的纸条,当然不在手里。 林朔月不知缘由,手探进被子里找了会儿,没找到。 林朔月找遍了,没找到。 不见了。 联系方式不见了。 这不禁让林朔月怀疑。 可手镯还在,纸条却没了。 可他还活着,如果不是有人救他,他怎么可能挣脱魔爪…… 那么大一张纸条,就算揉成团也是会有存在感的吧。 “……” 林朔月开始认真观摩起手上的镯子。 镯子两侧雕刻的很细致,就像镶嵌上碎钻,光照下忽闪忽闪。 设计算得上新颖。 不过观察下来除了材质的标志外,就剩下手镯内侧的一个“yewn”的符文。 定制的? 该怎么还回去呢? 难道靠所谓的缘分? 林朔月直觉一向准,那就等下次见面再还好了。 总会见面的,应该。 本来想解释一下其中某个角色的,先不说了。 为什么说原本黎云初的CP番外计划有变呢? 请看VCR:(纯对话,怕尴尬的贝贝请翻页「玫瑰」) “操!别碰我……”(黎) “生气了?就因为我身上沾的香水味。” “你要是能生,我也可以娶你。我们生到聪明的为止,亲爱的。” “疯子……” - “亲爱的,你一直咬着我不放,是想要给我生小孩吗?” “生……” “要是傻的怎么办?扔掉?” “呜呜不……” “舍不得扔,都留下来,遭罪?” “不傻……呜呜,不傻……” “你说的可不算,宝贝儿。” 最后,纯属私设,请勿带入现实「玫瑰」[狗头][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这下好了,林朔月 第13章 林朔月,豁然开朗 「他好小,好小,好小,和我玩具熊一样小。」 林朔月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星期,自上次约谈后,他就不再参与这件事。 他妈说是要帮他处理好这件事,看样子处理的很好。 林朔月身体恢复得不错,相对严重的就属是他的眼睛,还需要再疗养一段时间,然后配对义眼。 林朔月靠坐在床头,看着病房里电视节目,本地新闻—— “近日,我市五贤区发生了一起严重校外暴力事件。” “相关人员已被逮捕归案。” “根据我国《未成年人全面引导与促进发展法案》与《未成年人保护新法》相关规定,对本次事件的主导人员处以五个月零二十天有期徒刑。” “法律不是暴力的保护伞,而是促进社会公平的利器……” …… 他妈妈真的帮他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好,很好。 林朔月这样想着,伴随着浓浓的感触来的,却是难以忽略的愧疚感,甚至是负罪感。 林朔月,你还是对父母造成了负担。 还很大。 大到每当看到他妈妈,源源不断的歉意就会一下又一下的冲击着他,对他处以酷刑。 林朔月手捏紧成拳,全然听不进去什么报道。 “阿朔,明天就可以拆纱布了。”林母拎着些水果和晚饭,推门进来,望向林朔月的视线仍旧复杂,至少林朔月分辨不出。 愧疚?苦涩?还是尴尬的自责? 尴尬? “嗯,妈辛苦了。”林朔月不太能与他妈妈亲近地对话,或许是太久没见了,距离产生隔膜,也就导致林朔的话显得有些不自然,僵硬,“对不起,妈。让您那边工作耽误了很多……” “阿朔,来吃饭先吧。”林母主动避开这些话题,匆忙放下东西,给林朔月舀出一碗鸡汤。 林朔月闭了嘴,接过来自己喝,“谢谢妈。” 林母点头,欲言又止,刚巧这时来了个挽救氛围的电话,林母招呼一声,出病房接电话去了。 林朔月手里捧着温热的碗,汤水的热气扑面,晕在他的面颊上,眼睛上…… 熏着眼睛了,还熏着鼻子了。 林朔月鼻头一酸,将突如其来的情绪忍了回去。 林母回来照顾林朔月也快有一周时间了,平时工作那么忙,忽然请一个星期的假,应该对工作影响不太好。 林朔月直觉一向准,林母应该是要回去工作了。 林母回来后也是这么说的,虽然话语很含蓄。 “阿朔,妈等你眼睛好了,拆完纱布就过去那边了。” “平时工作太忙,你知道的。” “暑假可以过去,和你弟弟一起……” 林母话说到后边,愈发地落不下去。 林朔月抿唇轻笑,嘴角不疼了现在,“好,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林朔月本想让人放心,但这件事似乎就说明,他没把自己照顾好。 林朔月话一哽,又说,“妈您别担心,我以后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林母看着他,轻叹一口气,笑了笑释然。 “妈妈永远站在你身后。” “也请你相信妈妈。” “……” 林朔月抬到半空的手一颤,索性将勺子放下,搅了搅。 搅了搅,好半天才颤抖着手往自己嘴里送。 林朔月在第二天拆了纱布,眼睛是好了,不对,眼眶是好了,眼睛是没了。 林朔月经过一个星期,即使没能接受这个现实,身体也适应了缩小与偶尔抓握东西会出现偏移的情况。 何况,他接受了。 林朔月的接受能力还挺强。 不接受又能怎么办?眼球移植手术? 天方夜谭。 林朔月并没有义眼选择的权利,但当他得知自己装配的这个义眼二十万时,他妥协了。 林朔月不解,却也没问。 义眼的功能应该只停留在装饰,就算医疗水平高质发展,也并不能替代真正的眼球,重获光明。 林朔月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照镜子,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存有抵触的。 这个义眼还是太招摇了,林朔月接受能力再强也得自我斗争一番。 白灰色的,远看和普通眼白没什么区别,中间瞳孔通常情况下是浅棕色的。 这么说来,与林朔月另外一只好像没什么区别。 应该是很相近,才是。 那是远看,近看两只眼睛的对比相当明显。 林母对这个义眼反应不大,反倒是询问林朔月能否适应。 林朔月没再给他妈制造麻烦,“可以适应。” 林母见状轻抿唇,眼神柔和地看着林朔月,很久,很久。 林朔月最后在医院大门与林母道别,自己则是被派送回家。 他们家的司机? 不仅如此,林朔月到家下车,没等他开门,已经有人为他从里边打开了门。 身穿着围裙的,保姆阿姨? 林朔月,你失去了什么,你将会得到什么。 但如果问林朔月这到底值不值,他或许是不知道的。 没人会想让自己的身体受损吧。 这样的代价,还是太大了。 林朔月在回来途中,接到他妈发来的信息,是征求他意见的。 问他要不要转学? 转学? 但为什么不当面问他。 南阳的摇号政策实施后,转学的情况还是算少数。 特殊情况的,倒是有。 林朔月盯着那条信息,沉默了良久,思绪也飘远。 征求他的意见其实是,担心他面对新的环境不适应吧,毕竟还有几个月就上高三了。 林朔月最后的回复。 【不用了妈。】 林朔月又看着自己这条信息愣神。 为什么? 这么大的事,不应该逃离现状,抛弃过去,面向未来么? 林朔月知道自己矛盾的心理,或者说执拗的性格。 算了。 算了。 真的很难适应新的环境。 林母很快发了一句“好”。 “大少爷好,您可以叫我小礼,晚饭我正在做了,您还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 林朔月一进门,保姆阿姨就向他笑着打招呼。 看起来,很年轻。 二十来岁的,保姆阿姨? 小礼没介绍完,继续解释,“哦,对了。我是烹饪工艺与营养专业的,就在我们江大,老板给的合同要求是,您在家期间准备餐点,包括三餐,下午茶,宵夜也在内的。” “有什么忌口也可以告诉我,或者发一个文档给我也行。”小礼表现得从容自然,眉眼带笑,看得出对这个工作挺满意的。 林朔月朝对方点头,张嘴本想提醒一句自己的忌口,话锋一转,“江大的待遇应该挺不错的吧,不至于……不太至于,额外兼职。” 林朔月还是把这句话说完了。 小礼对自己老板不做隐瞒,看起来就是这样的性子,“虽然我住在武江区吧,但坐地铁很快就能到五贤的。另外就是,我是资助上的大学,总不好让资助人那什么……” 林朔月点头,没让小礼把话强行说下去。 “那你先去忙吧,我到时候下来。” “好。” “是煮了面吗?”林朔月往楼梯上走,一阵面食的味道扑鼻,神色自若。 “对啊!”小礼答应一声,对自己料想的菜品跃跃欲试,“我正想做番茄海鲜意面……” 林朔月抿唇,扭头回来,莞尔一笑,友好地提醒一句,“我小麦过敏,麻烦了。” “……” 小礼先是沉默,再是沉默,终是沉默。 小礼来的第一天,碰壁。 有钱人家的孩子,果然还是难养。 果然,钱难赚么? 林朔月上楼,不自觉地用手扶着围栏,走的也慢,眉头紧锁。 身后传来小礼的声音,“还有什么忌口吗?” “没了。” 呸!收回刚才那句话,大少爷还是很好的。 贵人的钱好赚,不是。 小礼暗自腹诽,欣欣然回了厨房。 林朔月回到房间,门一推开,熟悉的气息涌上来,莫名让他安心。 久违。 林朔月在医院的时间里大多是躺着的,也许是躺久了,坐起来或者站起来,时间长了就不适应。 林朔月开亮房间里的灯,一眼扫到自己床上的那个玩具熊,还保持着他上回离开时的动作,坐在床头,林朔也走近,一把扑倒在床,伸手一捞,玩具熊蹭在怀里。 林朔月盯着玩具熊黑色的两只眼睛,为它理好眼周的柔软细腻的绒毛,露出两只眼睛,显得更加透亮,似乎眼里藏着错综的情绪,等着他共鸣。 林朔月深吸一口气,又放到脸上蹭了蹭。 好小。 小小个的,他的小熊。 林朔月手揉着小熊的头,在内心轻声控诉。 是不是你,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妈妈了? 除了你,还有谁呢? 林母知道他有心理问题倾向了,林朔月猜测。 那不然,态度转变得这样快。 这些忽然的关心与关怀。 没关系。 没关系的,林朔月。 你还好,一切都还早。 什么挽回挽救,都还来得及。 林朔月抱着小熊,视线停在右手手腕的银镯子上。 自戴上就没摘下来过。 主要是,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戴上的。 那个联系方式的纸条,真真切切地消失了。 无影无踪。 这个手镯林朔月戴了一周时间,起初的存在感极强,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 吸引他的注意。 渐渐地,林朔月习惯了,只有晃动的特别明显,才会有存在感。 其他情况,感受不到存在。 就算丢了都不会发现的程度。 还是不丢的好。 林朔月只能这么想。 毕竟,到时候还是要还的。 不然,另外定制一个……? 那也是仿制的,意义大打折扣。 私人定制的话,设计师的标志。 “yewn”。 会不会是设计师的签名? 林朔月灵光一闪,之前怎么没想到。 林朔月上网尝试着搜索到“yewn”的相关信息。 不是公司品牌,不是设计师名字。 难道是寓意? 通常的首饰都会被赋予其相应的寓意,并且寓意都是好的。 增加商品价值,而私人定制,本身的价值就很高。 寓意当然是定制者赋予的。 林朔月在键盘上打出“yewn”,随之而来的提示词是—— “也为你”。 算了。 算了。 或许是他联想过于丰富了。 林朔月请的长假,还有几天才结束,当然,他也可以提前回校上课。 现在是四月下旬,临近五一假期,同时临近五四青年文化节。 林朔月还是在四月底回了学校,正好还有一天校级五四晚会,再上两天就是月假。 林朔月回校回的挺低调的,学校对于他这件校园霸凌事件处理得相当妥当。 “林朔月,你的演出服你拿一下。”班长见到终于来学校的林朔月,行为表现还算平常,公事公办的处事风格。 林朔月应了声,接过演出服并致谢,“谢谢。” 他们班这次的演出在初选中一跃而出,成功入选晚会名单,班级形式的大合唱。 一个月前,他们班的演出就陆续抽出空闲时间排练了,半个月前上交的演出视频,进入初选。 林朔月这次“意外”,总共占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总之,演出服是早之前统一购买的,估计早就到了,这会林朔月来了才把他的那套交给他本人。 林朔月扫了一眼演出服,一个超大的码子贴在上边,“M码”。 “……” 算了。 算了。 其实,林朔月他都快瘦成竹竿了。 不是说M码穿不下,穿或许是穿得下的,可能就衣摆会短点。 既然如此,那就当凑一份心意吧。 林朔月把演出服放到一边靠墙,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事。 “哦,码子的标签你不用管。” 班长又说了一句。 “好,谢谢了。”林朔月抬眸望向班长,逆着光回以微笑。 班长本来没太关注林朔月的脸,正面迎上来,直直看到了林朔月的那个义眼,顿了顿随口应了句,离开。 确实短,不止一点。 衣服至少还能穿,配套的,短裙,不行。 男生衬衫黑裤领带,女生衬衫短裙蝴蝶结。 林朔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他那个白灰色的义眼,无奈换下身上这件穿上还露出一截腰身的白色衬衫,搭在置物架的挂钩上。 就不该给这个机会。 算了。 算不了。 这没完。 林朔月重新没换校服上衣,反而是穿上自己的衬衣。 “谁在卫生间?” 外边忽然来了一声问。 紧接着有人回,“林朔月。” 林朔月正在扣衬衫扣子,垂眸视线落在其上。 反常,又情理之中。 林朔月没平时扣得快,甚至有两颗扣很久都没扣上的。 “……” “好了没有?好了就快点子出来。” “厕所他妈你家开的?” 门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门也被拍得砰砰响。 “……” 林朔月索性不管了,扣上中间那几颗就拿着换下的衣物,一把打开了卫生间门。 两人,两个阶梯距离,一上一下,视线相触的瞬间—— 站在下边那位重心失衡一般往前倾倒而来。 林朔月很想让开,伴随着对方一句“我操!开门也不说一声……”,没躲开。 “……” 谁家好人直接撑人厕所门上?? 极小的冲击力,林朔月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对方找到支撑点才稳住不至于真正倒地,场面一整个滑稽且尴尬。 当然,林朔月是持质疑态度的。 黎云初回过神来,自己快半跪着搂人腰上,别提多狼狈,主要是他刚开始还没抓到。 “不用跪我道歉,我不是很在意你的教养。”林朔月的声音幽幽地在黎云初头顶回荡,黎云初脑子轰的炸响,这下是彻底收回手,支棱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进卫生间洗手。 林朔月下了阶梯,顺道整理了下衬衫上衣,料子偏软不容易弄皱,弄乱了,理了理领口。 林朔月正想到拿着换下的衣服随便洗洗,晾上,又听到身后一阵嘲弄声,“我操,林朔月变态吧,你小裙子不拿走?真恶心。” 林朔月身形微顿,他记得他拿了的,没拿上。 “……” 眼睛。 行吧。 又是眼睛。 这是常有的事,林朔月甚至以为他已经习惯了。 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勉强自己了。 林朔月回身,就见到黎云初手里捻着短裙的一角,戏谑地挑眉望向林朔月。 “你要吗?” “我他妈要你……” “你要,那送你了。”林朔月打断黎云初的粗口,不以为意,眼神里甚至带上鄙夷。 黎云初被林朔月堵得说不出话,一脸嫌恶地将短裙扔了出来,猛地关上卫生间门。 林朔月没再说什么,接下放盆里和着那件短衬衫一起洗了。 “你其实可以和吕闲安说换的。” “他不知道,衣服有问题。” 林朔月关掉水龙头,水声立马停了,一道声音从身后不远传过来。 吕闲安,他们班班长,也就是给林朔月递演出服那位。 而声音的来源,闻一泉。 林朔月充耳不闻,倒了点洗衣液,随意搓洗一会儿后换水,水声充斥在耳边。 有的换? 当时码子都是一起填写的,一人一套。 他不知道? 那是谁知道? 闻一泉知道,还有一位目前还藏在背后。 林朔月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最后统一码数的人,学习委员和生活委员。 生活委员刚好请假,交上去的也就变成了学委本人。 可这自始至终都不是林朔月他自己的问题,即使涉及闻一泉。 他们明明除了住在一个寝室外,就没有其他的交集。 林朔月不明白。 结果是真实的,不可逆转的。 林朔月过了两道水,将衣服扭干后,用晾衣架把衣服晾在外边,收拾好洗衣液和盆,洗漱。 林朔月洗漱完毕,上床躺着,闻一泉在他下铺正打着游戏,戴了耳机听不到游戏音效。 “谢谢提醒。” “还有什么要提醒的么?我提前谢谢你。” 林朔月抬手抓着上床的阶梯架子,手镯靠在上边发出清脆声响。 闻一泉手一僵,一时没反应过来。 闻一泉略显意外,刚才还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对方还不领情。 这下给他整的猝不及防。 两人对峙几秒,闻一泉手就停了几秒。 “我开玩笑的。”林朔月抿唇,甩下一句。 “不要烂好人,见人就帮。” 闻一泉还真就说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林朔月默声以表回应,真正上了床,拉上床帘。 这不会就是闻一泉的座右铭吧? 就算知道内幕,也不“烂好人,见人就帮”。 “……” 四月底气候转热,外加上愈加变化无常的天气,这套演出服在晚会当天也是干了。 至于用不用的上,另说。 至于是不是林朔月穿,自然不是。 林朔月自己有一套类似的,放人群中看不出来。 林朔月上不上台,或者说,能不能上台还是个问题。 “今下午最后一节课,有学校领导突击检查,同学们的仪容仪表,有无佩戴首饰之类的。”班主任林老师在本该属于同学们晚读的时间,叫停强调纪律问题。 没事当然不会忽然强调,强调就是由于出了事。 “我们班同学中,有几位同学佩戴首饰,被扣了班级分……” 点名了,毫不留情。 “这几位同学最迟明早给我一份一千字检讨书。” 台上班主任继续发言,台下出现轻微的骚动。 林朔月头都没抬,默默地看着自己写好的检讨书。 这几位违反校规纪律的同学,看似情节一致,实则林朔月的最是严重。 林朔月的检讨书不是交给班主任的,而是上交给年级主任,待会还要去找班主任先签个字。 “……” 果不其然,晚读还剩一半的时间,林朔月被叫出去走廊谈话。 林朔月忽视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带着检讨书和签字笔出了教室。 林朔月大概知道他们的内心想法。 自不久前的校外霸凌事件,林朔月的名头出现在大众视野,存在感也越来越强。 没人会觉得林朔月反常,因为没人完全地了解到他。 也许会有人理解,毕竟是经历过大事件,临近生死的人,心性方面出现突变也正常。 班主任没做什么铺垫,开门见山,“主任同我说了,应该做好你的思想工作。” 刚才做足了,已经。 林朔月不语,算是默认。 今下午,年级主任的突击检查“来势汹汹”,不容抗拒,“严惩不贷”。 “……” 林朔月手上的手镯被发现了。 年级主任义正言辞地指出他的错误,要求他整改,“我们学校虽说不要求同学们每天都穿校服,遵从穿衣自由,但是首饰佩戴这块还是抓得很紧的,为了避免同学们的攀比心理,每一位同学都要予以配合。” 思想工作。 “摘下来,扣上标签,放篮子里。统一收集,到时候通知家长认领。” 林朔月摸索着手上的手镯,沉思片刻,出了神。 林朔月抿唇,开口婉拒,“我这保平安的,主任,不太方便摘。” 语气里满是真诚。 晚上就要上台了,先尝试一下饱满的精神气质。 主任一听眉头紧锁,并不想耽误时间,拿着标签让身边的助理记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林朔月。” “……” 刚才走太快,不自觉都来到二班了? “林朔月”这个名字,主任这半个月一直在听,不过对不上号。 这不巧了嘛。 不巧。 很不巧。 主任清了清嗓子,苦口婆心地开导,“唯物主义学到哪去了?好好一个青年学生怎么能信这种话,别给我找补。” “今晚的五四晚会可不是为了让你们玩的,学得就是一个精神品质。” “……” “我得找你们班主任好好聊聊你们的思想工作。” 年级主任说话水平在线的,全班鸦雀无声目送着人离开,以表默认。 二班的首饰一个没收,年级主任应该是要让班主任代收集的。 班主任没收。 所以,刚才的种种视线中或许有“自求多福”的祝愿与期望。 “下回藏好点。”林老师上一秒还一脸严肃,下一秒轻叹一口气意味不明,要过林朔月的检讨书和签字笔,签下自己的名字递回去,话语平淡地补充,“别太招摇。” “找个时间,自己给主任交过去吧。” “……” 林朔月想不到缘由,也许大概可能…… 大抵是他妈给学校捐助投资了。 林朔月只能想到这个。 只对了一半。 还有一半,林朔月他心知肚明。 林朔月,你始终挣扎着,逃不出来的泥沼。 在他们看来,仿若一跨就过的小水坑,偏偏他们不解你为什么会在一个水坑里停留。 甚至,还会思索你踩水坑的意义。 林朔月,豁然开朗。 纯属私设,请勿带入现实「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林朔月,豁然开朗 第14章 林朔月,莫名安心 「他脸软软的,和我玩具熊一样软。」 林朔月接下检讨书,向班主任礼貌致谢,“好的,我知道了老师。那我现在就把检讨书交到办公室。” 林老师盯着林朔月点头,手轻拍了拍林朔月的肩。 “去吧,待会按照既定位置到大会堂入座。” 林朔月招呼一声,往年级主任办公室走去。 他们班的节目排在后边,后场也是在中场时候准备。 林朔月下楼,不紧不慢,急也不行,容易摔倒。 “……” 果然,还是不习惯的。 还有一点时间才晚会进场,这会楼梯走廊几乎都没什么人,林朔月下到二楼转角,碰见一人急匆匆地跑上楼。 一位男生戴着学生会检查部的工作牌,从林朔月身边略过。 林朔月没过多在意,继续往下走了几步,手扶着楼梯把手顿了顿,一股淡淡的味道恰好略过他的鼻尖。 林朔月短暂蹙眉,前调是淡淡的花木香,后调…… 闷人。 即使味道很淡。 林朔月走往主任办公室,敲了敲门,得到一声“进来”,推门而入。 “秦主任好,我来递交检讨书。”林朔月话语平和近人,见着就不像是会违反校规纪律的不良学生。 年级主任抬眼扫过林朔月递上来的检讨书,手腕上什么东西闪得他眼睛疼。 “还戴着呢?林朔月。”秦主任面露不悦,不接林朔月递上来的检讨书,凝望着他缓缓质疑出声。 林朔月将检讨书放到办公桌上,手背置身后,闪眼睛的光辉这才消失。 “……” “你这思想有问题,我告诉你!” 搁他这掩耳盗铃呢?? 秦主任点了点办公桌,眉头紧锁,音量提高了些,威压也就随之袭来。 “主任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希望您能给我一个认错的机会。” 