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觊觎漂亮人夫》 第1章 初遇 暮春的京城,柳絮纷飞如雪。 白牧之站在宰相府巍峨的大门前,抬头望着那鎏金的匾额,心中百感交集。 五年前离乡时,他与裴雪舟还都是默默无名的同乡学子,如今对方已是权倾朝野的宰相,而自己却沦落到要投奔故人的地步。 “牧之,我们真的能住在这里吗?”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双手不停的比划着什么。 白牧之转头,看见洛初那双如小鹿般清澈又带着怯意的眼睛。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初儿别怕,裴兄与我情同手足,他一定会让我们暂住的。” 他将收留美化成暂住,不想在未婚妻面前跌了面。 虽然,他不喜这个未婚妻。 洛初抿了抿唇,低头不再比划。他天生不能说话,只能用简单的手势与人交流。此刻他紧紧攥着白牧之的袖子,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衣袖被抓,让本就不喜欢洛初的他心中烦躁。若不是母亲离别前的叮嘱,他何至于带着这个累赘来投奔故人? 洛初虽然貌美,但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连正常的交流都做不到,除了当个摆设还有什么用!想到这里,他无声息的抽出手,大步走向府门。 “在下白牧之,乃裴相故交,特来拜访,还请通传一声。”他对守门的侍卫说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侍卫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衣着虽不算华贵,但气度不凡,便进去通报。不多时,府门大开,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快步走出。 “牧之!真的是你!”裴雪舟脸上挂着招牌式笑容,笑盈盈的走了出来。 眼神在看到白牧之时恰到好处的亮了亮,仿佛突然见到了十年未见的好友,让他欣喜若狂。 白牧之心中一震,怕有拜高踩低的下人刁难他,他特地挑了裴雪舟休沐日来访,想着裴雪舟在府内,再怎么着他也可以成功入府。 没想到裴雪舟居然亲自相迎,这可谓意料之外的惊喜。他连忙拱手行礼,知礼讲节道:“裴兄,多年不见,您风采更胜往昔,不,现在应该改口叫裴相了,裴相当真是年轻有为,才高八斗呀!” 裴雪舟一把扶住他的手臂,佯装不悦:“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雪舟便是。” 白牧之心中暗喜,看来这位宰相大人并未忘记同乡情分。他顺势而为,笑道:“雪舟兄还是这般重情重义。” 宰相府外熙熙攘攘,小哑巴对这陌生的环境感到不适,偏生唯一的熟人又在与人交流,无暇顾及他。 拘谨的小哑巴怯生生的走上前,虚抓着未婚夫的衣角,让自己心安的同时,尽量降低自己的纯在感。 背对他的白牧之没注意到,但这一举动却一幕不落的落在裴雪舟眼里。裴雪舟的目光越过白牧之,落在了他身后那个纤细的身影上。那人低着头,只能看见一段雪白的颈子和如鸦羽般的长发。 “这位是?”裴雪舟问道,眼神紧盯着那道身影,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白牧之回头,见本在原地的洛初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衣角,皱眉道:“初儿,还不过来见过裴相?” “裴相与我可是同乡之情,多年故交,当初科考时,可没少帮我。我们虽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若不是后来相隔千里,我们必然会成为彼此的莫逆之交。” 白牧之话里话外的回忆往昔,借机拉进彼此间的关系,以此跨越五年未见的鸿沟。 闻言,洛初这才怯生生地向前挪了两步,却仍躲在白牧之身后,只探出半个身子。他抬起脸,飞快地看了裴雪舟一眼,然后按照嬷嬷教过的礼仪,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缓缓屈膝行礼。动作虽然标准,却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 那一瞬间,裴雪舟只觉得呼吸一滞。 眼前的少年,不,应该说是青年,有着一张令人惊艳的脸。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唇若点朱。 最动人的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带着几分怯意,像是林间受惊的小鹿。他穿着简单的青色长衫,却掩不住那一身清雅脱俗的气质。 心脏在看到洛初那一瞬,就一直在胸腔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裴雪舟知道,这是心动的感觉。 他对一个远道而来,只见过一面的人,动心了,对方还是个男子。 裴雪舟压下内心的激动,等着白牧之介绍自己的心上人,却不料…… “这是洛初,我的未婚妻,不能言语,还请雪舟兄勿怪。”小哑巴行礼的同时,白牧之这话像一盆冷水,将裴相浇了个透心凉。 未?婚妻?他有些嫉妒,一见钟情的爱人,居然是他人之妻?怎么可以?对方分明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怎能是白牧之这种一无是处之人之妻?他配的上这谪仙吗? 好不容易遇到心爱之人,自己对对方还是一见钟情,不料对方早已婚配。 裴相心里的醋意越来越大!连带着看白牧之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了。 但下一秒,似是想到什么,他眼神微眯,神色深邃起来,连嘴角都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他上前去扶自己的亲亲夫人。 虽然,对方并不知晓。 “洛公子不必多礼。”裴雪舟的声音忽然近在咫尺,洛初惊讶地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面前,正伸手虚扶着自己。 他这才有机会看清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的面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如一块温润的玉石,既有文人的儒雅,又不失上位者的威严。 最让洛初心惊的是裴雪舟看他的眼神。那目光如有实质,在他脸上逡巡,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山里见过的狼,盯着猎物时的专注与渴望。 “虽不能言语,但洛公子生得好相貌。”裴雪舟轻声道,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白兄好福气。” 表面夸赞,但话语之下的嫉妒,却是只有裴雪舟一人懂。 白牧之闻言大笑,也终于对洛初露出好脸色,他得意地拍了拍洛初的肩膀,顺着他的话接下:“裴大人过奖了,初儿虽然不会说话,但性子温顺,能做我的未婚妻,确实是白某三世修来的福分。” 白牧之违心的附和对方,在他眼里,洛初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若不是母亲叮嘱,他早就休了对方。 耳畔传来二人的夸赞,洛初紧张的脸红了红,他抿着嘴唇,往白牧之身后退了半步,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这个细微的动作引起了裴雪舟的注意,他的目光在洛初拽着白牧之衣袖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白兄远道而来,想必累了。”裴雪舟收回目光,转向白牧之,语气冷淡,“我已命人收拾好了厢房,你们先休息片刻,晚些时候再设宴为你们接风。” 热枕的氛围忽然冷了场,一无所知的白牧之有些迷茫,却不敢多问。反正住下来的目的达到了,其他的来日方长!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对方对他的未婚妻虎视眈眈,他却对此一无所知,还连连道谢。 白牧之正要拉着洛初跟随引路的小厮离开,却听裴雪舟又道:“白兄,你们的房间不在一起。多年未见,裴某擅自让人将白兄安排在靠近主卧的东厢房。洛公子安排则安排在靠近后花园安静的西厢,还望白兄勿怪。” 这话让带路的小厮脚步一顿,生在相府多年的他们立马停下脚步,等待吩咐。 这个安排让白牧之一愣,但想到自己和裴雪舟住的近,方便拉进关系,而洛初不能说话,加之初来乍到,人多的地方反而会让他感到不适,便很快露出恍然的表情:“雪舟兄考虑周到!让你费心了。” 裴雪舟勾起一抹笑不见底的微笑,算是回应他的话。 洛初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裴雪舟将他们分开安置,但他见他们之前,不可能了解他的情况,又怎么会提前考虑到让他住在安静的地方呢? 而且他不能言语,其他人也不一定看得懂手语,要是有什么事,他又怎么表达自己的诉求呢? 直觉告诉他对方有问题,但对方有权有势,何至于对他们有所予求?或许对方真的只是想让自己住在僻静的地方?思及此,他放低心中的警惕。 但一想到西厢离东厢房很远,他又有些不安地看向白牧之,却发现对方正沉浸在受到“特别关照”的喜悦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忧虑。 “你们,带白公子和洛公子去休息。”裴雪舟吩咐道,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洛初身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待二人走远,裴雪舟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敛去。他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眼神深沉如潭水。 “大人?”身旁的贴身侍卫低声询问。 “查一查这个洛初的来历。”裴雪舟淡淡道,“特别是他与白牧之的关系,越详细越好。” 侍卫领命而去,裴雪舟也收到了小厮通传户部尚书晚些求见的消息。 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西厢的方向。游戏才刚刚开始,他有的是耐心等待猎物自己走入网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遇 第2章 接风宴 引路的小厮恭敬地推开东厢房的雕花木门,一股淡淡的、价值不菲的檀木香便萦绕而来。白牧之踏入房内,眼中瞬间被惊叹与贪婪填满。 地上铺着柔软的西域绒毯,踩上去悄无声息。紫檀木的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随意摆放着外面千金难求的瓷器和玉器。 墙上挂着前朝名家的真迹字画,每一幅都价值连城。透过半开的窗,还能看见窗外精心打理过的小庭院,奇石罗列,翠竹掩映,极尽雅致。 这仅仅是一间客院,其奢华程度就已远超他白家鼎盛之时。宰相府的泼天富贵,具象化地呈现在他眼前,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可怜的矜持,也点燃了他心底最炽热的**。 白牧之的心潮剧烈地翻涌着,曾几何时,他还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与穿着打补丁的长衫、用一方破旧的砚台的裴雪舟一同求学,一起憧憬着遥不可及的功名。 如今,一个已是云端之上的宰辅,一个却跌落尘埃,连祖传的基业都守不住,需要仰人鼻息。 强烈的对比像一根根细针,刺得他心头又酸又胀。但很快,那点残存的自尊和酸涩就被更汹涌的**所取代。 裴雪舟有的,他也一定会有。 “相爷吩咐了,白公子若缺什么,尽管吩咐奴才。”引路的小厮垂首道,态度恭谨,却自有一股相府下人的气度,不卑不亢。 “甚好,甚好,有劳了。”被突然打断臆想,白牧之自觉失态的收下眼里的情绪,冲小厮挥挥手示意对方下去。他在房中踱步,手指抚过冰凉的玉如意,触感温润,却让他心头火热。 他必须抓住裴雪舟这根高枝!必须!眼前的富贵,他白牧之定要分一杯羹。 他不知道,这正是裴雪舟想看到的,他也不知道,他被物欲迷惑的神情,被小厮一字一句的描述给了裴雪舟。 与此同时,洛初被另一个小厮引着,穿过数重回廊,越走越僻静。最终停在一处极为幽静的院落前,门楣上题着“听雪”二字。 西厢房内的陈设同样精致,却与东厢的华贵不同,更显清雅素净。书案、琴台、香炉一应俱全,窗外是茂密的修竹,风吹过,沙沙作响,更衬得四周寂静无声。 小厮放下行李,交代了几句便退下了。房门轻轻合上,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洛初一人。 方才在人前的紧张感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不安。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他走到窗边,看着完全陌生的景致,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不到半刻钟,他便想白牧之了,这种思念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演越烈,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对方。 虽然白牧之对他总是冷淡,甚至时常流露出不耐烦,但那是他唯一熟悉的人,是他离乡背井后仅有的依靠。他下意识地比划着手势,想象着如果白牧之在,他会说什么?大概又会嫌他胆小,碍事吧? 洛初走到书案前,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光滑的宣纸和冰冷的砚台,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渴望。 这些东西,他见过无数次,却从未属于过他。他看不懂上面的字,也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每一次需要签字画押时,他只能按下那个屈辱的红手印。 如果……如果他也能识字,能写字,是不是就能和别人正常交流?是不是……白牧之就会多看他一眼,不会总觉得他是个无用的累赘?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微酸,却又带着一丝渺茫的期盼。他将那份渴望小心翼翼地藏回心底,走到床边坐下,抱着双膝,将自己缩成一团,默默等待着晚宴的到来,也等待着能再次见到那个能让他稍微安心的人。 晚宴设在一处临水的花厅内,月色如水,倾泻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与厅内的灯火交相辉映。 宴席自是极尽精致,山珍海味,玉液琼浆。裴雪舟坐在主位,言笑晏晏,举止从容,尽显主人风范与宰相气度。白牧之极力奉承,妙语连珠,回忆往昔,畅谈“情谊”,气氛看似热烈融洽。 洛初安静地坐在白牧之下手位置,低着头,小口吃着碗里布来的菜,几乎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周遭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如同隔着一层雾,热闹是别人的,他只觉得拘谨和格格不入。只有在偶尔抬眼偷偷看向身旁的白牧之时,他紧绷的神经才会稍微放松一丝。 酒过三巡,裴雪舟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正轨,他晃动着手中的夜光杯,语气温和:“牧之兄此次前来京城,想必不只是游山玩水,看看我这故人吧?若有裴某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白牧之等待已久,立刻放下筷子,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窘迫和感慨:“唉,真是瞒不过雪舟兄的法眼。实不相瞒,老家那边的生意,近来颇不顺遂,几桩大买卖都亏了本,实在是……唉,难以维持了。” “想着京城机遇多,便带着初儿来碰碰运气,不请自来的叨唠裴兄,望能得到裴兄指点一、二,还望裴兄念在同窗之情,勿怪白某的自作主张。” 指教是假,权势是真,若能得到裴雪舟的庇护和牵桥引线,别说在家乡,就是在京城,他都能站稳脚跟。 他话说得委婉,但“投奔”二字,已道尽一切。 白家地主之家,在他们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奈何白父对读书人的仰慕,硬生生的强迫白牧之这个对书籍一窍不通之人科举。 结果一目了解,科考失败,他甚至连最基本的秀才都未考上,只得回家继承家业。奈何脑子不太灵光,原本小富的家底,被他亏的难以为继了。 说实话,明知自己脑子不行,还去学人做生意败坏家产,裴雪舟真的是想不到有什么比他更蠢的人了。 裴雪舟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诚挚的关切:“原来如此,牧之兄不必忧心,生意场上有起有落乃是常事。你我既是同乡,又是故交,你如今有困难,裴某岂有坐视之理?京城之地,别的不说,些许人脉裴某还是有的。牧之兄且安心在府里住下,从长计议,必有东山再起之时。” 这番话如同甘霖,洒在白牧之焦灼的心田上。他激动得险些要站起来行礼:“雪舟兄高义!白某……白某真是无以为报!”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裴雪舟微微一笑,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安静坐在一旁的洛初。 只见洛初正微微抬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白牧之,眼中带着纯粹的担忧和一丝为未婚夫感到的高兴。 那全然信赖、以白牧之悲喜为悲喜的眼神,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裴雪舟的心,随即燃起更盛的火焰。 这抹纯粹,合该属于他。白牧之,不配。 白牧之的求助正中他的下怀,只有白牧之留下来,依赖于他,洛初才会留下。只有白牧之忙于钻营那些虚妄的富贵名利,才会无暇顾及身边这颗蒙尘的明珠。 而他,才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地、耐心地,将这只怯懦依赖人的小雀儿,从错误的巢穴里引出来,引向他精心编织的、铺满锦绣的牢笼。 “来,牧之兄,再饮一杯。”裴雪舟再次举杯,笑容愈发深邃,“为了重逢,也为了……牧之兄即将在京城大展宏图。”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掩下了各自心底翻涌的暗潮。洛初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了所以然,只能低下头,更加专心地数着碗里的米粒。 宴席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继续着,月色依旧温柔,却仿佛照亮了某些悄然改变的轨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接风宴 第3章 嫉妒 翌日,金銮殿上的裴雪舟罕见地有些心不在焉。 龙椅上皇帝的声音似乎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他的指尖在朝笏上无意识地摩挲,心思早已飞回了那座朱门高墙的宰相府。 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昨日洛初那双受惊小鹿般的眼眸,是他低垂着头时那段雪白脆弱的颈子,是他怯生生抓着白牧之衣袖时,指尖那一点可怜的依赖。 一想到那样一个人儿正待在他的府邸里,裴雪舟就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一种混合着强烈占有欲和莫名焦躁的情绪催促着他,让他恨不得立刻散朝回府。 好不容易熬到退朝的唱喏,几位同僚笑着围上来,相约去新开的酒楼小酌,却被裴雪舟难得失礼地迅速回绝:“诸位大人见谅,府中今日有要事,实在不便,改日裴某做东,再向诸位赔罪。” 他语速稍快,甚至来不及寒暄周全,便匆匆拱手离去,留下一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官员。是什么样紧要的事,能让一向从容不迫、滴水不漏的裴相如此急切?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裴雪舟端坐车内,面容沉静,唯有微微蹙起的眉心和偶尔敲击膝头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甚至在脑中勾勒出洛初可能在做的事:或许在安静的西厢房窗前发呆?或许在花园里怯生生地看花?无论哪种想象,都让他的心跳快了几分,一种近乎归心似箭的情绪攫住了他。 然而,踏入府门,迎接他的只有管家恭敬的问候,以及一片过于安静的矗立着小厮的庭院。 “洛公子呢?”裴雪舟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已不由自主地飘向西厢的方向。 管家躬身回答:“回相爷,洛公子一早便去了东厢房白公子处,至今未回。” “至今未回?”裴雪舟的脚步顿住了,脸上的温和如同水面薄冰般瞬间凝固,其下深藏的暗流险些汹涌而出。他几乎是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维持住声音的平稳,“一整天、都在东厢?” “是,午膳也是小厨房做好了送过去的。”管家察觉异常,却还是如实禀报。 一整天?都和白牧之在一起? 裴雪舟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头顶,烧得他理智嗡嗡作响。他日日早起上朝,在那些勾心斗角、枯燥乏味的政务中周旋,赚取这泼天的权势和富贵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亲眼看着自己一眼就认定的未来夫人,整日陪在那个一无是处的白牧之身边,做那劳什子的“卿卿我我”之态?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洛初乖巧地坐在白牧之身边,或许正用某种依赖的眼神看着对方?白牧之那厮,会不会仗着未婚夫的身份,对他动手动脚?会不会因为他不能言语就肆意轻慢? 一想到洛初可能对白牧之露出笑容,可能接受白牧之哪怕一丝一毫的亲近,裴雪舟就感觉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痛,几乎喘不过气来。那种强烈的嫉妒和占有欲,像毒藤一样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勒得他生疼。 他平静温和的脸庞上,肌肉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骇人的阴鸷与扭曲。但仅仅是一瞬,快到无人能捕捉。多年官场沉浮练就的伪装已成本能,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腾的暴戾情绪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 不能急,不能吓到他。 裴雪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成那个温润如玉的裴相爷,只是眸色比平日更沉了几分。 “去。”他声音平静无波,对身旁的心腹小厮吩咐道,“请白公子过来一趟,就说本相有事相商,关于他在京中生意之事。另外……” 他顿了顿,似是无意地补充,“若洛公子还在,便一同请来用晚膳吧,免得他独自一人。” 他刻意将“独自一人”咬得轻缓,仿佛只是主人周全的体贴。 小厮领命而去,裴雪舟转身走向花厅,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醋意和怒火。 不过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 裴雪舟抬眸,只见白牧之走在前面,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与讨好。而在他身后半步,洛初正亦步亦趋地跟着。 洛初依旧像个小尾巴似的,怯生生地跟在白牧之身后半步的距离,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身前。 他那副全然依赖、唯白牧之是从的乖巧模样,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裴雪舟最后一丝侥幸,又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这小媳妇般的姿态,分明就是二人亲密无间,他这个“外人”连一丝缝隙都插不进去的铁证! 这画面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裴雪舟的眼里,刺进他心里。 哪怕理智告诉他洛初只是出于习惯性的畏惧和依赖,哪怕他知道白牧之对洛初并无多少真情,但这副“夫唱妇随”的景象,依旧让他心里的醋坛子彻底打翻,酸涩的汁液淋漓一地,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压下嘴角那抹想要冷笑的弧度。 “雪舟兄,匆忙唤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白牧之拱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期盼,但细看之下,眉宇间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他身后的洛初也跟着无声地行了一礼。 裴雪舟的目光在洛初身上停留了一瞬,才转向白牧之,唇角扯出一个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并无甚紧急之事,只是方才回府,想起牧之兄欲在京中发展,恰有几处铺面或许合适,便想邀你一同用晚膳,边吃边谈。” 他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白牧之连忙解释:“原是如此,方才小厮来唤时,初……洛初正好在我身侧,便一同带来了,雪舟兄勿怪。”他嘴上说着勿怪,心里却暗骂小厮不懂眼色,更恼洛初不识趣,平白浪费了他与宰相单独攀谈的大好机会。 一旁领路的小厮适时地躬身,一副“奴才只是按吩咐办事”的恭顺模样。白牧之心里更是憋闷,只觉得这相府的下人真不会看人眼色,若非他在旁边多嘴帮腔,自己怎会不得已带上洛初? 他哪里知道,这裴府的下人,看的从来不是他白牧之的脸色,而是高坐之上那位真正主人的心思。 “无妨,洛公子一同用餐便是。”裴雪舟笑得愈发和煦,抬手示意二人入座,“不过是家常便饭,添双筷子的事。” 洛初忐忑地跟着坐下,尽可能地将自己缩在阴影里。主位上的裴相虽然笑容温和,但他总觉得那目光若有实质,在他身上逡巡不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侵略性,让他如坐针毡,仿佛被什么危险的野兽盯上了,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落座时,洛初自然地被安排坐在白牧之的下手。席间佳肴陆续呈上,香气四溢。白牧之全心沉浸在如何借助裴雪舟势力东山再起的美梦中,对着裴雪舟侃侃而谈,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洛初安静地坐着,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他敏锐地感觉到白牧之因自己的存在而不悦,这让他更加忐忑不安。 他壮着胆子,趁着白牧之与裴雪舟谈话的间隙,小心翼翼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白牧之平日里似乎多动了一筷子的笋片,轻轻放入他碗中。 他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卑微的讨好,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做完这个简单的动作,他立刻收回手,依旧低着头,甚至顾不上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碗碟。 裴雪舟正举杯饮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沿后的眼神骤然一冷,那瞬间涌上的嫉妒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费尽心机将人叫到眼前,是为了减少二人独处,不是为了看他的未来夫人如何小心翼翼讨好另一个男人的! 那竹笋鲜嫩,是厨房特意寻来的贡品,他自己都尚未品尝一口,却先落入了白牧之的碗中。 而白牧之呢?他只是瞥了一眼,随口道了句“你自己吃”,便又转头与裴雪舟讨论起漕运关税之事,仿佛那只是碗里多了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 暴殄天物!不知珍惜! 裴雪舟心中的醋坛子何止是打翻,简直是碎成了齑粉,酸涩几乎要腐蚀他的理智。若是初儿给他夹菜,他定会欣喜若狂,怎会如此轻慢置之? 亲亲夫人要是给他夹菜,他绝对不会像对方一样置之不理,而是喂完胃后喂夫人。 疯狂的念头在脑中滋生,醋意混合着暴戾的占有欲,让他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必须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裴雪舟拿起手边的银箸,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仿佛刚才那个内心醋海翻天的不是他。他姿态优雅地夹起一块清蒸鲈鱼最肥美的腹部嫩肉,自然而然地放入了白牧之的碗中,“白兄,尝尝这个,今早才从江南快马运抵的,甚是鲜美。” 白牧之受宠若惊,连声道谢,只觉得裴雪舟果然重视自己。 紧接着,裴雪舟自然无比地将筷子转向洛初。他的动作不快,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力度,将另一块同样鲜美的鲈鱼腹肉,稳稳放入洛初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碗中。 “洛公子也尝尝,不必拘礼。”他的声音比方才更加柔和了几分,“我看你似乎胃口不佳,可是菜肴不合口味?若有想吃的,尽管告诉下人。”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让洛初愣住了,他抬起头,撞进裴雪舟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的温和与关切看起来如此真实,与他感受到的那丝危险截然不同。 白牧之见状,只觉得裴雪舟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顺带关照洛初,连忙帮腔:“是啊初儿,雪舟兄美意,你快尝尝。” 洛初迟疑了一下,看着碗中那块雪白诱人的鱼肉,又看看面带微笑的裴雪舟。 或许是裴雪舟的笑容太过具有欺骗性,或许是这细微的关怀触动了他长久以来被忽视的内心,洛初心底那点因裴雪舟而起的警惕,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一丝。 他微微抿唇,极小幅度地、几乎看不见地对着裴雪舟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他吃东西的样子也很乖,像只小心翼翼试探的幼兽。 裴雪舟看着他,心中的暴戾和嫉妒奇异地被一点点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势在必得的决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更深的掠夺欲瞬间填满了裴雪舟的胸腔。 接下来,裴雪舟仿佛只是出于主人家的礼貌,不时地为洛初布菜,且每一次,给洛初的总是最精细的部分,或是看似无意地推过去一道他多动了一筷子的菜肴。 他的举动做得自然无比,毫无狎昵之意,连白牧之都只觉得是裴雪舟教养好,待人体贴入微。 洛初碗里的菜渐渐多了起来,他偶尔会因为裴雪舟的照顾而抬起头,递过一个带着些许感激和腼腆的眼神。 终于,在一次裴雪舟将一勺晶莹剔透的蟹粉豆腐羹放入他碗中后,洛初抬起头,对着裴雪舟,极轻、极快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干净、纯粹,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和一丝被善待后的羞赧,像阴霾天际突然漏下的一缕金色阳光,瞬间照亮了他精致却总是带着怯意的脸庞。 裴雪舟猝不及防,被这笑容撞了个正着,刹那间竟晃了神,心跳都漏了一拍。等他回过神来,只见洛初已经重新低下头去,耳尖微红,而碗里的羹汤已经消失了一小半。 他吃得比刚才安心了许多,裴雪舟默默看着,心中的计划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急切起来。 计划必须提前。 他要更快、更不动声色地,将这份独一无二的珍宝,彻底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独享其所有美好。 眼神一转,他立马想到办法。当然,首先他需将这碍眼的人给支出去,减少二人独处,他才有机会趁虚而入。至于如何让亲亲夫人不排斥他的接触,他也已经想好。 对方会心甘情愿的主动来找他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嫉妒 第4章 下饵 翌日,天刚蒙蒙亮,洛初便醒了。 或许是身处陌生环境的不安,或许是对唯一依靠的惦念,他几乎一夜浅眠,早早便起身梳洗,怀着几分忐忑,踏着晨露朝东厢房走去。 牧之昨日似乎与裴相谈得顺利,心情颇佳,还难得地对他笑了笑。这让他心底生出些许微弱的希望,或许……或许今日能陪牧之一同用早膳? 然而,行至东厢院外,却被守院的小厮拦下了。 “洛公子,”小厮倒是客气,却带着疏离,“白公子一早就出府了,说是相爷给引荐了几处铺面,要去亲自看看。” 洛初的脚步顿在原地,清晨微凉的空气似乎瞬间沁入了心肺,带着一丝冰冷的失落。他怔怔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比划了一个“谢谢”的手势,默默转身离开。 他又是一个人了。 回到寂静得可怕的西厢房,洛初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精致的庭院。有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打扫、添茶,却无人与他交谈。他不是这里的主人,甚至算不上正式的客人,只是一个依附而来的、无声的累赘。 他想出去走走,又怕冲撞了府里的规矩,惹人厌烦。他想给窗台上的那盆兰花浇点水,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反而弄坏了名贵花草。他的目光掠过书架上一排排整齐的书籍,那些厚重的书册于他而言如同天书,连最简单的封面书名都认不得。 时间慢得如同凝固了一般,孤独和无所事事的焦灼感像细密的网,将他层层包裹,几乎透不过气。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再次走向东厢房。哪怕牧之不在,待在他住过的地方,似乎也能汲取到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他坐在东厢房外间的小杌子上,安静地等待着,期盼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早些响起。 等待中,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如果他不是哑巴,是不是就能和那些丫鬟说说话,问问她们京城的新鲜事? 如果他识字,是不是就能拿起一本书,沉浸其中,忘记时间的流逝?如果他看得懂账本,是不是就能像别的掌柜夫人那样,帮上牧之的忙,让他出去谈生意时也愿意带上自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无是处,只能像个被遗忘的摆件,干坐着,等待着。 夕阳西下,暮色渐浓,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更显孤寂。 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却不是他期盼的那一个。 裴雪舟身着紫色朝服,头戴金冠,显然是刚下朝归来。他身姿挺拔,步履从容,周身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朝堂威仪。手中拿着一卷精心装裱的字画。 他踏入东厢房,见到屋内坐着的是洛初,脚步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精光,面上却迅速浮起恰到好处的错愕。 “洛公子?”他语气带着些许意外,目光扫过空荡的室内,“怎会在此?白兄不在吗?” 洛初连忙站起身,有些慌乱地用手语比划着:他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 裴雪舟凝神看着他的动作,仿佛才恍然大悟,轻轻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是了,昨日确实向白兄提过东市有几处不错的铺面,想必他心急,一大早就去查看了。” 他语气带着几分惋惜,扬了扬手中的卷轴,“可惜了我刚得的这幅王羲之的《xxx晴帖》摹本,还想着与他一同品鉴一番。” 说着,他状似无意地将那卷轴在洛初面前缓缓展开一小截。泛黄的宣纸上,墨迹行云流水,气韵生动,即便丝毫不懂书法之人,也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的艺术之美。 洛初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眼中流露出纯粹的惊叹与向往。他虽然看不懂写的是什么,但那流畅的笔触、优美的字形,对他而言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那是一个他完全无法触及的世界。 他眼神里那毫不掩饰的憧憬,一丝不落地全被裴雪舟看在眼里。 裴雪舟心中暗动,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温和惋惜。他突然展开字画,语气自然而期待:“白兄不在,洛公子一人在此枯等多有无趣。若不嫌弃,不妨和裴某一起欣赏一番这字画之妙?” 洛初怔了怔,眼中闪过犹豫,但对知识的渴望终究压过了怯懦,他轻轻点了点头。 裴雪舟将画轴重新在案上铺开,站在洛初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指着上面的字,声音低沉悦耳,讲解着笔法、气韵、典故。洛初听得似懂非懂,却格外专注,眼神亮晶晶的,完全沉浸其中。 忽然,裴雪舟的话语顿住了。他转过头,看向洛初,眉头微微蹙起,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错愕,这错愕表演得极其逼真。 “洛公子……莫非,不识字?”他问道,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这是一件极其意外的事情。 洛初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窘迫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轻轻点了点头。 裴雪舟沉默了片刻,脸上那抹错愕下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像是惋惜,又像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洛初只听到对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仿佛仿佛无心感慨:“竟是如此……裴某还以为……还以为……”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洛初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以为白牧之会教他!可惜没有,洛初的眼神暗了暗。 裴雪舟的声音顿了顿,愈发温和,却像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入洛初心中最脆弱的地方,“若是我、若我的未婚妻不能言语,我定会第一时间教他识字写字,让他能书写心意,与他人笔谈交流,不至于如此寂寥。” 这话说得恳切无比,充满了温柔的同情和理所当然的关怀,眼神更是坚定的落在低着头的小哑巴身上。 然而,对方却一无所知,甚至这些关怀的话落在他耳中,他只觉得字字如蚁蚕食着他的心。 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被猝不及防地撕开,是啊,牧之从未想过要教他识字。他嫌弃自己不能说话,带来的只有麻烦,又怎么会费心给他打开另一扇沟通的窗户? 自己之于白牧之,或许真的只是一个不得不背负的责任,一个母亲强塞过来的、无用的累赘。 强烈的酸楚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洛初猛地低下头,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他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忍住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裴雪舟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光芒,看着对方强忍着痛苦,倔强的不肯流一滴眼泪的样子,又有些心疼。 他连忙放软了声音,语气充满了歉意:“抱歉,洛公子,是裴某失言了。在下并非有意……” 他适时地停住,仿佛因自己的“无心之失”让洛初难过而感到十分不安。静默了片刻,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弥补的办法,带着几分试探,小心翼翼地开口: “若是……若是洛公子不嫌弃裴某才疏浅……裴某愿每晚抽些闲暇,教公子识字。只当是……只当是打发时间,可好?” 这话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瞬间照亮了洛初灰暗的心境。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惊喜和渴望的光芒,能识字,能写字,这是他藏在心底不敢奢望的梦! 然而,那光芒只亮了一瞬,便迅速黯淡下去。他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白牧之,想起这终究是寄人篱下。他怎么能麻烦位高权重的宰相大人?牧之若是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着裴雪舟露出了一个感激却又无比苦涩的笑容,轻轻比划着:谢谢相爷美意,不敢劳烦。 说完,他深深一揖,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东厢房。 他低着头,因此没有看见,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裴雪舟脸上那所有的温和、歉意、惋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骇人的阴鸷与冰冷。 他竟然拒绝?是为了白牧之那个废物吗?那个连一个字都不肯教他、将他弃之不顾的人? 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亲眼看到这一幕,裴雪舟还是气的不行。 藏在袖中的手猛然攥紧,指节泛白,几乎要控制不住将那幅珍贵的字画撕碎。但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暴戾的情绪狠狠压回心底最深处。 “不敢劳烦?”裴雪舟盯着那仓皇离去的背影,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很快,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精心布置的网,已经撒下。猎物越是挣扎,只会被缠绕得越紧。 直到那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裴雪舟才缓缓收回目光,嘴角重新噙起那抹惯常的、温润如玉的浅笑,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扭曲与骇人从未存在过。 他从容地卷起案上的《xxx晴帖》,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墨迹。 “来人。” “相爷。”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心腹小厮无声无息地出现。 “去查查,白牧之今日去了哪几家铺子,谈了些什么。”裴雪舟语气平淡,“顺便,把库里那方上好的歙砚,还有那套紫毫笔,找出来。” “是。”小厮领命,悄声退下。 裴雪舟踱步至窗前,望着洛初离开的方向,暮色将他的身影拉得悠长。 教书识字?自然是要教的。不过,他会让猎物主动来找他。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他的小雀儿太过胆小,需得用更温和的笼子,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飞进来。 裴雪舟:疯狂拉踩、表忠心,老婆看我看我快看我,赶快把外边的野狗踹了,走向我的怀抱。 洛初:裴相也看出牧之不爱我了吗?为什么要说出来,不捅破那层窗户纸,让他一辈子活在自欺欺人中不好吗? 裴雪舟:裂开,表爱慕被老婆误会了怎么办![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下饵 第5章 渣攻自戴绿帽 是夜,裴雪舟那句状似无意的“若是我,定会教他识字”,像一枚淬毒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洛初长久以来用以自我保护的泡沫。 夜深人静,西厢房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洛初蜷缩在床榻最里侧,用牙紧紧咬住被角,试图堵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可滚烫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锦缎枕面。 白日里裴雪舟书房中的一幕幕,连同那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上演。 裴相那般尊贵的人,都会觉得识字是理所应当、甚至愿意施以援手。可白牧之呢?他名义上最亲近的未婚夫,却从未……从未真正为他想过分毫。 委屈如同藤蔓,疯狂地缠绕住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想起每一次看到账本时白牧之不耐烦挥开他的手;想起他试图比划着询问书上是什么时,对方那轻蔑又嫌弃的眼神; 想起无数次,他只能像个摆设一样,安静地待在角落,看着白牧之与旁人谈笑风生,而自己却完全被排除在那个由文字和语言构成的世界之外。 原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原来,在白牧之眼里,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无需有思想、无需懂交流、只需乖乖跟在身后的“累赘”。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麻痹自己。 而裴雪舟一句话,就残忍地撕开了所有伪装,让他**裸地面对这个事实,白牧之,从未珍视过他。 那瞬间,他对裴雪舟提出的教学邀请,确实感到过一丝如同绝境逢生般的惊喜。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有人朝他递来了一束微光。 可那惊喜稍纵即逝,巨大的身份鸿沟和深植于心的怯懦让他立刻选择了退缩。他是白牧之的未婚妻,如何能接受另一个男子,尤其是裴雪舟这般位高权重男子的私相授受?这于礼不合,更会惹来非议。 可是……可是他是真的渴望啊。渴望能读懂一本书,渴望能写下自己的名字,渴望能不再像个异类般活在混沌无声的世界里。 这种渴望在经历了一夜的痛哭和心碎后,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像被泪水浇灌的野草,疯狂地滋长起来。 天刚蒙蒙亮,洛初就睁开了酸涩肿胀的眼睛。一夜未眠,心绪却奇异地平静了些许,只是一种深切的疲惫和空洞笼罩着他。 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溺在悲伤里,举目无亲,除了白牧之,他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他收拾好心情,仔细地用冷水敷了敷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无异,然后早早地等在了通往东厢房的回廊下。 昨日白牧之外出考察裴雪舟介绍的铺面,直至深夜才归。虽然疲惫,但精神却极好,显然是进展顺利。 对方看在裴雪舟的面子上,对他极为客气,甚至主动提出在七日后举办的诗词大会上,为他引荐几位户部和工部的官员。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遇,白牧之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好,满脑子都是如何借此机会攀附权贵,重振家业。 然而,这满腔的宏图大志,在一大早看到守候在回廊下的洛初时,瞬间被浇灭了大半,转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虽然娶男子为妻在京中权贵圈并不少见,洛初的容貌也确实是万里挑一,足以令人惊艳,但白牧之从心底里不喜欢洛初。 在他眼里,洛初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不会说话,无法在交际场上给他任何助益;不识字,连最基本的账本都看不懂,更别提管理内务。就像一个精致却毫无用处的花瓶,除了摆着看,别无他用。 若不是洛初偶然间救了他母亲一命,白母感念其善良,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强行定下了这门婚约,白牧之根本不会多看这个沉默寡言的哑巴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白牧之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眉头紧锁。 洛初被他语气里的厌弃刺得心中一痛,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上前一步,想要像往常一样替他整理一下其实并不凌乱的衣襟。 白牧之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我今日有事要出门,你自己待着。”他语气生硬,只想尽快打发掉这个“累赘”。 洛初眼神一暗,急忙用手比划着: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我会很安静,不会打扰你。 白牧之看得懂他简单的手势,心中更是烦躁:“你去做什么?我是去谈生意!谈生意你懂吗?那些场合不是你该去的。” 他看着洛初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没有丝毫心软,反而觉得更加碍事,索性把话挑明,“七日后兰亭还要举办诗词大会,届时我要去结识几位大人。你连话都不会说,字也不认识,跟着我去,除了给我丢人现眼,还能做什么?安分待在房里,别给我添乱!”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洛初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手指僵在半空,再也比划不出任何一个手势。 原来,在牧之眼里,他始终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只会丢人现眼的累赘。 白牧之说完,似是也觉话重,但看着洛初那副大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模样,又觉得心烦意乱,懒得再多言,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洛初僵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清晨微凉的风吹在他身上,却带不起一丝暖意。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像个失了魂的木偶,一步一步挪回那座精致却冰冷的西厢房。 洛初在西厢房里呆坐了一整天,窗外日光渐移,从明亮到昏黄,他却像一尊失去生气的玉雕,一动不动。 窗外日光推移,竹影斜长,他却浑然未觉。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白牧之那些伤人的话语,字字诛心。 他不会说话。 他不识字。 他是累赘。 他只会丢人现眼。 白牧之的话语如同淬毒的鞭子,一遍遍在他脑海里抽打。他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起来。 要是、要是他会识字,是不是就能看懂那些账本?是不是就能在生意上帮到牧之?是不是他就不会再是累赘了?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像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最终,对改变现状的渴望,压过了所有的礼法规矩和忐忑不安。 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猛地站起身,因为久坐和虚弱,眼前微微发黑。他扶住桌案稳了稳身形,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向着裴雪舟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心跳如擂鼓。他甚至想好了,如果裴相只是客套,或者已经忘了,他就立刻道歉离开。 裴雪舟回府时,天色已近昏暗。管家立刻上前低声禀报:“相爷,洛公子午后便来了,一直在您书房外的廊下等着,等了快两个时辰了,老奴请他去花厅歇着,他也不肯。” 裴雪舟脚步一顿,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极亮的光彩,随即又被完美地收敛。他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缘由,定是白牧之那蠢货又做了什么,伤透了他未来夫人的心。 一股混合着心疼与扭曲快意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几乎能想象出洛初像只被雨淋湿、无家可归的小狗,可怜巴巴地蹲守在门口,眼巴巴等着唯一可能给予他温暖的人回来。 这画面让他心尖发颤,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和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的小雀儿,终于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飞向他亲手编织的笼子了。 他压下嘴角几乎要抑制不住的笑意,面上摆出一副温和表情,加快了脚步走向书房。 果然,在暮色四合的廊下,那个纤细的身影正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听到脚步声,他受惊般猛地抬起头来。 夕阳最后的光线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眼睛红肿着,鼻尖也泛着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里充满了不安、怯懦,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渴望。 看到裴雪舟,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裴雪舟适时地上前一步,虚扶了他一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关切:“洛公子?你怎么在此处?可是有什么事?等了很久吗?” 他的声音温和低沉,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洛初紧张得手指都在发抖,他不敢看裴雪舟的眼睛,低着头,双手无措地比划着,因为急切,动作有些混乱:对、对不起……打扰您……我……我想问……您昨天说的……教我识字……还……还作数吗? 比划完,他像是用尽了全部勇气,猛地抬起头,那双湿漉漉的、盛满了卑微祈求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裴雪舟,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他生怕听到拒绝的话语,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裴雪舟看着他那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仿佛看到了最珍贵的宝物正一步步主动走向自己精心设置的陷阱。 但他面上却露出一副恍然又带点憨厚的表情,笑容真诚、语速极快,像是生怕对方反悔:“自然作数,当然作数!裴某说过的话,岂会不作数?只是没想到洛公子真有此意,我……我甚是高兴。”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乐于助人,而非别有用心。 “洛公子肯学,这是好事。若是……若是不嫌弃裴某才疏学浅,我自是愿意教的。”