林朔月诚然解释。 “你改吗?我问你。我怎么没见你要改的意思?” 秦主任觉得林朔月思想方面存在很大的问题,并尝试着给他摆正。 “你见哪个男的戴手镯首饰的?没有一点阳刚之气,哪有个学生的样子。” 秦主任声音愈发激动,办公室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到入场时间了。 “保平安的,我解释过了。” “秦主任您作为附中的领导,思想大局自然非比寻常,您在品德教育方面的讲话就提到过,我们不能光看表面就得出结论,定论需要充实的证据,尤其是在信息纷繁复杂的信息时代……” “停停停,走,别让我见到你手上的东西。”秦主任太阳穴突突地跳,总觉得林朔月那个灰白色的眼睛,莫名给人压迫感,无奈挥手让林朔月离开,拿过林朔月的检讨书低声嘀咕,“思想没问题啊,为什么单是对这个这么偏激……” 声音并不低,其实。 “……” 林朔月出了办公室,刚才就听到外边的风声雨声。 林朔月先是找了个角落站了会儿,待人群少了些许,才回教室拿把伞。 林朔月上楼,楼梯几乎没什么人,回教室路过隔壁三班,亮堂的教室灯光忽然熄灭,一人从三班后门走出来,正好与林朔月碰面。 林朔月挪步让开,对方见到自己表情没变,眼神中的意外被林朔月剖析开,对方扫了一眼就下了楼。 淡淡的花木香,后调…… 闷人,尤其是在略微潮湿的空气中。 给人的感觉,有点奇怪。 比上回的要浓一些,但不是同一个人。 之前那位要矮一点,这位要高点。 林朔月没多想,回教室拿了把伞,他们班教室还亮着灯,还有两三个同学在教室。 “林朔月,班长说每人一杯双皮奶,在讲台,你记得拿。”有位女同学见到回来的林朔月,好意提醒道。 “好,谢谢提醒。” 林朔月看见了那杯双皮奶,并不在讲台上,而在自己书桌上,有人帮他拿下来了。 芒果味的,还加了些芒果果肉。 林朔月平时不怎么喜欢吃甜点,稍微尝点还好。 于是,林朔月拎着那杯双皮奶离开教室,下楼前往大会堂。 雨下大了点,天已然被黑幕掩盖。 附中的大会堂占地够大,容纳三个年级的学生与老师,绰绰有余。 近来,招生人数减少这一点作为主要原因,要是再早些年,恐怕就要把地点放到操场。 林朔月撑伞穿过操场,操场上还有稀稀拉拉的人。 今天一早就说明了各班级的入座区域,林朔月上楼找到他们班的大概位置,都还算顺利。 在找座位却出了点问题—— “你好,请问你旁边有人坐吗?”林朔月站在过道一边,略微弯腰礼貌询问。 “没有。”本来还在低头玩手机的人,闻声抬头,停了两秒才说。 闻一泉。 林朔月应了一声,正想就此坐下,身后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没有?” 林朔月和闻一泉两人都愣了一下。 先反应过来的闻一泉,朝换了一身衬衫黑裤的江渠笑道,“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挺久时间,你座位在这,我给你占着的。”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位置。 林朔月倒没什么反应,让开给江渠先进去。 江渠边到闻一泉旁边位置坐下,边自然接话反问,“换个衣服要多长时间?” “哦。” 林朔月在闻一泉右手边坐下后,抓握着手里的双皮奶,无话,耳边都是交谈声,嘈杂又哄闹。 惹得他闷闷的,头晕。 “你双皮奶呢?喝完了?”江渠又问。 闻一泉继续低头盯着手机,眼都没抬一下,不咸不淡地回,“没,你不是给人双皮奶撞到了么,意外的事,双方又都没错,然后我就把我那份给人家了。” “哦。”江渠拖长音回,语调漫不经心,“我晚会后另外给你补点。” “不碍事,反正我也不……”不是非吃不可。 林朔月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手已经递出去了,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闻一泉侧头看着他,半分不解,半分意外,“给我的?” “谢谢你。”林朔月莞尔一笑,说得坦荡,像真的似的。 “不客气。”闻一泉答应一声,接过那杯双皮奶,一副理所当然模样。 座位本来就挨得近,闻一泉又是侧头又是低头的,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缩。 大会堂的灯光伴随着乐声暗淡下去,最后归于黑暗,只有舞台中央亮着灯光,主持人宣布本届五四青年文化节正式开始。 难得有休闲时刻,同学们热情高涨,掌声一浪接一浪地欢迎学校领导与家长代表等特邀嘉宾。 林朔月默默坐在一边,与其他人形成一层无形的距离感。 就说,他果真还是不太适合这些热闹的场合。 林朔月在不久接收到一条信息。 来自闻一泉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对方的联系方式,闻一泉是他们寝室长。 上边的聊天内容大多是,转账记录。 “……” 不搭边的人。 【不喜欢才给我的?】 林朔月给过去就释然了,这会能够正常聊天。 【喜欢为什么要给你。】 闻一泉沉默两秒,又回了一句。 【林朔月,你好聪明。】 林朔月盯着这句话,扣了个问号过去。 也算是给自己扣的,虽然他这个行为很奇怪,但是也收不回来了。 他想不通缘由,于是把这种无意识的行为归于,直觉。 闻一泉的话莫名其妙的,与前一晚上的一样。 意味不明。 林朔月其实也有个大概倾向,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时不时就给他使绊子。 见不得他好? 林朔月思来想去,自己一直都追求着平淡。 平淡过头,都快成为一个透明人了。 不是都快。 林朔月略微侧头,瞥了闻一泉一眼,对方拆下吸管插进杯子里,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被旁边的人抬手拦下。 随后就听到江渠轻飘飘的一句,“别喝。” “……” “……” 林朔月当然没做什么手脚,江渠当然也可以不信任他。 江渠没解释理由,一把将闻一泉手上那杯双皮奶夺过去,闻一泉也没追问,手上一空索性放下,靠着椅背继续玩手机。 两人心照不宣。 林朔月那么聪明,即刻就猜到有人做了手脚,不禁抿了抿唇,缓缓呼出一口气。 林朔月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攥紧,又无力放开,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自己的小透明。 是谁呢? 好难猜啊。 林朔月再度回神,发现聊天界面多了一个骰子的表情包。 刚才不小心摁到的? 六点。 林朔月撤回,没多说什么。 节目还有三四个临近中场,班级群里闪动着消息。 班主任询问有没有特殊情况,上不了台的,私聊说明情况。 还含蓄地提了一下,能否多出一两套演出服。 林朔月这时还没换演出服的衬衫,如果要回去换的话,就这个时机正好。 林朔月找班主任私聊,自己胃不太舒服就不上场了,并且主动说了自己可以腾出一套演出服。 班主任先是答应林朔月的请假,再问的演出服的码数。 【M码的,本来想换的,想着自己可能上不了场就没麻烦换了,换的话可能也来不及。】 【好,方便的话拿到后台来吧。】 班主任那边显示已读,并在良久之后才回了这么一句直奔主题的话。 林朔月回了个“好”,起身就着手机的灯光沿着过道往大会堂外边走,与他一齐离开的还有不少二班同学,大概是为待会的演出做准备的。 林朔月在大会堂走廊外找到自己的伞,下楼,回一趟寝室。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遥远的天边闪过一道亮光,下一瞬发出沉闷的轰响。 明明白天还是好好的晴天,傍晚就开始下雨。 越来越多变的天气。 林朔月闻着空气中潮湿的味道,并不觉得反感厌恶。 喜欢极端恶劣天气的人,大多都被有形无形的事物所束缚。 有形束身,无形束心。 林朔月忽然想到两句让人听了会意外豁然的话—— 虚假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正的自由,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 林朔月回寝室把下午包装好的演出服拿下,回了大会堂,沿着走廊去往后台。 后台还算宽敞,两个教室那么大,除此之外还有化妆和换装间。 人挺多的,都是后场的。 林朔月在人群中,躲躲让让的,前行有些困难,难免撞上人,只好一个个给人道歉。 “不好意思……” 林朔月浑身一僵,自己腰间搭上一只手,排斥反应让林朔月那块皮肤都颤了一下,没来得及反抗,对方一把给他带了过去。 “眼神不好,别瞎窜。”话音刚落,林朔月就被人带着逃出密集的人群。 “……” 黎云初。 林朔月蹙眉冷扫了他一眼,挣开对方的手,黎云初低头勾着唇角笑得不怀好意。 “别他妈瞪了,一只眼睛还想瞪过我两只眼。”黎云初又说。 林朔月空着的那只手冲着他竖了根手指,“幼稚儿童,有意思吗,搞小动作。” 黎云初不认,“你说你杯里的东西?” “不我放的。” “就你。” “嘿,你他妈……” 林朔月甩下一句,往他们班集中区域走,将黎云初的话抛之脑后。 见到班主任把自己手上的演出服,递给她。 林老师这回的神情不知是不是受到欢悦的晚会氛围影响,接过后一手轻拍了拍林朔月的肩,说明理由,“原玥的演出服出不小心湿了,我问了下其他同学,都说没有,毕竟是站在前边做演讲的……” 林老师给林朔月解释一通。 林朔月明白了大概的意思,原玥是他们副班,在本次演讲大合唱站在前排,演讲一男一女,其中的女生就是她,背了词的,临时换人不太好。 他们这次的演出涉及班级评定,班主任还挺看重的。 时间紧急,换成男款的衬衫黑裤也不是不行。 “女款的。”林朔月一句话抚平班主任的担忧。 “???” “晚点再跟我说说吧。”林老师收回短暂的疑惑。 林朔月觉得这不算过分,他不用站在聚光灯下,挺好的。 说不上讨厌,就不太适应。 前一天还说凑一份心意,凑成了。 “没关系,就这样吧。” “好。” 林老师点头,让人把演出服交给原玥,领导到他们班同学待会上台的站位。 林朔月没什么事,就想回,寝室。 反正没必要在这里多待,免得妨碍其他人。 林朔月这样想着,转身离开,差点忘了身后跟着的人。 林朔月没工夫与人周旋,让开一步,黎云初又给他挡着。 “你喝了?不上场是因为窜了?” 黎云初就这样问林朔月,不加掩饰。 “你不上场不也是窜了?” 林朔月不以为然,掀起眼皮凝视着黎云初,后者一身便装,丝毫没有要上场的意思。 后场的灯光偏暗,黎云初背光遮挡住灯光,阴影笼罩上林朔月的半张脸。 黎云初忽然俯身凑近了些,语气里带着些新奇,“林朔月,你眼睛在发光诶。” 尤其反常,从一开始。 “……” 林朔月不会觉得黎云初在开什么拙劣的玩笑,因为对方的眼睛映衬出光来。 红光一闪而逝,林朔月何其敏锐。 “是装了,监视器?” 监视器? 怎么可能。 “没有。”林朔月否认,几乎是脱口而出。 林朔月侧身往外走,留黎云初独自思考人生,下一秒手腕被攥住,拉着穿过人群往外走去。 走到走廊,走廊灯光更暗,唯一亮光都是从里边透出来的。 林朔月汇聚力气于一手,猛地甩开,甩不开。 “放手。” “拿出来,让我看看。”黎云初禁锢着林朔月的手,一手撑在林朔月肩头,按墙上靠着,凑上来发现什么都看不清。 “你说什么?!” 林朔月膝盖刚抬起来,被黎云初一腿抵在两腿之间,动弹不得。 “林朔月,你早他妈说你跟景家有关系,我也不至于看你乐子无动于衷。” 黎云初话题一转,弄得林朔月一怔。 景家? 什么景家? 这跟他有什么…… 关系? 黎云初一时也分不清林朔月是装傻充愣,还是真不知道。 林朔月不合时宜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怎么样都拉不回来。 黎云初松开他,拿出手机不知是调出了什么软件,手机界面怼到林朔月面前。 模糊视线适应屏幕的光亮,定位,还有一些基本的生命体征分析。 疯了。 如果有差错,定位准确到附中大会堂,心率显示不正常,体温也偏高。 义眼,景家,监视器,定位? 林朔月脑子高速运转,极快地推出答案。 他妈为什么会给他安装这个义眼? 二十万,就换一个装饰品。 林朔月出现怀疑,他身上的这个义眼是否只值二十万。 疯了。 “冷静点,林朔月。”黎云初见着林朔月面容神情复杂,浑身出现轻微的颤抖。 “当你眼眶温度过高,才会触发,每次触发的时间为两个小时。” “……” 疯了。 疯了…… 这就是永远站在身后么? 林朔月不可抑制地情绪失常。 疯了吧。 疯的无可救药! “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林朔月眼里晕出些水光,话语不稳。 “没关系?你以为我想,我他妈对你的状况不感兴趣。”黎云初松开林朔月,任由他靠着墙冷静。 “要不是黎允笙那傻逼玩意,威胁老子,谁他妈愿意监视你。不是,谁他妈知道人是你?!”黎云初看着林朔月那鄙夷的眼神就来气,把话当成冷水泼。 “行了,反正在这期间,我不会把你怎样,你正常生活就行。我他妈也不想用这个监视你无趣的生活。” 黎云初继续说,话里不满,看得出他对黎允笙恨得牙痒痒。 “……” “景家,我不记得有关系。”林朔月放松下来,缓了缓情绪。 “你妈是不是姓杨?” 林朔月默声了,不置可否。 很多事都不言而喻。 “你妈姓景?” 黎云初一堵,没什么耐心含糊着回,“不是。” “哦。” “林朔月,家世就是用来靠的。先不管你怎么心高气傲,家世背景就是可以摆脱很多不必要的问题。”黎云初把手机收了回去,瞥了眼上边的数据,心率回归正常,体温还在挺高,看了看手机,又扫了扫林朔月,抬手摸上林朔月的额头,林朔月下意识躲开。 黎云初不满地啧声,“躲什么?” 这不对,林朔月压根没有印象。 他一直觉得他们家是普通的富裕家庭…… 富裕,似乎就不普通。 林朔月的额头很烫,黎云初甚至觉得监测到的体温数据有偏差。 林朔月抬手拍下黎云初的手,黎云初反手攥着他往走廊外围走。 “真他妈脆,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黎云初禁不住冒出一句。 “……” 当然是因为,坏的“你们”还活着。 我不甘心。 林朔月当然看到了刚才屏幕上的监测信息,自己身上的体温却像具有滞后性,配合着监测的体温值。 林朔月想不到原因。 唯一可能,眼睛。 林朔月感觉自己整个眼眶都在发烫,快要烧起来似的。 这样的感觉,很陌生。 黎云初一直拉着林朔月下楼,楼梯被踩的湿哒哒的。 很滑。 看清了还好,走慢了还好。 林朔月视线不太清晰,被拉着走得飞快。 “慢点……”林朔月差点滑倒,想挣开手,无济于事。 “慢不了,我怕你死了。”黎云初扶了他一把,干脆拦腰让林朔月靠上自己,“死了也不是不行,这样来这狗屁监察任务也就没了。” 你死吧。 好容易到了大会堂一楼大厅,黎云初给人打电话。 “现在来接,学校大门……”黎云初话语冷淡,不像是家里人,更像佣人助理,抬头向大门外扫去,雨下大了,风雨交加,改口,“开进来,大会堂门口。快点,给你十分钟时间。” 黎云初情绪被点染上几分焦躁,他耳机一直在响着,危险值警告声,偏偏还关不掉,扭头见着林朔月一言不发地站着,打算找烦躁的根源来点乐子,撒撒气。 林朔月好似感受到了黎云初投来的目光,仰头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一楼厅里的灯光亮堂,白炽灯一照,林朔月原本被泪水浸湿的眼眶,泛红,尤其在苍白的面色映衬下,稍微掐一下就可以滴血。 黎云初话到嘴边,顿了顿凑近了问他,“话说你知不知道,是谁弄瞎了你的眼睛,林朔月?知道的吧,你想怎么报复回去?” 林朔月抓着黎云初抚在他脸上的手,拽下来,话语强硬地反问,“这不是你们所期望的结果么?” “和我没关系的事,少他妈扯我。”黎云初手收回去了,想到什么可以呛林朔月的话,扯了扯着嘴角,把手机屏幕拿林朔月面前晃了晃,“这个信息,不出意外你妈那边会收到,估计很快就会来消息。” 林朔月考虑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他刚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不能真正意义上的“站在身后”,就让人来帮忙照顾。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吧。 林朔月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白,他手机息屏后就没打开过。 自他想到这个情况,就没再看手机。 不敢还是什么心理,林朔月无从探究。 因为常年开“静音”,没有消息提示音。 林朔月的直觉太准,心脏发紧,酥麻到无力。 没给林朔月再深入的机会,一辆车停在大会堂前,黎云初顺势揽着林朔月往外走,有人下来为他们撑了把伞。 上车,直往中心医院。 林朔月手指搅在一起,指甲不自觉地划着自己手背皮肤,直到感受到微微的火辣才回神,手拇指轻轻地往伤口上抚了抚。 一阵接一阵的火辣辣的疼痛感,从手一处蔓延到整只手…… 林朔月,莫名安心。 第15章 林朔月,不清不楚 「他是棉花做的。」 “林朔月。” 林朔月听见身边人叫他,回过神,有些慌张地应声,“嗯……” 转而又听到黎云初莫名地笑了一声,“‘田某某’的故意伤人,到底包不包括强了你?那不然,五个月对于一个未成年人来说已经过分长了。” 黎云初话语悠悠然,丝毫不顾林朔月的心情。 林朔月思绪飘远,呆愣愣地反问,“长吗?” “不长吗?”黎云初不以为然,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问,“到底有没有,嗯?” 林朔月捏紧双手,抑制住强烈的情绪,“有关系吗?凭你能做什么,黎家的二少爷,还是你想找找乐子,那我更不能如你的意……” “你他妈再说一遍!” 林朔月精准戳中黎云初雷点,黎云初的语气低压下来,一把掐着林朔月的脖子往门上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嘭”,林朔月后背肩胛骨抵靠在车门与车窗的过渡段,一阵钝痛感逐渐麻痹全身,双手本能的抓握着黎云初的手,想要挣脱开。 熟悉又嫌恶的窒息感,林朔月面颊涨红,不过很快,黎云初放开了他。 林朔月还抓着自己,一个劲咳嗽,原来晕开的水光,再度汇聚成水滴,滑过面颊滴落在锁骨窝里,镀上一层银白的光。 “有没有,林朔月?”黎云初低垂着眼眸,借着窗外闪过的路灯光芒,目光落在林朔月敞开露出的锁骨上,话语归于平静。 林朔月被黎云初逼得撑不起来,只能呼呼喘气,脸上的红一时半会儿退不下去,“……没有。” “那太可惜了。” 得到黎云初的一句幸灾乐祸的嘲讽,林朔月并不意外。 疯子。 疯子…… 林朔月一手撑着座椅,一手将黎云初推远,坐正身子靠边不说话,沉重的呼吸渐渐放轻。 林朔月放一边的手机亮起屏幕,来电界面,他妈。 黎云初重新靠着椅背,瞥了一眼,林朔月很快接通了电话,他妈的声音传出,语气相当地焦急。 “阿朔,你……还好吗?” 林母犹豫了,换了个不让人起疑的话语组合方式,说完还补充一句,“妈刚才右眼皮一直跳,给你发信息也不回,这才打电话来问问。” 林朔月缓了缓,嗓音有点哑,努力往回咽了咽才开口,“有点低烧,现在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很快就到,妈您不用担心。”林朔月正常解释,习惯性安抚,并未戳穿他妈的伪装。 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就说明是想隐瞒的,自然有她的理由。 林朔月能猜个大概,估计是不想要他受伤,总归是存有一定的亏欠。 林母顿了顿又嘱托几句,林朔月一一接下,黎云初忽然伸手过来要抢他的手机,林朔月试着躲开,没躲开。 “……” 好在林朔月在手机离手的那一瞬间,挂了电话。 黎云初的兴致一扫而空,把手机扔了回去,“林朔月,你怕什么?还不让人知道一下‘照顾’你的是什么人?” 林朔月经过刚才一出,已然恢复平静,接过自己手机,给他妈发信息说明情况。 “黎云初。”林朔月一本正经地叫了一声。 “有屁放。”黎云初这会闷着莫名其妙的一肚子火,没处发,语调不耐烦。 “你问我怎么报复,你有兴趣参与吗?” 黎云初侧头看着林朔月,神色复杂,一时搭不上话。 林朔月应该知道,这样问的目的得不到黎云初任何好处,甚至还会得黎云初不屑的嘲讽。 他也知道,这只是表面。 “你说,我考虑考虑。”黎云初这样说。 “你答应了,我再说。”林朔月这样回。 黎云初嗤笑出声,显然没把林朔月放在眼里,也不相信林朔月能做出点什么。 病秧子一个,还瘦成那样,说什么报复? 靠家世吗? 林朔月,有点可笑。 不止一点。 林朔月凑上前,靠近黎云初的耳边,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黎云初手一捞把人带到自己身上靠着。 林朔月简直就像一个热炉子,在闷热的初夏,周围的空气胀开热浪扑面,空调都压不下去。 没人会想靠近的。 “林朔月,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单凭你的家世,就觉得我会为你做牛做马?再说,我压根不在意你家世如何显赫,理由我也说了。所以,你能拿出什么条件?”黎云初抬手摘下自己的蓝牙耳机,蓝牙耳机断开连接后,一阵接一阵警报声扩音,回荡在车内。 一直都在响,刚才临近窒息响的黎云初头都快炸了,心率过快,还模拟了适时的心跳声。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林朔月只觉警报声尤为刺耳,惹得他头晕脑热更甚,尤其是眼睛,滚烫到眼球都要融化的程度。 “你有什么……”黎云初话锋一转,掐着林朔月的后颈迫使他仰起头看着自己,林朔月湿润的双眼,有一只闪过红光,“我最他妈讨厌这种自以为是‘运筹帷幄’的人,我问你,林朔月你能做什么?你能反抗出什么动静?” 林朔月手握紧成拳,愤恨晕染在他的双眼。 凭什么? 他到底能做什么? 他难道没想过吗? 怎么可能。 这么多次,即使每次都会有轻微的不一样。 但他们的罪孽深重,毋庸置疑。 “怎么不说话了?林朔月。