他笑得越发温和,眼神鼓励地看着洛初,“不知洛公子想何时开始?” 洛初听到他肯定的答复,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落满了星辰。他激动得脸颊泛红,连忙笨拙地比划:都可以!看您方便!我……我都有时间!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 他甚至下意识地想跪下磕头,被裴雪舟及时拦住了。 “洛公子不必如此多礼。”裴雪舟扶住他的手臂,触手之处一片冰凉,让他微微蹙眉,“既是答应了,我自会尽心。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开始如何?每日酉时,你来书房便可。” 洛初用力地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带着泪花的笑容,纯粹而感激,美得惊心动魄。 裴雪舟看着这个笑容,心脏再次被狠狠撞击。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将人拥入怀中,好好疼惜。 但他忍住了,不能急,会吓跑他的。 “那便说定了。”裴雪舟维持着温和的假面,“天色已晚,洛公子是否用过晚膳,要是没有,不如留下来和裴某一起?” 洛初犹豫的点点头,二人用过晚膳后,洛初提出要离开,“快回去吧,好好休息。明日开始,可是要用心学的。”裴雪舟叮嘱道。 洛初感激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几乎是雀跃地离开了。那背影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盼和希望。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所以为的“挽回白牧之的方法”,正是将他推向另一个深渊的开始。 裴雪舟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脸上那副温和憨厚的表情才缓缓褪去。 暮色彻底笼罩下来,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 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里再无半分之前的温和,只剩下深沉的、势在必得的掠夺和一丝扭曲的兴奋。 “终于……等到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愉悦而危险。 他的夫人,终于主动走进了他的牢笼。 而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地将这根菟丝花,从错误的枯木上剥离,再用无尽的“宠爱”与“教导”,将他细细缠绕在自己的骨血之上,永不分离。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宰相大人眼中那炽热到几乎要将人焚毁的暗火。 第6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翌日,申时未至,洛初便已忐忑不安地候在了书房外的回廊下。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衣衫,头发仔细梳理过,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时不时抬头望向院门的方向,既期待又惶恐,像极了等待夫子考校的蒙童。 当裴雪舟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月洞门外时,洛初的眼睛倏地亮了,连忙站直身子,恭敬地行礼。 裴雪舟今日朝服下特意穿了一身较为闲适的素色直裰,减去了几分朝堂威仪,更添文人风雅。他见到早已等候在此的洛初,眼中笑意深了几分,语气温和:“等久了?进来吧。” 书房内,晨光透过窗棂,在紫檀木大书案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案上早已备好了笔墨纸砚,一张上好的宣纸平整地铺开着,旁边还有几本看似古朴的启蒙字帖。 “不必紧张,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裴雪舟示意洛初在书案前站定,自己则立于他身侧,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细微紧张感。 他先拿起一支兼毫笔,递到洛初手中:“执笔须稳,指实掌虚,腕平掌竖。”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耐心十足。 洛初的手指纤细冰凉,触碰到笔杆时微微发抖。裴雪舟极其自然地上前一步,伸出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他冰凉的手背,调整着他僵硬的手指。 “是这样吗?”洛初下意识地比划着另一只手询问,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拿稳这支笔上,丝毫未觉两人此刻的距离已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裴雪舟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若有似无地划过,感受着那细腻微凉的肌肤,心中悸动,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光风霁月的师者模样:“对,就是这样,很好。” 执笔已是不易,落笔更是艰难。洛初手腕无力,下笔不是太重墨团污了纸,就是太轻字迹模糊。裴雪舟极有耐心,一次次示范,甚至偶尔会从身后虚虚环住他,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地书写。 每当这时,洛初总能闻到裴雪舟身上清冽的檀香气息,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温热体温,这让他有些不适的紧张,但对方态度专注而坦然,毫无狎昵之意,他便也慢慢放松下来,全心沉浸在初学文字的奇妙世界里。 一刻钟悄然流逝,当洛初终于在裴雪舟的指导下,歪歪扭扭却完整地写出“洛初”二字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裴雪舟,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他指着纸上的字,又指指自己,激动得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盛下了整个星河。 裴雪舟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柔软成一片,成就感与占有欲同时膨胀。他笑着点头:“对,这就是你的名字,洛初。”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洛初,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分享。他下意识地看向裴雪舟,双手急切地比划起来,手指笨拙地试图勾勒出那个他心中最重要的人的名字:白牧之怎么写? 他想学会写白牧之的名字,然后给他看!分享自己识字的喜悦。 裴雪舟的笑容在看清他手势的瞬间,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一股酸涩尖锐的嫉妒如同毒蛇,猛地窜上心头,几乎要撕破他温和的伪装。 又是白牧之!在他亲亲夫人心中,第一个想到的,永远都是那个废物! 他眼底掠过一丝阴鸷,但很快被完美掩藏。他面上露出些许困惑的神情,仿佛认真解读着洛初杂乱的手语,然后故作恍然大悟状,提笔蘸墨,在“洛初”二字的旁边,流畅而有力地写下了三个字。 却不是“白牧之”,而是——“裴、雪、舟”。 他指着这三个字,声音温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你想学这个吗?这是我的名字,裴、雪、舟。” 洛初脸上的兴奋和期待瞬间凝固了,他怔怔地看着纸上的三个字,不是他心心念念想要书写的那三个字。一股强烈的失望涌上心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想到裴雪舟可能不太懂手语,加之对方主动教自己识字,洛初也不好意思告诉裴雪舟他理解错了。 看着洛初眼中明显黯淡下去的光彩和那抹来不及掩饰的失望,裴雪舟心中冷笑,嫉妒带来的快意与扭曲的满足感交织升腾。 他会一点点取代白牧之在洛初心中的地位,让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洛初很快甩开了那点失望,裴相日理万机,却愿意花时间教他识字,他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能因为对方误解手语而失望呢?太不知好歹了。 他连忙重新绽放笑容,用力点头,表示就是这三个字,然后认真地看向裴雪舟,等待他教学。 裴雪舟将他情绪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得意,便开始耐心教他认读、书写“裴雪舟”三个字。洛初学得格外认真,仿佛要将这三个字刻进心里,以弥补方才那一瞬间对恩师的“不敬”。 然而,裴雪舟却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坏心眼的丞相大人看着洛初专注的侧脸,忽然状似无意地轻声开口,语气带着纯粹的关心:“方才……我见洛公子似乎有一瞬间有些不开心?可是想起了什么心事?若有什么难处,不妨与我说说。” 洛初握笔的手猛地一抖,一滴墨汁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小团污迹。他像是被窥破了最隐秘的心事,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红透了,慌乱地垂下头,拼命摇头摆手,表示什么都没有。 那副羞窘慌乱、无地自容的模样,落在裴雪舟眼里,却比任何名画都要动人。他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费了好大力气才维持住关切的表情。 “没有便好。”裴雪舟从善如流,不再追问,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来,我们继续。这一笔,要这样运力……” 他再次自然地靠近,手臂几乎贴着洛初的手臂,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洛初的耳畔,专心致志地指导着笔法。 洛初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方才被抓包的窘迫和练字上,对两人过于亲近的距离毫无所觉。 他学得专注,不知不觉间,身体微微前倾。 裴雪舟站在他身侧,几乎是半环抱着他的姿势,一手撑着桌案,一手偶尔覆上他的手背引导运笔。从远处看,姿态亲密无间。 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洛初的耳廓和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裴雪舟身上清雅的檀香混合着墨香,丝丝缕缕地将洛初包裹。洛初全部心神都在笔尖,对此浑然未觉,只觉裴雪舟身上很好闻,让他莫名安心。 而裴雪舟却心猿意马,感受着身前人纤细的背脊偶尔因用力而绷紧的线条,那截雪白的颈子近在咫尺,仿佛轻轻一低头就能触碰到。 隔着几层衣料,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热和柔软。一种强烈的、想要将人彻底拥入怀中的冲动在他体内疯狂叫嚣,血液都似乎变得滚烫。 他只能凭借强大的自制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和动作的规矩,天知道他需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不去亲吻那近在眼前的、细腻的肌肤。 时光在笔墨交错间悄然流逝,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染红天际,最后沉入地平线。书房内早已点起了明亮的烛火,将相拥教学的两道身影投在墙上,显得格外暧昧。 直到管家在门外轻声询问何时传膳,洛初才恍然惊觉,竟然已经到了用膳时辰! 他慌忙放下笔,脸上满是愧疚,急切地打着手语:对不起!对不起!耽误您这么多时间!我……我该回去了! 裴雪舟还沉浸在方才教学时,手臂相贴、呼吸交错的微妙触感中。 他回过神,望向窗外浓重的夜色,语气温和而自然:“天色已晚,你此时回去,厨房怕是也来不及单独备膳了。若不嫌弃,便在此处一同用膳吧。” 洛初下意识地就要摇头拒绝。 裴雪舟却仿佛料到了他的反应,不紧不慢地补充道,语气带着循循善诱:“今日所学,还需多加巩固练习方能记得牢。用完膳,若你还不觉疲累,我可再教你一个时辰。” 再练一个时辰?洛初的心动了,识字的喜悦和新奇感正强烈地吸引着他,他渴望能再多写一会儿,多学一点。而且……裴相说得对,现在回去,确实太麻烦下人了。 他完全没察觉到眼前这只“大灰狼”怀着怎样龌龊的心思,只看到了能继续学习的诱惑。犹豫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对知识的渴望,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感激和一丝不好意思。 裴雪舟看着他乖巧点头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得逞的、幽暗的笑意。 “好,那便传膳吧。”他温声吩咐道,心情愉悦至极。 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室书香和即将摆上的珍馐。可怜的、一无所知的小人夫,只为多学几个字,便留在了大灰狼的巢穴里,却不知对方怀着怎样龌龊而炽热的心思,正盘算着如何将他一点点,彻底吞吃入腹。 无形的网,正在温馨的教学与共膳的幌子下,一丝丝地收紧,将那只渴望光明的小雀儿,悄然笼入一片精心编织的柔情蜜意之中。 第7章 渣攻嘲讽漂亮人夫 翌日清晨,洛初几乎是怀着朝圣般的心情醒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昨夜反复练习了无数遍、写得最好的一页纸折好,揣进怀里。那上面有他不太工整却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洛初”和“裴雪舟”,虽然依旧稚嫩,却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写”出来的东西。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东厢房,想给白牧之看。他想告诉牧之,他不是一无是处,他也可以学习,可以进步。他甚至偷偷期待着,或许牧之看到他的努力,会对他露出一点赞许的笑容。 他到达东厢时,白牧之正在吩咐小厮准备出门的衣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和不耐烦。 牧之!洛初脸上带着明亮的笑容,快步上前,献宝似的将怀里的纸张展开,递到白牧之面前,双眼亮晶晶地充满期待。 白牧之被打断,眉头立刻拧紧,目光嫌恶地扫过那张纸,歪歪扭扭的字迹让他更加烦躁:“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拿开!” 洛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急切地指着上面的字,又指指自己,努力比划着:我写的!我的名字!我学会写字了! 白牧之这才看清那似乎是“洛初”二字,但他此刻满心都是诗词大会和生意上的事,哪有心思理会这种“小儿科”的玩意?更何况那字跟他一个读了十几年私塾的人相比,写得实在难看。 他一把挥开洛初的手,纸张飘落在地,语气极尽嘲讽:“写字?就你这鬼画符也叫字?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我告诉你,我这几天忙着准备七日后的兰亭诗词大会,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你别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 洛初被他挥得踉跄了一下,看着飘落在地、沾染了灰尘的纸张,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白牧之却还不解气,上下打量着他,嗤笑道:“多大个人了,还学小孩子描红摹本,天地人口?呵,真是出息了!我警告你,出去别说认识我,我白牧之丢不起这个人!”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洛初的心脏。 他天生哑巴,不能言语。文字,对他而言是通向外界、与人交流的唯一桥梁,是他黑暗无声世界里骤然亮起的一束光,是天大的希望和喜悦! 可这视若珍宝的成果,在他一心依赖的未婚夫眼里,竟是如此不堪入目,一文不值,甚至成了“丢人”的象征。 巨大的委屈和绝望瞬间淹没了洛初,眼眶迅速泛红,积蓄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他本就生得极好,此刻双眼通红,泪水涟涟,嘴唇微微颤抖,那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脆弱又惊艳,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就连一向对他嗤之以鼻的白牧之,都被他这模样晃了一下心神,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异样,感觉自己方才的话似乎说得太重了些。 但他向来高傲,习惯了对洛初呼来喝去,此刻要他拉下脸来去哄一个他根本看不上的哑巴,是绝无可能的。 他冷哼一声,掩饰住那一瞬间的不自在,语气生硬道:“哭什么哭!晦气!没事就回你自己屋里待着,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他不再看洛初,转身拂袖进屋,重重关上了房门。他笃定洛初无依无靠,离了他根本无处可去,就算现在生气,不出三天,必定又会像以前一样,乖乖回来对他示好。 洛初呆呆地站在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缓缓蹲下身,捡起那张沾了灰的纸,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尘,仿佛在擦拭自己破碎的心。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转身跑回了西厢,将自己重重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无声地痛哭起来。 一整日,他都浑浑噩噩,水米未进。所有的热情和希望,都被白牧之那盆冷水浇得透心凉。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学写字,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裴雪舟下朝回府时,心情颇佳。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的亲亲夫人,继续那亲密无间的教学,唇角就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然而,管家迎上来,却告知他洛公子今日并未前来书房。 裴雪舟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他没来?可知道缘由?” 丞相府内遍布他的眼线,管家早已将东厢房一早发生的事打听清楚,低声禀报了一遍。 听到白牧之如何贬低洛初的字迹,如何嘲讽他学识字是丢人现眼,如何将他气哭。裴雪舟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寒意。好一个白牧之,竟敢如此作践他放在心上疼惜都来不及的人! 但旋即,一股扭曲的喜悦又压过了怒火。白牧之越是混账,他的机会就越大。他的亲亲夫人,此刻定然伤心欲绝,正是最需要温暖和安慰的时候。 他调整好情绪,面上重新带上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温和,径直向西厢房走去。 轻轻叩响房门,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拉开一条缝。洛初站在门内,眼睛肿得像核桃,鼻尖通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到是裴雪舟,他下意识地想躲闪。 “裴……裴相……”他慌乱地比划了一下,眼神躲闪。 “我听管家说你今日没来,可是身体不适?”裴雪舟语气温和,带着纯粹的关切。 “我……我不想学了。”洛初低下头,手指无措地绞着衣角,比划得飞快,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颓然。 “为何突然不想学了?”裴雪舟耐心地问,仿佛完全不知情,“昨日不是还学得很好吗?识字能让你更方便与人交流,表达心中所想,这是很有意义的事,应当坚持下去才是。” 他语气真诚,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或不耐烦,只有鼓励和关心。 这温和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洛初强撑的防线。对比白牧之的刻薄冷漠,裴雪舟的温柔和理解显得如此珍贵。 巨大的委屈瞬间决堤,他猛地抬起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竟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扑进了裴雪舟的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前,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无声的痛哭。 裴雪舟浑身一僵,随即被巨大的狂喜和满足感淹没。温香软玉主动投怀送抱,哪怕是因为伤心,也足以让他心花怒放。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拍着洛初单薄的背脊,动作温柔至极,仿佛在安抚一件易碎的珍宝。 洛初在他怀里哭了许久,才慢慢抽噎着停下。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比划着,问裴雪舟,他这么大年纪学写字是不是很丢人?是不是根本不配拿笔? 裴雪舟心中冷笑,语气却愈发温柔坚定:“怎么会?求学之心,何时都不晚。并非人人都有机会自幼入塾读书,这并非你的过错。如今既有机会,更应珍惜。腹有诗书气自华,学识能让人明理,更能让你更好地看清身边的人和事。”他意有所指,轻轻引导。 洛初的哭声渐渐止息,理智慢慢回笼。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扑在了当朝宰相的怀里,还把对方的衣襟哭湿了一大片! 他猛地后退一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窘迫得无地自容,手忙脚乱地比划着道歉。 裴雪舟看着他那副羞窘可爱的模样,心中爱极,面上却只是宽容地笑了笑,仿佛刚才那个拥抱再自然不过:“无妨,一件衣裳而已。倒是你,哭了一场,想必也饿了。” 他顺势提出:“我让人传膳到这儿来,陪你一同用些可好?也算是给我个机会,慰劳一下勤奋的学生?” 洛初此刻又羞又窘,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只能红着脸点头。 晚膳很快送来,菜式精致,都是些清淡可口、适合心情郁结之人食用的。裴雪舟不断为他布菜,语气轻松地转移着话题。 看着洛初情绪渐渐平稳,脸颊也因为热汤而恢复了些血色,裴雪舟状似无意地笑道:“你来京城也有些日子了,还没出去过吧?过几日休沐,有位好友邀我去雅集,不如我带你一起出去转转?” 洛初闻言,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他来京城后,除了宰相府,还从未出去过。去看看,似乎……也不错?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裴雪舟,对方眼中是鼓励的笑意。 一丝期待,悄然驱散了心底的阴霾。他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开始隐隐盼望起那场与他本毫无关系的雅集。 而他并不知道,这场雅集,正是裴雪舟为他精心准备的,下一个舞台。 裴雪舟(拿着小本本在上面记录):拐走老婆进度 1,哦耶[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渣攻嘲讽漂亮人夫 第8章 兰亭诗会 自那日将人骂哭,白牧之已经连续五天没见到洛初的身影了。 东厢房安静得让他有些不习惯,甚至隐隐生出一丝烦躁。他本以为洛初会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不出三天便会怯生生地来找他,用那种可怜又依赖的眼神望着他,无声地祈求他的原谅。 可这次,五天过去了,西厢房那边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真是反了天了!”白牧之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脸色阴沉,“看来是我平日太纵着他,才让他如此骄横,竟敢同我赌气这么久!” 他丝毫未反思自己那日的话语有多刻薄伤人,只觉得是洛初不识好歹,需要好好“管教”一番,否则日后成婚,还不得骑到他头上来? 打定主意,他立刻起身,气势汹汹地朝着西厢房走去。 西厢房地处偏僻,他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院落寂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他刚靠近,便透过敞开的窗棂,看到了屋内的景象。 洛初正坐在窗边的书案前,身姿端正,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地握着毛笔,一笔一画地认真书写。 午后的阳光透过纷飞的桃花瓣洒落进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长睫低垂,侧脸线条精致完美,仿佛一幅精心绘制的工笔美人图。 白牧之呼吸一窒,竟一时看呆了去。他从未见过洛初如此专注认真的模样,那种沉静而投入的神态,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同于以往怯懦的、令人心动的光彩。 但下一秒,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 原来不来寻他道歉,是在这里偷偷练字?是为了这些毫无用处的鬼画符,才将他这个未婚夫抛之脑后? 妒恨和一种被忽视的愤怒瞬间冲昏了头脑,他猛地冲进房内,一把夺过洛初刚刚写完、墨迹还未干透的宣纸。 洛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颤,愕然抬头,待看清是面色铁青的白牧之,眼中瞬间掠过恐慌。 “呵,写得倒挺投入?”白牧之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纸上虽然依旧稚嫩但已明显工整许多的字迹,嫉妒的火苗烧得更旺。他竟真的坚持下来了?还似乎……颇有进步? 这认知让他更加不爽,在洛初惊慌失措的目光中,他双手用力,“刺啦”一声,将那页凝聚了洛初数日心血的纸张撕成了两半,随手扔在地上! “为了这些破字,连未婚夫都不放在眼里了?和我赌气?洛初,谁给你的胆子!”白牧之厉声质问,语气咄咄逼人,“别学了!写得歪七扭八,狗爬一样,拿出去给人看都嫌丢人!学了有什么用!” 洛初看着地上被撕碎的纸片,眼睛瞬间就红了。心脏像是被那只撕纸的手也一同撕扯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些字或许在白牧之眼里一文不值,却是他这些天来全部的希望和快乐,是他一点点能与人交流的媒介。他一点点的进步,一夜夜的练习,所有的努力和欣喜,在白牧之轻蔑的言语和粗暴的动作下,被践踏得粉碎。 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比划着,眼眶迅速积聚起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白牧之见他这副泫然欲泣、却又带着一丝无声控诉的模样,心底莫名一虚。他本意只是想“管教”一下,没想真的又把人弄哭。但让他此刻放软态度去哄,那是绝无可能的。 他色厉内荏地瞪了洛初一眼,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像是逃避什么般,匆匆转身离开了,背影甚至显得有些狼狈。 屋内,洛初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些破碎的纸片,试图将它们拼凑回去,就像试图拼凑自己再次破碎的心。可他拼了好久,那裂痕依旧清晰可见。 他就这样抱着膝盖,在窗边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忧伤。 裴雪舟下朝回府时,听到的便是管家低声的禀报。他的眼神骤然冷却,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 当他走到西厢房,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残阳如血,美人独坐窗边,周身笼罩着化不开的忧郁,仿佛被全世界遗弃。地上,还散落着些许未被拾起的碎纸屑。 裴雪舟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既为洛初心疼,也对白牧之的不喜更浓了一分。 他缓步走近,脚步声惊动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洛初。 洛初抬起头,看到是他,慌忙想起身行礼,却被裴雪舟轻轻按住肩膀。 “今日学得如何?”裴雪舟语气如常温和,仿佛没看到地上的狼藉,也没看到他红肿的眼眶,“我今日有些疲累,不如一起出门走走,散散心可好?” 洛初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邀请。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看着裴雪舟那双带着鼓励和不容拒绝的温柔眼眸,再想到方才的委屈和冰冷,鬼使神差地,他轻轻点了点头。 京城的夜市已然热闹起来,灯火璀璨,人声鼎沸。 裴雪舟换了一身寻常锦袍,褪去了几分宰相的威严,更像一位俊雅的贵公子。他带着洛初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不动声色地将他护在内侧,避开拥挤。 他看到洛初的目光被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吸引,便笑着买下一串递给他;闻到糖炒栗子的甜香,又买了一包塞进他手里。洛初捧着这些寻常却温暖的零食,有些无措,又有些新奇,阴郁的心情似乎被这热闹的烟火气驱散了些许。 路过一个灯谜摊子,裴雪舟停下脚步,指着一个简单的灯谜笑道:“这个似乎不难,要不要试试?” 洛初连忙摇头,脸上写满了害怕和拒绝。他连字都认不全,怎么猜灯谜? 裴雪舟却鼓励地看着他:“无妨,试试看,就当玩个游戏。你看,这上面写的什么?”他指着谜面。 洛初顺着他的手指,仔细辨认着那几个字,小声地、不确定地比划:谜底是纸鸢? “纸鸢,也就是风筝。”裴雪舟眼中带着赞许的笑意,“你看,你不是猜出来了吗?若不是这些日子的努力,你连谜面都看不懂呢。” 摊主笑着将一个小巧可爱的兔子灯笼递过来作为彩头。洛初接过灯笼,看着里面温暖跳动的烛光,又抬头看看裴雪舟带着笑意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小小的喜悦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也抿唇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裴雪舟看着他终于展露笑颜,心中一片柔软。他的夫人,合该被人如此细心呵护,享受世间最简单的快乐。 翌日休沐,裴雪舟如约带洛初去了之前和他说的雅集。此处依山傍水,亭台楼阁错落,像极了文人墨客聚集之地,风流雅致。 洛初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看着周围之人或吟诗作对,或挥毫泼墨,或抚琴品茗,只觉得既新奇又自卑,紧紧跟在裴雪舟身后,生怕走丢。 很快便有官员认出了裴雪舟,上前寒暄。裴雪舟无奈,只得低声对洛初嘱咐:“在此处稍等片刻,莫要走远,我很快回来。” 洛初乖巧点头,寻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站着,好奇又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他没等来裴雪舟,却先等来了白牧之! 白牧之今日特意打扮得风度翩翩,正与几位刚结识的文人谈笑风生,一转眼,竟看到了角落里的洛初!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愤怒。 他暂时告别文人们,观察四周没人注意,大步流星地冲过去,一把抓住洛初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不由分说地将人拖到一处僻静的假山后。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牧之脸色铁青,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怒火,“这是兰亭雅集!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你怎么进来的!” 洛初吃痛,手腕被攥得生疼,惊慌地想要比划解释是裴雪舟带他来的。 可白牧之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一个更恶毒的猜测瞬间涌入脑海,让他妒火中烧,口不择言:“你是不是找奸夫了?说!是谁?谁教你写字?谁带你来的?我就说你怎会突然硬气起来,又是练字,又是来兰亭的,原来是找到了靠山,红杏出墙了!” “奸夫”二字如同惊雷,劈得洛初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他拼命摇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急切地比划着:是裴相!是裴相教我写字!也是他带我来的! “雪舟?”白牧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气极尽嘲讽,“裴相日理万机,会有空教你一个哑巴写字?带你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这种场合?洛初,你撒谎也找个像样点的理由!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他根本不信!在他认知里,裴雪舟日理万机,怎么会有空教一个哑巴写字,这么得力不讨好的事,傻子才会做。必定是洛初不知用什么方法攀上了别的什么人!而且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我警告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白牧之看着洛初泪流满面、急于辩解却说不出话的可怜模样,心中那股邪火更盛,认定他是被说中了心事,才害怕的要哭的模样。他粗暴地拽着洛初的胳膊,就想强行将他拖出兰亭。 洛初拼命挣扎,可他力气太小,又无法呼救,只能被白牧之踉踉跄跄地拖着往外走,泪水模糊了视线,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裴雪舟:啊对对对,我是傻子,我就喜欢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不光喜欢干事,还喜欢干人。[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兰亭诗会 第9章 裴相霸气护妻 手腕被攥得生疼,洛初踉跄着被白牧之粗暴地拖向偏门。不远处雅致的景致、文人们的谈笑风生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绝望淹没了他。 为什么不信他? 为什么总是用最恶意的想法揣测他? 为什么要赶他走?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不想走,也不想对裴雪舟不辞而别。眼看冰冷的门扉越来越近,洛初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悲鸣,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道冰冷而蕴含着怒意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住手!” 裴雪舟疾步而来,脸上惯常的温和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慑人的威严。他找了一圈没见到洛初,心焦如焚,却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人,正被白牧之如此粗鲁地拖拽着,小脸哭得通红,如同受惊的幼兽,眼看就要被驱逐出这片他本不该遭受如此待遇的雅地。 一股滔天怒火瞬间席卷了裴雪舟的理智,他大步上前,一把格开白牧之的手,力道之大让白牧之吃痛松手。下一秒,裴雪舟毫不犹豫地将瑟瑟发抖、泪眼朦胧的洛初揽入怀中,用宽大的衣袖将他紧紧护住。 “没事了,别怕。”他低声安抚,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方才的冰冷判若两人。 洛初仿佛终于找到了避风港,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抓住他衣襟的手指因为后怕和委屈仍在微微颤抖。 这一幕彻底刺激了白牧之,他看着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对身为未婚夫的自己避如蛇蝎,却对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男人投怀送抱,一股被背叛的羞辱感和妒火直冲头顶。 他恶人先告状,指着洛初对裴雪舟道:“雪舟兄,您来得正好!此人不知廉耻,竟暗中跟踪我到此等风雅之地!我正欲将他驱离,以免玷污了兰亭清誉!”他颠倒是非,毫不留情的污蔑着洛初。 他笃定裴雪舟只是出于强者对弱者的同情才出手,绝不可能真的与洛初有什么深厚关系。 裴雪舟抬起眼,目光如淬寒冰,冷冷地射向白牧之:“跟踪你?白公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洛初,是本相亲自带过来的。” 称呼一换,白牧之终于不可置信洛初刚刚说的居然是真的。他脸上的愤慨瞬间凝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竟然真的是裴雪舟带来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亲近?裴雪舟居然主动教洛初识字,还带洛初来他费尽千辛万苦,讨好别人半天才获得一个进入资格的兰亭。 尽管心中惊骇万分,但面对裴雪舟冰冷的视线和不容置疑的语气,白牧之瞬间怂了。 他连忙换上一副惶恐的表情,躬身道歉:“原、原来是雪舟兄带来的,是我莽撞了!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不知情,还以为他是偷偷跟来的,怕他冲撞了各位大人,这才……请雪舟兄恕罪!” 他甚至不和真正的受害者道歉,他觉得他没有错,因为他并不觉得裴雪舟会耗时间教一个哑巴写字,也不会带一个刚认识的哑巴来兰亭,所以对洛初刚刚的话只字不信。而他和裴雪舟道歉也是因为对方的权势可以让他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他得罪不起。 裴雪舟岂会看不出他这点心思?他冷哼一声,目光并未因这轻飘飘的道歉而有丝毫缓和。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洛初,声音放柔了许多:“初儿,他方才还对你做了什么?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告诉我,有我为你做主。” 白牧之闻言,脸色微变,急忙向洛初使眼色,暗示他不要乱说。 洛初感受到裴雪舟怀抱传来的温暖和保护,再对比白牧之方才的污蔑与粗暴,心中委屈更甚。 他咬了咬唇,无视了白牧之威胁的眼神,抬起泪眼,颤抖着手指,将白牧之如何污蔑他“红杏出墙”、“有奸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比划了出来。 裴雪舟看着洛初的比划,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和不自在。这白牧之……误打误撞,倒还真猜对了一半。只是这“奸夫”之名,他可以承了,却不愿让他的初儿背负红杏出墙的骂名。 但此刻,更重要的是为初儿出气。 他抬起眼,目光如刀锋般刮过白牧之瞬间惨白的脸:“白公子,这就是你所谓的误会?随意污人清白,毁人清誉,这便是你的为人之道?” 白牧之冷汗涔涔,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今日雅集,白公子想必也无心参与了。”裴雪舟声音冷冽,下了逐客令,“自行回去吧。好好想想,何为口德,何为尊重。” 说完,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白牧之,揽着洛初的肩膀,柔声道:“我们走。” 与僵在原地的白牧之擦肩而过时,裴雪舟的肩膀“不经意”地重重撞了他一下。白牧之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袖中一个精巧的、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啪”地掉在了地上。 白牧之脸色骤变,慌忙弯腰去捡,手忙脚乱地塞回袖中,动作仓皇失措。 裴雪舟余光瞥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弧度,并未停留,扶着洛初径直离去。 只留下白牧之一个人站在原地,承受着周围隐约投来的好奇与鄙夷的目光,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离开兰亭,坐上回府的马车,洛初的情绪依旧低落。 裴雪舟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心中怜惜更甚。他不动声色地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今日之事,牧之兄怕是怀恨在心。看他离去时的脸色,明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为难你。西厢房偏僻,我总是不太放心。” 他顿了顿,观察着洛初的神色,继续温和建议:“我书房隔壁有一处厢房,一直空着,甚是安静,也便于你平日过来习字。不如……你暂且搬去那里住?也省得每日来回奔波,更安全些。” 洛初闻言,想起白牧之方才那狰狞恐怖的眼神,又想起昨日被他撕碎的宣纸,心中一阵后怕。 裴雪舟的提议,仿佛在他彷徨无措时递来的一根救命稻草。既能避开白牧之的骚扰,又能更方便地学习,他几乎没怎么犹豫,便轻轻点了点头。 裴雪舟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温和关切:“那好,我即刻让人去安排。” 回到相府,裴雪舟雷厉风行,立刻吩咐下人将洛初的物品从西厢房尽数搬至主院紧邻他书房的那处宽敞明亮的厢房,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新房间比西厢房更加舒适奢华,一应物件俱全,甚至贴心地备好了新的笔墨纸砚。但洛初心中装着事,并未过多留意,早早便吹熄了烛火,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而一墙之隔的裴雪舟,却是心情极佳。 一想到他的亲亲夫人此刻就睡在离他仅一墙之隔的地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裴雪舟就感觉心底某种渴望躁动不已,难以平复。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裴雪舟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暗夜里的魅影,来到了洛初的房门外。门闩对他而言形同虚设,指尖微动,便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入屋内,柔和地照亮床榻上那个已然熟睡的身影。 洛初侧躺着,呼吸均匀,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唇瓣微微张合,仿佛在做什么美好的梦,毫无防备,纯净得令人心颤。 裴雪舟屏住呼吸,一步步走近,在床沿边缓缓蹲下身。他贪婪地凝视着这张让他朝思暮想的睡颜,目光缱绻而痴迷。 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极轻、极轻地,将一个克制而滚烫的吻,落在了洛初光洁的额头上。 触感温热柔软,带着淡淡的、属于洛初的干净气息。 裴雪舟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恋恋不舍地抬起头,用目光细细描摹着洛初的轮廓,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却蕴含着无尽的占有欲和柔情: “晚安,夫人。” “好梦。” 说完,他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细心地将门闩恢复原状。 夜色浓郁,掩盖了所有隐秘的渴望与行动。而睡梦中的洛初,对今夜发生的一切,以及对即将到来的、更加无法逃离的温柔囚笼,一无所知。 第10章 夜袭掉马 自搬来这处紧邻书房的厢房,洛初确实觉得方便了许多。不必再长途跋涉,随时可以观摩裴雪舟留在书案上的字帖,练字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只是…… 他对着房内清晰的铜镜,有些烦恼地蹙起眉尖。镜中,他那段白皙脆弱的颈子上,零星散布着几处红痕,一直蔓延至微敞的衣领之下,像极了被人吻过的痕迹。甚至连胸前那两点茱萸,这几日也莫名有些红zhong刺痛。 “许是夏日将至,蚊虫愈发猖獗了。”洛初在心里咕哝,指尖轻轻碰了碰颈间的红点,有些痒。这新住处虽好,临近水榭,草木繁盛,蚊虫似乎也比西厢多了不少。他想着晚些得向管家要些驱蚊的艾草才好。 抛却这点小烦恼,他拿起手边一小罐鱼食,走到廊下的青瓷大水缸旁。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悠闲地游弋其中,见到他来,纷纷聚拢过来,张着嘴等待投喂。 正当他专心致志喂鱼时,院外隐约传来一阵熙攘吵闹声,似乎还夹杂着熟悉的、令他心悸的呼唤。 “初儿、初儿、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让我见见你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那天不应该污蔑你的,实在是以你的身份,我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是雪舟兄带你来的,是我误会了,你让我见见你,当面和你道歉好不好?” 是白牧之,已经连续好几日了,他日日都来,却被裴雪舟安排的下人坚决地拦在外面。今日听这动静,似乎闹得格外厉害。 洛初喂鱼的动作顿住了,心情瞬间变得复杂而沉重。自兰亭一别,他已刻意避开白牧之许久。按理说,白牧之那般污蔑他、羞辱他,他绝不该再见他。 可是……想到白母。那位慈祥的老人,是这世上少数给过他温暖的人。是白母在他孤苦无依时收留了他,又在他救了失足落水的她之后,不顾白牧之的反对,执意定下了他们的婚约,说给他一个家。白牧之待他不好,但白母的恩情,他不能不顾。 最终,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小厮比划了一下,示意放白牧之进来。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牧之快步走了进来。多日不见,他看起来似乎清减了些,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躁与郁色。 当他的目光落在院中那个俯身喂鱼的纤细身影上时,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在洛初身上,他闻声回头,眼眸清澈,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宁静,唇角还残留着方才看鱼时的细微弧度。那一回首的惊艳,当真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白牧之的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竟有些失神。 他已经半个多月没好好看过洛初了,兰亭冲突后,他刚刚有点起色的生意便遭到了不明势力的全方位打压,举步维艰。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裴雪舟,他数次求见裴雪舟道歉赔罪,对方总是温和地表示他早就不在意了,可打压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这才猛然惊觉,裴雪舟是在为洛初出头! 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来找洛初。只要洛初肯原谅他,愿意在裴相面前为他说几句好话,局面或许就能扭转。 可没想到,去了西厢却扑了个空,下人告知洛初早已搬到了裴相的主院附近!他日日来此,却次次被拦,今日好不容易才得以进来。 “初儿……”白牧之压下心中的焦躁和一丝莫名的悸动,努力挤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走上前去想拉洛初的手,“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你……你能不能帮我和裴相说说情?让他高抬贵手,放过我的生意?” 洛初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手。 白牧之笑容一僵,视线随之落下,正好清晰地看到了洛初颈间和锁骨处那些刺眼的“蚊虫叮咬”的红痕! 他也是不久前懂的这些痕迹的含义,如何会认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一股被戴了绿帽的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还没碰过的人,他这几天连见都见不到的人,身上居然带着别的男人留下的印记! 他猛地一把抓住洛初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面目狰狞地厉声质问:“这是什么!啊!洛初!你告诉我你脖子上这些是什么!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是不是早就背着我和哪个野男人暗通款曲了!说,那个野男人是谁!” 洛初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和污言秽语吓呆了,手腕疼得钻心,眼中瞬间涌上泪水和无尽的茫然。他拼命摇头,想要比划解释那是蚊子咬的。 可他越是这样泪眼朦胧、楚楚可怜地否认,在白牧之看来就越是心虚狡辩! “还装?还给我装!”白牧之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扬起手就想一个耳光扇过去,“我让你装!” 就在巴掌即将落下之际,一个小厮匆匆从院外跑进来,神色焦急地凑到白牧之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牧之脸色骤然一变,扬起的手僵在半空,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眼神变幻不定。他恶狠狠地瞪了洛初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厌恶、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给我等着!”他撂下一句狠话,猛地甩开洛初的手,竟是再也顾不上追究“奸夫”的事,跟着那小厮匆匆离去,仿佛有什么更要紧的事情发生了。 经过洛初身边时,那个报信的小厮意味深长地瞥了洛初一眼,目光复杂,可惜心神大乱的洛初并未察觉。 院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洛初一个人,徒留手腕上一圈清晰的红痕和满心的冰凉与失望。白牧之……终究是没有半分信任他。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内,对着镜子看着颈间的红点,愈发觉得刺眼。他唤来丫鬟,比划着要了些艾草熏屋驱蚊。 之后的时间,他努力平复心情,继续练字,等着裴雪舟回来。仿佛只有沉浸在笔墨之中,才能暂时忘记白日里的不堪。 深夜,或许是因为白日情绪起伏太大,洛初觉得格外疲惫,早早便吹熄了烛火上床休息。 然而,就在屋内灯熄了约莫一刻钟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极轻极缓地推开了。 一道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熟门熟路地来到床前。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来人贪婪地凝视着床上似乎已然熟睡的人儿。 目光扫过床边小几上那只空了的、原本盛放着安神汤的碗,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他俯下身,先是极轻地吻了吻那两片他阔别已久的、饱满柔软的唇瓣,如同品尝稀世珍馐。唇齿交缠间,发出细微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水渍声。 吻一路向下,流连在那片布满“蚊子包”的颈项,留下新的湿痕。最后,停留在胸前衣襟微敞之处。做完这一切,他似乎仍不满足。 他重新点亮了床边的一盏小烛灯,昏黄的光线足以照亮床榻一隅。他小心翼翼地执起洛初无力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引导着,覆上了自己的yu望所在。 低/沉而ya抑的chuan息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充满了ai昧的味道:“洛洛的手好软,好白。” “好想给洛洛guan满,让洛洛浑身上下都充满我的气息。” “洛洛什么时候可以抛弃外面的野狗,进入亲亲夫君的怀抱呢?” “到时候被我弄的呼救都没人管,好想听洛洛的无助哭泣的声音,将洛洛欺负的哭唧唧,除了我身边,哪儿都没力气去。” 平日里只专心做事的裴相,今日不知为何格外对话,一边自渎,一边满嘴的大逆不道。 “嗯……洛洛……”他发出满足的喟/叹,最终将滚烫的温/热尽数撒在洛初的掌心和自己手中。 他细心地替洛初擦拭干净每一根手指,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却掩盖不了方才行为的龌/龊。 装睡的洛初,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从那人推门进来,到他亲吻自己,舔舐胸口……每一个动作,他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他强忍着剧烈的颤抖和害怕,死死闭着眼睛,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原本只是因为白牧之白日的话而留了个心眼,对入口的东西格外谨慎,那碗安神汤他并未真的喝下。却万万没想到,竟会撞破如此骇人听闻的秘密! 在他心中风光霁月、温文儒雅、待他温和耐心的裴雪舟,竟然夜夜潜入他的房间,对他做尽如此龌龊不堪之事!甚至,甚至还用他的手…… 无边的恐惧和害怕席卷而来,可他不敢动,更不能醒。一旦被发现,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他只能继续僵硬地躺着,承受着这令人绝望的动作,每一秒都如同在地狱中煎熬。 他却不知道,在他因为极力隐忍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下,那双原本沉浸在欲/望中的、属于裴雪舟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然清醒,正如同发现了有趣猎物的饿狼一般,闪烁着兴奋而痴迷的光芒,牢牢锁定了他的脸。 他的小夫人,似乎在装睡呢…… 真是……更让人兴奋了。 裴雪舟的唇角无声地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势在必得的弧度,最终悄无声息地掩门离去。 房间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洛初却再也无法入睡,只觉得遍体生寒,仿佛被一条毒蛇紧紧缠绕,窒息般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第11章 华丽的囚笼 裴雪舟早已离去多时,屋内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和洛初急促的心跳声。他僵直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才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刚从溺水的深渊中挣扎出来。 