哭得眼泪汪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黎云初话没说完停下了,拿起手机关了机,警报声才戛然而止,再度归于沉寂。 “操。”黎云初盯着林朔月的眼睛,爆了句粗口,一手拂过林朔月面颊上的泪痕,一手环过林朔月滚烫的腰身,直接甩下一句,“我要你的腰,成了你把它截给我,怎么样?” “……” 你死吧。 “不说话就是默认。”黎云初一股火消了,换了一套表情,嬉皮笑脸,“成交,反不反悔都没用。” “少爷,到了。”司机沉默了一路,当然也听了一路,出于本职这才出声提醒。 外边还在下雨,大颗大颗地往下砸,司机下车为黎云初开门撑伞,黎云初顺势抱着人下车,单手抱人,一手撑伞,往中心医院急诊部方向走。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正常的发展方向。 自然而然的随机应变,因为不是每一次都是完全相同,报复什么的形式当然也不一样。 报复的结果也不一样,有好有坏。不然,十分之一的概率是怎么来的。 林朔月意识渐轻,身上热度不像是常人该有的,意思是像是将死之人的那种由内而外浑身上下的晕热。 好可惜,说好最后一次的。 如果没做到,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可是这样的话,不甘心,好不甘心。 下次呢?还有多少个下次? 如果又是分不清这和那,把人气走了,还会有可能吗? 好不甘心…… 林朔月带着这些思绪,失去了意识,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冷热交杂,相当地不好受。 朦胧而不清,到最后林朔月只记得一两句话,和怪异酥麻又柔软的感受。 “你是我的小熊。” “我的小熊,都不会说话……” 林朔月醒了,有些熟悉的天花板,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清冷的消毒水味,医院病房。 林朔月感官恢复过来,才意识自己的左眼又被包了起来,视野减半的感触加深,以及虚无的空旷,他的义眼应该是被取下来了。 手上还留有输液的包扎痕迹,林朔月适应光亮,模糊的视线清晰,投向病床里挂着的时钟,凌晨时分。 他这是晕了多久? 三四个小时。 “……” 林朔月侧头,旁边坐着人,手撑着脸眯着眼睛打瞌睡,感受到视线还是怎么,失重地一抖,醒了。 黎云初睁开眼睛与林朔月目光交汇,声音又轻又哑,“醒了下来,换我上床睡。” “……”林朔月哽住,说不出话,喉咙发干。 你死吧。 黎云初见林朔月半晌不说话,才想起给他倒杯水,扶坐起林朔月隔着枕头靠在床头,给他递了杯温热水。 黎云初翘着腿靠着椅背,盯着林朔月,又说,“好点没,潮湿天气导致眼眶眼周发炎你也是厉害,这下泪腺给烧没了,还哭吗?” 林朔月顿了顿,放下了水杯。 他泪腺其实都还好,眼球坏死对泪腺的影响不大,即使眼泪对他眼眶伤口的恢复会有不良影响,医生也委婉地嘱咐过,尽量不要流眼泪。其一是对义眼不好,本没什么的,谁让一下换一个二十万的;其二就是防止眼眶发炎…… 这对义眼来说,或许是好的。 林朔月,只能这样想。 林朔月嗓子好点,咽了咽才说,“你打算一直在这里?” 黎云初眯了下眼睛,随口道,“家属陪同,你满意了。你死了,我还要给你签火葬同意书。” “……” 你死吧。 “我答应了。”林朔月说得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答应什么……”黎云初一下没弄清林朔月话里的意思,二下反应过来,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林朔月盖着的被子上,“你答应我还不答应呢,瘦得跟一柴火似的,有个屁的吸引力?怕冷?见到根柴火就恨不得立马烧了。哦,还是根软木柴。” “你死吧。”林朔月冷不丁吐出一句,撑着床重新躺下。 黎云初起身好意帮林朔月调整好枕头,方便林朔月躺好后,整理了下薄被子,垂眸问他,“林朔月,热不热?” “不。” “行,出点汗好,带水的柴火烧不着。” “……” 画个圈圈诅咒你。 你死吧。 你死吧。 你死吧。 “骂的真脏。”黎云初没来由说出一句,后半句带上威胁,“再说,下来我睡床。” “你不是喜欢那位么,我帮你促成。”林朔月能见光的眼珠子四处转了转,忽略黎云初所在的方向,晃悠悠地开口。 “谁他妈说我喜欢……”黎云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反驳,意识到不对,开始给自己找补,“没人入得了我眼,除非是这个人的眼配上那个人的脸,再凑上你的腰,还有其他人的上半身和腿。” 拼好人? 那很刑。 也不用这么刻意强调那个不起眼的条件。 看来,是没可能了。 要让人失望了,这个遗愿是完不成的。 “一下凭我能做什么,一下答应了,林朔月你脑子烧傻了?”黎云初靠回椅子上,吐槽。 “你不是,一下成交截给你,一下不答应,有病。”林朔月侧头不看人。 林朔月觉得身边的人都跟他一样,时不时来点精神分裂,矛盾得莫名其妙。 林朔月话语落下,仿若按下了暂停键,死的一般寂静。 “反悔了。” “那就截。” 异口同声。 “谁家大好人守到大半夜,我问你,急着献殷勤给谁看?”黎云初盯着林朔月侧脸都快盯出一个窟窿来,不知是自嘲还是在嘲讽林朔月,“让我着急往上赶的人,还没出生……” “谢谢你。” “……”黎云初刚到嘴边的话一堵,吐不出来,闷着又不舒服,最后转成一句脏话,“操,你买了保险没,到时候出院记得去报一下,正好借此机会捞一笔,掩饰自己本身的低智。” “你弟弟不是挺聪明的,都说第一个要聪明点,他不会就是第一个吧。” 言下之意就是,林朔月不是亲生的。 要是林朔月自己联想到这一点还会落入意识陷阱,从别人口中说出到底没什么攻击力。 你死吧。 你死吧。 你死吧。 林朔月冲黎云初竖手指,翻了个身,背冷冷地对着黎云初,一手抱着被子,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 “你也是,又脑抽又眼瞎,有什么好的这么急着往上赶,作为第二个确实没你哥聪明。” 林朔月当然不会忘,上次黎云初差点给他掐窒息,差点没命,说什么献殷勤的人没出生? 开玩笑,那是人格分裂呗。 话不投机,两人话语攻击力都挺强的,最后得来一个两败俱伤,没一个好处。 林朔月听到身后人起身的动静,随后是脚步声,向外的,没多在意,自然闭上双眼,没什么困意,打算硬睡。 再过几个小时就得天亮了,林朔月现在身体状况向好,除了左眼还包扎着,其他没什么事。 硬睡还是有点太勉强。 林朔月猝地睁开眼,一张大脸闯入眼帘,瞳孔剧缩,几乎是僵住无法动弹。 “……” 黎云初,没走,还突然出现,挨得很近。 林朔月反应过来,往后躲了躲。 黎云初眼里映着光,很亮,一手借着被子撑住林朔月的肩,迫使人平躺,“林朔月,嘴这么软,非他妈要淬毒,人要是碰了会不会被毒死?会吗?” 林朔月把住黎云初伸过来的手,甩开,眼神带着明晃晃的厌恶。 黎云初没走,本来是要走的,走到门口又觉得自己这样走了,不解气,于是又折返回来。 “一只眼睛就别瞪了,也剜不死我。”黎云初笑了笑,俯视着林朔月说。 “真软。” 黎云初得逞了,舒畅了,走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林朔月。 有,关系大了。 算了。 算了。 算不了。 睡了。 睡不着。 林朔月硬生生挨到凌晨三四点才睡下,一大早就醒了,被一点细微的动静吵醒的。 小礼给他带了早餐,见到人醒了,小心翼翼地问,“少爷好,需要叫医生吗?” 林朔月一顿,点了点头,撑坐起身,小礼见状赶忙放下手里动作,帮林朔月调整好枕头靠着。 “麻烦你了,这么早过来。”林朔月客套一句。 小礼抿唇向林朔月解释,给林朔月倒了杯水,“不麻烦不麻烦,我正好今天没课,今天下午本来也是要过来的。” 林朔月接过点了点头,抿了几口,才放下来小礼又给接回去,林朔月则是掀开被子要下床去趟卫生间。 小礼也没拦着,在自己带来的大包小包里翻找出一样东西,“少爷,我这带了漱口水和洗脸巾,或许会方便一点。” “谢谢。”林朔月接过并礼貌道谢。 林朔月去卫生间洗漱,手背上的止血棉被取下扔进垃圾桶,留下一个深红色小点。 林朔月洗漱时间不算长,出来就见着一位医生正在跟小礼嘱咐什么,大概是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 医生瞥见了林朔月,走近示意林朔月在病床上坐下来,“眼部发炎导致您出现了高烧不退情况,并且影响到了您左眼的泪腺,左眼的泪腺彻底损坏,不过您右眼的泪腺还是完好的……” “最后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拆包扎布,重新装配好义眼。平时义眼的清洁需要及时且频繁,希望您日后多加注意。” 医生话语委婉地给林朔月说明了病况,林朔月意会地点头。 林朔月眼睛恢复得还不错的,本以为至少得在医院住上一天,半天就出院了。 司机在下午两点时分,将林朔月和小礼两人接回山居秋苑。 林朔月到家回房就没动静了,小礼提前跟他打了声招呼,回来没多久就去了菜市场。 不幸中的万幸,林朔月想如果自己坚持留在家,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个突发情况。 接下来的五一假期,给足了他时间调整。 林朔月,突然不是很想回到学校了,十七年来头一次出现“厌学”心理。 内心杂七杂八的思绪错综成团,解不开,反倒越来越乱。 怎么办? 凭什么呢。 林朔月,你要怎么反击? 你能做些什么? 林朔月当夜醒了睡,睡了醒,果然刻意地寻找方法与灵感是得不到收获的。 不知什么时候林朔月再度迷迷糊糊醒来,身心俱疲,抬手一揽,又摸索了会儿,什么都没有,意识清醒了点,他的小熊不在床上了,很有可能是掉下了床。 林朔月从床上坐起来,缓了缓侧身往床边看,奈何房间过于昏暗,只能看到一大片黑影,林朔月抓过手机开亮手电筒,往外照。 小熊静静地趴在地上,林朔月伸手抓着小熊毛茸茸的后背拿起来,稍微拍了拍,重新抱回怀里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窗外晕进来熹微的亮,林朔月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十分。 难怪早一点他恍惚听到有人敲了下他的房门,潜意识立马将这个观点否认,这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哪里来的敲门声,绝对是幻听。 “……” 醒了。 还幻听吗? 不了。 林朔月起身下床穿鞋,开亮房间里的灯,没注意到地上的东西,往浴室走没两步,脚下一滑差点摔了。 林朔月站稳后,低头一看,一支小制剂,撑着身子蹲下来,拿起那支制剂放眼前扫了扫,捏紧制剂玻璃质感的剂管,把手上的热度传递过去,妄图驱散上边的凉意。 “破境-Shatter2.0”。 是因为意念太强了么?无意之间竟然把所有的有利倾向全部扳过自己这边。 林朔月,如果这次还输。 下次就乖乖地承受一切吧。 不对。 是不管这次输赢与否,之后都要乖乖地承受一切。 他总说我不听话。 六十多次,林朔月度过一长段时间矛盾的挣扎与疯狂的颠覆。 可林望不一样,他应该是那样的明亮,超过三次,一般人都受不了吧,更何况很有可能是很多很多次。 林朔月记不清自己哪次是林望的第一次,分不清自己哪一次才是林望的一次。 八次,九次?还是更多? 林朔月,不清不楚。 「林朔,你真坏。」 「林朔,你真自私。」 林朔月起身,适应短暂的头晕,将制剂放回到第二个抽屉的小型医药箱里,顺手扯下了标签。 林朔月洗漱完下楼,小礼在大厅里见到他下来,欣然打了声招呼,“少爷早上好,我这就去把饭菜呈上来。” 林朔月与小礼一起进了厨房,洗了个手,拿碗筷到客厅的餐桌上。 早餐还算丰盛的,小礼还准备了饭后水果,草莓和苹果。 小礼发现林朔月吃的不多,幽幽询问出声,“是不喜欢苹果吗?我下次注意。” 「你都自暴自弃了,还会嫌弃其他东西。」 林朔月愣了愣,才说,“还好,只是吃不了那么多。另外,胡萝卜我能吃,就是不太喜欢。” 粉丝里加了酸胡萝卜丁的小礼,“……” 又碰壁。 没办法,只能将老板的忌口铭记于心,“还有别的吗?” “没了。” “真没了?”小礼撑着脸试探性追问。 “或许。” 少爷说话还挺严谨,小礼收拾碗筷,妥协了。 “那午饭往后推两小时?”小礼接过林朔月推过来的水果拼盘,新拿了根签子扎上一块苹果,放嘴里含糊不清,“还是改为下午茶?不能浪费粮食呀,少爷不吃我炫完了。” “推后吧,量可以少点。”林朔月对小礼的话没什么质疑,抿唇笑了笑补充,“炫吧。” “……好的好的。”小礼顿了顿,反倒有点不太好意思了,讪笑着进了厨房。 林朔月又上楼去了,只觉得自己平时的生活过于平淡,才会喜欢校园的热闹的? 不至于吧,他不适应热闹的氛围。 林朔月前一天已经给他妈说明了所有情况,还说不用担心,即使他妈很有可能就知道了,不然小礼也不会提早到。 林朔月发现联系人有个消息提醒,点进去看了眼,刚才发过来的。 对方留言:二班的原玥。 林朔月即刻想到对方申请好友的缘由,五四晚会的那套演出服吧。 林朔月点了同意。 原玥那边很快发过来消息。 【原玥:林朔月谢谢你。我想跟你说一下这个演出服的事。】 【原玥:送花.jpg】 【原玥:我可以向你购买,当然首先征求你的意见。】 演出服与常服差不多,或者说完全可以做常服穿,挺划算的。 但林朔月那套,对他本人来说是做不了常服的,说洗干净再还给他的话,显然不太好。 原玥可能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这样问他。 林朔月打字回复,“不用了班长,实在付三分之一就行。” 原玥那边爽快答应,给林朔月转了一半的价钱。 林朔月收了。 【谢谢班长。】 对方。 【是我应该谢谢你。】 【我听说你突然生病了,还好吗?】 【摸摸.jpg】 林朔月象征性回复“还好”“没事了”等词汇。 本应该聊天结束的,原玥那边似乎有事犹豫了。 林朔月没问,对面犹豫的结果好像是不说。 林朔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事。 林朔月在这五天生动展示了什么叫作,虚度光阴。 林朔月期间某天睡前拿着一沓草稿纸,他甚至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模糊不清的一种牵引,指引着他这样做,林朔月困意袭来,睡过去了,做梦了…… 对方灰色眼睛红光闪过,同他一样,竟然是一样么? 林朔月记不清对方的模样,记不清对方的话语。 什么都没记清,只有一种豁然澎湃的心情激荡着,久久不能平静。 林朔月猛然醒过来,手无意抖了抖,触碰到好些纸页,笔还握在手上,草稿纸上画满了圆圆圈圈,每个圈的中心都有一个熟悉到痛恨的名字。 疯了。 疯了吧。 林朔月只能匆忙地把这些草稿纸收好,夹在书本之间。 林朔月没想到会是这个事。 “听说了吗?田某某在少管所自杀了。”黎云初手一把将人揽回来,放腿上拦腰抱着,放轻声音说。 自杀? 怎么可能。 像田靳远这样苟且惜命的人。 自杀? 疯了吧。 “所以呢?” 林朔月手都在抖,这一定会是一个骗局。 等着他自投罗网,留得一个悲剧的骗局。 “自杀,自杀前还疯了似的念叨‘红眼睛’,会不会是你?毕竟,你眼睛会闪红光。”黎云初耐着性子解释,分析情况,并把问题一个个抛向林朔月,“不过超自然组介入调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超自然组的介入调查? 非自然死亡?那为什么会被定为自杀? 还是说暂定为自杀。 黎云初发现林朔月整个人都在发抖,凑上前问他,“你抖什么林朔月?又不是你做的。还是你觉得他可怜?可怜么,相比于死了一次的林朔月,哦不,差点死了的林朔月。” 林朔月浑身一僵,不知所措地望着黎云初。 “也不是我。”黎云初发觉林朔月眼里带着怀疑,忍不住强调一句,“但结果对应着回报不是吗?我们之间的交易……” “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主导人不就是田靳远,还是说参与那次事件的每一个人?林朔月,你怎么这么坏。”黎云初得到林朔月否定答案还是有些意外。 “不行,你能做到所有人……你不能。”林朔月语调轻的像是自言自语,气息乱无章法,“还不行,我现在还不能截掉,腰……不可以。” 黎云初松开一只手,抚上林朔月的面颊,一边脸干干净净,一边脸湿溻溻的。 一只眼睛哭? 疯了吧。 黎云初此刻心思乱成一团,他确实挺看得上林朔月的腰,或者说就喜欢细腰软肉这类的。 当时守着林朔月回去后,黎允笙明晃晃地说让他别对林朔月动其他心思。 其他心思? 凭什么信他的。 神他妈不就是他妈好友的儿子,又怎么了,整这么稀罕? 操。 黎允笙笃定自己会有其他心思? 他凭什么那么笃定?!! 操,无名火。 上一刻还是无名火,这下就是让林朔月彻底给浇没了。 “另一只眼睛的泪腺也他妈不想要了吗?林朔月,真会败兴。”黎云初伸手抽出几张纸巾,帮林朔月擦了擦一侧的眼泪,嘴上却无情戳穿林朔月的伪装,“你知道我他妈什么意思,偷奸耍滑玩的不错。” “哦。”林朔月收了眼泪,眼里还闪着水光,“那又怎样。” “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自己选。”黎云初把一套衣服甩林朔月怀里,看到林朔月那个义眼光芒闪烁,“还给我整上伤感?演技不错,以后要往娱乐圈发展吗?我第一个爆你黑料。” “原玥那套?” “你那套。” “到底是不是你换的?” “说了不我。” “就你。” “嘿,你他妈……” 林朔月不接,止住黎云初手上动作,冷淡张脸又问,“正常带科技的义眼在什么价位?” “十几万吧,差不多和你这个价位……”黎云初说得随意,说完意识到林朔月话后的意思,“威胁我?就算有录像又怎样?我也没怎么你吧,之前的交易你答应了,我这只是要点回报,理所当然。” “再说,弄下来。” 林朔月攥着黎云初的手,眼里的红光恰好闪了闪,“让那谁给你穿……” “他腰没你软。” “……” 黎云初这回倒是舍得大方承认了。 “你可以不信,也可以不在意,更可以不受威胁。” “但是……” 黎云初电话响了,刚响两秒就自动接听了,黎云初手机都没来得及拿过来,一道声音传了出来,甚至带着一股子阴冷。 “现在回来,我已经让人去接你了。” 黎云初脸色沉了沉,没出声,直到另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含糊不清,黎云初听到前调就没忍住破口大骂,将旖旎怪异的声音掩盖,“我操.你黎允笙个畜生!我操.你妈畜生!疯子!!” 黎云初忙顾着拿自己手机,恨不得立马给砸了,留得一片清静。 林朔月借势挣开束缚,站到一边靠着书桌沿,冷眼旁观。 “行,林朔月我真他妈是眼矬,小看了你。”黎云初气急败坏收拾东西,往寝室外走,快到门口了又返回,闷着一口气,没给林朔月反应时间,一把拽过人,发狠地啃了几口,直到尝到血腥味儿才给人放开。 “……” 你死吧。 你死吧。 你死吧。 林朔月吃痛直皱眉,余光瞥见黎云初离开的身影,勾唇无声地笑了。 林朔月起初并不确定黎允笙对黎云初的威压在哪,黎云初的母亲并不是姓景,又是黎家的二少爷,同父异母的可能性很大,那么把柄到底是什么? 林朔月在刚才确定下来了,名誉还是自尊? 都是。 留到最后的人么? 林朔月想是谁是谁。 林朔月抽出纸巾捂嘴,纸巾立马被浸红,红的触目惊心。 敞开的门外忽然闯进一道身影。 林朔月借着台灯的光芒,侧头视线扫去。 “……” 突然好疼,越来越疼了。 主配剧情真的超级拖拉非常难写T-T 感觉主配俩的相处好累,我自己写的都好累T-T 九万十万鸿沟,一章跨了不然要停很久。 本来还有一大堆话的,忘了,下次再说吧「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林朔月,不清不楚 第16章 你,我和我们 「他是我的小熊。」 门前的身影一闪而逝,林朔月慌乱间碰倒了桌上的台灯,伴随着一声巨响摔在地上,天黑了。 心跳仿若在唇间跳动,逐渐归于平静,冷寂下来。 林朔月失力的依靠着桌沿,赶忙翻找出自己桌肚里的医药框,拿出一瓶酒精,颤抖地攥着匆忙跑往卫生间。 洗漱台前,林朔月打开酒精瓶盖,因为不稳洒了点到洗漱池里,倒在手上盛着一个小洼猛地往自己唇上扑,浑身立马沾染上浓重的酒精味,刺激的疼痛铺天盖地,直到整张唇瓣出现麻木,乃至半张脸变得麻木…… 血色被稀释成浅色,滴滴答答地滚落在洗漱池里,溅起一朵又一朵渐变的水花。 林朔月俯身撑在洗手台两沿,面前半身镜还留有些许水渍,林朔月挥了一把上去,中央映着他的身影,流动的透亮,灰色的义眼平淡如常,没有任何异常。 林朔月,这些都是你想要的。 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对自己有利的风向。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陷入自己的意识陷阱?? 林朔月,说好的豁然开朗呢? 原来是,自欺欺人么? 不对不对。 林朔月,你到底要什么? 你明知道…… 这些只不过是虚设,只不过是自己设计的噩梦。 可为什么? 这怎么会? 疯了!! 林朔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愣神,刹那之间,林朔月发现镜子里的人不是他。 而是…… “嘭——唰啦——”两声刺耳的声响,面前的镜子碎了一地。 「宝宝,你好疼好疼。」 「你感受不到吗?」 「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为什么总是不听话,林朔?!」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伤害自己,而要怪罪别人。」 「林朔,你的记忆力不是很好吗?」 「不是,总记得那些没营养的话返回来呛我。」 …… 声音来源于脑海深处,就像是精神的哀叹与嗡鸣,林朔月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腿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重重地跌落下去,手背血流不止,柔软的掌心再嵌入碎玻璃渣子,林朔月浑身被疼痛控制,麻痹。 