冷汗早已浸湿了他的寝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恶寒。右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种陌生而细腻的触感,提醒着他方才经历的事情。 他……他怎么敢! 洛初的大脑一片混乱,恐惧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要让他窒息。 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没了睡意。他彻夜未眠,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哭直到天明,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昨夜那令人惊骇欲绝的画面。 每一帧回忆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裴雪舟,当朝宰相,权势滔天,风采卓绝,什么样的人间绝色没有见过?为何偏偏会对他这样一个有婚约在身、还是对方好友未婚妻、并且大字不识的哑巴,产生如此如此不堪的**? 是因为从未接触过哑巴,觉得新鲜?还是像玩弄一只稀奇的雀鸟一样,只是一时兴起的戏弄? 无论原因是什么,洛初都知道,这是不对的,是畸形的,是违背伦常的!他是白牧之的未婚夫,即便白牧之待他不好,这门婚约也是真实存在的。裴雪舟此举,置白牧之于何地?又置他于何地?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玷污的恶心感紧紧攫住了他。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仆役洒扫的细微声响。洛初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坐起,侧耳倾听,确认裴雪舟应该已经上朝去了,他才敢轻手轻脚地起身。 他甚至连梳洗都顾不上,急匆匆地推开房门,想要去找管家。他要搬回西厢房去!那里虽然偏僻冷清,但至少安全,至少不会有一个夜半闯入、行止骇人的伪君子! 然而,当他找到平日里总是和颜悦色、并能大致看懂他手语的管家时,情况却变得诡异起来。 洛初急切地比划着,指向西厢房的方向,又做出搬东西的动作,脸上写满了恳求。 管家脸上挂着惯常的恭敬笑容,却像是突然失去了理解能力一般,疑惑地问道:“洛公子是饿了吗?早膳已经备好了,这就让人给您送来?” 洛初一愣,连忙摇头,更加用力地比划,甚至拿出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下“西厢”二字。 管家凑近看了看,恍然大悟般:“哦!您是要鱼食是吧?想去喂鱼?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去取。” “不是!”洛初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急得额头冒汗,他又比划着走路、离开的动作。 “是想去园子里散步消食?我这就让人给您带路?”管家依旧笑容可掬,态度恭敬,却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关键信息。 一次,两次,三次……无论洛初如何努力表达想要搬走的意愿,管家总能将其曲解成各种毫不相干的日常琐事。 洛初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窖。他明白了,不是管家看不懂,是有人不想让他看懂,他收到了绝对不能让自己离开的命令。 裴雪舟……早已料到他可能会有的反应,提前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这座华美的院落,瞬间化作一个无处可逃的精致牢笼。 巨大的绝望感袭来,洛初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停止了比划。他看着管家那张训练有素、无懈可击的笑脸,最终无力地垂下手,转身一步步挪回那间令他恐惧的屋子。 外人指望不上了,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竟然只剩下那个昨日还想动手打他的未婚夫白牧之。 尽管白牧之恶劣,但他们之间尚有婚约牵绊,白牧之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至少,看在白母的面子上,或许会帮他离开宰相府? 庆幸的是,裴雪舟似乎只是限制他搬走,并未限制他在府内的行动。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洛初再次出门,朝着东厢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希望再次落空。 东厢房的下人告知,白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归期未定。 洛初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心凉了半截。他下意识地朝屋内瞥了一眼,似乎看到桌角有一抹刺眼的红色一闪而过,像是什么女子用的胭脂盒或是绣件?但他心乱如麻,也无心深究,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返回。 黄昏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房的地毯上投下温暖却渐逝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墨锭与书卷特有的沉香,往日里这气息总能令洛初安心,可今日,却只让他感到一种窒息的压抑。 裴雪舟踏入书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洛初并未像往常那般,乖巧地坐在临窗的书案前研磨等候,而是蜷缩在离书案最远的一张梨花木靠背椅里,小小的身子几乎要陷进去,手里无意识地攥着一本倒拿了的《千字文》,眼神发直地望着窗外最后一抹晚霞,连他进来都未曾察觉。 “初儿。”裴雪舟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仿佛昨夜那个趁夜潜入、行径卑劣之人与他毫无干系,“今日怎么独自在此发呆?可是想偷懒了?” 这熟悉的声音如同惊雷,猛地将洛初从惶惑不安的思绪中炸醒。他浑身剧烈地一颤,像是被冰冷的毒蛇舔过后颈,手中的书册“啪”地一声滑落在地。 他仓皇地转过头,脸色在夕阳最后的微光下显得苍白无比,眼眸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惊惧与慌乱,如同受惊的林间小鹿,骤然看到了潜伏的猎食者。 他几乎是弹跳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痉挛,笨拙又急切地比划着:没、没有偷懒……我,我只是今日有些……有些累了,不想练字了。 每一个手势都透着心虚和害怕,他甚至不敢抬眼直视裴雪舟。 裴雪舟将他所有的恐惧与抗拒尽收眼底,心底那股阴暗的掌控欲得到了无声的餍足。他的小夫人,连害怕的样子都如此惹人怜爱,让他更想将其紧紧攥在手心,揉入骨血。 他面上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略带严肃的关切,缓步上前,拾起地上的书册,轻轻放回案上,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累了?习字之道,贵在坚持,最忌一曝十寒。一日不练,手便会生疏。即是累了,我今日少教些便是。”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去牵洛初的手,将他引向书案。 洛初却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将手缩回背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险些撞到身后的椅子。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眶微微泛红,几乎要哭出来,却只能拼命摇头,无声地表达着拒绝。 裴雪舟的手悬在半空,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悦,但很快被更浓的“担忧”所覆盖。他叹了口气,语气放得更软,带着一种诱哄的意味:“听话,初儿。就练一会儿,嗯?我知你近日进步神速,但识字最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莫非是想让为师失望?” “为师”二字,他咬得轻柔,却像无形的枷锁,套在了洛初的脖子上。过去觉得亲切的称呼,此刻听来却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掌控意味。 洛初看着他那张俊雅温和、却深不可测的脸庞,想起昨夜那炽热而侵略的触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知道自己无法强硬拒绝,最终,在那双看似温柔实则隐含逼迫的目光注视下,他像一只被逼到角落、无路可逃的幼兽,只能屈服地、一点点挪向那张仿佛散发着寒气的书案。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他僵硬地拿起那支熟悉的毛笔,感觉它此刻重得几乎握不住。 然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还在后面。 他刚摆出握笔的姿势,身后一具温热的、强壮的身躯便自然而然地贴了上来。如同过去十几天里每一次教学那样,裴雪舟的左手习惯性地撑在案边,将他半圈在怀中,右手则准备覆上他的手背,引导他运笔。 往日里,洛初全心沉浸在识字的喜悦中,只觉得这姿势是先生对学生最耐心的教导,虽有些亲近,却并无杂念。 可经过昨夜那骇人的窥破,此刻这般的贴近,于他而言不啻于酷刑! 裴雪舟温热的呼吸就拂在他的耳廓和颈侧,带着那股熟悉的、如今却令他作呕的檀香。宽阔的胸膛几乎紧贴着他的背脊,隔着一层薄薄的夏衫,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沉稳的心跳和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那只即将落在他手背上的手,昨夜曾如何执着他的手,做出那般**不堪的事情…… “嗡”的一声,洛初只觉得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额际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原本苍白的小脸涨得通红,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几乎滴血。 他死死咬着下唇,努力想集中注意力在笔尖,眼前却阵阵发黑,毛笔在宣纸上戳出一个个难看的墨点。 他脸上那副欲哭无泪、惊惧交加却又强自隐忍的表情,脆弱得如同即将碎裂的白瓷。 裴雪舟低头,看着怀中人这副可怜至极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近乎变态的满足与怜爱。他当然知道洛初为何如此,这反应取悦了他。 他适时地停下动作,并未真的覆上那只颤抖的手,反而微微退开半步,语气充满了“担忧”和“心疼”:“初儿?你怎么抖得这样厉害?脸色也如此难看?可是真的身体不适?” 他伸出手,似乎想探探洛初的额头。 洛初如同惊弓之鸟,猛地一缩脖子,避开了他的触碰。 裴雪舟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受伤和无奈,语气更加温柔:“若是实在不舒服,今日便不练了。身体要紧,改日再练也无妨,嗯?” 听到这话,洛初如同听到了特赦令,几乎要虚脱过去。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急切,忙不迭地用力点头,比划着:是!很不舒服!想休息! 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书房,逃离这个可怕的男人身边! 裴雪舟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从善如流地道:“既如此,那我便送你回房好好休息。”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这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直接揽住了洛初纤细的腰肢,将人半扶半抱地圈进自己怀里,嘴里还温柔地念叨着:“若是明日还不舒服,我便告假一日,在府中照顾你……” “告假”、“照顾”四个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洛初的耳廓,带来一阵冰寒的战栗。 洛初浑身冰冷,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力反抗。 他被半推半就地带着走向那间如同魔窟般的房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能感觉到裴雪舟贴在他身后的、温热的胸膛,能闻到那令他作呕的檀香,甚至能想象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更可怕的事情…… 昨夜那恐怖的经历,加上今日这看似关怀实则步步紧逼的举动,让洛初心中的警铃疯狂大作!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一刻也不能! 恐惧达到了顶点,就在即将被带入房门的那一刻,洛初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气,再次猛地挣脱了裴雪舟的钳制,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不顾一切地朝着院外狂奔而去! 他跑得那样快,那样慌不择路,甚至连鞋子跑掉了一只都浑然不觉。 裴雪舟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去追。他看着洛初惊慌失措逃跑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方才被弄皱的衣袖,眼底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闪过一丝极其兴奋和愉悦的光芒。 猎物的挣扎,总是能让狩猎的过程变得更加有趣,不是吗? 他的小夫人,果然比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 他不紧不慢地抬步,如同戏耍猎物的猫,悠然自得地跟了上去。 一场精心策划的狩猎游戏,正式开始了。而惊慌失措的猎物,还茫然不知自己早已深陷猎场,无路可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华丽的囚笼 第12章 渣攻自戴绿帽2 东厢房内,烛火摇曳。 白牧之独自坐在桌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质地温润的玉佩,眉头微蹙,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慌乱、几乎不成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迅速将玉佩收回怀中,起身开门。门外,洛初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发丝微乱,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惶无措,像是刚刚经历了极大的恐怖。 “初儿?”白牧之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关切的神色,侧身将他让进屋内,“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看着眼前这个昨日还对自己恶语相向、此刻却语气温和的白牧之,洛初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此刻心乱如麻,急需一个依靠,便下意识地将这反常归咎于对方气消了。或许……牧之还是在乎他的?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抓住白牧之的衣袖,手指颤抖地比划着:“牧之,我们回老家去吧?现在就走,好不好?” 白牧之脸上的关切瞬间淡去,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回去?现在怎么可能回去!京城的生意刚刚有了起色,正是关键的时候,此时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态度坚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洛初的心凉了半截,他咬着唇,退而求其次地比划:“那……那你给我一些盘缠,我自己先回去,可以吗?我想母亲了,想先回去。”他无法说出真正的理由,只能含糊其辞,眼中满是哀求。 白牧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昨天刚见完洛初,之前处处受阻的生意就奇迹般地顺畅起来,几个棘手的关节都被人打通了。他立刻认定,这定是洛初向裴雪舟求了情,而裴雪舟看在洛初的面子上才高抬贵手。 这让他更加确信,洛初和裴雪舟的关系绝不一般!这简直是他飞黄腾达的绝佳捷径,他怎么可能放洛初走? “初儿,别闹性子。”白牧之放软了语气,试图诱哄,“你看,雪舟兄对我们多有照拂,我的生意也刚有起色,这一切都离不开雪舟兄的帮助。我们此时应当留下,好好报答雪舟兄才是。你若走了,岂不是显得我们忘恩负义?” 他绝口不提洛初的恐惧,只一味强调利益关系,“等我将来在京城站稳脚跟,富甲一方,定让你风风光光,享尽荣华富贵。你再忍耐些时日,等过些日子我在带你回家见母亲,好不好?” 洛初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荣华富贵?他从来都不想要这些!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只想远离那个让他恐惧的裴雪舟! 看着洛初哭得梨花带雨,哪怕白牧之对他并无多少真情,对着这样一张绝色容颜,也很难完全硬下心肠。他叹了口气,拿出帕子,有些笨拙地替洛初擦眼泪,故作温柔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来解决,好不好?是不是下人对你不敬?还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听到这话,洛初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告诉他?告诉他裴雪舟对他心怀不轨,夜半侵犯,还用他的手? 这话让他如何说得出口!裴雪舟在外是那般风光霁月、受人敬仰的宰相,谁会相信他会对自己一个哑巴做出那种事?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得了失心疯,在胡言乱语! 无尽的委屈和绝望涌上心头,他再也支撑不住,扑进白牧之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前,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痛哭起来。至少……此刻这个怀抱,还能给他一丝虚假的温暖和安全感。 白牧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弄得一愣,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如何利用这层关系谋取更多利益之上。 就在这时,敞开的房门外,月光投下一道修长的阴影。 一道温和却让洛初如坠冰窟的声音缓缓响起:“哦?这是怎么了?” 裴雪舟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关切,目光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寒意。 洛初听到这个声音,如同被厉鬼索命,整个人在白牧之怀里猛地一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白牧之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让雪舟兄见笑了。初儿他……许是白日里听下人说了些神鬼志异的故事,受了惊吓,这才有些失态。不妨事,缓一缓就好了。”他一边说,一边暗中用力按住想要挣脱他的洛初。 裴雪舟缓步走进屋内,目光始终落在洛初颤抖的脊背上,语气温和依旧:“原来如此。既受了惊,更该好好安抚才是。正巧我也还未用晚膳,不如一同?” 白牧之受宠若惊,连忙应承:“即是雪舟兄相邀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洛初却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摇头,比划着说自己没胃口,想回去休息。 白牧之怎会放过这个与裴雪舟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他一把拉住洛初,低声“安抚”道:“雪舟兄好意,怎能推辞?不过一顿饭罢了,吃完我就陪你回去。”语气虽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洛初被强行按在了饭桌旁,如同坐在针毡之上。席间,白牧之极力吹捧裴雪舟,感激他的“帮助”,言辞恳切,谄媚之态尽显。裴雪舟则从容应对,谈笑风生,一副谦和温良的君子模样。 洛初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只求这场酷刑般的晚宴尽快结束。 然而,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桌布之下,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微凉体温的手,悄无声息地探了过来,精准地覆上了他紧绷的大腿! 洛初浑身猛地一僵,惊恐地抬眼看向对面的裴雪舟。裴雪舟正含笑听着白牧之说话,仿佛全然无事发生,唯有看向洛初的那一瞥,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意味深长的笑意。 洛初吓得脸色煞白,慌忙低下头,用眼神哀求他停下。可他的恐惧和哀求,似乎只助长了对方的气焰。 那只手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得寸进尺地缓缓向上摩挲,甚至恶劣地、若有似无地擦过他腿间最敏感的地方! “!”洛初猛地夹紧双腿,整个人几乎要弹起来,却又死死忍住,只能用牙齿狠狠咬住下唇,才避免惊呼出声。 他死死低着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桌下那只作恶的手上,屈辱和恐惧的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 白牧之对此毫无所觉,依旧唾沫横飞地奉承着裴雪舟。 这顿晚宴对洛初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他立刻就想逃离。 “初儿。”裴雪舟却慢悠悠地开口叫住了他,语气自然无比,“今日的字还未练,随我去书房吧。” 白牧之也对洛初识字十分赞同加之要讨好裴雪舟,他立刻附和:“是啊初儿,学问不可荒废,要听雪舟兄的话,快去!” 洛初惊恐地摇头,下意识地抓住白牧之的衣袖,眼中满是哀求和拒绝。他不要再去那个地方!不要单独面对裴雪舟! 白牧之却只当他是想偷懒,不由分说地掰开他的手指,甚至亲自将他往裴雪舟身边推了推,笑道:“这孩子,就是贪玩,我平日都没时间教他,现在有你这么个好师父都不知道珍惜。” “有劳雪舟兄了。” 裴雪舟顺势上前,极其自然地弯腰,一把将因极度恐惧而有些腿软的洛初打横抱了起来! 白牧之一愣,觉得这举动似乎过于亲密了些。但下一秒,他就看到洛初只剩一只鞋的脚,便自以为找到了理由。 原来是鞋子掉了,裴相是怕他着凉?真是体贴入微。他心下那点疑虑瞬间消散,甚至还觉得裴雪舟对洛初真是好得没话说。 回到那间令洛初恐惧的卧房,裴雪舟将他放在床上,方才所有的温和伪装瞬间褪去。 烛火在他身后跳跃,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投在墙上,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洛初身体两侧,将他困在方寸之间,眼神幽暗冰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温润。 “想跑?”他声音低沉,带着令人齿冷的寒意,“你想跑去哪里?嗯?” “你以为白牧之能救你吗?他自己都要仰仗我才能在这京城立足,他有什么本事能带走你?” “我有权有势,深情专一,只会有你一个,留下来做我的夫人不好吗?我哪点比不上白牧之那个草包!让你宁愿向他求助,都不愿呆在我身边!” 洛初惊恐地一步步向后缩,直到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他拼命摇头,眼泪汹涌而出,双手颤抖地比划着: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裴雪舟嗤笑一声,指尖粗暴地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绝无可能。” “洛初,你听好了。”他一字一顿,如同恶魔的低语,“从你踏进丞相府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我的。死了那条心吧,你逃不掉。”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他的指尖滑过洛初泪湿的脸颊,语气带着一种扭曲的愉悦,“若不是你那晚醒了,我或许还要继续忍耐下去,扮演那该死的正人君子。现在好了,我们不必再伪装了,不是吗?” 他的话如同惊雷,炸得洛初魂飞魄散!他……他果然知道自己那晚是醒着的!他一切都知道!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洛初,他挣扎着想要推开裴雪舟,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钳制住手腕。裴雪舟粗暴地扯开他的衣带,将他剥得如同初生的婴儿,羞耻和寒冷让洛初剧烈地颤抖起来。 然而,预想中更进一步的举动并未到来。 裴雪舟只是用锦被将他**的身体裹紧,然后强硬地将他搂进怀里,在他布满泪痕的脸颊上落下几个近乎啃咬般的亲吻,声音沙哑道:“今晚吓坏了?睡吧。” 说完,他竟然真的只是紧紧抱着他,再無其他动作。 洛初身体僵硬地被他箍在怀里,一动不敢动,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惊吓过后,是更深沉的茫然和恐惧。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他精神极度疲惫,几乎要昏睡过去之际,裴雪舟之前那句话又突兀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以为白牧之是什么好东西!” 洛初混沌的思维努力运转着,白牧之?白牧之虽然对他不好,时常不耐烦,但也从未像裴雪舟这般……这般恐怖过。裴雪舟一定是在污蔑他!一定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孤立无援,才故意这样说的! 可恶的裴雪舟!他一定要想办法逃离这个魔鬼! 怀抱着这丝微弱的、对白牧之残存的幻想和恨意,洛初在极度的不安与恐惧中,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而他身后,裴雪舟缓缓睁开眼,看着怀中人即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眼睫,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满足的弧度。 他的猎物,终于彻底落网了。 至于那个白牧之,裴雪舟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杀意。就让他再多蹦跶几天,正好给他的小夫人上一课,让他亲眼看看,他所以为的“退路”,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第13章 漂亮人夫逃亡 晨光熹微,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入屋内。 洛初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警惕地看向身侧,空的,裴雪舟果然已经去上朝了。 确认这一点后,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但心脏依旧因为昨夜的恐惧和后怕而急促跳动着。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裴雪舟的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昨夜那番宣告更是彻底撕破了伪装,留在这里,他迟早会被彻底吞噬! 逃离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尽管希望渺茫,尽管他知道裴雪舟权势滔天,自己一个哑巴想要逃脱难于登天,但他必须试一试! 他迅速起身洗漱,大脑飞速运转。举目无亲,白牧之昨晚的态度已然表明他靠不住,甚至可能为了利益将自己推回裴雪舟身边。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要逃,首先需要盘缠。白牧之不肯给,他只能自己想办法。突然,他灵光一闪,他可以借口出门买东西,向管家支取银两! 打定主意,洛初整理好心情,找到管家,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双手比划着:“管家,我想去街上逛逛,买些东西,能给我些银子吗?不用很多。”只需够他回家的路费即可。 他心中忐忑,自上次他要求搬回西厢被管家“误解”后,他便明白,管家定然是知晓了裴雪舟与他之间那诡异的关系,并且奉命看管他。但他仍抱有一丝侥幸,或许出门的请求不会被拒绝? 管家脸上依旧挂着恭敬的笑容,却没有如他所愿地拿出银两,而是比划着回应:“洛公子想买什么,吩咐下人去买便是,他们马上就给您买回来。” 果然如此,洛初的心沉了下去。但他不死心,继续比划:“你们挑的要是不和我心意怎么办?我要自己去挑,看看新鲜的玩意儿。裴雪舟应该也没有限制我外出吧?你今天要是不让我出去,等他回来我就和他告状。” 洛初难得骄横一回,表面有多硬气,心里就有多怂,但为了早日离开裴雪舟,他不得不鼓起勇气硕士气指起来,默默在心里祈祷狐假虎威有效。 管家沉吟片刻,终究不敢完全违逆这位“未来第二位主人”的意思,却也不敢放他独自一人。 他道:“既如此,老奴陪您去吧,再带上两个小厮,也好帮您拿东西。京城人多眼杂,您独自出门,相爷会担心的。” “相爷会担心”这句话像是一根针,刺得洛初心头发疼。那是担心吗?是监视!是囚禁!怎么着都不是担心。 他还想据理力争一下,管家却态度坚决,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公子恕罪,相爷吩咐过,务必保证您的安全。您若独自出门,万一有个闪失,老奴万死难辞其咎。还请公子体谅。” 话已至此,洛初知道再无转圜余地。有管家和小厮跟着,他想偷偷攒钱或者找机会溜走的难度大大增加,但总比一直被关在府里强。 很快,管家点了两名看起来机灵可靠的小厮随行。洛初注意到,其中一人正是上次在白牧之要动手打他时,及时出现阻止的那个。看来,裴雪舟安排在他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一行四人出了相府,融入熙熙攘攘的街市。 京城的繁华远超洛初的想象,车水马龙,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若是平时,他定会雀跃不已,好奇地四处张望。可此刻,他满心都是如何摆脱监视,根本无心观赏。 他们这一行人本不瞩目,奈何洛初生得实在过于出挑,肤白胜雪,眉眼如画,加之那双不谙世事、带着怯意与好奇的清澈眼眸,在人群中如同明珠般耀眼,吸引了许多或惊艳、或探究、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不少路人都投来惊艳或好奇的目光,更有些不怀好意的淫邪视线,如同黏腻的蛛丝般缠绕在他身上。 洛初浑然未觉,跟在他身后的管家却皱紧了眉头,心中警铃大作,更加不敢让洛初离开视线半分。 拿不到银子,逃跑计划受阻,洛初心里又急又气,看着身后寸步不离的三人,一股叛逆的情绪油然而生,他决定小小地“惩罚”一下他们。 他一会儿指向热气腾腾的馄饨摊,比划着要吃;一会儿又被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吸引;转眼看到栩栩如生的糖人,又挪不动步。管家一一应允,让小厮去买来,脚步却始终紧跟洛初。 见这样都甩不开,洛初有些气馁。目光扫过街角一家排着长队的糕点铺,牌子上写着“李记桂花酥”,香气飘出老远。 他心念一动,指着那长长的队伍,对管家比划:“我想吃那个桂花酥,你去帮我买,要刚出炉的。我就在这里等你,绝对不乱跑!”他努力做出乖巧保证的样子。 管家看着那排成长龙的队伍,又看看洛初写满“渴望”的眼睛,心中万分犹豫。他实在不放心将洛初留在这人来人往的街边,那些隐在人群中的不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但洛初坚持地看着他,一遍遍比划着“想吃”、“就在这里等”,眼神纯净得让人不忍拒绝。想着光天化日之下,又有两名小厮在一旁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最终,管家咬了咬牙,再三叮嘱两名小厮务必看好洛初,一步不准离开,这才快步走向糕点铺的队伍。 看着管家的身影淹没在排队的人群中,洛初的心跳骤然加速,机会来了! 他紧张地攥紧了衣袖,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周围,寻找脱身的时机。两名小厮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看似随意,实则将他所有的去路都隐隐封住。 就在洛初焦急万分,以为计划又要失败之时,街对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什么人的货物撒了一地,吸引了大量路人围观,也瞬间挡住了两名小厮的部分视线! 就是现在! 洛初几乎是想也没想,趁着两名小厮注意力被对面动静吸引的刹那,猛地转身,钻入了旁边一条人流稍少的小巷! 两名小厮回神发现人不见了,一人立马去追,一人立马去禀告管家。 当管家捧着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桂花酥急匆匆赶回原处时,那里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洛初的身影! “洛公子!”管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桂花酥“啪”地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他慌忙四处张望,大声呼喊,可喧闹的街市早已淹没了他的声音。 等刚刚与他擦肩而过的小厮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原委时,管家脸色惨白如纸对着他嘶声吼道,“快!快回府叫人!全城去找!” 小厮也知道事情严重,拔腿就往相府跑。刚冲回府门,恰好撞见一身脂粉气从外面归来的白牧之。 “慌什么!成何体统!”白牧之被撞得一个趔趄,不悦地呵斥。 小厮急得语无伦次:“白、白公子!不好了!洛、洛公子他……他在街上不见了!” “不见了?”白牧之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原本的好心情也去了一半,“他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许是自己跑到哪里玩去了,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大惊小怪!” 他现在一心只想借着裴雪舟的东风拓展生意,根本无暇顾及洛初的去向,只觉得是洛初又在耍小性子添乱。 说完,他竟不再理会,拂袖而去。 小厮目瞪口呆,却也不敢耽搁,急忙进府去找护卫家丁。 另一边,洛初不敢回头,拼命地往前跑,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只希望能尽快远离这里,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然而,他低估了京城的复杂,也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七拐八绕之后,他发现自己闯入了一片越来越偏僻的区域,周围的房屋低矮歪斜,行人稀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 他心中开始害怕,想要原路返回,却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条更深的胡同里走出两个衣着流里流气、眼神猥琐的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长得可真水灵啊?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了?迷路了?”其中一个吊梢眼男人嬉皮笑脸地开口,目光贪婪地在洛初脸上身上扫视。 不怀好意的视线在身上扫过,洛初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拼命摇头摆手,表示自己走错了,马上离开。 另一个刀疤脸男人注意到洛初只比划不说话,眼中闪过一丝惊奇,随即露出更加下流的笑容:“原来是个小哑巴?嘿嘿,更有意思了。别怕嘛,哥哥们是好人,不是坏蛋,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两人看着他惊恐无助、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模样,更是兴奋不已,并不急于抓住他,反而享受着猎物垂死挣扎的乐趣,慢慢逼近。 冰冷的墙壁抵住了后背,再无退路。洛初惊恐地看着眼前两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男人,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用手比划着哀求,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他的恐惧和眼泪似乎更加刺激了那两个恶徒。吊梢眼搓着手,□□道:“哭什么?哥哥们会好好疼你的……” 刀疤脸也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洛初:“这小脸蛋,比窑子里的姐儿还嫩……” 就在那只肮脏的手即将触碰到洛初脸颊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紧接着,“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为首那正欲施暴的男子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手掌被一支突如其来的利箭瞬间洞穿!鲜血喷涌而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洛初猛地抬头,循着箭矢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巷子出口处,不知何时,逆光立着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那人身着玄色暗纹锦袍,身姿颀长,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古朴的弯弓,弓弦犹自微微震颤。烈日的金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耀眼的光晕,令人无法直视他的面容,只能感受到一股如同实质般的、冰冷肃杀的威压扑面而来! 尽管看不清来人的脸,但那股熟悉到令人心悸的气势,以及那精准无比、狠戾决绝的一箭。洛初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是他……竟然是他! 在这一刻,什么恐惧,什么怨恨,什么逃离的念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巨大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仰望神祇般的震撼,牢牢攫住了他所有的感官。 那个他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恶魔,那个带给他无尽恐惧的男人,此刻竟如同踏着金光降临的天神,在他最绝望、最恐惧的时刻,以一种绝对强悍、不容置疑的姿态,将他从深渊边缘猛地拉回! 逆光中,那身影缓缓放下手中的弓,一步步向他走来。脚步声在寂静的胡同里清晰可闻,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洛初的心尖上。 洛初怔怔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泪水模糊了视线,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是救赎?还是更深的地狱?他已然分不清了,但此刻救他于水火中的,却是眼前之人。 小厮:你老婆没了~没了~ 白牧之:丢了就丢了,这么大个人能丢哪去,天黑了自然就回来了。 裴雪舟:在巷子里捡到一只可怜兮兮没人要的小猫,哦不,不是捡的,本来就是我的,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坏笑][坏笑][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漂亮人夫逃亡 第14章 漂亮人夫芳心暗许 逆光之中,那道手持劲弓的身影迈步踏入阴暗的胡同。高大的墙壁吞噬了正午炽烈的阳光,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下,面容的轮廓显得愈发深邃俊朗,却也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冰冷与戾气。 那两个歹徒虽被方才那一箭震慑,但见来人似乎只是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哥,并非官府衙役,侥幸之心又起。 吊梢眼忍着同伴的惨叫,色厉内荏地吼道:“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他们仗着人多,又看裴雪舟身形虽挺拔却并非魁梧武夫模样,竟妄想二对一,还能将这突然出现的美人也一并掳走。 然而,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裴雪舟眼神一寒,甚至懒得废话。手中劲弓随手掷于一旁,身形如鬼魅般骤然前冲!只听“砰砰”几声闷响夹杂着凄厉的惨叫。 不过眨眼功夫,那两个刚才还嚣张无比的恶徒便已如同破麻袋般被踹翻在地,鼻青脸肿,满嘴是血,只能抱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呻吟,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裴雪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两只肮脏的臭虫。他缓缓蹲下身,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刚才,用哪只脏手碰他了?” 歹徒早已吓破了胆,刀疤脸忍着掌心的剧痛,涕泪横流地哀嚎:“没……没碰!大爷饶命!真的没碰到!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我们……我们刚想……您就来了……饶了我们吧……” 裴雪舟自然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他来得及时。但一想到洛初方才被逼到墙角、泪流满面、绝望无助的模样,一股暴戾的怒火就直冲头顶!若是他晚来一步……若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胸腔里的杀意几乎要压制不住!他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在那刀疤脸的伤手上! “啊!”更加凄厉的惨叫响彻胡同。 另一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磕头:“大爷饶命!是我们有眼无珠!是我们猪油蒙了心!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裴雪舟眼神阴鸷,下手毫不留情,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两人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 躲在后面的洛初看着这血腥暴力的一幕,吓得小脸煞白。他虽然恨极了这两个恶人,但也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裴雪舟,眼看真要闹出人命,他顾不得害怕,连忙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拉住裴雪舟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恳求。 裴雪舟动作一顿,转过头看他,眼神里的暴戾尚未褪去,语气森寒:“他们方才想那样对你,你竟为他们求情?” 洛初被他看得一哆嗦,但还是坚持比划着:“教训过了交给官府吧,别……别脏了你的手……” 他实在怕裴雪舟因为自己而背上人命官司,而且,他此刻惊魂未定,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裴雪舟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和依旧带着惊惧的眼神,心中的暴怒渐渐被一阵后怕和心疼取代。他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杀意。是啊,若是真的打死了,后续处理起来也是麻烦,惊吓过度的洛洛也需要安抚。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停下了手。那两个歹徒如同死狗般瘫在地上,只有微弱的呻吟证明他们还活着。 就在这时,胡同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带着两名小厮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看到里面的情形,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相爷!”管家连忙上前。 裴雪舟冷冷吩咐:“把这两个杂碎拖去京兆府尹衙门,告诉他们,从严处置。”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管家连忙应下,指挥小厮拖人。 裴雪舟这才转身,看向依旧瑟瑟发抖、脸上挂着泪痕的洛初,心有余悸。 要不是有位大人临时邀他出来吃饭,要是他像往常一样在宫中用膳,要是着急忙慌的管家没正好碰上他,他都不敢想洛初现在被欺负成什么样了,这些人说不定会在欺负完他后将他卖去南风馆,让他做一个只会吃□□的小婊子。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仔细地将洛初从头到脚裹紧,然后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洛初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裴雪舟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度,抱着他的手臂稳如磐石,“你还能自己走?” 洛初现在还浑身发软,显然是不能的,而且巷子外似乎还有其他人,他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洛初顿时泄了气,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裴雪舟坚实温暖的胸膛,嗅着他身上清雅的檀香混合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心中五味杂陈。羞窘、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 裴雪舟抱着他走出胡同,那位王大人果然还等在外面,脸上带着些许好奇和了然。 “裴相,这位是……”王大人打量着被裹得严实、只露出一点发顶的洛初。 “家中内眷,受了些惊吓,让王大人见笑了。”裴雪舟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从容,但依旧带着疏离,“今日恕裴某爽约,改日裴某定当设宴,郑重向大人赔罪。宫中那边,也劳烦大人代为告假。” 王大人也是人精,见状便知趣地不再多问,摆摆手笑道:“裴相客气了,举手之劳。快带回去好好安抚安抚吧,告假之事在下定会转达。” 裴雪舟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抱着洛初径直上了相府的马车。 马车一路疾行回府,下车后,裴雪舟依旧没有放下洛初,一路抱着他穿过庭院廊庑,在所有下人恭敬又隐含惊讶的目光中,直接将他抱回了卧房。 屋内,热水和干净的衣物早已备好,氤氲着温热的水汽。 裴雪舟将洛初放在地上,伸手便要解他身上那件沾了灰尘和血腥气的外袍,以及里面可能被弄脏的衣物。 洛初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躲闪。但迎着裴雪舟那双深邃、带着不容置疑和些许后怕情绪的眼睛,他所有反抗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他今日刚刚经历了那样的恐怖,此刻身心俱疲,也确实需要清洗。更何况……他知道,他阻止不了裴雪舟。 他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乖乖地站着,任由裴雪舟一件件褪去他的衣物,直至浑身**,被小心地抱进温暖的浴桶之中。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冰冷的身体,洛初忍不住轻轻颤栗了一下。裴雪舟并没有假手他人,亲自拿起柔软的布巾,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地为他擦拭身体,清洗长发。 他的手指偶尔划过洛初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却并非全然是恐惧,还有一种极其陌生的、令人心慌意乱的酥麻感。 洛初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他,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如同折翼的蝶。 沐浴完毕,裴雪舟用宽大的干爽棉巾将他仔细裹好,抱回床上,用锦被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床沿坐下,目光沉沉地看着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怯生生望着他的洛初。 裴雪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胆子不小,居然敢甩开管家自己跑?” 洛初身体一缩,想到白日的惊险,眼圈又红了。他怯怯地比划着,保证道:“我错了……我再也不一个人乱跑了……再也不敢了……” 他是真的怕了,比起外面未知的危险和恶意,眼前这个虽然可怕却至少会保护他的裴雪舟,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得到他怯生生的保证,裴雪舟紧绷的脸色稍霁。他知道,经此一遭,洛初短期内绝对不敢再独自逃跑。但是,还有一个隐患,白牧之。 不敢一个人跑,不代表不会求助于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一想到洛初可能会可怜兮兮地去求白牧之带他走,裴雪舟就觉得一股邪火直往上冒。 他故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今日你失踪,管家急着回府调人寻你,在门口遇见了白牧之。你猜他怎么说的?” 他顿了顿,看着洛初骤然睁大的眼睛,缓缓道,“他说,‘那么大个人了,丢不了,不必兴师动众。’” 洛初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虽然早已知道白牧之不在乎他,但亲耳听到如此冷漠的话语,心口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 裴雪舟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心中既有一丝快意,又有些心疼,他伸手抚过洛初的脸颊,低声道:“你看,他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你跟着他,能得到什么?不如乖乖留在我身边,至少……我不会让你受到今日这般伤害。” 洛初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他假装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比划着:“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裴雪舟见他眼底确有倦色,也不再逼他,脱了外袍,掀开被子躺到他身边,将他重新揽入怀中:“睡吧,我陪着你。” 洛初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慢慢放松下来。耳边是裴雪舟平稳的呼吸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强健的手臂环抱着他,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他的心跳渐渐平稳,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白日里的画面。裴雪舟如同天神般降临的身影,狠厉果决的身手,以及后来为他沐浴时的轻柔……与记忆中白牧之的冷漠、嫌弃、粗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早就知道白牧之不在乎他,其实他自己又何尝喜欢白牧之呢?一直以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不过是因为那份婚约,因为白母的恩情,因为他无处可去。如果没有婚约……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身边似乎已经睡着的裴雪舟。俊美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如果没有婚约,他想,他或许……会更喜欢裴雪舟吧。裴雪舟温柔,耐心,教他识字,带他见世面,在白牧之面前维护他,今日更是如同英雄般救他于水火。他很难不心动,不感激。 他会畏惧裴雪舟,抗拒裴雪舟,不过是因为自己身上打着白牧之未婚夫的烙印,因为他从小被教导的礼法规矩告诉他这是不对的。如果……如果裴雪舟才是他的未婚夫,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带着这个荒唐又令人心悸的幻想,洛初在极度的疲惫和复杂的心绪中,渐渐沉入了睡梦。 确认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装睡的裴雪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着洛初恬静的睡颜,眼神幽深难测。 虽然害怕洛初逃跑,但经过今日之事,他更怕的是洛初受到伤害。他必须将人看得更紧,早日名正言顺地将这只受惊的小雀儿彻底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而从洛初方才的反应来看,对他似乎也并非全是反感和恐惧。那白牧之那边的进度,也要加快了,必须尽快让他们解除婚约。 裴雪舟的指尖轻轻拂过洛初的唇瓣,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精光。他的算计,在静谧的房间里无声地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漂亮人夫芳心暗许 第15章 鸿门宴 因着上次王大人的意外相邀并帮忙告假,加之自己确实推了对方一顿宴席,裴雪舟便亲自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邀仙阁”设宴,既为感谢,也为赔罪。 出发前,他特意带上了洛初。 洛初一听要去那种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立刻紧张地摇头摆手,脸上写满了抗拒。他生性怕生,又自觉身份卑微,举止笨拙,实在不愿去那种场合给人添麻烦,更怕给裴雪舟丢脸。 裴雪舟却早有准备,他握住洛初的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初儿,那日若非王大人临时邀我,我恰好路过,又怎能及时救下你?