声音还在继续,每一句都可以将林朔月鞭策成千上万次。 发了疯似的,“林望”。 偏偏是林朔月抑制住内心,最不想见到林望的时候,林望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 不要再说了。 不要看我,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看我…… 林朔月心脏开始抽痛,颤抖着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弱小又无助好像才是他的本色,保护膜一层接一层,厚到从外边几乎破不开,可林朔月会亲自揭下它,一次又一次。 「林朔,把身体交给我。」 「宝宝,把身体交给我。」 「乖乖,把身体交给我。」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疯了。 “好……” 疯了!!林朔。 林朔月唯一一只眼睛被泪水模糊,什么都看不清,耳边只剩下短路似的拉长音的滋啦声,什么都听不清。 林朔,你的自我意识太强了,你不给我机会。 你从来不给我机会。 你都说是最后一次了,都这样了,由我主导一次也不为过吧。 你总说你不甘心,你不甘心。 我呢? 又有哪一次是甘心的。 这些话语,思绪,林朔月是听不到的。 “林朔月”忍痛拔下大块的玻璃碎片,指尖又被划拉出些许细口子,艰难地扶着墙面站起来,卫生间里弥漫着的酒精味直冲“他”的大脑,更加意识混沌不清。 林朔,你不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要“我”才能把你救出去吗? 我告诉你。 我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你,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后自我救赎仍旧无法成功逃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人们都说,自我救赎是求生最后的救命稻草。 偏偏你是个异类。 渴望得到唯美救赎的另类。 你的小熊。 哦不,我的小熊。 我们靠着这个“小熊”执着到偏执甚至疯狂的地步。 或许,这没有错的。 “他”真的让脆弱的你成长为如今的我。 真幼稚。 你,我,我们。 可是我只能在“小熊”身上感受到淡漠,我明明是你,为什么我们的感受会不一样? 为什么呢? 如果让“他”见到的是我,那么你或许会毫无希望。 但如果见到的是你,幼稚的你,纯真的你,美好的你,我们逃出去大概是迟早的事。 所以,我愿意为你,为我们赌一次,不计后果,义无反顾。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为自己而活。 这些那些的因果未了,只会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失控。 我不想成为你的不稳定因素,你应该也不希望我成为你的败笔。 真脆弱。 这具身体…… 林朔月意识越发模糊,鲜血糊在卫生间瓷砖上,晕染着疯狂,林朔月侧身靠着直觉,这样浅显的意识已然快支撑不住这个身体。 “需要帮忙吗?”恍惚间一道声音透过耳膜,轻荡在林朔月的脑海之中。 林朔月失力地往下倒去,意识瞬间切断,当林朔月再度回神时候发现有人揽住了他,身上疼痛被隔离开来,林朔月仍旧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发现对方与他一样,拥有一只白灰色的眼睛,瞳孔之间形成血红的点。 林朔月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广角的视野,不禁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直到完全确定这个真相—— 他的眼睛好了?!! 林朔月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目光直直落在对方身上,由于失声半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这只眼睛,林朔月应该是很熟悉的。 对于这个人,竟然出现了想要信任的心理。 很奇怪。 林朔月缓了缓,终于试着开口说话,只是对方并未等他说什么,脚下一悬空,伴随着短暂的失重感,林朔月被一整个抱了起来,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林朔月,我这样叫你,现在的你不是林朔,也不是其他人,只是完整的林朔月。” 林朔月下意识环过对方的脖子,手上也恢复了力气,就像是经历了一场超自然的治愈。 可这不是梦,林朔月当然不会把现在归为梦境。 因为所谓的“治愈”是短暂的,林朔月感官全然回归之后,脑内原本的平静被一颗石头砸中,波纹随带着沉闷的声响迅速扩散,炸响。 他更愿意承认,这是某一个或远或近的平行时空,他所承受的疼痛一点不比之前的少。 一点儿也不。 “亲我,试试看。” 对方的声音从林朔月的头顶传来。 “……” 林朔月一怔,忽地仰头看着人。 见林朔月好半晌没动静,又说,话语轻飘飘的,却给林朔月一个重击,“你不是已经把林朔和林朔月分清了么?林朔真正的身体在哪你应该最是清楚,你会出于对他的顾虑而限制自身么?” 林朔月双唇轻轻颤着,仿若心跳在其上跳跃,思维绷在一根细丝上。 “……” “……” 不对,心跳声还在原来的位置。 不对,心跳声传到了脑海之中。 疯了!! 疯了…… 林朔月 对方侧过脸,拦下林朔月凑上来的吻,轻飘飘地在其面颊上触了触。 “真乖。” 简短的话语辨不出情绪,林朔月只觉得自己身体的被动紧绷感散了几分。 “去哪……” “不对,这是哪……” “你……” 林朔月有点语无伦次,他注意力才扩散开,发现现在所处的环境显然不是之前的卫生间。 “0342。” 编号?还是什么?哪有叫数字名的。 “嗯,你的编号将会是0745。”0342放轻语调补充一句,不但没解除林朔月的疑惑,而且又给他覆盖上厚厚的一层,“你会想要脱离相互之间的牵扯不是么?你知道做完这一切就会没有你留存的可能,但你坚持要做,当然,我不是来劝你放手释怀的,毕竟你从来都没有错。” “如果我说,我有你的去处,你会考虑么?”0342语气凛然,盯着林朔月反问。 别的去处? 林朔月的自我防范意识很强,所以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更何况是超自然事件涉及的人。 不对,他或许应该选择相信。 超自然的能力,可以让他原先难以做到的事变得轻而易举,还有对方为什么会选择靠近自己,同样值得深思。 0342看出了林朔月的犹豫,并且不急于向他要一个答案。 “林朔月。”0342低头叫了他一声。 “嗯?” 0342忽然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似笑非笑地提了一嘴,“还有,我的眼睛不是白灰色的,是灰褐色。” 灰褐色。 不是白灰色。 “嗯。” 林朔月坦然接受了这个与他关系不大的事实。 林朔月意识再度模糊,眼皮越来越沉重,疲惫感直冲上林朔月的四肢百骸,直到完全支撑不住重重地闭上了眼,意识随之切断。 林朔月昏迷的前一瞬,还在想自己势必要记住一些关键信息。 事实上,林朔月醒来后什么都记住。 不,记住了一个。 只有一个, “灰褐色”。 除此之外,只剩下模糊、强烈又凝重的情绪覆盖上他。 林朔月差点反应不过来,陷入思潮高速运转的黑洞,一道声音给了他当头一棒。 “林朔月,发什么呆?” 林朔月没有回应,眼睛落入背光的阴影当中,睫毛扑了扑确定自己的视野是否如梦中的那样清明宽广。 林朔月已然做好了刚才的经历只是一场梦的准备。 抱的希望越少,落差越少,失望也就越少。 林朔月确定,但又质疑。 上一个这么真实的是梦,那么这一个真实的场景呢? 他该如何分辨出真与假,现实与梦境。 万一面临的是巨大的落差,那该怎么办…… “问你话呢?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 身前挨得极近的话语吐出,林朔月终于回过了神,并且掌握身体的控制权。 林朔月感受到自己身前柔软的布料,那套演出服,不由分说地两只手捏住黎云初的脸,使劲往外扯了扯。 “我操.你……”黎云初遭了疼痛才一把给人手抓下来,反钳在林朔月身后,身子压近迫使林朔月往后倾倒,林朔月重心不稳本能地保持自己身体平衡,同时迎来黎云初后半句粗话,“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林朔月又被抱了回来,整个人快缩在黎云初的怀里,手指捻着黎云初的上衣,瞳孔猛然收缩,手抖了抖。 他能看见了,外加黎云初的真实的反应,林朔月确信这不是梦。 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那他这个义眼是不是还存在呢? 这样的想法紧接而来。 不在,那么它其中的核心科技……会不会有疑?? 在的话似乎要更好些,原理,无从探究了。 毕竟深刻的记忆夹带上了超自然元素。 “林朔月,你抖什么?”黎云初箍紧林朔月的腰,凑近压低声音说,呼出的气息打在林朔月耳侧,“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还有我从没说过,我对搂着冰冷的一截腰身有兴趣。恰相反,林朔月你的腰,好烫……” “不对,浑身都好烫。” 林朔月冷淡着语气,“放我下来。” “我不。” “怕冷?见着根柴火就想烧?”林朔月撑着黎云初的肩,指甲深深嵌入黎云初颈肩的皮肤血肉里。 黎云初不怒反笑,扯出搭在两人腰腹之间的演出服甩在一边,“见着烧着的木头就想据为己有。要不你也别穿什么短裙了,我也不要你穿了,干脆什么都别穿了。” 天旋地转,林朔月后背重重地摔在床上,头无意撞向墙,一阵阵的钝痛感让他的思维出现短暂停滞。 “我看你还挺有劲的,刚才腿夹我腰这么有力……”黎云初本想林朔月挣扎的话,用些话语刺激一下,其实他本来也只是想见见林朔月的糗样,谁让他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游刃有余模样,让人一股子无名火。 “林朔月,你……”黎云初借着微光看不太清林朔月的神情,拿起手机灯光一照,发现林朔月眼泪纵横,眼周被浸的通红,眼里赫然是不甘与憎恶,可他却没做任何的反抗,“PTSD?还是冻结反应?” “都是?林朔月,看来当时的经历还是对你造成了伤害。死装样,我还以为你多有能耐呢。”黎云初说完没接到林朔月的回应,也不意外继续说,“别他妈抖了,我对竹竿没兴趣。” 林朔月还是没反应。 “……” “我不会碰你的。” “你敢……!?”林朔月终于回话了,话语听起来有些哽咽。 “嘿,你他妈……”黎云初简直气笑,手撑在林朔月腰腹上,俯身下去耐着性子甩下一句,“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不然我当你是想刺激我,玩欲擒故纵的激将法。” “还看吗?我不穿。” “……” “为什么不行,阿朔?我都说了不会把你怎样的,穿给我看一下怎么了?” “你真恶心。”林朔月双手撑着黎云初推开人,侧身想挣脱出去。 “恶心吗?和那些对你抱有其他想法的人相比?”黎云初手穿过林朔月未放平的后腰,环住将人一把捞起来一个翻身,体位瞬间转换,双手牵制得死死的,迫使林朔月一整个人趴他身上。 “……” “吃了药的吧你?” 林朔月原本就是因为身体不适申请回寝室休息,药回来不久就吃了,谁知道黎云初莫名其妙就回来了,还直白地向他说明了田靳远自杀的事。 “管用吗?那为什么身上还这么烫?”黎云初蹙眉,转而问。 要是黎云初手机上的那个监测APP的强提醒没撤下去,估计这会儿就得发出警报声,震得耳膜疼了。 上回,黎允笙就把这个强制提醒给撤了。 “可能,是想报复你们有一腔热血。”林朔月平静地反驳。 “……” 黎云初忽然嗤了一声,“热血病?那得早点就医。” 寝室内空调还在呼呼地吹着,身上又是一阵接一阵蒸腾而出的热浪,黎云初一整个人在短暂时间内承受着冷热交替,心里生出几分怪异的感受,一时也猜不透,手指在后腰皮肤上划过,过了会儿摸着发现有一条明显的凸起…… 皮肤划痕症? 林朔月怎么一身是病?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还真是侥幸,真他妈命大。 怀里的人忽然闷着呜咽一声,黎云初这才止住手上动作,试探性地拂过好几道凸起的划痕,哑然,“林朔月,你抖什么?怕疼么,怎么这么脆。” “头疼……” 黎云初闻声抬手在林朔月脑袋上摸索,得到林朔月含糊沉闷的一声回应。 “……” 明显的一个鼓包,手触上去都会惹起林朔月一阵颤抖。 林朔月手一把给黎云初糊脸上,要不是黎云初及时制止,都快给人脸抓花了。 “我操,林朔月你疯了!?” “都说了头疼还摸,有病。” “我操。”黎云初这回真的气笑了,一手撑着床铺,带着人坐了起来,另一只手还是箍得死紧,生怕人跑了似的,“再说,我让你更疼。” “头晕,头疼,脑热……”林朔月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你干脆说你快死了得了。”黎云初没忍住吐槽,手又往刚才的划痕处摸了摸,消了很多,不太明显了这会。 恢复的还挺快。 黎云初瞥了一眼通话时长四分钟,还在继续,扯了扯嘴角只剩下不屑与不以为意。 林朔月忽然感受到重心的上移,边稳住平衡,边出声问,“去哪?” “去医院。” “放我下来。” “我怕你死在半路,带走无辜的人。” 这会儿不是晚自习上课时间么?怎么会有人? 你的出现也是不应该的。 林朔月在刚才确定下来,他这个义眼还在,功能自然也还在,同时他的视野恢复了。 所以,黎云初接了电话。 所以,他刚才在眼睛的倒影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红光。 林朔月也不耗了,任由着人带下楼,到寝室楼下,一直走到操场一角的车旁才停。 梅开二度? 上次林朔月没及时回校,风言风语他算是错过了,来得快散的也快。 “二少爷,大少让您现在回去一趟。”司机早就站在一边,见到过来的黎云初,为他打开车门,话语里只有对黎允笙指令的遵从。 “去医院。”黎云初冷着语调,半点威胁半点咬牙切齿。 司机没回应,转头上了驾驶座。 黎云初抱着人上车,让林朔月自己靠边坐下来,他以为下来的时间黎允笙那边电话会直接挂掉,毕竟接通没有铃声提醒,挂断也没有。 拿手机一看七分钟。 “叫你司机开去医院,操。”黎云初对着听筒就咽不下这口憋屈劲,“我的耐性是有限的,我劝你适可而止,黎允笙,你要是再他妈比划我的底线,我们……” 听筒那边接通后就一直沉默,不知道还以为人并不在场,终于出声将黎云初的话语打断,话语带着戏谑的笑意,“什么线?底线?我都碰你前.列.腺了,你还有什么底线可言?黎云初。” “我操.你黎允笙个畜生!!畜生!!!”黎云初没来得及阻拦黎允笙的话,气急败坏地攥着手机,下一秒就要把手机砸碎,恰好林朔月头靠了过来,黎云初最后强制关机,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去医院。”黎云初阴冷着嗓子发话。 司机二话不说开车出了学校,直往市医院而去。 看来,心理素质确实很强。 “别他妈用那种眼神看我。”黎云初握着手机的手青筋直跳,人看都没看一眼,一副随时要爆炸的样子。 “……” 林朔月没说话。 他看得还算通透,或者说相当通透。 “……” “有屁放。” “你是这个。”林朔月说着迷迷糊糊地给黎云初竖了根大拇指。 “操。” 黎云初骂了一句,没声了。 林朔月也没声了。 林朔月侧头视线扫向窗外,车里一片死寂。 半晌。 黎云初没忍住又骂了一声,“操。” “……” 看来,还是挺在意的。 毕竟,仅存的一点良心还是要点脸面的。 第17章 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我的小熊不见了,在他那里,陪他睡觉。」 林朔月身体状况愈发地不容乐观,鼻子堵了,只能半张着嘴呼吸,身上冷热交替,难受得意识都是断断续续的。 又是冷热交杂的感觉,黎云初捏着手机的力松了,前一秒关机,手机界面上还闪着强提醒,体温过高,心率异常……提醒一阵一阵的,脑子一跳一跳的。 “怎么全身是病?林朔月。”黎云初手一揽,将人一把抱进怀里,手抚在林朔月后颈试了试温度,“如果不是湿的,早就烧着了吧。” 林朔月没法搭话,黎云初的话语被大脑隔离在外,环绕,听不清。 才几天?一周。 比上次还要严重。 又是因为潮湿天气引发的义眼发炎? 五月的天气确实如此,潮湿闷热,一天有半天晴半天下雨,全天都是高温,不然为什么说是早夏。 到医院停车场,黎云初抱着人下车,直往急诊部走,林朔月还有点意识,闷在黎云初怀里没什么动静。 黎云初完全是通过林朔月的呼吸声,分辨他还有没有意识的。 司机全程跟在后边,黎云初领着人问诊挂号,晚上这个时间段就诊人员不多不少。 问诊台,护士问到了林朔月的过敏史,林朔月本人那迷糊劲是做不了回复的,黎云初面色沉了沉,吐出一句,“小麦过敏。” 林朔月的意识被这几个字连接完成,搂着人仰头望着,眼眶泛红浸出的泪光忽闪忽闪,“待会再说,别看了。” 林朔月不看了。 浑身的不适感,让林朔月有种濒死一了百了的不正当念想。 这具身体烂的不成样子了,要不要再换一个…… 下一个会不会更烂? 难说。 不对。 换不了,下次完全由我而主导?或许,没可能了。 好想就此结束。 不应该啊,林朔月。你不是他的第二人格吗?你比他强千倍万倍,又是要栽倒在这样的不可抗力因素?? 我只有一次机会,只有这一次。过程太短,又觉得不尽兴,不甘心;过程太长,又觉得太沉重,太煎熬。 可我只有这一次机会。 林朔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好困好困好困好困好困。 好想死…… 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他这个应该是重感冒引起的高烧。”就诊医生为林朔月又量了下.体温,观察一番后得出结论。 “不是眼睛发炎?”黎云初瞥了一眼躺病床上的人,不太自然地搭话。 “眼睛吗?眼睛没什么大碍。”就诊医生准备好给林朔月挂水输液的医用工具,顺道解释。 “那义眼需要换取下来清洗么……”黎云初尾音越来越小,他光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了,现在回想起来,林朔月是不是两只眼睛留的眼泪。 两只眼睛? 一周前才说的左眼泪腺坏死,再也留不了泪。 林朔月现在状态半睡半醒,他也不好去问什么。 医生起先没接话,打完针调整好滴水速率,才站起身展示着平和的一脸,眼中却划过一丝怪异,“义眼?您是说义眼吗?患者的眼睛虽然有点异瞳倾向,但确确实实是真的眼睛,至于仿真……” 医生沉思一会又说,“义眼做仿真的话,我想还没这种技术。”没有这种技术,或许有,显得毫不意义就很没研究必要。 毕竟是要支撑眼眶眼周的,要是真的眼珠子…… 不太可能。 黎云初显然也联想到了这点,向医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黎云初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横腿抖着,盯着林朔月扑红扑红的脸,思绪万千。 真的眼睛? 真的眼睛。 真的眼睛…… 黎云初给自己手机开了机,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求证一个假设,没一会儿,黎云初解锁进入桌面,一切都相当平静。 黎云初点进那个闹心的APP,页面中心还显示着相关信息,体温还处在橙色警告范围,低烧,心率相较于之前要平稳许多。 大医院的误诊率应该挺低的吧?不是应该。 但不是误诊似乎要相对好,对于林朔月来说。 “……” 黎云初深吸了一口凉气,移了下椅子挨近到床沿边上,目光来回扫过,最后落到林朔月左手手腕上的手镯上。 这镯子黎云初上回就见到了,起初对林朔月戴这个还是有些鄙夷的,好在上回看顺眼了,但没自习观摩过,原因纯粹。 黎云初,他瞧不上。 手环和手链的结合,银制的,没什么特殊的,或许意义非凡?除此之外,唯一一处的极具辨别性的标签,“yewn”。 银杏? 或者是其他的意蕴。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外边等候的司机敲门进来,毕恭毕敬地问候一句,“二少爷,院外大少爷的车已经到了。” 黎云初把玩着手镯的手不经意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玩着,直到司机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等着。”黎云初半天就吐出两个字,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司机没再说什么,默默地退了出去。 半小时后,又来催了一次。 “等着。” 一小时后。 “我都说等着,听不懂人话吗?!”黎云初稍微提高音量,怒声。 “……” 司机低头退了出去。 黎云初在这时接到了班主任发来的消息,低头一看,两眼一黑。 操!我操啊,黎允笙你他妈能耐!! 班主任给他发了成绩单申请表格、在读证明申请表和离校申请表。 操操操…… 黎云初退出聊天界面,没等号拨出去,来了个电话,黎云初这会儿对黎允笙简直是恨之入骨。 “你他妈发什么神经?!”电话一接通,黎云初破口大骂,声音回荡在空荡的病房内,注意到床上的人不适反应,声音刻意压低。 “黎云初,你哥让我给你送去国外进修,你就这态度?”对面语气刻薄又不容抗拒,情绪没见多少起伏,就能让人心生敬畏。 他爸,黎闵岩。 黎云初犹如一拳打在铁板上,哽了哽,硬生生把话咽下去了,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知道了,爸。” 操,黎允笙你真该死啊!! “三天时间,你做好准备。”