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当面谢谢他,难道你不想亲自向救命恩人道声谢吗?” 他刻意模糊了“恰好路过”与“刻意寻找”的界限,将功劳巧妙地安在了王大人头上。 果然,洛初闻言,眼前立刻浮现出那日绝望的险境和最终得救的庆幸。虽然主要救他的是裴雪舟,但若没有王大人的邀约,他不敢想象后果。 思及此,那点怯懦便被感激和后怕压了下去,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有注意到,裴雪舟眼底那一闪而逝的、计谋得逞的精光。 马车抵达邀仙阁,面前是一座雕梁画栋、极尽奢华的三层木楼,飞檐翘角,气派非凡。裴雪舟先一步下车,而后极其自然地转过身,向车内的洛初伸出了手。 洛初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又瞥了眼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脸颊微微泛红。 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拒绝,未免太拂裴雪舟的面子。他只得硬着头皮,将自己微凉的手轻轻放入裴雪舟温热的掌心。 裴雪舟唇角微勾,稳稳地握住他的手,稍稍用力,将他扶下马车。待洛初站定,那只手却并未松开,反而就势滑到他腰间,以一种保护性极强的姿态,半拥着他向酒楼内走去。 洛初身体微微一僵,却并未挣脱。周遭投来的各色目光让他极度不适,裴雪舟这看似亲昵的举动,反而在无形中为他隔开了一些探究,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全感。 踏入邀仙阁内部,洛初更是被其内的富丽堂皇所震撼。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墙上挂着名家的山水真迹,桌椅皆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酒菜香气。来往的客人无一不是锦衣华服,气度不凡,谈吐高雅。 相形之下,洛初愈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像一只误入鹤群的丑小鸭,自卑感油然而生。他下意识地往裴雪舟怀里缩了缩,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裴雪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搂在他腰间的手轻轻收紧,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发顶,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这简单的动作和话语,奇异地抚平了洛初些许的慌乱。 一路走向预订的雅间,不断有人认出裴雪舟,纷纷上前拱手问候,寒暄几句,目光难免好奇地打量他身边容貌惊人却显得怯生生的洛初。更有甚者,直接笑着询问裴相何时得空一同小聚。 裴雪舟始终从容应对,笑容温和,言辞得体,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会失了礼数,将一场场突如其来的社交化解于无形。 洛初在一旁默默看着,看着他游刃有余、风度翩翩的模样,心中那份隐秘的仰慕和好感,又不自觉地增添了几分。 一段不长的路,因着不断的寒暄,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推开雅间的门,王大人早已在内等候。 “裴相,你可算来了,让老夫好等啊。”王大人笑着起身相迎,目光扫过裴雪舟身边的洛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戏谑。 “路上耽搁了片刻,让王大人久等了,是裴某的不是。”裴雪舟拱手赔礼,态度诚恳。 “无妨无妨,老夫也刚到不久。”王大人摆摆手,目光落在洛初身上,“这位便是那日巷中……” “正是。”裴雪舟侧身,为两人介绍,“初儿,这位便是那日相助的王大人。王大人,这是洛初,他性子怕生,不善言辞,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他这话明着是介绍,实则是委婉地提醒王大人,洛初胆小内向,尽量不要过多与他交谈或注视,以免吓到他。王大人混迹官场多年,自然听懂了这层暗示,了然地笑了笑,不再盯着洛初看。 三人分宾主落座,精致的菜肴如流水般呈上。 王大人先是与裴雪舟寒暄了几句朝堂趣事,而后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裴相,老夫冒昧打听个人。听闻贵府如今住着一位姓白的公子,乃是您的同乡?” 裴雪舟执箸的手微微一顿,点头道:“确有此事,牧之兄乃我昔日同窗,近日来京谋求发展。” “哦?不知这位白公子家世如何?家中还有何人?品性能力又如何?”王大人一连串问题抛出,显得颇为关切。 裴雪舟一一作答,语气平淡客观,既未过分褒扬,也未刻意贬低,只将白牧之商人家庭、父母俱在、却没什么经商头脑等情况如实相告。 一旁的洛初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这位王大人为何对白牧之如此感兴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直到王大人叹了口气,面露无奈道:“实不相瞒,老夫今日叨扰,实乃为了小女。小女不知何时见过那白公子一面,便……便倾心于他,如今在家中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以绝食相逼,口口声声非白公子不嫁。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唉!” 他顿了顿,看向裴雪舟,神色变得严肃了些:“但老夫听闻,这位白公子似乎,已有未婚妻?若果真如此,老夫绝不能纵容小女行差踏错,还请裴相如实相告。” 此言一出,雅间内瞬间安静下来。 洛初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王大人,又下意识地看向裴雪舟,心脏骤然收紧。 裴雪舟的目光淡淡扫过洛初瞬间苍白的脸,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坦然与肯定,他对着王大人,语气斩钉截铁:“王大人多虑了。牧之兄并无未婚妻,想必是些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王大人闻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原来如此!多谢裴相告知!这下老夫就放心了!看来是小女误会了,也好,也好。” 裴雪舟微笑着举杯:“儿女情长,父母操心也是常理。大人爱女之心,令人感佩。”他嘴上说着恭维话,心里却在暗暗摇头。 这王大人倒是个真心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可惜他那女儿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被白牧之那点皮相和花言巧语迷得晕头转向。 就在酒过三巡,气氛渐趋融洽之时,隔壁雅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起哄声。邀仙阁的雅间隔音本是不错的,想是隔壁闹得实在厉害,声音竟隐隐传了过来。 只听一个拔高的声音带着戏谑喊道:“白兄!如今你可是王大人的准乘龙快婿了,何时请我们喝喜酒啊?” 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明显的试探:“是啊白兄,兄弟们可都听说了,王小姐对你可是情根深种!不过兄弟之前好像隐约听说,你在老家是不是还有个未婚妻来着?此事是真是假?” 这话问得极其刁钻,雅间内的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白牧之的声音,带着几分酒意,却异常清晰、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急于表忠心的迫切: “胡说八道!哪来的什么未婚妻?纯粹是子虚乌有!我白牧之清清白白,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婚约!此生此世,若能得王小姐垂青,必当珍之爱之,只娶她一人!绝无二心!” “好!” “白兄果然爽快!” “那我们便提前恭喜白兄!贺喜白兄了!” 隔壁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恭贺声和杯盏碰撞声。 雅间内,王大人彻底放下了心,脸上甚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显然对白牧之这番“表态”十分受用。 而裴雪舟,则一直用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着洛初的反应。 没有预想中的崩溃大哭,没有激动的比划质问,甚至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只有一种死寂般的平静。 但这种平静,却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让裴雪舟感到开心! 他的亲亲夫人,终于对那个虚伪的男人彻底死心了!太好了!这简直比他顺利推行一项新政更让他感到愉悦!因着这个认知,裴雪舟胃口大开,连平日里觉得寻常的菜肴都美味了许多,竟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 宴席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裴雪舟心情极佳地与王大人道别,带着有些沉默的洛初打道回府。 回到相府,屏退下人,裴雪舟看着低着头发呆的洛初,故意叹了口气,走上前将他轻轻拥入怀中,语气充满了“心疼”和“愤慨”:“初儿,你都听到了?那白牧之竟是如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竟敢如此否认你的存在!简直欺人太甚!你别难过,为这种人不值得。” 他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却借着替他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顺后背的动作,手掌极其自然地在洛初纤细的腰肢、单薄的脊背上游移抚摸,占尽了便宜。 洛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任由他抱着,窝在他怀里安静的不行。 而此刻,邀仙阁另一场宴席也刚刚散场。 一位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趁着众人酒酣耳热、各自离去之际,悄悄溜出了酒楼,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处高门大院的后角门,早有丫鬟等在那里,引着他熟门熟路地潜入深闺。 绣房内,王府那位一心要嫁白牧之的王小姐正焦急地等待着。 “怎么样?牧之他怎么说?”一见来人,王小姐便急切地迎上前问道。 那公子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还是将白牧之如何坚决否认有未婚妻、如何发誓只娶她一人的话,如实说了一遍。 王小姐听完,顿时喜上眉梢,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有些隆起的小腹,脸上泛起红晕和得意:“我就知道!牧之心里只有我!” 那公子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暗了暗,欲言又止。 王小姐沉浸在喜悦中,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她拉着那公子的衣袖,撒娇般央求道:“表哥,过几日你再借你的名义,邀牧之去邀仙阁一聚好不好?到时候我去赴约。”她想给白牧之一个惊喜,有些事也需要和白牧之谈谈。 被称作表哥的公子看着表妹天真又固执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他其实并不想帮这个忙,但有些事情,他必须得帮,否则就快要瞒不住了,他瞥了眼表妹的肚子,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好,我帮你安排。” 白牧之:姓裴的你瞎呀!我未婚妻那么大个人坐你旁边你看不见! 裴雪舟(左顾右看):哪呢哪呢? 白牧之(指着洛初):你睁眼瞎呀!看不到初儿吗? 裴雪舟(站到洛初前面):牧之兄,请不要一直盯着我的未婚妻看,否则我会认为你对他图谋不轨,有喜他人之妻嫌疑。 白牧之:你怎么上位的心里没点数吗?你tm……(此处省略一万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鸿门宴 第16章 婚约解除 几日后,白牧之收到“好友”的邀约,再次前往邀仙阁。他心情颇佳,近日因着与王府的“良好”关系,生意上顺风顺水,仿佛看到了锦绣前程在向自己招手。 推开熟悉的雅间门,里面坐着的却不是约他的好友,而是盛装打扮、笑靥如花的王小姐。 “牧之!”王小姐见到情郎,立刻起身迎了上来,眼中满是倾慕与思念,“你来了。” 白牧之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柔的笑容:“芸儿?怎么是你?令兄他……” “是我让表哥约你出来的。”王芸羞涩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我,我有话想亲口对你说。” 两人落座,王芸含情脉脉地诉说着几日未见的相思之苦,白牧之自然是温言软语,耐心倾听。 气氛正暧昧升温之际,王芸忽然抬起头,双手紧张地绞着帕子,脸颊绯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牧之,我、我有喜了。” 白牧之有些错愕,王芸见他愣住,心中不免忐忑,急忙追问:“牧之,你……你会娶我的,对吗?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只对我一个人好,绝不会纳妾的,对不对?” 她虽然从表哥那里听到了白牧之在宴席上的誓言,但仍想亲耳听他对自己的承诺。 白牧之迅速回过神来,这可是户部尚书的千金,是他一步登天的绝佳阶梯!他脸上立刻堆起惊喜交加、仿佛被巨大幸福砸中的表情,一把抓住王小姐的手,激动道:“真的吗?太好了!我们有孩子了!芸儿你放心,我白牧之对天发誓,此生定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只爱你一人,绝不负你!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话音刚落,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白牧之还沉浸在要当爹和攀上高枝的喜悦中,不耐烦地回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伙计,却在看到门口两人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门口站着的,正是面带微笑的裴雪舟,以及他身边,脸色平静、眼神却一片冰凉的洛初。 白牧之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洛初……洛初他…… 王小姐见到裴雪舟,倒是落落大方地起身行礼:“裴相。”她似乎并不觉得大家闺秀私会外男有何不妥,反而因被裴雪舟撞见与情郎在一起,脸上带着一丝羞涩与得意。 裴雪舟笑容和煦,仿佛真是偶然遇到:“原来是牧之兄和王小姐,真是巧了,上次与王大人在此用餐,觉得菜肴甚合口味,今日便又带初儿来了。” “刚刚远远瞧着有个人看着像极了牧之兄,便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王小姐也在。”他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若是不介意,不若一同用餐?” 王小姐连忙笑道:“裴相说哪里话,自然不介意。”裴相与她父亲交好,她自是愿意。 裴雪舟从善如流地坐下,洛初也默默跟在他身边坐下,自始至终,没有看白牧之一眼。 “看来二位好事将近?”裴雪舟笑着问道,目光却锐利地捕捉着白牧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王小姐羞涩地点点头,幸福之情溢于言表,白牧之却如坐针毡,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向一旁的洛初,只能含糊地应着。 裴雪舟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谈笑风生,一会儿夸王小姐温柔娴淑、貌美如花,一会儿又好奇地询问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王小姐沉浸在幸福中,毫无防备,便将自己如何通过表哥认识白牧之,如何一见倾心等过程和盘托出。说到动情处,她下意识地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裴雪舟的眼睛,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一场宴席,对裴雪舟而言是看好戏,对王小姐而言是甜蜜的宣告,对洛初而言是最后的审判,而对白牧之而言,无疑是漫长的凌迟。他食不知味,如芒在背,只盼着这场酷刑尽快结束。 好不容易熬到散席,互相道别后,坐在回相府的马车上,车厢内一片沉寂。 洛初忽然抬起头,看向裴雪舟,双手比划着,眼神复杂:“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裴雪舟迎上他的目光,坦然点头:“是,白牧之为了攀附权贵,早已处心积虑设计,让户部尚书之女对他死心塌地。” 洛初气鼓鼓地瞪着他,手指飞快地比划,带着一丝被蒙在鼓里的委屈:“那你这几次带我来邀仙阁!也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听到那些话,看到今天这一幕?” 裴雪舟收起玩笑的神色,表情变得严肃而认真,他握住洛初激动的手,沉声道:“是,我是故意的。方法或许拙劣,甚至残忍。但我必须让你亲眼看清,亲耳听到!看清白牧之究竟是个怎样卑劣无耻、为了利益可以抛弃一切的小人!让你彻底对他死心!” 他凝视着洛初的眼睛,继续比划:“如今王小姐已然珠胎暗结,他与尚书府的婚事恐怕就在眼前。初儿,你还要为着一个人渣守着那纸婚事吗?” 洛初想到白牧之今日的言行和王小姐抚摸小腹的动作,心中最后一丝愧疚也彻底消散。即是他先背弃婚约,那他也不用有负罪感了。 裴雪舟适时地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别说妻子,白牧之孩子都有了,明明同年我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夜夜独守空房。你何时才肯解除婚约,给我一个名分?” 明明每晚都抱着自己,却还嚷嚷着自己是孤家寡人,可想而知对方有多想娶自己。洛初红着脸,郑重地比划:“尽快!回去就找他解除婚约!” 反正白牧之已寻得良人,连孩子都有了,他们之间,早该断得干干净净! 送走王小姐后,白牧之心乱如麻,越想越怕,几乎是狂奔着冲回了丞相府,直扑洛初的住处。 他必须稳住洛初!绝不能让他坏事! 他找到正在练字的洛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语气急切地解释道:“初儿!你听我说!今天你看到听到的都是误会!我是为了生意,为了我们的将来,不得已才暂时虚与委蛇,应付那王小姐的!我心里只有你!” 他连连表态,生怕洛初去王府告状,那他的所有努力都毁于一旦了。 见洛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白牧之咬咬牙,继续抛出他自以为的“诱惑”:“你放心,就算我将来娶了她,也绝不会委屈你!我会在外面给你置办一处别院,你依旧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会常常去看你。” “别院?”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裴雪舟缓步从门外走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说得真好听,不过是想把初儿当成见不得光的外室圈养起来罢了。白牧之,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妄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被直接戳穿心思,白牧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洛初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是他未婚夫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和恶心。他用力甩开白牧之的手,坚定地比划:“我要解除婚约。” 白牧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一直唯唯诺诺、对他言听计从的哑巴,居然敢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你说什么?解除婚约?”白牧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气充满了嘲讽,“洛初,你搞清楚!你在京城举目无亲,还是个哑巴!离了我,你能去哪里?你以为你能一直赖在相府?那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敢签吗?” 他仿佛为了证明洛初不敢,立刻冲到书案前,铺纸研墨,笔走龙蛇,飞快地写下一份退婚书,然后毫不犹豫地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将笔一掷,挑衅地看着洛初:“签啊!有本事你就签!我倒要看看,签了之后,你如何在这京城立足!” 他笃定洛初只是在虚张声势,只要想到离开他后的凄惨下场,必定会服软求饶。 然而,洛初只是平静地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支笔。他的手很稳,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在白牧之错愕的目光中,他一笔一划,郑重地在那份退婚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是裴雪舟教他写的,他练习了无数遍的名字。 写完后,他放下笔,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白牧之震惊的目光。 “你……你……”白牧之指着洛初,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好!洛初,你有种!离了我,我看你怎么活!” 就在这时,旁边的裴雪舟忽然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他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退婚书,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得意。 下一秒,他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地将洛初揽入怀中,亲昵地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愉悦至极:“夫人!如今婚约已解,你何时才肯给为夫一个名分,与我成婚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亲昵无比的姿态,这石破天惊的话语,如同一个个惊雷,狠狠劈在白牧之头顶!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串联起所有线索。 裴雪舟为何突然对洛初那么好,亲自教他识字,带他参加诗会,为他出头,上次甚至当着他的面抱他,原来如此! 一股被背叛、被愚弄的滔天怒火瞬间吞噬了白牧之的理智!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裴雪舟,目眦欲裂地骂道:“裴雪舟!你……你无耻!你卑鄙!你竟然,竟然早就勾引我的未婚妻!你枉为君子!枉为宰相!” 裴雪舟冷笑一声,反唇相讥:“我无耻?我再无耻,也比不上你白牧之!一边享受着初儿未婚夫的名分,一边去招惹尚书千金,甚至让人家珠胎暗结!如今退婚书已签,男婚男嫁各不相干!初儿都没计较你攀高枝、悔婚约,你倒有脸在这里倒打一耙?” “你!”白牧之被噎得哑口无言,脸色涨得通红。 裴雪舟却懒得再与他废话,扬声道:“来人!” 管家立刻带着几名健壮的家丁应声而入。 “将这位白公子请出去!”裴雪舟语气冰冷,“连同他的东西,一并扔出去!传我的话,从今往后,丞相府不许此人再踏进一步!” “是!”家丁们领命,上前毫不客气地架起还在挣扎怒骂的白牧之,粗暴地将他拖了出去。他带来的那些行李,也被随后的小厮胡乱收拾了一下,一并扔出了相府大门。 白牧之失魂落魄地站在相府门外,看着那扇缓缓关闭的朱红大门,脸上如同死了爹娘般难看。 他失去了洛初,更失去了裴雪舟这座最大的靠山!他的荣华富贵梦,仿佛从这一刻开始摇摇欲坠! 然而,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远不止是梦想破灭这么简单。一个更大的危险,正在暗处悄然酝酿。他惜日的所作所为,早已为自己埋下了祸根。 裴雪舟拐走老婆进度(满分10分): 教老婆识字:进度 1 陪老婆逛街:进度 1 带老婆去诗会:进度 1 为老婆出头:进度 1 …… 歹徒手下救下老婆:进度 1 设计老婆签退婚书并装可怜讨要名分:进度 10086 裴雪舟: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老子又争又抢。[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婚约解除 第17章 事情败露 果然不出白牧之所料,他被丞相府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京城那些消息灵通的官商圈子。 之前那些因着裴雪舟面子而对他笑脸相迎、大开方便之门的商贾,瞬间换了一副嘴脸。生意合作纷纷中断,谈好的生意无故取消,甚至连之前巴结奉承他的几个小商人,也敢对他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短短数日,白牧之刚刚有点起色的生意便彻底陷入了绝境,门前冷落鞍马稀。他整日焦头烂额,四处奔走,却处处碰壁,尝尽了世态炎凉。 这日,他好不容易约到一位外地客商,试图说服对方接手一批积压的货物,正在酒楼包间内唾沫横飞地吹嘘时,包间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几名身着王府侍卫服饰、腰佩刀剑的壮汉闯了进来,为首的管家面无表情,对着错愕的白牧之冷冷道:“白公子,我家老爷有请,劳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语气说是“请”,不如说是押解。白牧之心头一沉,隐隐感到不妙,却不敢反抗,只得在客商诧异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跟着侍卫离开了。 一路被“请”进王府厅堂,白牧之心中忐忑不安。直到看见端坐主位、面色铁青的户部尚书王大人,以及一旁眼眶红肿、明显哭过的王小姐,他便明白他与王小姐的事情败露了。 王大人见到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原本想着,这白牧之虽家世普通,但若真是个有潜力、肯上进、对女儿好的,他为了女儿的幸福,多提携帮扶一下也未尝不可。可万万没想到,此人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今日女儿突然身体不适,请了相熟的老太医过来诊脉,本想开些安神补身的药,却没成想诊出了近两个月的身孕!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大家闺秀,未婚先孕!对方还是个地位低下的商人!这若是传出去,他王家的脸面何在?女儿的后半生岂不毁了! 盛怒之下,他逼问女儿,这才知道竟是白牧之这个混账东西做的好事!原本看在女儿和未出世外孙的份上,他还能勉强压下怒火,想着尽快促成婚事,遮掩丑闻。 可此刻看着白牧之这副看似恭敬实则眼神闪烁的模样,王大人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白牧之!你好大的胆子!”王大人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竟敢如此欺辱我女儿!你当我王家是什么地方!” 白牧之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辩解:“大人息怒!