黎闵岩清了清嗓子,向黎云初发话。 黎云初含糊其词,算是应了。 电话挂断的忙音,黎云初抬眼与林朔月水灵大眼对个正着,林朔月脸上的红散下去了点,额头浸出细腻的汗珠,连带着弄湿了鬓发和前边碎发。 “满意了?”黎云初凝视着林朔月,冷言相对。 他现在压根没心情去探究,林朔月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或者说他在刚才妥协出国留学的事,经历过好几次的错觉,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到底是不是错觉? 记忆的错误归因? 错误…… 他看未必。 林朔月干哑着嗓子说不出话,眼里却没有黎云初料想中的幸灾乐祸,反倒是一片迷茫。 装的。 死装,给谁看?! 黎云初耐着性子把林朔月扶坐起来,倒了杯水递给他,林朔月左手接过凑到唇边抿了好几口,往回咽了咽,试了试嗓音,才放下让黎云初拿回去。 “比之前要早。”林朔月垂眸盯着自己的双手,手上还在挂水,轻叹出声。 “什么?”黎云初一头雾水,要以往还能猜猜,现在着实是没那心情。 “你出国的事。”林朔月面色平淡地解释一句,把黎云初炸得焦脆脆的。 “你早跟黎允笙约定好的是不是?!操,他妈把我耍团团转?好玩吗!!”黎云初猛然站起身,手机一把砸床被子上,发出沉闷的噗响,“林朔月……真他妈是我眼矬!!” 黎云初他出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不是凭借他自己的能力混得风生水起,就是黎允笙将他置之死地,说不定黎允笙那个畜生早就等着自己向他求情的狼狈样了。 畜生!! 畜生!!! 弄不死他,我就不姓黎!!! 操。 “听解释……” “不听。” “你得听,黎云初。”林朔月缓缓开口。 黎云初望着林朔月顿了顿,这个时候笑,什么意思?看不出什么意思,林朔月笑容很浅,不过看得出是发自内心。 “有屁放。” “没有。” “……” 操。 都快走了,还在逗猴样玩呢。 “首先我不认识你哥,正如你说的他让你来帮我,是出于上辈的旧情,即使我不确定她们上辈是怎样的交情。其次,你就算留在国内也分不到一杯羹呢,当然这取决于你自己。最后,你怎么知道你们最后会是鱼死网破而不是其他的。”林朔月抬眸看着黎云初,眼睛清明透亮,左眼仍旧是红光闪烁一瞬。 还说不认识。 这都他妈像了。 黎云初一恍惚,俯身抓着林朔月的衣领,距离骤然拉近,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朔月的眼睛看。 “我就说,怎么莫名其妙看到这个光无名火。现在真他妈是越看越像,往眼球里放科技,迟早得瞎!操!”黎云初不再顾及音量,响彻整个病房,走廊外估计都听得到。 林朔月面不改色,神情冷漠又无情,垂眸不再看着黎云初,默默无闻,终于在黎云初甩门出去之前,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道,“一路顺风。” 黎云初没说话,回答林朔月的也就变成了关门“嘭”的一声闷响。 林朔月充耳不闻,盯着面前的白墙愣神,手搭在一起搅弄,视线落在墙上挂的时钟上,停了几秒,穿透。 林朔月,快想啊。 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然林朔醒了,又会成为你行动计划的阻碍,那又该怎么办呢? 林朔月靠着床头不知不觉坐了快半小时,直到左手出现轻微的肿胀与刺痛,才回过神来,摁铃叫了医生。 与医生一同进来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林朔月眼睛原本是轻度近视的,好像复明后视力也恢复如初…… 林朔月视线投过去,看清了人的脸,与刚走的黎云初有五分像,五官更深邃,身上气质也更沉稳,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清晰的界限,而是莫名的想亲近。 林朔月上一瞬间还不明白,在看到对方左眼同为白灰色时,不,灰褐色,心有了个底,之前的疑惑也烟消云散。 这应该就是黎云初嫌恶至极的人了,黎允笙。 难怪黎云初刚才气急败坏地说眼睛像,都装了科技,都让他眼熟。 医生帮忙处理林朔月的伤口,换了瓶制剂继续输液,林朔月予以配合,黎允笙则是坐到了病床旁的椅子上,目视着医生与林朔月的互动,无话。 医生嘱咐几句,林朔月只管点头,没听进去,医生向黎允笙示意了下才离开了病房。 “你和他是……”林朔月开口,目光随着扫过去,话语不全,指向却很明确,对于有心之人。 两人目光相触,黎允笙浅笑一声,没打算掩饰什么,坦言,“你和林朔是什么关系,我和‘他’就是什么关系。” 云里雾里,弯弯绕绕。 这并不难理解,恰恰相反。 他们是双重人格的关系,林朔是主人格,“他”是附属人格。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林朔的存在已经是一个客观事实,而“林朔月”的出现却是依附于飘忽不定的某个契机,甚至可以理解为某个偶然。 总之,即使“林朔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的出现与存在并不必然。 这么类比的话,黎允笙和那个“他”也是双重人格的关系? “不完全是,但也不重要。”黎允笙好似看出了林朔月的内心想法,适时而打断,并给林朔月解释,“我此次来是想要完成最后一个环节的,然后再道别。” 林朔月深深地看了黎允笙的眼睛一眼,灰褐色的左眼闪着红光,夹带科技,单是这个红光就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乃至战栗。 黎允笙说完站起身,弯腰俯身,一手撑着床,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左眼快贴近林朔月的左眼,林朔月本能地往后躲了躲,随后回来,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 眼前的红光由一个点逐渐扩大,占据林朔月左眼的整个视野,林朔月还是闭上了眼,眼外的红光还在晕染。 不知过了多久,林朔月自身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感受到面前人离开,林朔月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瞳孔收缩适应光亮,扭头看向黎允笙,皱眉。 “你的编号将会0745,林朔月,如果拿着全知视角都不能完胜的话,你还是乖乖把意识主动交给林朔吧。毕竟,他与你不同,他被保护的很好,同时造就了他纯白且无暇。”黎允笙站在病床旁,一手插兜随性模样,又抬手帮林朔月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林朔月手不可抑制地抖了抖,攥紧后才稳定下来,思考着黎允笙的话。 全知视角? 他们六十多次,难道视角还不够多吗?不够。 他早说过,每一次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变化,人最不擅长地就是把握变化无常的事物与事理。 黎允笙收回手,再递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样东西,一个长方的小型礼盒,勾唇笑了笑说,“收好,别碎了。某人原本打算送的美丽废物,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 黎允笙没说的是,扔不扔其实早就成了定局。 林朔月没接,也不再看黎允笙,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当中,并未过多关注黎允笙的动向。 黎允笙交代完所谓的最后环节,做道别,走出了病房。 林朔月十几分钟后才呆愣地盯着那个礼盒看,礼盒上有个特殊设计的LOGO,看起来像是装饰品,易碎的装饰品? 林朔月拿过来放到自己面前,缓缓打开了礼盒,一个较长的链子,点缀着其他装饰物…… 美丽的废物。 易碎? 重量不对。 林朔月扯了扯唇角,比苦笑还难看。 或许,我的存在自始自终就是你的阻碍呢,林朔。 你从来没有真正需要过我。 或许,这都是我的自以为是。 我以为,你有我才能活下去。 我以为,你有我才能将曾经的缺失一并讨回。 我以为…… 你好幸运,所有人都在帮你。 而我受你的眷顾,体会到了帮助那瞬间的温暖,而不是全都凭借着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个人格意志消亡也许是迟早的事,必然的事。 那太坏了。 出现是偶然,消亡是必然。 可是,这个世界你经历的就证明,这和原来的不一样。 看似我束缚了你,实则我也深陷其中。 我忽然觉得,你那个唯美的救赎方案,好像也不是不行。 林朔月心脏猛地收紧又放松,惹得他浑身发软,好不容易撑着身子躺下来。 林朔月躺下后,不久,便睡过去了。 林朔月,他又做梦了—— 预知梦。 “闵上行,我的名字。” “你的生命体征不正常,必须尽快去医院。” “救我……求求你……” “林朔月,别太善良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他们逼我的……” “我不是说过,下次还么,就这次。” “你都快把我想成一个精神分裂了,不是快,是已经。” “疯子——!!” “你碰他一下嘴皮子,我扒了你的皮,怎么样要试试么?” “祝你们,不得好死!!!” “不要——!!!” “我走了,祝你快乐,祝你,成功。” ………… 各种音色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伴随着相关的画面迅速略过,有他自己的,有其他人的,就像过了一场盛大的电影,到头来只有百感交集与心潮澎湃。 林朔月猛地睁开双眼,面前的景致换了,换成了……车内,车内空调温度适中,平稳地停了下来。 “少爷,到家了。”他们家的司机和声提醒到。 林朔月抬手搭在眼前,思索两秒,撑着座椅坐了起来,声音平淡,却有些不稳,“知道了,辛苦了。” 司机继续说,传达着指示,“夫人为您申请了一周的假期,想让您在家休整调养一阵,您想去哪儿可以随时通知我……” 全都告知完毕了。 林朔月只听了前半部分,最后点头致谢开门下车,又被司机叫住了,林朔月回身看到司机往窗口给他递东西,一个长方的小巧礼盒。 林朔月顿了顿,接下,收了回去。 林朔月看了眼时间,凌晨十分,家里意外地亮着灯,司机礼貌招呼一声驱车离开,林朔月则是进了院子,还没来得及推门而入,大门自己开了,自动打开的,没有人。 林朔月走进大厅,一道电子音效环绕回荡,“欢迎少爷回家,现在时间很晚了,为了保证您的健康,请尽快回房间休息吧。”语调活泼,完全是富有生机活力的样子。 他在学校的这几天装备的吧,家居智能管家系统。 “您可以叫我各种称呼,我会通过语境应答。” 林朔月拿着礼盒径直上楼,系统也并没有因为林朔月的冷落而出现其他反应。 林朔月上到二楼,无意说了一句,“记得关灯,不要尝试窥探我的私人领域。” “少爷不用担心,您是主我们只是方便您生活的工具,同时我们也很荣幸能够成为少爷的便利工具。” 程序设置的还挺客套,上道。 林朔月没再说什么,回了自己房间,身上手上拿的东西全都卸下来扔到床尾,简单洗漱了下才回床上躺着,手轻轻一捞,毛茸茸的玩具熊滚到他的怀里,盯着它乌黑的眼睛入神。 明明什么都没有,明明都不会动,为什么会感觉到眼神那样鲜活、灵动且真挚。 林朔月不禁抱紧了些,顺着毛,放鼻尖嗅了嗅,小熊的身上除了淡淡的一点儿香味,剩下的就是“一股子熊味”了。 林朔月轻呼出一口气,一歇下来就有功夫胡思乱想了。 一周其实是适中的,因为下下周有个月考。 他是怎么回来的? 自己?还是靠的别人? 林朔月即使有猜测却无法证实,可他的直觉一向准,完全不需要其他证明。 实在要,结果将是反向最好的证明。 还有,预知梦。 仅仅如此么? 林朔月总觉得,不仅如此。 他或许是对的。 他是对的。 文里一片口口,好多嘴。「bushi」[问号][狗头] 无关紧要的小剧场: (小剧场1) 黎云初闷坐在车里,后悔了,他应该至少要亲自把东西给出去的,虽然现在看来没什么意义。 不对,黎允笙个狗贼!!! 半路把他的高定给截胡了。 操!操!!越想越气!!! 黎允笙快半小时才下来,黎云初几次三番想下车,每每都被车外的保镖拦着,以一敌众的傻吊行为他是不会做的。 但是,什么都不做又显得毫无脸面可言…… 黎允笙的保镖为他开门,黎允笙还没上车,迎面而来的就是黎云初一个飞踢,眸色沉了沉抬手给人一把拽住,眼神眯了眯,“想要了,晚点。” “我晚你大爷,操!”黎云初挣不开,只能嘴上占上风。 好像,也不是很占。 黎允笙猛地往前使力,半倾着身子,黎云初腿被迫折回来压得紧实,吃痛得粗口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操……” “行。” (小剧场2) “黎云初呢,让他来见我。”黎闵岩靠着椅背,抬眼扫过进书房的黎允笙,冷不丁问了一句。 “他睡了,不方便。”黎允笙自顾自找沙发坐下,靠着,手臂伸直搭在沙发后沿,一股慵懒劲。 “你……”黎闵岩抬手指了指黎允笙,终究是没说什么话,反倒是自己离开了书房,留黎允笙独自悠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第18章 林朔月,不要哭 「从今往后,我有两个小熊。」 “少爷下午好,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小礼恭敬地向林朔月微躬身,站在楼梯口欣然招呼。 林朔月下楼,餐点小礼已经摆上了餐桌。 林朔月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四十分,如果是现在出发去学校,时间算是相当充裕的。 林朔月应声,先是进厨房洗了个手,才入座就餐。 小礼在一边坐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朔月看,但自己好像没这个意识。 林朔月顿了顿,被人见着吃饭,还是不太习惯,就算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林朔月原本还在想,要不要明天再去学校,正好可以申请隔离考场。 一个人考试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至于为什么还是选择在周日下午回校。 其一,流感这个理由虽然实在,但他妈那边会接收到消息;其二,似乎这次没了指证考试作弊的麻烦。 既然没有,那就平常吧。 “味道挺好的,量也刚好。”林朔月抬头看了一眼小礼,中肯评价。 小礼忽然听到林朔月说话,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应声,“啊……那就好,那就好。” 我还担心,不合您胃口。 “我还担心,不合您胃口。” 小礼讪笑一声,意识到自己刚才很有可能不自觉下盯着林朔月看了很久,行为很明显,明显到对方开口说话拉回自己的思绪。 哦对了,饭后水果,我现在去准备。 “哦对了,饭后水果,我现在……”小礼突然想起什么,赶忙站起身正要往厨房走,听到林朔月的话,顿了顿,又返还回来,撑着椅背有些不知所措。 林朔月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嘱咐小礼一些话,“现在是五月中旬,大概五月底才回来,这期间就不用特意过来了。” 估计以后都不用再过来了。 不过,没关系。 至少…… 至少。 小礼意会地点头。 “少爷,车已经在外院等候了。”系统家居管家出声提醒,电子音效回荡在大厅。 林朔月吃得差不多,放下碗筷任由小礼收拾,临走时打了声招呼。 林朔月出了院子上车,司机驱车去往学校。 从家到学校,不到二十分钟,刚好六点十五分在学校大门下车。 林朔月融入到稀稀拉拉的人群当中,直往教学楼方向走,天色渐暗,教学楼一整栋楼都亮着灯,哄闹的人声让炎热的天气更显焦躁。 林朔月在距离一楼楼梯口还有一段路程时,放缓了脚步,眼前的平静的场景一换—— 下一瞬,一个结实的保温杯从高楼坠下,正要砸在自己身上。 一个身影忽然出现,没砸中…… “……” 林朔月眸光闪烁,继续往前走去。 忽然一个冲击空气摩擦的呼声从头顶响起,逐渐拉近。 “小心——!!” 林朔月反应过来已然被人揽过,推至一边,躲过一劫。 金属撞地的轰响,震耳欲聋。 回神,耳边传来一道隐忍的痛呼,林朔月连退几步好不容易站稳,才不至于连带着人往后倾倒而去。 对方松开自己,林朔月将视线投放到痛呼的来源,手肘,貌似还砸下了一块薄皮,血液缓缓浸出。 伤口算得上触目惊心。 “怎么样,没事吧?”林朔月仰头看着人,轻声问道。 对方见到他,表情多了分生动,就是生动。 “你看像是没事的样子么?”语调竟然还能悠然自得。 当然不像。 这样大的动静,还是引来了不少同学,还有值班老师。 “算了,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你先走吧,我自己解决好了。”没受伤的手一挥,在林朔月肩上拍了拍,“不想被围观就快点走,林朔月。” 林朔月一僵,迅速反应过来,躬身道谢,“谢谢你。” 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林朔月对于他的面孔算不上熟悉,很陌生,陌生到好像在学校里从来没见过。 值班老师驱散了围观的一些同学,领着人去了医务室,好似认识这位同学,见着他的伤势直皱眉。 林朔月捏着一侧书包带,上了楼,回到教室。 距离晚读还有点时间。 只是,林朔月走到门口发现自己的位置变了。 准确地说,是他们班定期调换了位置。 这很正常。 这不正常。 因为剩下的两个空位是一起的,他原来还是一人座的。 “……” 班主任提前到班里领班,看到林朔月走近了压低声音提醒,“你的座位调换到了,双人座,后续换坐再跟我说。” 林朔月点了点头,目光扫去,礼貌致谢,走往那两个空位,在一个明显是他的书本的课桌上坐下来。 明天是月考,一贯的自主复习,不统一晚读。 月考时间一般会定在中旬那个周的周二以后,不会定在周一。 但这次的不一样,这回先是高一高二年级的月考,考完之后马上衔接高三年级最后一次模拟考。 这么想来,也说就得过去了。 晚读结束后,通常会有五分钟时间给学生做修整,准备接下来的第一个接近一个小时的晚自习。 班主任组织同学们安静地处理自己的事,随后领来了一名新的同学。 新同学一来,还是吸引了不少同学的注意。 毕竟,刚走一个黎云初,现在又来一个与黎云初气质好歹有八分像的人。 最主要的是,手肘上好像还包扎着纱布? 新同学对于他们的视线也没表现出不适,勾唇一笑,友好地向他们打招呼。 “闵上行,我的名字。十六中来的,请多指教。” 闵上行? 闵上行接下老师的指引,单肩挎着书包,走下台走到教室里唯一的空座上坐下。 “新同桌,不理人?”闵上行下来后简单收拾东西,用右手给林朔月打招呼。 林朔月完全陷入自己当初梦境的回忆,视线甚至还停留在讲台上。 “……” 闵上行不再主动搭话,右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盯着林朔月,左手上的包扎处理晃得刺眼,随后是一阵喃喃自语,“难怪,黎云初说你谁碰谁倒霉,起初我还不信。” 林朔月终于出现些许动容,给闵上行一个复杂的眼神,留他自己体会。 班主任在讲台继续强调一些事情。 林朔月捕捉到了某一时刻漏掉的细节。 闵上行的脸这会对上了,那么他的话语以及预知梦里的一些行为就能够急速地划分。 “闵上行,我的名字。” “你的生命体征不正常,必须尽快去医院。” “林朔月,别太善良了。” “林朔月,看这是什么。” 闵上行将手机屏幕转向林朔月,晃了晃,意味深长地展示。 林朔月扭头,晃入眼帘的是那个熟悉的APP界面。 此时他的各项体征无异常。 “黎云初原来的化学课代表的位置,现在空着,有意向的同学可以现在说明,或者私下找我。” 班主任此话一出,班里顿时议论纷纷。 主要的自然不是化学课代表的选取担任,而是出国留学的对象,黎云初。 “林朔月?”班主任一道声音把全班同学的议论声抚平,一众人将视线转向后边的两桌。 “你有这个意向是么?少数服从多数原则,主要看同学们大家的意见” 班主任疑问的眼神投了过来。 林朔月收回了手,一边的闵上行低头闷笑。 闵上行压低声音搭话,“不过,说是有点意思也没错。” “……” “我想争取一下。”林朔月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同学,礼貌地微笑示意。 班主任抿唇,轻笑着说,“好,那就暂时由林朔月担任化学课代表吧。” 林朔月都做好了竞选然后自然落选的准备,闻声不解。 其实,暂时的,之后基本上没人会半路凑上来说什么竞争,有的话这时候就该有了。 可班主任一锤定音,再有异议倒显得有些刻意。 为什么会有异议呢? 林朔月在班上排名也就中上起伏,但平时的透明度极低。 这也还好,没结什么好缘,也没招惹什么人。 一个课代表而已,不至于怎么样。 不至于,怎么样? 一般中等生而已,把机会让人家。 也不会怎样。 中等生? 在他们看到林朔月在本次月考的班级排名第二时,对于这位小透明“中等生”彻底不淡定了。 一周没来,还耽误了很多课程的前提下,月考物理类年级前十,班级第二。 什么概念? 钞能力啊,绝对是钞能力。 私下请家教了?但为什么之前不是这样,难道还有隐藏实力这一喜好? 林朔月家里给学校捐楼的事,早之前就有传闻了,现在看来,隐藏富二代么?? 质疑声不少,但无人敢空口鉴作弊。 林朔月盯着成绩条入神。 林朔,这是你应该达到的成绩,这才是你真正的水平。 不,说好了的。 这是属于我的。 这属于林朔月,作为林朔偶然出现必然消逝的第二附属人格的,林朔月。 “纸条都快盯出窟窿来了,林朔月。”闵上行将自己的成绩条甩在一边,用书压着,抬手反指着自己,漫不经心地提醒,“班级第一,在这里。” 林朔月瞥了闵上行一眼,神情淡漠,转而用余光看到了后门的化学老师。 视线相触,眼神交流完毕,林朔月起身往外走去,与化学老师一齐在走廊边上交接任务。 化学老师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女教师,有条不紊地阐述着安排,“现在第一节晚自习,待会第三节的时候组织同学们到实验楼化学实验室405进行化学实验,我也是直接在那边等你们,就不过来了。时间来不及的话,可以叫同学们提前几分钟过去。” “主要带课本还有化学实验报告书,好吧?” 林朔月听着记着,点了点头,化学老师交代完抬手轻拍了拍林朔月的手臂,让他先回去。 “好的,老师。”林朔月应声,回了教室。 这次的化学实验其实在早之前就已经有说明过的,只是化学实验室的器材不足以支撑整个年级的班级全都进行化学实验,因此一推再推。 现在估计是新的器材引进来了,化学实验自然就可以开始筹划了。 林朔月回到教室,有不少同学往他这边看,林朔月干脆把化学老师的嘱咐一一阐述了遍。 同学们也没什么其他声音。 “有必要这么紧张?”闵上行待林朔月坐下来,靠近了压低声音调侃,手机界面又是那个APP,心率接近一百二。 林朔月握着笔的手确实,不自觉地发抖,并且还一时抑制不住。 说了不适应在明亮的聚光灯下,不管是林朔,还是林朔月。 更何况,现在他们都占用着同一具身体。 “……” 表兄弟么?有点意思。 这几天,闵上行不仅是作为林朔月的同桌,还作为他的舍友,另外加上去哪都挨一起。 这下考试排名也是挨一起。 而上次闵上行为救林朔月手受伤这事,更是在这几天被吹的飞起。 最终的判定是,失误导致的意外事故。即使把水杯放走廊的边上的人和撞到水杯使其高空坠落的人,都受到了相关惩戒,通报批评,引以为戒。 当然,闵上行也没有刻意隐瞒其与黎云初的表兄弟关系。 用闵上行自己的解释就是—— “我之前一直说转来附中,他们都不同意的。” “但现在又立马让我转了过来,你们该庆幸,毕竟转来的是十六中的中流砥柱。” “总之,间接地我还是得先谢谢你,另外,扯平了。” “话说,你不会是故意的吧?不然为什么在那前一会儿停了才继续走。” “黎云初也说过,你这个人只有外表看起来纯良……” 闵上行口无遮拦,一句接一句,话都插不上一句。 林朔月侧头看着他,缓缓出声,“你在十六中有同桌么?” 莫名其妙就岔开了话题。 其实,还在话题之内。 闵上行顿了顿,明白了林朔月话里的意思,偏不顺着他的话,笑着回,“有啊,挺舍不得我的,毕竟旁边坐的是位大神。” 话多,自恋,死装。 林朔月看人一向准得没边。 最后还说什么合作愉快的话,未来一年,互相理解,互不干扰。 谁跟你一年两年,不理解,也别想愉快。 “不说话是在打坏主意么?”闵上行手上转着笔,视线来回扫向林朔月归于平静的手和归于正常的心率。 “是啊。”林朔月眼睛眨了眨,头都没回,坦然。 “难怪,我就说黎云初从来不会喜欢乖乖崽。” “哦,黎敏妍同学就喜欢话多的人了?” 林朔月扭头看着闵上行,不以为然地莞尔一笑,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戳人软肋。 “我操……” “我是真话多,你也是真坏啊,林朔月。” 闵上行这回话不占上风,失了平时的随性从容。 林朔月知道黎敏妍很正常,毕竟对方常年霸年级榜,成绩优异的没话说。 闵上行的那一点掩藏得很好的心意,却被林朔月看得如此通透。 闵上行接下来的两节课,安静多了。 也不会半会儿就凑上来呛几句。 第二节晚自习课间,同学们自觉收拾东西前往实验楼,不用林朔月额外强调。 到达化学实验室,化学老师组织二班同学按化学小组入座,顺带强调了化学实验器材使用的相关要求。 至于实验过程中的细节,他们在上课时候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不用再过多强调。 除了单纯的做实验,还有实验观察报告,大概在实验课结束后分小组上交。 老师再根据课堂表现以及实验结果性报告,评分,这直接间接地关乎每位同学的实践类综合素质评价。 同学们严格按照要求进行着实验。 “原则上,这算是实验失误。”林朔月俯身观察化学制剂的添加,抬眸瞥了闵上行一眼,略微蹙眉,实话实说。 “原则是基于节省的前提。”闵上行辩解得有理有据。 林朔月注意力重新落回到制剂反应上,记录反应过程变化。 实验课也就四十分钟,并且这节课下课就晚休时间了,距离熄灯还有三十分钟时间。 这段时间将是他们少有的自由支配的时段。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化学老师下来找到林朔月说明情况,“林朔月,是这样老师有点急事,待会你帮忙收一下实验报告书,然后组织同学离开后锁上门好吗?”说着将实验室的门钥匙交给了林朔月。 林朔月接过后,意会地点头,并询问了些细节事项,“好的,老师。那到时候我把报告书统一交到您办公室?” 化学老师应声,接了个适时而来的电话,提前离开了实验室。 到点下课,同学们同样是自主清洗实验用具,将化学制剂摆放归位,留下几位值日生打扫实验室的卫生。 其他都挺自觉的。 但是一到下课时间,就都想提前跑路。 林朔月在讲台上收取实验报告。忽然听到一声的玻璃碎裂的脆响。 事发者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紧张得人都有些颤栗,打碎玻璃器皿的手还在抖个不停。 “没事,打扫干净就好了,其他的我会跟老师说一声。” 林朔月委婉含蓄地接下最后打扫的帮助。 同学们基本上散完了,剩下的各种理由,四位值日生最后也只剩下一位。 林朔月整理好报告书,放在讲台,往角落低头扫地的人望了一眼。 对方好像有所感应,抬头看了上来。 “最后的碎片我来处理吧。”林朔月表现的平常,客套。 实验室后排的闻一泉点了下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拎着垃圾搓斗到外面走廊的垃圾桶里倒,再返回的时候,实验室里的灯光灭了,林朔月适应黑暗后从讲台里边一角走出来。 闻一泉放下手里的劳动工具,迎面进了门。 林朔月顿了顿,随后就见闻一泉关上了门,实验室外窗都拉着窗帘,仅剩的可以透进灯光的一处也被阻挡,只有前门上边的窗子透着微光进来。 林朔月身上恰好洒上一层柔和的光,步伐停了,不再往前。 闻一泉整个人融入黑暗当中,让林朔月几乎找不到目标。 闻一泉背着光,一步步往林朔月靠近,逼得林朔月连连后退。 “你可以先把东西放下,以免弄脏。”闻一泉出声提醒,声音刻意压低,语调懒洋洋的。 这不对。 林朔月甚至没有预知到这般场景,和预想的不一样,意味着…… 闻一泉是一念之间的事。 这不对。 时间都有提前,很多事都有提前发生。 可梦里没有。 准确地说是,闻一泉挣脱了原来的自我意识,生出了新的意识。 不可控的意识。 连带着情况也变得失控。 就像是林朔的主意识一样,不稳定且不全知。 “……” “你想要什么?”林朔月终于看清了人的身影,轮到自己步入黑暗,闻一泉被映衬得光影交叠,恍惚不清。 闻一泉忽然嗤笑出声,意味不明,“你是在明知顾问么?” 林朔月连连后退,他忽然能理解黎允笙同时也是0342当时的那句“如果拿着全知视角都不能完胜的话,你还是乖乖把主意识交给林朔吧”。 林朔月下意识往后退,就连过道上的一个线路管凸起都没来得及注意,重心失衡向后倾倒而去。 “害怕我么?为什么,只有第一个林朔月才会害怕我。”闻一泉一把给人捞了上来,手紧箍着后腰往自己身前靠,看不清的表情,话语却比其更让人怖惧,“你是林朔月的第二人格,你想要为他讨个公道?那怎么办,现实的他,活的那样多彩压根用不到你分毫。” “滚开,别碰我!”林朔月的挣扎好像无济于事,人还是被束缚得死死的。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既然这具身体是真正属于你的,就不用在意林朔了吧。”闻一泉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疯子…… 不对,不对。 闻一泉怎么会知道这些? 知道自己是第二人格,知道另一位沉睡的是林朔。 知道…… 不可能。 林朔月抓着什么猛地往前一挥,瞬间的事,世界亮了,将他无情地曝光。 闯入视野的是鲜血淋漓的手臂,林朔月呆愣愣地手上随之传来隐隐的锋锐的疼痛感。 疯了。 闻一泉的手臂被划了个很深的口子,鲜血直流,滴落到地面上,溅起一簇的血红的花,而林朔月手上还拿着玻璃碎片,手掌同样被划伤,渗血。 林朔月意识到情况,身体不稳地往后踉跄两步,靠在实验桌上。 闻一泉脸上的错愕不容忽视,林朔月视线逐渐模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闻一泉附了上来,湿热的吻印在颤抖的双唇上。 林朔月垂着的手还在抖,被动地承受着赎罪般的点缀与印刻。 林朔月,如果不能完胜的话,就把“自己”还给林朔吧。 毕竟,他是那样的纯粹且多彩。 而你,的存在却毫无价值可言。 我不甘心。 “我不疼……” “林朔月,你不要哭。” 可是,我不甘心。 我先把第六十五次(这次)的写完吧,缓缓再往下[狗头][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林朔月,不要哭 第19章 林朔,你真自私 「我的小熊,都不会走路。」 “林朔月!” 一道声音从实验室门外传来,闵上行,急冲冲地跑回来了,手机不和谐地发出警报声,即使音量不大,但足够在场的人都能听到了。 林朔月闻声猛地一抖,刚才身体的僵硬与禁锢好像才被解禁。 闻一泉松开了他,转而将头抵靠在林朔月的肩上,身体重量往林朔月身上倾倒。 林朔月左手颤抖着虚着力撑在实验桌上,浑身发软,只有理智回归。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彰显着他还活着,可心率着实不正常,快得让人直觉危机感。 那刚才的画面…… 都是假的? 幻象。 还是另一个全新的预知? 林朔月你果然还是,毫无价值,毫无用处。 明明超越科学常规的能力都在身上了,那为什么还是会处于被动,处于下风。 为什么还是会被一个又一个圈套陷阱拉扯,笼罩,吞噬。 林朔月重新陷入自己的头脑风暴,无法自拔。 忽然,脑子被刺激一般的嗡声,逐渐放大,林朔月听不清外界一切声音,很快也会失去对现实的感知。 最后失陷的是听力,林朔月恍惚听到有人叫他。 “宝宝,为什么要反抗……” “……明明我这么爱你。” 疯了。 疯了…… 林朔月终于知道,为什么六十多次,每每都会是在他这里失控。 为什么呢? 因为这根本不是“他”的病根,而是现实的林朔的“噩耗”。 为什么呢? 因为现实中唯独某个人被略过,被幸免,被保护。 没有得到应得的报应,没有承受应得的因果。 林朔月控制自己的身体,挣扎着,终于猛地睁开眼,医院的消毒水味在他嗅觉回归时刻,冲击着他的大脑。 林朔月手指动了动,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变得尤为冷静,环顾四周。 独立的病房,很宽敞,有人守在床边。 闻一泉。 两人视线碰撞,闻一泉手臂包扎好了,坐在床边守着他。 “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么?”闻一泉望着林朔月,率先问出声来,语气语调还是一贯的温和。 那是幻觉。 如果林朔月选择被这副表象所迷惑的话。 就会这样认为。 林朔月哽了哽,喉咙往回咽了咽,有点干,清了清嗓子开口,第一声哑的。 “……” 林朔月摇了摇头。 闻一泉轻笑一声,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伸过来揉了揉林朔月的头发,离开时手指缠着一缕绕圈,另一只手搭在病床沿上,复杂的眼神中柔和占据主导。 “再养养,养好了我们回家。” 林朔月顿了顿,眼睫毛扫了扫,眼前忽然闪过一些遗留的画面—— “他”放下实验报告以后从讲台上下来,走到实验室后排,闻一泉正在打扫碎玻璃。 然后“自己”路过线路时踉跄几步,差点栽倒在地,闻一泉上前扶了“自己”一把,谁知道自己反应极大,抓着一块碎玻璃就往人手臂上划,再然后就出现了自己清醒前的场景。 闵上行来了,让自己尽快去医院。 可是自己半路晕了,闻一泉手上的伤还挺严重,草率地止血后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关于这个突发事件,校方介入,调了实验室的监控,发现正如现在看到的场景一样。 闻一泉作为当事人并没有怎么追究,但是闻家不一样,打算把这件事追究到底。 严重到把林朔月送进精神病院的地步,不出意外,他现在就是在精神病院。 在这两天,这件事双方父母都有出面,林母确实极力希望和解,可是还是答应了把林朔月送进精神病院的要求。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 因为林母不仅在家里配置了高科技的家居系统,还在家里的各个角落装配了摄像头。 这没什么,这只不过是偏执的控制。 这有。 林朔月“自言自语”与其他反常行为全被记录在摄像里,只要随手一翻,就完全是铁证如山。 林母怀疑林朔月有精神病,就变得正常不过。 送进来一是为了不再中伤他人,二是保证林朔月自己的安全。 他们好像觉得这还是可以医治的,只要林朔月愿意配合,愿意接受治疗。 好起来是迟早的事。 “在想什么?”闻一泉抓着握着林朔月的手,放自己脸上轻蹭,望着林朔月笑着说,“只要你想,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林朔月手轻颤了一下,到底是没抽回来。 “我们”,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已经逃不开了,林朔月。 说好的不甘心呢。 说好的赢一次呢。 说到底,不是我禁锢的你,林朔。 是你束缚的“我们”,我、你和他。 林朔,你真自私。 你真厉害。 原来我的出现也绝非偶然,而是你一手设计的。 难怪,我早就说过了。 你分不清我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你设计了“第二人格”的出现。 只管出现,不管是谁。 所以你分不清。 你还分不清我和林望,因为你设计的“救赎”总会有一个人的降临。 所以,你分不清。 就像现在,就像这所谓的“预知”,你是布局的人,你当然可以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 甚至是超自然的能力,你也能算计其中。 可是这不对。 那你之前的种种,种种,原来都是自己的自导自演??! 不该是这样。 你怎么能这样呢,林朔。 不对。 不对。 不对…… 林朔,你是大骗子。 你就是这般轻而易举地,骗过所有人。 现实没发生的事,“梦里”怎么可能会“重现”呢。 疯了。 疯的不可理喻。 林朔月猛地甩开了手,毫无预兆,面对闻一泉接下来的靠近,表现出超强的警戒反应,双手抬起来抱着头,同时耳边传来刺耳的铁链拉动的“唰啦”声,浑身一僵,视线里尽是恐惧。 林朔月的手脚被扣着紧紧的,只留下受伤的手能动,手上手铐的链子很长,还能动就是离不开床。 闻一泉见状莞尔一笑,站起身来俯身撑在床头,盯着林朔月,语气如常,话语却诡异地吓人。 “他们真坏,怎么能把你锁住呢。” 林朔月后背发冷,手掌心冷汗直冒,目光被迫落在闻一泉脸上,呼吸一滞。 “不要哭,林朔月。”闻一泉双手捧上林朔月的脸,拇指抚了抚,抹掉林朔月脸上的泪痕,“好了不哭,你不想待在这,我们就回家养养,好不好?” 林朔月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地应了声。 这回反倒是闻一泉有些许意外,就势在林朔月湿热的面颊上吻了吻,林朔月本能地往后躲去。 这才对,就算是妥协也不该是即刻的转变。 闻一泉抬手揉了揉林朔月凌乱的头发,放轻语调说,“吃完饭我们就先回山居秋苑收拾东西,然后再回我们家好不好?” 不回自己家,当然。 闻一泉从一开始就在强调“我们”和“回家”等词汇,总不能是无意,是刻意的。 林朔月眨了眨眼,张口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闻一泉让人给送来了午饭,并把林朔月手上的手铐给摘了,还留着脚踝上的两个。 林朔月吃得不多,闻一泉也没强求。 吃晚饭半小时后,收拾收拾准备动身回家。 林朔月穿的是病服,闻一泉给他递来一套,“要我帮你换么?刚才吃得这么少,会有力气么?” 林朔月接下后,摇了摇头,正要去卫生间换上,身后人又把他拉了回来,从身后抱着力度适中,手横在林朔月的小腹上,下巴靠在林朔月的肩上,压低声音问他,“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林朔月顿了顿,手拿着衣服垂下来,缓缓开口,“六月二十三。” 闻一泉又问,“十七岁?” “十八。”林朔月回。 “好。” 闻一泉没再说什么,放开了人,任由人去卫生间换衣服。 林朔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露憔悴神色,盯久了恍惚镜子里的人不再是自己,索性收回了视线。 一套,设计感十足的白衬衫,丝缕和带子,料子也是柔软款的,黑色牛仔长裤。 林朔月深吸了一口气,换上后还是不自觉地看镜子里的自己。 林朔,这真好看。 这是你毕业典礼上穿的那套吧,竟然把这套衣服都带进来了意识陷阱。 看得出,很喜欢。 “是遇到什么问题了么?要不要我帮你。”闻一泉站在卫生间外,敲了敲门,询问。 林朔月回神,收拾好应道,“没有,这就好了。” 林朔月一开门,与闻一泉对个正着,闻一泉抬手帮他理了理领口,勾唇浅笑,“很好看,就是差点意思,有没有什么胸针之类的,或许会很搭。” 林朔月没说话,点头,闻一泉边拉着他走边说,“怎么这么听话?现在是第一人格?” “……” 林朔月没接,手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 “开玩笑的,别紧张。” 是不是开玩笑的,自己心里清楚。 没有特别的出院手续,有的只是闻一泉的一道指令。 果然,是闻家的私人精神病院。 林朔月记得闻一泉曾说过,“我家精神病院随时欢迎你”。 林朔月出了医院大门,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闻氏私人精神病院。 “不会再回来了,这里。”闻一泉将林朔月揽进怀里,揽着人往外走,上了等候多时的车后座。 林朔月身体倾靠在闻一泉身上,略微仰头看着他,闻一泉向司机发话,“先去山居秋苑。” “好的,少爷。”司机答应一声。 闻一泉低头与林朔月视线相触,耐心地给人解释道,“收拾好东西,再回家里,房间什么的都已经收拾好了,等养好了病,到时候也方便回校。”说着顺势在林朔月眼尾吻了吻。 林朔月撑着坐正身子,侧头问,“为什么……” “只有我能证明,你的病好没好了,林朔月。”闻一泉又凑了上来,手上把玩着林朔月衬衣上的带子,放手指间搅搅绕绕,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朔月,“等我的手好了,我们就一起回校。” 林朔月低下了头,没再看他,手指搅在一起,不住地颤抖,好像在内疚在自责。 “很快好的,也不疼,这不怪你宝宝。”闻一泉话语一转,捻着林朔月的下颌让他抬头重新看着自己。 林朔月眼睫毛抖了抖,眼里泪光涟涟,“真的……?” “当然。” “对不起……” 闻一泉堵住林朔月往下的话语,等林朔月没想再说这些话才松开他,留他呼呼喘气。 林朔月头靠在闻一泉肩上,逐渐调整自己的呼吸,轻呼出一口气。 真对不起,早知道换成其他的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剩多少时间陪你们耗。 从私人医院到山居秋苑足足花了四十多分钟,车开到别院外停下来,林朔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跟着下车。 林朔月指纹解锁后,推门而入,灯光适时而亮,而所谓的家居系统却没有任何动静。 林朔月上了楼,闻一泉紧跟其后,一起回了林朔月的卧室,收拾一些生活必需品和日常衣物。 林朔月打开衣柜找下几套常服,先搭放在床尾,然后用行李箱装好。 “这个,小熊,要带么?” 林朔月闻声抬头,看着闻一泉站在床头手里拿着那个毛绒小熊抖了抖,向他问道。 林朔月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真的不用么?毕竟床上就这么一个玩偶,应该挺喜欢的才对。”闻一泉把玩具熊放手里捏了捏,又说,走近把玩偶递给林朔月。 林朔月接下来,顺手塞行李箱里。 闻一泉环顾卧室内的装设,蹲下身直视着林朔月,“身上的香味是洗衣液的,还是衣服熏香的?” 林朔月疑问地抬头,反问,“有么?” “有,像是木质和花草混合的味道。” “……” 林朔月思考片刻,开口解释说,“洗衣液和熏香混在一起的吧,洗衣液是茉莉花的,熏衣香是檀香……” “怎么了,洗衣液和熏香也要带么?” “怎么这么从容这会?伪装的。”闻一泉微眯着眼睛看他,话语意味不明地转移话题。 “不是你说的……只有你才能证明我没病么?”林朔月说得有些怀疑,后半句越说越小,倒像是强撑着说完的。 “那确实,我去看看洗衣液就行不用带过去了,我会让人准备。” 闻一泉站起身来,说着正要往浴室走,林朔月欲言又止没拦他。 林朔月起身走到床头柜前,躬身一手撑桌,,抽出第二个抽屉,找到小型医药箱翻找出那支无标签的制剂,手指间触碰到另一件冰凉的物件,视线随之落下去…… “在找什么?”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林朔月被吓得一恁,心脏砰砰的跳着,猛地回身与闻一泉对个正着,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犹豫片刻颤抖着手把东西递了上去。 一个胸针,中间嵌着一颗黑宝石,圆的,像月亮,初一的月亮。 黑宝石旁有一条用碎钻点缀的曲线,配合起来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朔月。 “我记得它,但我在这个世界好像还没送你。”闻一泉凑近了些,刻意放轻声音说,伸手接过胸针把玩观摩,话语却是那样不留余地。 林朔月不可思议的仰头看着闻一泉,发现他的眼里的戏谑不再掩饰,不禁连连往后退去,撞倒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笔筒,林朔月被逼得退无可退,手往后撑在床头柜上,摸索颤动。 闻一泉一步步地靠近,一把给人抱床头柜上坐着,全往林朔月身上倾俯而去。 “林朔月不要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个胸针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不管时间先后。” “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 林朔月眼睛睁大直直盯着闻一泉,话语卡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 “还是说,你想在这?” “从某种层来来说,宝宝你早十八了对不对?” “我有哪一次是逼你不成的,啊好像是每一次……” “我有时候想,人的耐性是有限的。” “我很后悔,宝宝。” 闻一泉自顾自说着,陷入自我的“感动”当中。 “宝宝你好漂亮,就让我一次好不好?” “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 “……真恶心!!” 林朔月手上抓住剪刀柄,尖刺对准闻一泉的肩窝狠狠刺去,料想中的血液侵涌而出,并未兑现。 世界瞬间颠倒,步入永久的黑暗之中。 林朔月感受到身体被抱得死紧,力度大到甚至快弄碎自己的骨骼一般,林朔月挣扎着从黑暗中睁开了眼,眼前人就是一片漆黑,无穷无尽,望不到头。 林朔月的呼吸声回荡在空间内,额头前冷汗直冒,身上压着的重力并未得到解除,林朔月动了动想翻身,对方松开他,任由他翻个身面对着,又把手搭了上去抱着搂紧,拉近。 对方身上的味道和自己身上的一样,林朔月甚至有些恍惚,与不可置信。 疯了吧。 除了,还有谁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呢。 所以,刚才的又是梦? 可是他有很清晰的记忆…… 不对,他用剪刀刺伤闻一泉是梦境,而现实是他顺利拿走了制剂,闻一泉在浴室里很久才出来,却不是一把给他叫住,然后步步紧逼,逼到绝境迫使他孤注一掷、绝地反击。 林朔月深吸了一口气,心脏不可抑制地突突直跳。 “宝宝,你心脏跳得好大声,是因为我么?”低缓的声音从林朔月头顶响起,林朔月顿了顿,一动不动。 林朔月试着挣开对方的束缚,往后逃开一定距离,闻一泉松开了手,似乎料准林朔月再怎么逃也逃不出去。 “手还好吗,我刚才好像压着了。”林朔月的话语与行为却完全不相符,小心翼翼地问。 “不疼了。”闻一泉那边沉默一阵才说,黑夜中相互看不清脸,只能见着个大概人影的轮廓。 “不过,宝宝你很反常啊。我都猜不出现在的到底是第一人格还是第二人格了,还是其他人格?” 闻一泉隔了一会儿,话语一转,笑着补充。 林朔月迟疑片刻,确定下来—— 这是梦。 这样分支开来的走向,就像是两个人的不同经历一般。 偏偏好的不是他的,坏的对象才是他。 还是说,林朔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始终保持沉默。 但是又在他意识放松的时候,主导了意识陷阱的走向。 为什么要这样呢,宝宝? 我连一场最后的精彩道别都没法做到么? 你是不是有点,太坏了。 林朔月手摸索着探向枕头底下,既然是梦,那么他现在是拥有足够的意识去驱使梦境走向利于自己,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出现报复闻一泉得手的情况。 果不其然,林朔月在枕头底下摸索到了一支制剂,制剂玻璃管传来冰凉的触感。 林朔月慢慢向闻一泉的方向靠近,最后被一把拉到身上坐着,双手缠上他的后腰,箍紧。 林朔月手里握着制剂就准闻一泉的颈侧刺去,把制剂注射到其体内。 只听闻一泉闷哼一声,没了动静。 刹那间,世界亮了,亮光再一次将林朔月笼罩。 林朔月意识逐渐清醒过来,摇了摇头,视线回归清晰,随后是感官…… “宝宝,你这是要做什么?” 一道清冷带上些许威胁意味的声音在身下响起,林朔月手上正好握着制剂管,利针朝下,一副正要刺下去的架势,半空被闻一泉拦下来,抓着他手腕的力度不断加大,好似要迫使他松开手里的东西。 林朔月一时慌了神,手上的东西终于还是出于疼痛松开,制剂滑落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的破碎声响。 酒精极快地挥发,气味挥散开来。 不是梦。 “对,对不起……” 闻一泉一把给人带下来,整个人趴他身上,慌张地哽咽着道歉。 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 闻一泉伸手拂去林朔月眼尾的一滴眼泪,温热的,不禁放轻语调安抚,“宝宝,是不是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害怕成这样。” 不对,不对。 是,梦游。 林朔月,你好像真的病入膏肓。 无可救药。 关于“吃不上”的问题。回答如下(含剧透,无感的贝贝请翻页「玫瑰」) 梦境不会凭空产生,现实没有发生的事,梦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即使重现相关情节,也不会超越某个限制范围。 简单来说就是,现实就是“没吃上”所以不会吃上。「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林朔,你真自私 第20章 林朔,我不甘心 「我亲了亲我的小熊,他亲了亲我。」 六月初夏,雨季来临。 原本就有的高考假,和林朔月请的长假相重合。 与约定的那样,闻一泉手是好了,但林朔月是不会承认自己的“病”重了的,所以他也好了。 可就算好了又怎样?退场的时间进入倒计时。 卧室里正放着本地新闻,大都是关于高考的,音量适中。林朔月靠坐在床头,视线落在前方的电视屏上,久而久之便将其狠狠穿透了,已经到了察觉自己在走神,却也拉不回思绪的地步。 不过这还算轻的。 重的,林朔月的身体好像逐渐要进入到躯体化状态了,他快要感受不到疼痛了。 这么想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坏。 本来,他就是对身上的疼痛,从难忍到麻木,再到麻痹的。 这并不值得他多惊慌。 “紧张么?” 一道熟悉又有些冷调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到林朔月耳里,林朔月突地回神,呆愣愣地循声望去。 是闻一泉。 “为什么会觉得呢?”林朔月见人手捧着餐碟,朝他轻笑着走近,话语回荡在清冷的空间,更显幽静。 闻一泉几步走到林朔月身边,一手拉过圆桌放床边,餐碟放在桌上,听着林朔月的话,不以为然,扬起的唇角也没放下来。 “毕竟高考临近,下一次视角就要转换了。”闻一泉随口解释,给人倒了一杯温热水递上。 林朔月左手接下后,灌了一口,又吐回到另一个递来的碗碟里,饭前漱口,随后自然地将水杯放回到床头柜上,闻一泉动作熟练地给他盛出一碗汤来。 饭菜算不上林朔月爱吃的,他基本上都能吃,唯独个别几个会不喜欢,比如胡萝卜。 还有并不讨厌,但不能吃的,比如面条。 不过,曾经某人说过他连自己都嫌恶的,没有资格去讨厌其他的事物。 “宝宝,你又在想别人。” 闻一泉说这话时候,情绪波动不大,或者说压根没有,还捧着一碗温热的粥,用勺子搅了搅,舀上一勺放嘴边吹了吹,才给他递过来。 毕竟一开始他要的就是这个人而已,一开始。 林朔月抿唇试了试温度,才张口喝完,就这样一勺接一勺地喂,一勺接一勺地喝。 林朔月又不是没手没脚,他当然有,不过只有左手能自由活动罢了。 至于双腿和右手,不动纯粹是不想听到丁零当啷的噪音。 “不吃了。”林朔月别开了脸,抬手捂了捂嘴,抑制住一股反胃的强烈感受。 “你说,二十天内,我能把你养好么?宝宝。”闻一泉放下手中的餐具,撞似半分纵容半分无奈地说。 “你真……”林朔月缓缓放下手,瞥了他一眼,冷淡地回。 “真什么?”闻一泉笑了,谁知道伪善笑容的背后是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 你死吧。 如果说不同场次的人也会有所差别,那—— 人作为复杂的存在,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但现在好像不是研究哲学的时候,林朔月心里冷嘲。 你说的对,我就是比不上他,比不上林朔。 不论是种种灾难报复,还是好意的托举,都是基于林朔而存在的。 包括我。 也是因于林朔而存在。 “不一样林朔月,我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你啊。”闻一泉又说,顺手抽出纸巾凑上来为他擦了擦嘴角,为了验证是否干净,在林朔月唇角上吻了又吻,“敏感脆弱,坚韧又恨这个世界敌对你的所有人,甚至是恨这个世界。这么说来,林朔月你好像还有点坏。” “你怎么这么坏?宝宝。” 林朔月抬手制止他深入的动作,微眯着眼睛直视着闻一泉。 没等林朔月说话,一道电话铃声响起。 闻一泉的。 林朔月压根没有手机,断联了快有一周了。 林朔月扭头,目光转到闻一泉亮起的手机界面上,备注有一个“王冠”的图标。 “好奇啊?”闻一泉拿过手机,放林朔月面前晃了晃,“随便查。” 林朔月才不会在乎闻一泉的事情,不过搓火这种事,他好像天生会的。 至少在这个世界,他天生会。 这是林朔月时隔这么久,久到怀疑预知能力消失了,再次使用这预知能力。 即使这超自然的能力,在不久前简直没有任何用处。 不过没等林朔月上手点接听,闻一泉先他一步接通了电话,放得免提,却凑他耳边轻盈地解释一句,“久了不接,他会着急。” “喂?这几天都不在老宅么?我现在在你家楼下。”对面声音传过来,还真有闻一泉所说的那样,语速点染上几分焦灼,话语带着轻微的电子音效,不过音色还是很有辨识度的,江渠。 “说我们在哪。”闻一泉开口,音量不大不小,眉眼弯弯盯着林朔月,给人一种莫名的温和。 错觉。 真装。 林朔月脖颈突地一疼,强忍着才没出声,眼睫毛扑动,咬紧唇瓣直摇头。 对面的江渠其实自闻一泉那句,就听出了异样,沉默一阵才继续说,“我在懿衢别院主栋的楼下。” “面部门锁什么时候改的?” “指纹也是。” 林朔月挣扎间手脚上金属的链子蹭着“唰啦”响,闻一泉眉头一皱,竖起食指示意嘘声,站直身子拿走了手机放唇边说话,“啊,门锁换新了,你正好来了待会把面部和指纹重新录进去吧。” “我给你开门。”闻一泉说着,只身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回头眼含深意地看了林朔月一眼,手指上一把钥匙转着,向他做口型说,“不要做坏事,林朔月,我都会知道。” 林朔月并不意外,因为这句话闻一泉在这几天时间里经常说,不着调的威胁,威逼没有利诱。 疯子。 林朔月环视卧室一周,最后落到身边的玩具熊上,看到玩具熊眼睛里红光闪烁,无声地扯了扯唇角,内心只剩无尽的鄙夷与愤恨。 “你跟他是一伙的,你不是我的小熊。” “连你也欺负我……” 林朔月喃喃出声,挣了挣手腕和脚踝上的环扣,软制的,因为不久前挣得满床的血渍,弄脏了床单,就把金属制的换成了软制的。 “可是,我只有你了……”林朔月将毛绒小熊紧紧搂进自己怀里,埋头用面颊蹭了蹭他软和的绒毛。 要是林朔在,他应该也会害怕吧。 毕竟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承受过这些。 要是林望呢? 林望是来救林朔的,不是来救我的。 我不需要。 也对, 我不需要。 差点忘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站在你身边了,林朔。 要上天命运的眷顾,还是自己把握命脉。 林朔月将怀里的小熊放到一边,趴着,自己则虚着力气撑坐起来,重重地靠着床头。 时间分秒过去。 林朔月手猛地往前扫去,顿时圆桌上的餐具被一把扫落,发出噼里啪啦的瓷器的脆响声,汤水也撒了一地,凌乱不堪。 疯子。 疯子…… 所有人,都疯得无可救药。 林朔月撑坐在床上,双手由于刚才的拉扯挣扎隐隐作痛,浑身发冷,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抬眸,凛冽又不甘的眼神投向电视柜上的花束上,微型摄像头闪烁着红光,他知道闻一泉会看,在看。 林朔月隔空死死地凝视着他,身子缓缓靠上床头,左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奋尽全力狠狠地往电视柜上的花瓶砸去,又是一声清脆的巨响,花瓶连带着鲜艳的花束“嘭啪”地坠落在地。 闻一泉不会立马赶回来,林朔月确信。 另外,闻一泉对于他逃不出去相当确信,对用在他身上的肌松剂或是麻醉剂相当确信…… 林朔月扯了扯唇角,浅浅的笑容点缀在脸上,意味深长。 六十多次中,每个世界都存在的除了林朔是恒定的以外,还有江渠的那份执着。不对,准确地说是,风平浪静下的疯狂,的暗潮涌动。 林朔月极力地往床沿躺下,左手垂往地面,凭借脑海中的画面摸索,很快抓握住了一块瓷器碎片,拿了起来往自己被束缚住的手腕上划,一下两下,十几下—— 软皮手铐终于被划破了,林朔月的右手从中解脱,手腕和手掌布满纵横交错的鲜红的划痕,好在锐利的疼痛感无限缩小,渗出来的血红蹭着床单好几道凌乱的血迹。 还有脚踝上的两条。 林朔月感受不到疼痛了,使尽全力划着最后将两只脚铐挣脱,甚至比之前的用时要少。 林朔月知道自己的这状态来源于哪,更深层的意志,这才是他。 这才是作为林朔的第二人格该有的,强大的意志力和无限的潜力的聚合。 这才是林朔月。 林朔月下床,撑扶着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往落地窗走去。 手和脚都不知觉地流着血,地面上蹭了一路,林朔月走到落地窗前,呆愣愣地望向窗外,外边淅淅沥沥下着雨,这时候吹来了风,雨丝被吹得歪斜,雨都比他自由。 原来,梦里也会下雨么?? 林朔月抬手贴上冰凉的窗玻璃,视野忽然变得模糊不清,或许是玻璃窗氤氲上了雾气,还是—— 林朔,你又哭了。 林朔你,不要哭。 我快要看不见了,怎么逃离,又怎么证明自己呢?? 林朔月抬手用手背抹了把自己的眼睛,视线这才恢复清晰,林朔月忽略手掌上传出的锐痛,推开了落地窗,走到外边的阳台,飘着的雨点落在他身上。 四楼的阳台,正对的地面是后院的草坪,嵌着鹅卵石的小路。 围栏边也是玻璃制的,林朔月背身靠上去,正好抵在他腰身的位置。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阵沉闷的轰响过后一道身影闯了进来。 林朔月并不意外,又能做什么呢? 在他的梦里,这些那些伤害与囚禁又为什么能够肆无忌惮地向他侵袭而来。 不是说,自我意识很强么?? 那为什么连自己的梦都控制不了。 真的是梦么。 还是梦游。 也对,梦游就是基于梦境形成的。 那么什么时候结束,应该是他说的算才对。 林朔月与人对视一眼,他忽然觉得天昏昏沉沉的,释然一笑,手撑在围栏沿上,猛地向后仰去,至少这瞬间是轻松愉快的。 世界瞬间倾倒,失重感即刻席卷上他,短短的一秒钟时间,耳边的嗡鸣穿刺而过最后发出了爆鸣。 不过随之而来并不是破碎的泯灭般的痛感,而是撕心裂肺的窒息感。 窒息? 就像是沉溺于浓稠的黑水当中,被死死地包裹冲击撕裂。 是梦?梦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深刻又心生怖惧,最后只剩下后知后觉的毛骨悚然。 梦游…… 林朔月终于从噩耗般的深渊巨口逃脱了—— 不对。 是另一个深渊!! 疯了。 疯了…… 处于黑暗中的一个身影,钳制着他的脖子,将他拉出了冰冷的水域,最后将他一把甩倒在地。 林朔月如获释放一般,冷冽的空气直冲他的呼吸道,刺痛又干痒,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好疼。 好疼,说不出哪疼,好像哪哪都疼。 由内而外,浑身上下。 放手吧,林朔月。 林朔就没你这么狼狈不堪。 可是,我不甘心。 可是,你现在明明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 那你呢? 你……林朔? 林朔月将自己缩成一团,以获得仅有的一点温度,他蓦地意识到刚才发生在他脑海的对话,并不都来源于他,还有,林朔。 林朔还是醒了,在他能够做出什么之前,在他设计好的完美退场之前。 「我们是一体的,对不对?」 意识深处,林朔缓缓出声。 林朔月浑身发抖,一个劲摇头,怎么可能,他和林朔怎么可能是一体的?? 林朔月这会儿不得不承认林朔的纯真美好了。 可是,把这具破碎不堪的身体再转交给林朔又能有什么可挽回的呢? 林朔月想不明白。 「不是!!」 「我是林朔月的第二人格,你是林朔,林朔不是林朔月,你明明比我、我们强千倍万倍。」 「我可以不存在,但你不行。」 「你要是不在了,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为什么?!」 「我就算拥有特别的能力,还是做不到?!」 林朔月内心愤慨着控诉,眼泪和脸上冷冷的水渍相混合。 都是林朔。 都是你,林朔,为自己设陷,把自己埋藏在意识陷阱深处,等待着他…… “宝宝,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为什么宁愿丧命也要躲掉我?” “……” 阴冷的声音穿透林朔月的耳膜,他身体完全没法动弹,心脏剧烈跳动着,喉咙更是刀刮似的灼烧感,肾上腺素飙升,其他感官回归后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记忆犹如洪水般涌入他的大脑—— 相同的卧室布景装饰,相同的情况他把床边的餐具打碎,把电视柜的花瓶也打碎了,好不容易挣脱开那冰冷的镣铐,他虚着力气强撑下床,不过他并没有走往落地窗,也就没有从楼上纵身而落。 林朔月他去了浴室,开水放满了浴缸,手上割破的任脉一直在流血,很快弄得浴室里全是,触目惊心。 浴室的温热的磨砂玻璃门上附着冷水晕出的一层薄雾,林朔月缓步靠近浴缸,背身靠在浴缸沿上,正好抵靠在他的后腰上,手撑着边沿猛地往后倾倒,落入水中。 意识散尽,整个人都埋进了水中,窒息感也就侵袭而来。 “……” 林朔月不觉得寒冷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诡异地是由内而外的,源源不断的热浪。 他好像听说过这种状态,反常热感期。 是梦。 但也是梦游。 还以为死不了。 不然他也不会为了打破失控的梦境,而选择如此极端的手段。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林朔你对“自己”还是一贯的狠心。 林朔,是最大的骗子。 你才是“自己”的最大死敌。 可是我因你而存在, 可是我,不甘心。 林朔月好似陷入一个又一个诡异的梦,晕眩,冷热交替,沉重的压力直到他浑身发紧,束缚。 他会就此消逝么?? 他不知道。 但林朔会再现,或许是完整的他,或许是一个部分。 总之,这场逆风局林朔月好像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这太坏了。 这太坏了,林朔月。 林朔, 我不甘心…… 「好。」 林朔月逃离几经要将他撕裂搅碎的旋涡时分,一道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悠远又空灵,带着释然放纵般的哀叹。 林朔月醒了,紧闭的双眼动了动,才缓缓睁开,呼吸声时而微不可闻时而沉重,心跳声时而剧烈响亮时而微不可察。林朔月眼睛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前不久的那些极致的感受久久挥之不去。 林朔,你还是心软了。 我好像真的脆弱不堪,现在的种种迹象好像都在向我证明。 我的存在并不必然,且毫无意义。 林朔月扭头望向晨光熹微的窗外,天灰蒙蒙的,要比平时都要黯淡许多,林朔月手轻微动了动,几乎是同一时间难以忽视的疼向他侵袭而来,源源不断地从手腕处蔓延而上,到整只手臂,再延伸到心脏。 林朔月忽然分不清是哪在疼了,还是都疼。 他也分不清,时空,现实与梦境。 不对,这时候显然不再是梦境,而**裸的残酷现实。 是什么时候?好像并不重要。 是哪里呢?医院。 林朔月对医院这种特有的浓重的消毒水味,空气中总是渲染着凝重又伤痛的氛围,他再熟悉不过,甚至快要习以为常了。 一个意识探出头,林朔月不顾疼痛动了动自己的左手,好在发出了“叮铃”的声响,那个手镯还在,挂在他的手腕上,而左手上的疼痛主要来源于手掌。 「就知道欺负自己的左手。」 “……” 林朔月顿了顿,好像是回忆中的一句话,不是现在的,音色和他的很像,又不像,某个瞬间像。 林朔月好像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是“林朔”念念不忘的那位,是“他”冲破意识陷阱的唯一可能。 他才没有。 自从他戴上那个银手镯后,就很少有弄伤他左手的。 不对。 只有“林朔月”才会做这种事。 但谁让我就是“他”。 没等林朔月思绪深入,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林朔月并不想把视线投过去,不想知道来的是谁,即使人走到自己面前,他不得不见。 不是最不想见的人—— 闵上行。 身后跟着医护人员,进来查看他具体病况的。 闵上行走近后,垂眸与林朔月对视一眼,面容上失了平时的活灵活现,眼神中的复杂神色随便一点就能将人溺死。林朔月先一步别开了眼,他说不了话,也不会主动跟人搭话。 闵上行沉默着拖把凳子坐在病床边上,医生通过心率仪器数据分析林朔月当前的恢复状况,检查完给林朔月挂了袋葡萄糖,做完这一切跟闵上行点头示意离开了病房。 闵上行也随之开口,说出了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 “林朔月,你不是精神病么?” “精神病是伤害别人,不是伤害自己。” 林朔月说不出话,也不想说。 “你想问我的来意?”闵上行坐直身子又说,自嘲般地笑了笑,话语里带着些许感慨,“你觉得呢,我俩的交情还没到这层面吧。黎云初让我来的,让我给你转述一句话。” “记得把他送的礼物随身带上。” 礼物?? 谁知道落哪去了。 本来就是,不重要的东西…… 一些陌生的画面碎片被林朔月拼接成,林朔月蹙眉,手指动了动,他那“预知未来”的超自然能力还在。 所以,刚才的那些都是预知梦里会发生的事。 闵上行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突然从自己兜里拿出一个方形礼盒,放到了林朔月枕边。 见着林朔月不解的表情,闵上行神色放松了些向林朔月解释道。 “生日礼物,提前送你。” “祝你生日快乐,林朔月,十八岁。” “……” 距离林朔月生日应该还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才对,就算他昏迷了好几天也没那么快。 另外,刚不是才说他们交情还没到这层面?? 闵上行显然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起身,一步到床头柜前用温热水洗了洗杯子,最后倒出小半杯来,抽出两根医用棉签,放水杯里沾了沾水,又弯腰凑近了些,将晕湿的棉签放林朔月干燥惨白的唇上涂抹,还不忘谈八卦似的说。 “林朔月你整整昏迷了半个月,林家知道这件事之后态度尤为强硬,要求闻家妥善处理这件事,知道林家为什么会敢与闻家作对么?” 闵上行动作意外地娴熟,林朔月听着全然被“半个月”字眼定住,下意识将唇上的湿润抿紧嘴里,好甜,干痛嘶哑的喉咙终于得到些许和缓。 作对?? 怎么可能呢,上次就是将他撂下后不了了之。 总之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林朔。 林朔月这样想着,闵上行没等林朔月回答,自顾自说着,“因为黎家的站队,所以迫于压力闻家唯一的少爷被关禁闭了,知道什么意思么?” “你的命只能换对方几天的自由。” “……” 毒舌这块毫不意外地娴熟,林朔月依旧没说话,往回咽了咽嗓子。 “骗你的,十几天。” “……” 林朔月说不了话,但给了对方一眼白,两眼白。 闵上行见状乐了,最后喂了点水,坐回凳子上,边放下水杯边吐槽,“林朔月,我好像知道黎云初为什么对你这么特殊了。” “你值得特殊对待。” “……” 林朔月又咽了咽嗓子,开口空气往喉咙里窜,惹起他一阵咳嗽。 林朔月逐渐平复后,眼里的水光还没来得及消散,放眼望过去,压着声音说,“有病……” “对我客气点,林朔月。”闵上行表情没变,反倒笑容大开,说道,“我这些天确实快要被某人逼出病了。” 林朔月神情微顿,最后深吸一口气,用气声甩下一句—— “谢谢。” 闵上行笑容僵了一下。 不说话了。 回更ing,已挽回//家1的命也是命//鞠躬 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有梦到过朔月刚好13.1万了//天意如此吧[狗头][猫爪] 最新修的是标点符号,不影响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林朔,我不甘心 第21章 这太坏了,林朔 「我把小熊送走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活。」 这一沉默,林朔月整整清静了好几天,一周。 林朔月在这一周时间,极力地调养恢复,不过林家的父母还是没有出现。 也好。 因为林朔月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到底是对于他们置之不理的愤恨,还是他们为自己善后的动容。 林朔月不知道。 或许都有。 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林朔月现在要做的,或许就是迟早做好心理准备。 “看来恢复的不错,林朔月。”闵上行捧着一束花进来,几步走上前,将花束放到病房摆放的长桌上,随后就着病床边上的椅子坐下来,横腿搭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林朔月靠坐在床头,抬头淡漠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没说话。 闵上行也没想等他的回复,自顾自说,“猜猜这次又是谁送的?” 林朔月才没兴趣玩猜谜语游戏。 “林朔月对我客气点。”闵上行又说,严肃得没几秒。 但也就这几秒,林朔月轻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抵触。 闵上行这一周说的最多的话就是—— 对他客气点。 林朔月好像还没理由回绝,真是纯真友善,像林朔。 “你?”林朔月盯着人,随口道。 “我凭什么天天给你送花啊?我又不追人。”闵上行环手靠上椅背,歪头凝视着林朔月,半感慨半吐槽,“我追人也不天天送花。” “还真是用心,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每一种都送个遍。” “你真的……”林朔月平静地望着人,扯了扯唇角,无声笑了下,目光在闵上行身上停留,意味深长接到,“和某人挺像的。” “……” 闵上行顿了顿,脸上的笑意都僵了一下,干脆放下扬起的唇角,林朔月不用明说,闵上行就知道他口中的“某人”是谁,黎云初。 “我成绩好,建模好,性格好,家世背景,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闵上行知道林朔月在和他玩心态,他承认林朔月很厉害,可以轻易地找到人的痛处,然后不经意地往死里戳。 真坏。 “花是谁送的?”林朔月反问,话题转得毫无预兆。 闵上行轻笑了下,显然是气得不轻。 “我。感动啊,感动说跟我道歉。” “我又没说错话,跟你道歉的意义是?”林朔月垂眸不再看人,手指交缠在一起,拇指抚在手腕的银手镯上,把玩着转圈。 闵上行话被一堵,心里自然不太好受,眼神微眯,带上些审视问人,“林朔月你是不是恨不得把身边的所有人都赶走?” “我身边本就没有人。” 林朔月轻飘飘地甩下一句,依旧低着头,视线打在自己右手手腕上,横七纵八的划痕有深有浅,在惨白的肤色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渐渐地视线穿透了手腕。 这种话在他的记忆里,也有人说过,虽然不算是对“他”说的,对林朔说的,对“林朔月”的主人格说的。 但就不是对他,一位林朔月的第二人格,同时也是林朔的第二人格。 不过现在,他占据了主导,似乎还与林朔有所融合。 不然怎么时常会多了份忧伤,不然怎么会莫名的纯真大度。 这越来越不像“他”了,好像“他”迟早会被林朔给融合同化一样。 而现在的一切,回转的余地,都是“他”求来的,都是林朔对“自己”的一分动容给予的暂时的施舍。 “林朔月,时常出现在你幻想中的人到底是谁?”闵上行放下搭着的腿,身子往前撑了撑,说话。 幻想? 是谁。 林朔月猛地回神,轻垂的眼睫毛抖了抖,他竟然开始学着林朔的模样,去试想那一位虚无缥缈的人。 疯了吧,林朔月。 “不说?” “你不是问我,你哪里比不上他么?”林朔月喃喃出声,侧头看着闵上行,话语荡荡悠悠地飘进闵上行的耳里,掷地有声,“你循规蹈矩,他肆意张扬,我想同样是循规蹈矩的人,不会再被同类所吸引,反倒是向往自己没有却向往的性格的人,懂我意思吗?” 云云绕绕。 闵上行哽了哽,撞似轻松地回道,“那我俩还挺配。” 林朔月冲他竖了根手指,送上一句,“有病。” 闵上行刚才凝聚在周围的云雾散了,总算是扳回一局。 行。 不行不行。 “林朔月,你说的对。”闵上行侧身歪头盯着林朔月笑了笑,语气淡然,“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 没有下文,好似就等着林朔月追问。 林朔月如他所愿,“什么?” “她,可以肆意张扬;我也,可以循规蹈矩。” “……” 林朔月也如闵上行所料的那样陷入一阵沉默,正确与否其实都和他关系不大,他没心思参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之中。 他不喜欢。 他也不需要。 闵上行释然一笑,双手交握在一起搭在腿上,结束了以上的话题,提出了一个新的。 “还有三天倒计时,你的生日会,同时也是你的成人礼。我想阿姨他们一片真心,这个生日会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朔月顿了顿,不想面对的事往往躲都躲不掉,闵上行口中的“阿姨他们”不出意外就是他爸妈了。 那怎么办? 他好像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见到他们。 这么说起来,他妈妈好像一个多月前才见了他。 而他爸,上次见是春节了。 那些过度控制的证明还时不时会给林朔月带来冷意,而这时候后知后觉名为补偿的热情,让林朔月身处冷热交替的禁忌之地,偏偏林朔月逃不出去,也没有理由逃出去。 密密麻麻的细丝自始至终牵制着他的意识,禁锢着他精神,所以他本就哪也去不了。 “又走神。”闵上行说着手伸到林朔月身边,打了个响指。 好几次都是这样,当林朔月忽然意识到的时候,好像已经诡异地形成了一种习惯。 怎么可能。 “什么时候回去?”林朔月问闵上行也没错,毕竟这又是闵氏名下的私人医院,可能没一声令下的权力,但也差不远了。 “目前定着是生日当天,回去正好当康复会生日会。”闵上行收回手,一本正经地回答,“另外还有一点惊喜效果。” 玩笑和认真收放自如的人,又有几分可能性是循规蹈矩的呢。 “回校呢?”林朔月又问。 “回校时间待定,阿姨考虑到你之前不愿转学的因素,给你请了一个月假。”闵上行接话,视线打在林朔月血色不足的脸上,手指点了点反指自己,思索片刻补充,“托你的福,陪同请假。” “我看你挺高兴的。”林朔月环胸侧头扫了闵上行一眼,丝毫不觉得事出在己,“说谢谢我。” “我看你病情加重了。”闵上行说,“这不用谢我。” “……” “神经病。”林朔月白了他一眼,侧身躺下了,背对着人。 闵上行瞧着林朔月消瘦的背影,起身帮人掖了下被子,手搭被子上轻拍了拍,没再说话转身出了病房。 林朔月轻呼出一口气,视线扫向窗外,病房里的空调开到适度,静音,林朔月只能隐隐听到窗外悠远的喧嚣声,并渐渐被倦意侵染,缓缓闭上了眼,世界在不久之后归于寂静。 林朔月自上次醒来后,少有的做梦了,也少有的梦游,医生说他这种梦游伴觉醒状况有所缓和,但不能保证之后就不会再出现此类情况。 给的建议多是心理方面的,保持放松的心态,尽量不要焦虑什么的。 林朔月想着这具几经破碎的身体,妥协与释然,对自己好点也不是坏事。 林朔月不再执着于区分“他”和林朔了,他是现在的“林朔月”,不管“林朔月”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现在的“他”是他,他是“他”,他们在这段时空里全同。 所以。 不是总说他坏,只对自己坏么? 不是说要让他对自己好,对所有人坏。 只对自己好,对所有人坏。 林朔月果真在医院里最后待了三天,第三天的下午,闵上行给他走了出院手续,派车送他回了山居秋苑。 当然,陪同。 林朔月进门,一层大厅里一股熟悉的气息向他扑面而来,相当地久违。 不过随之是空寂的寥落。 这栋房子里,没有任何他熟悉的东西了。 对了,他的小熊。 好像自他醒过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了,当然不会出现在他的卧室里,家居系统又一次被引进了家里,或许一开始就没有撤掉,只是沉默地完成一个又一个监控任务。 林朔月觉得周围有了些寒意,侵涌上他,不经往后退了一步两步,突地靠在身后人的胸膛。 闵上行侧头靠上来,抬手在林朔月耳边打了一个响指,盯着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林朔月,又走神。” 林朔月呆愣愣地扭头看他,回神,没说话径直走上阶梯。 所谓的生日会,地点不在山居秋苑? 还是说在明天做完一切装饰,现在偌大的房子里除了保姆阿姨,没有其他人。 闵上行紧跟其后,好似知道林朔月的疑惑一般,为他解答,“生日会的地点不在这,定在了星境名下的一座庄园式酒店。” “……”林朔月走上二楼,闻声没说话。 星境是祈氏的名下产业,至于祈氏和闻家的关系—— 错综复杂,就连林朔月都一时理不清。 而林朔月保留了那份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过度解读”并不是多此一举。 闵上行就像是有读心术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由远及近,“林朔月,你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这方面,因为本次生日会只会请班级同学。” “我跟他们很熟?”林朔月忽然回身,谁知道闵上行就在身后,林朔月往后退了两步,话语不咸不淡的。 “这次之后就熟了啊。”闵上行略微躬身靠过来,不以为然,微眯着眼睛笑着反问,“那要是更不熟的上界社会的人,你岂不是会更不开心?” “……” 林朔月不说话了,转身就走,往自己的卧室。 说白了,他不需要这所谓的补偿。 不过,有些事情迟早要面对,迟早要了结。 林朔月前脚刚进门,闵上行后脚就跟了上来,林朔月抬手没拦住,深吸了一口气才没对人发脾气。 “别见外啊,还搞男男授受不亲这种?”闵上行侧头看向林朔月,勾了勾唇角一看就是起了玩心,抬手在林朔月的肩上拍了拍,还轻叹一口气,“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神经病。” 林朔月一把甩下手,白了人一眼,一词一顿地说,“闵少爷,你真的很没礼貌。” 林朔月确定闵上行要比黎云初难缠,难应对。 脸皮厚。 “你今天才认识我?”闵上行全然没被道德框架束缚,一手插兜,先一步走进卧室,视线环绕一周,走往林朔月的书桌,上手随意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来。 “……” 林朔月也不走了,环胸依靠在门口。 智能家居的监控系统是被撤下去了,所以这会安排了一位人时时监视着他,还丝毫没有点隐藏的意思,好像在说就算被他知道了他也无可奈何。 “我操……” “林朔月,你原来也心有所属了?” 没一会儿,闵上行从书上看到了什么,扭头扫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林朔月顿了顿,那书架上无非就是资料和经典名著,在他印象里,但如果是林朔…… 没等他思绪深入,闵上行手上多了一张纸张,像找到什么罪证似的放手上晃,林朔月眼睛恢复后视力也跟着恢复,所以此刻看得清清楚楚,纸张上画着一个人,还有几行字。 林朔月一时想不起文字的内容,闵上行同样没给他回忆的机会。 “林朔,这真的超级不像,你要是把我……把他认成我,你完了。林望。”闵上行定睛瞧着纸上面的字,缓缓念出来声,念完之后还自顾自地加了解析,“林朔?林望。哪个是第一人格,哪个是第二人格?” “他俩谈了?留你一个主人格?” “那……” “闭嘴。”林朔月忽然开口打断,手攥紧成拳,几步上前要把书夺过来,“放下。” 闵上行手往上举,身体往后退了几步,林朔月被连带着往前倾倒,直到闵上行腿抵靠上桌沿,手撑在书桌上做支撑,碰倒了桌上的笔筒,噼里啪啦地响着,笔散了一桌,还有掉到地上的。 闵上行垂眸对上林朔月带上些气愤的眼神,哼笑一声,将纸张重新夹回了书里,把书放回到书架上,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别生气林朔月,对身体不好。” 林朔月一把给人推开,往后退出几步,手撑在座椅靠背上,怒不可遏地抬手指到,“出去。” “晚饭我会叫你。”闵上行摊开手,起身往外走,还不忘提醒。 临走时顺手给人关上了门。 “……” 林朔月抓紧手,往书架上瞧去,视线停留在那本放得有些歪斜的书上,自嘲地笑了下。 他才不在意林朔的这些那些东西。 也压根没必要为此这么地失控,不同寻常。 不过,林朔的自我意识太强了。 就算是,陷入沉睡,都能主导一切。 不能忘的,这一切本就是林朔塑造的,赋予的,施舍的。 林朔月松了手,转而收拾衣物去了浴室。 衣物有换新,熏香还是之前的,洗浴用品都换了新。 林朔月还是原来的林朔月,浴室里的镜子也是原来的镜子。 这半个月以来,这具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恢复的并不怎么样,比以往还要单薄很多,很多。 林朔月忽然觉得,这具身体能够存活下来不是什么顽强的精神意志,而是上天的眷顾,林朔的眷顾。 这太坏了,林朔。 前不久还说释然了呢。 自欺欺人。 林朔月洗完澡终于把医院那冰冷的味道洗掉了,换成了温热又熟悉的,穿着柔软的睡衣出来,刚吹干头发不久,门就被人敲响了。 “下来吃晚饭,林朔月。”就不可能是其他人。 闵上行,也是够尽职尽责的。 不知道他们到底给了他什么,或者交换了什么。 不重要。 林朔月出了卧室,下楼,桌上摆的餐点还算丰盛,量也适中,似乎笃定林朔月吃不了多少。 确实吃不了多少。 林朔月没吃多久,就想放下碗筷了。 胃是情绪器官,心情不好多多少少会影响到他。 林朔月又出神了,勺子放手上搅了又搅,就是不喝一口。 闵上行倒是在一边吃得还算尽兴,吃饱了撑着就开始说些让人难受的话。 “在想谁?林朔还是林望。” 林朔月放下勺子,剜他一眼,“在想你怎么还不走。” “那你想不明白要睡不着觉了。”闵上行上手给林朔月倒上一杯鲜果汁,半杯,推到林朔月手边。 林朔月先扫了一眼果汁,又抬眼看向闵上行,幽幽出声,“你倒的,我不敢喝。” “我喝过的你就敢喝了?”闵上行神色自若地回。 “……” 林朔月拿起果汁放唇边抿了一口,才三两下喝完,几种水果杂在一起的果汁,还好,不算难喝。 林朔月也没挑食的习惯,林朔有。 不算,只是…… 就是,林朔。 闵上行忽然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林朔月回过神,蹙眉的动作一滞,缓缓将杯子放下来。 “好好休息,林朔月。明早就要去星境做准备了。”闵上行说。 林朔月站起身,作势要回卧室,刚跨出去没几步,身后又传出闵上行的声音。 “林大少爷,你也很没礼貌。” 林朔月就默默转身,看着他,一言不发。 紧接着又听闵上行说,“跟我说晚安,林朔月。” 林朔月眼里闪过一丝不解,眉头皱起看不出什么耐心,却还是没来由地说,“晚安。” 闵上行见着林朔月这行为,并不觉得意外,笑着目送林朔月渐远的身影。 别上当了,林朔月。 他会催眠,精神控制。 林朔月上楼,回了卧室,洗漱完毕后躺回了床上。 灵光一闪而过,侧身在床头柜的柜子里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带上他送的礼物? 林朔月为了方便,下床半跪在地面,疯狂找寻自己的意识碎片,找了快有五分钟。 没有。 竟然没有? 找不到了。 林朔月又不找了,上床。 忽然想起,他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拿回自己的手机,虽然里边也没什么秘密。 无聊的夜。 林朔却这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循环了一次又一次。 结束吧,什么时候结束。 他不知道。 或许在他走后不久?或许和他走不走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而现在的他,之所以还在继续走,是为了自己。 真正意义上的林朔月。 林朔月忽然笑了笑,暗自腹诽,他可真自私。 但,是林朔教的他。 林朔月伴着卧室里的熏香逐渐进入梦乡,还好这香更多的是安神功效。 林朔月许久没做梦了,以至于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不对,他好像一直都分不清。 林朔月在床头柜底下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长方礼盒,沾了些灰尘。 他已经不记得这个礼盒是怎么到这里的了,打开后,里边依旧是有些华丽的链子,比项链要长很多—— 腰链。 礼盒的重量不对,他之前就知道了,只是没精力去思考或是探索到底是什么。 林朔月拿出礼盒的柔软隔页层,在礼盒底部看到了一个小型的遥控按钮,还有一把钥匙。 林朔月将遥控按钮抓握在手上,冰凉的质感,像是无线的,而钥匙和常见的完全不一样,更像是古典西式的钥匙。 林朔月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漆黑的环境下,看清眼前的事物的。 这或许是梦。 他也可能在梦游。 只是没有强烈的刺激,他不会清醒过来。 或者是一个让他清醒的开关。 林朔月为了防止手上的东西在自己醒来之后消失,紧紧地攥在手上。 可是睡着后肯定会松手。 那怎么办? 林朔月将隔离层放回到礼盒里,腰链也放回到…… 放不回去。 林朔月不由自主地将腰链拉长比了比,想要穿戴上试试,扣上后腰链冰凉地贴在他的腰上,却没有明显的束缚感和其他不适感。 林朔月不管腰链了,盖上了礼盒,将遥控和钥匙塞到枕头底下。 忽然一道亮光穿刺而出,直直打在了林朔月的身上,好似一切都无所遁藏。 林朔月被笼罩在聚光灯下,抬手挡住强光。 好在强光一闪而逝,林朔月重新溶于黑暗之中,拉上被子就着淡淡的熏香安稳地睡去。 以至于他并没有听见“咔嚓”的一声,也没有看见光源身后站着的人。 闵上行扫了一眼相机里的照片,给人转了过去,走近给人掖好被子,俯身喃喃自语。 “晚安,林朔月。” 真漂亮。 都漂亮。 像被藏在博物馆里却失掉光辉的绝世珍宝。 那是因为只有在阳光下,他的光彩才会重现,熠熠生辉。 林朔月好像能听到人的心声了。 不是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