晚生……晚生与芸儿是两情相悦,一时情难自禁,晚生知错了!晚生愿意负责!即刻迎娶芸儿过门!” 王小姐见状,也顾不得羞涩,哭着跪倒在父亲脚边,拉住他的衣袖哀求:“爹!不怪牧之!是女儿自愿的!求求您,成全我们吧!女儿此生非他不嫁!” 王大人看着哭成泪人的女儿,又气又心疼,本想狠下心肠不管不顾,严惩白牧之。却没想王小姐竟猛地磕起头来,砰砰作响,额角瞬间就见了红! “芸儿!你!”王大人又急又怒,再看女儿那已微微隆起、被宽大衣裙遮掩的小腹,终究是血浓于水,硬不起心肠。 他长叹一声,疲惫地挥挥手,对白牧之厉声道:“罢了!既然事已至此,你立刻回去张罗婚事!务必尽快迎娶芸儿过门!若是再敢有半点怠慢,我绝不轻饶!” 白牧之闻言,如蒙大赦,心中甚至闪过一丝窃喜!虽然过程惊险,但结果终究是好的!只要娶了王小姐,有了户部尚书这座大靠山,还怕日后不能东山再起?他连忙磕头应承:“是是是!晚生遵命!晚生定会风风光光迎娶芸儿,绝不敢有半分怠慢!” 他满心以为此事就此尘埃落定,回去后便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婚礼。虽然手头拮据,但想着日后有岳家支持,他便也大着胆子赊账置办,力图将场面做得好看。 然而,就在婚礼前两日,他再次被王府的侍卫“请”了过去。 这一次,厅堂内的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压抑。王大人面沉如水,眼中寒光凛冽。 白牧之刚跪下,一个茶杯就带着凌厉的风声,“啪”地一声摔碎在他身边,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 “白牧之!你这满口谎言的卑鄙小人!”王大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你明明早有未婚妻!为何欺瞒不报!竟还敢妄想求娶我女儿!你当我王家是捡破烂的吗!” 因着之前的流言,他特意让人去白牧之老家查了一下他家的家底,没成想对方居然有未婚妻,他还想查查对方未婚妻,却是什么信息也查不出来。王大人不知道,洛初的信息早被裴雪舟掩藏了。 虽然关于那未婚妻的具体信息什么也没查出来,但“曾有婚约”这一点,已是铁证如山! 得知真相的王大人勃然大怒!一想到女儿差点嫁给这样一个品行不端、欺瞒诈骗之徒,他就后怕不已! 白牧之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支支吾吾,还想狡辩:“大人,那……那都是父母之命,并无感情,且早已……早已解除,请大人明鉴。”白牧之谎话连篇,只想先糊弄过去。 “闭嘴!”王大人根本不信他的鬼话,厉声打断他,“像你这等朝秦暮楚、满口谎言之徒,有何信誉可言!若非芸儿已怀有你的骨肉,老夫即刻便将你乱棍打死!” 他看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白牧之,眼中再无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算计和厌恶:“你与芸儿的婚事照旧,但是。”他语气斩钉截铁,“你必须入赘我王家!做上门女婿!” “什么?!”白牧之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入赘?这……这怎么行!晚生乃是家中独子,这……这有辱门楣,晚生日后如何立足。” 让他一个男人入赘?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白家的香火怎么办?他日后在京城还怎么抬得起头? 王大人闻言,只是冷笑一声,语气充满了讽刺:“有辱门楣?你与我女儿珠胎暗结,毁她清誉之时,可曾考虑过她的名声?可曾考虑过我王家的门楣?如今倒跟老夫谈起脸面来了?休得多言!要么入赘,要么,你就等着去大理寺狱中度过余生吧!你自己选!” 冰冷的威胁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白牧之所有的挣扎。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和野心,不堪一击。他最终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地吐出一个字:“晚辈遵命。” 婚事仓促举行,没有想象中的风光,反而因为入赘一事,成了京城不少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婚后,白牧之彻底成了一只被剪断翅膀、囚于金丝笼中的鸟。他不再是白公子,而是“王家的赘婿”。 每日无需再去经营什么生意,他唯一的工作,就是伺候好怀孕后的王小姐,二人也如胶似漆的过了半月左右蜜里调油的夫妻生活。 可好景不常,王小姐本来温柔如水的一个人,因为怀孕情绪多变,又意外得知白牧之当初有未婚妻,却还招惹自己,恋爱脑如她也想明白对方是想借她巴结自己的父亲。 得知真相的王小姐越看白牧之越不顺眼,但顾及肚子里的孩子,她没休了白牧之。 但她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乎稍有不顺心便摔东西发脾气,并且任何事情都不假丫鬟之手,指名道姓非要白牧之亲力亲为。端茶递水、捏腿捶腰、甚至半夜想吃城南的糕点,他也得立刻爬起来去买,算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这对于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想做人上人的白牧之来说,简直是身心双重折磨。 外人看来,他美娇娘在怀,即将有后,又有户部尚书做靠山,简直是人生赢家。可对他而言,这锦衣玉食的生活无异于一场灾难,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这日,他因为给王小姐熬的鸡汤多放了半勺盐,又被负责监督他的老嬷嬷一顿疾言厉色的训斥。 看着嬷嬷鄙夷的眼神,听着内室王小姐不满的抱怨,白牧之默默地蹲在小厨房的灶台边,无声地落下泪来。 巨大的落差和屈辱感淹没了他,他突然无比清晰地想起了洛初的好。 如果是洛初,那个温柔似水、总是怯生生望着他、对他百依百顺的洛初,绝不会这样对他。洛初会体贴地照顾好他的一切,绝不会让他做这些粗活,更不会对他呼来喝去。他还可以自由地在外拼搏,实现他的野心和抱负。 可惜,没有如果。 一股强烈到近乎扭曲的悔恨和渴望瞬间攫住了白牧之!他想见洛初!立刻!马上!他要求得洛初的原谅!洛初曾经那么爱他,对他那么好,不可能对他没有一点情谊! 是他一时糊涂,被权势迷了眼,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他要去忏悔,去祈求原谅!洛初心地那么软,一定会原谅他的!只要洛初回到他身边,他就有办法摆脱现在这噩梦般的生活了!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全部心神。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完全忘记了是自己亲手写下退婚书,忘记了裴雪舟的存在,更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一个可笑而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他要偷偷去丞相府,去见洛初! 第18章 渣男跪求原谅 王府的日子对于白牧之而言,每一刻都如同煎熬。王小姐孕期反应剧烈,脾气更是阴晴不定,将他使唤得团团转,动辄打骂训斥。 那位岳丈王大人自他入赘后,更是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仿佛他是什么玷污了门楣的污秽之物。 这日午后,好不容易伺候完王小姐午睡,听着内室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白牧之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门。 强烈的屈辱感和对过往“自由”的渴望,混合着对洛初那份扭曲的悔恨与想念,驱使着他赶紧去往丞相府。 他知道裴雪舟下了禁令,正门绝无可能进去。凭借着昔日在此居住时对地形的熟悉,以及观察到的护卫换班间隙,他竟真的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几乎被杂草淹没的狗洞,咬咬牙,不顾肮脏与体面,从那狭窄的洞口爬了进去! 丞相府庭院深深,楼阁错落。白牧之躲躲藏藏,凭借着记忆弯弯绕绕了许久,终于摸到了主院附近。他躲在一丛茂密的翠竹后,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 只见阳光正好,洒满庭院。洛初正挽着袖子,提着一个精巧的小喷壶,专注地给一盆开得正盛的兰花浇水。 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常服,身姿纤细,侧脸恬静美好,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跳跃,整个人仿佛会发光一般。 而裴雪舟,并不在他身边。 白牧之心中一阵狂喜!真是天赐良机! 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竹林后冲了出去,因为动作太急,头上身上还沾着泥土和几片枯叶,显得狼狈不堪。 “初儿!” 洛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手中的喷壶差点掉落。待看清如此模样的白牧之时,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白牧之却仿佛看不到自己的狼狈,也看不到洛初眼中的疏离,他急切地上前两步,脸上堆起自以为深情的悔恨表情:“初儿!是我!牧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试图去抓洛初的手,被洛初躲开,他也不在意,只顾着自己喋喋不休地忏悔:“当初都是我不好!是我鬼迷心窍,只顾着生意,忽略了你,冷落了你!我现在后悔莫及!那王小姐粗鄙不堪,王府更是如同牢笼!我日日都在想你!初儿,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他将过往的冷暴力、嫌弃、乃至最后的背叛,全都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因生意忽略”,言语间甚至将责任推卸给外界,毫无真正的悔过之意。 洛初静静地听着,心中那片原本因过往情谊、因为善良的白母,而残留的最后一丝柔软,也彻底冷却了。 与裴雪舟日日无论多忙都会抽时间陪伴他、教导他、尊重他的行为相比,白牧之这苍白虚伪的忏悔,显得如此可笑又可怜。 他摇了摇头,抬起手,清晰地比划:“你走吧。我们早已解除婚约,再无瓜葛。你既已娶了王小姐,她还怀了你的孩子,你应当好好对待她,不要再来说这些了。” 白牧之匆匆成亲的消息,也是裴雪舟告诉他的。既然已经成婚,又何必瞒着新婚妻子,来见自己这个外人。 提到王小姐和孩子,白牧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他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开始对着洛初大倒苦水,抱怨王小姐如何刁难磋磨他,如何将他关在王府不得自由,如何扼杀他的抱负和野心…… 他将王府描述得如同人间地狱,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尽委屈、渴望解救的可怜人。 “王府就是一座华丽的囚笼!关得我快喘不过气了!初儿,只有你懂我!只有你能救我!”哪怕是精神上的慰藉,也好过没有。 洛初依旧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这条路是白牧之自己选的,为了攀附权贵不惜欺骗感情、甚至珠胎暗结,如今所有的苦果,自然也该由他自己承受。他的抱怨,听在洛初耳中,只剩下了可笑。 见洛初始终无动于衷,眼神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和淡漠?白牧之心中那点可怜的期望终于彻底破灭,转而化为恼羞成怒! 他猛地拔高声音,面目甚至有些狰狞地质问:“洛初!你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攀上了裴雪舟这条高枝,就看不上我了!你以为他裴雪舟是真的喜欢你吗?别做梦了!他不过是看你长得好看,玩玩你罢了!玩腻了就会把你一脚踢开!你醒醒吧!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的!” 这番恶毒的揣测和污蔑,终于让洛初皱起了眉头。他不愿再与白牧之多言半句,转身便要离开。 “你别走!”白牧之见状,急红了眼,竟上前一步想要强行拉住他!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洛初衣袖的刹那,“咻!”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带着凌厉的杀气,精准无比地擦着白牧之的手背飞过,“笃”的一声,深深钉入了他身旁的树枝上!箭尾兀自嗡嗡作响! 白牧之吓得魂飞魄散,“啊”地惊叫一声,猛地缩回手,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他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只见裴雪舟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不远处的月亮门下,手中握着一把劲弓,面色阴沉如水,眼神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裴雪舟大步流星地走来,看都未看吓得几乎瘫软的白牧之一眼,径直走到洛初身边,长臂一伸,便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人紧紧揽入怀中。 他目光如刀,直射向浑身发抖的白牧之,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白牧之,我的警告,你是当做耳旁风了?谁给你的胆子,敢来骚扰我的未来夫人?” 未来夫人?白牧之瞳孔骤缩。 裴雪舟搂着洛初的手臂收紧,继续冷声道:“看在昔日同乡的份上,上次我已饶你一命。今日你私闯相府,惊扰初儿,我本该将你直接扭送京兆府!但念在你如今已是王家赘婿,看在王大人的面子上,我便网开一面,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警告:“下月初八,乃我与初儿大喜之日。你若识相,便滚回你的王府,安安分分做你的赘婿,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初儿面前!若再敢来纠缠,休怪我新账旧账一并清算!让你连赘婿都没得做!” 裴雪舟心中亦是后怕不已,他方才只是去书房取些新买的鱼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条阴魂不散的野狗就闻着味钻了进来! 幸好他今日休沐在家!幸好他察觉异常立刻取了弓箭赶来!若是晚来一步他简直不敢想象! 看来丞相府的守卫必须再加强一番了!虽然他也清楚,白牧之此次能溜进来,多半是仗着昔日在此住过,熟悉地形和换防间隙,并非守卫懈怠。 白牧之被裴雪舟那毫不掩饰的杀气和“未来夫人”、“大婚”等字眼刺激得浑身冰凉,心中那点可笑的幻想彻底粉碎。他知道,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洛初了。 巨大的绝望和不甘淹没了他,他竟不知哪来的勇气,挣扎着哭喊道:“初儿!初儿你听我说!裴雪舟他不是真心的!他……” “拖出去!”裴雪舟彻底失去了耐心,厉声命令。 早已候在一旁的护卫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架起如同烂泥般的白牧之,不顾他的哭喊挣扎,粗暴地将他向外拖去。 “初儿!洛初!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白牧之凄厉而不甘的喊叫声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庭院之外。 裴雪舟紧紧抱着怀中似乎有些受惊的洛初,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没事了,初儿,别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白牧之像垃圾般被扔在丞相府大门外的石阶下,摔得浑身疼痛,更是颜面尽失。 他挣扎着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狼狈的衣衫,就见街道那头,王府的管家正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家丁快步赶来! 原来,裴雪舟的人在“请”白牧之出去的同时,也已“客气”地派人去王府知会了一声。王大人一听白牧之竟然胆大包天跑去丞相府闹事,吓得心头一惊,生怕这蠢货得罪了裴雪舟,牵连王府,立刻派管家带人来抓他回去。 王府管家看到白牧之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但还是先让人将备好的赔罪礼品恭敬地递给相府门房,赔着笑脸道:“相爷恕罪,是我家姑爷不懂事,惊扰了贵府。我家老爷定会严加管教!改日必当亲自登门,向相爷赔罪!” 说完,等对方收下东西,管家脸色一沉,对着带来的家丁一挥手:“带走!” 家丁们立刻上前,如同押解犯人一般,将失魂落魄、毫无反抗之力的白牧之架了起来,塞进随后赶来的一顶小轿里。 轿子摇摇晃晃地起行,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视线。 狭小昏暗的轿厢内,白牧之瘫坐在那里,眼泪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经过今日这么一闹,等待他的,将是王府更加严酷的看管和磋磨。他的人生,从今往后,恐怕真的只剩下那座华丽而冰冷的囚笼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仿佛看到了昔日洛初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却又满心依赖的眼神;看到了母亲将洛初的手交给他时的嘱托;也看到了自己意气风发来到京城时的野心……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所有的野心、算计,最终都化作了一场空,甚至反噬自身,将他拖入了更深的深渊。 眼泪仿佛流不尽似的,浸湿了他的衣襟。他仿佛预感到,这或许将是他后半生苦难的开端,而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轿子一路抬回王府角门,等待他的,将是岳丈冰冷的怒火和妻子变本加厉的折磨。他的人生,似乎已经看到了尽头。 第19章 大婚(完) 良辰吉日,天公作美。 丞相府内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喜气盈门,几乎半个京城的权贵名流都汇聚于此。 天还未亮,洛初便被一群精心挑选的丫鬟嬷嬷轻轻唤醒。沐浴、熏香、更衣、梳妆……每一步都极尽讲究。大红的喜服以金线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图案,衬得他肌肤胜雪,墨发如瀑。 当他终于戴上那顶沉甸甸、缀满珍珠宝石的赤金冠时,周围伺候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夫人,您真是太美了。”一个胆子稍大的丫鬟忍不住惊叹出声,“这通身的气派,说是天上的仙君下凡也不为过!” “是啊是啊!等下相爷见了,怕是要看呆了去,路都走不动了呢!”另一个丫鬟连忙笑着附和。 这些丫鬟都是裴雪舟亲自挑选出来的,不仅手脚麻利,心思细腻,更重要的是个个性格开朗,能说会道,专为了哄洛初开心,缓解他的紧张。 洛初看着镜中那个被华服金冠衬托得愈发精致夺目、甚至带着几分陌生艳丽感的自己,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被她们说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吉时一到,外面顿时鼓乐喧天,鞭炮齐鸣。迎亲的队伍到了! 裴雪舟一身同样的大红喜袍,平日里温润儒雅的气质被这热烈的红色衬得多了几分飞扬夺目的俊美。 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极其灿烂的笑容,大步走进房内,目光瞬间就黏在了端坐在床沿、盖着红盖头的洛初身上,再也挪不开。 “初儿。”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沙哑,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牵起洛初的手,柔声道,“我来接你了。” 盖头下的洛初轻轻点了点头,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裴雪舟亲自扶着洛初,一步步走出房门,踏上铺着红毯的路径,小心翼翼地将他送入那顶华丽无比的八抬大轿之中。 “起轿!” 随着轿夫一声高喊,锣鼓唢呐之声愈发响亮欢快,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裴雪舟翻身上马,走在花轿最前方。春风拂过他带笑的脸庞,意气风发,志得意满。他仿佛不是一个迎亲的新郎官,而是一个刚刚打了场旷世胜仗、凯旋归来的大将军。 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裴雪舟心情极佳,甚至不时向道路两旁的百姓挥手致意。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大抵便是他此刻心境的最佳写照。 洛初是个孤儿并无家人,丞相府便是他的家。但裴雪舟却特意让迎亲队伍绕着皇城最繁华的街道走上一大圈,锣鼓敲得震天响,生怕有人不知道,他裴雪舟,今日娶妻了! 他甚至还包下了京城所有大大小小的酒馆饭庄,宣布免费宴请全城百姓一日!这份泼天的喜悦和豪奢,更是将婚礼的气氛推向了**。 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在经过户部尚书王府门前时,裴雪舟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故意扬手,让队伍停了下来。 于是,敲锣打鼓声非但没停,反而更加卖力,一声响过一声,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足足持续了约莫三分钟,才在裴雪舟心满意足的示意下重新启程。 轿内的洛初不明所以,只觉得外面鼓乐声格外喧闹。而马上的裴雪舟,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原来,娶到心爱之人,这种炫耀和喜悦,真的比赢得任何一场政治博弈都来得更酣畅淋漓! 迎亲队伍最终绕回丞相府时,已是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盛大的婚礼仪式正式开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每一步,裴雪舟都做得极其郑重认真,当最后“夫妻对拜”礼成之时,他握着红绸另一端洛初的手,微微收紧,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圆满感。 礼毕,洛初被先行送入了精心布置的新房。而裴雪舟则留下来,招待满堂宾客。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恭贺之声不绝于耳。裴雪舟来者不拒,酒到杯干,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眼神清明,步伐稳健,与那“酩酊大醉”的姿态颇有些不符。 酒过三巡,天色已暗,裴相爷终于“不胜酒力”,言语不清。几位好友搀扶着他,踉踉跄跄地送往新房。 “哎呀呀,闹洞房!闹洞房!”几个年轻官员起哄着跟到新房门口。 “去去去!”裴雪舟半倚在门框上,一副醉眼惺忪的模样,胡乱挥手赶人,“别妨碍我给夫人摘月饼!一边去!” 说着,他“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甚至还从里面落了闩。 门外的好友们面面相觑,一人嘀咕道:“奇了怪了,裴相不是海量吗?今儿个怎么才这几杯就醉成这样了?还一直说胡话!” 另一人立刻挤眉弄眼地接话:“这还看不出来?裴兄哪里是醉了,分明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等不及要洞房花烛了!”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这才嘻嘻哈哈地相携离去。 新房内,红烛高烧,满室馨香。 洛初依旧端坐在床沿,盖着红盖头,听到门外动静平息,又听到身边传来裴雪舟似乎醉倒的均匀呼吸声,心中不免担忧。他犹豫了一下,悄悄伸出手,想自己掀开盖头去看看情况。 然而,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另一只温热的大手精准地握住。 紧接着,那人拿起早已备在一旁的喜秤,轻轻挑开了那方鲜红的盖头。 盖头翩然落地,洛初惊讶地抬眸,正对上裴雪舟那双深邃含笑的眼眸,哪里还有半分醉意?分明清明得不得了! “你……你没醉?”洛初错愕地比划。 裴雪舟低笑一声,凑近他,在他泛着淡淡胭脂色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狡黠:“若不装醉,如何能早早打发走那些家伙,回来陪我的新娘子?**苦短,岂能浪费在陪酒上?” 洛初的脸瞬间红透了,如同熟透的樱桃。 裴雪舟仔细端详着烛光下盛装打扮的洛初,眼中满是惊艳和痴迷,忍不住赞叹:“初儿,你今日真美,美得让我恨不得将你藏起来,只给我一人看。”说着,又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令人面红耳赤的荤话。 洛初听得连耳朵尖都红透了,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雪舟见好就收,笑着拉他走到桌边:“来,夫人,我们先饮合卺酒。” 两人手臂交缠,饮下那杯象征着合二为一、同甘共苦的甜酒。酒液微甜,却远不及彼此眼中的情意醉人。 饮完酒,裴雪舟开始慢条斯理地解洛初的衣带,眼神也一直灼灼地看着洛初。洛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颊发烫,下意识地别开视线。 “夫人,”裴雪舟的声音带着诱哄,“为夫忙了一天,手都酸了,可否劳烦夫人,替我宽衣?” 洛初的脸更红了,手指微微颤抖着,却还是顺从地伸出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为他解开繁复的衣扣。 他全程不敢抬头看裴雪舟一眼,只觉得对方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几乎要将他点燃。 本以为接下来便是洞房花烛,共赴巫山。却没想裴雪舟忽然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走向的却不是铺着鸳鸯喜被的床榻,而是窗边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 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早已被清空,只铺着一张崭新的、洒着金粉的红纸。 裴雪舟将洛初轻轻放在书案边坐好,自己则站在他身前,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将他圈在怀中。 “做、做什么?”洛初茫然又紧张地比划。 裴雪舟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指尖划过那红纸:“这两日忙着大婚,按规矩婚前三日又不能见面,夫人怕是已有好几日未曾练字了?学业不可荒废,不如今夜我们便在此温习一番,如何?” 洛初眨了眨眼,更加困惑了。洞房花烛夜,练字? 裴雪舟俯身,在他耳边呵着热气,压低了声音,说出的话却让洛初瞬间从头红到脚,整个人如同煮熟的龙虾,几乎要冒烟! “规则很简单。”裴雪舟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我一边动,夫人一边写字。等夫人什么时候将这页红纸写满了,咱们便回床上,如何?” 一边……一边被他那样,还要写字?这怎么可能写得好!洛初连连摇头,羞得几乎要哭出来,手忙脚乱地比划着拒绝。 “夫人。”裴雪舟开始软磨硬泡,吻着他的耳垂脖颈,声音委屈又可怜,“就依我这一次,好不好?就当是我们的新婚游戏,夫君求你了。” 洛初被他磨得浑身发软,最终还是在对方那双写满了期待和欲念的眼眸注视下,溃不成军,羞赧万分地点了点头。 裴雪舟顿时喜笑颜开,如同得了什么天大的奖赏。 他细心地将毛笔蘸饱了墨,放入洛初颤抖的手中,然后自身后缓缓贴近。 红烛摇曳,映照着书案上交叠的身影。 墨香混合着甜腻的暖香,在新房内幽幽飘散。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呜咽与喘息声,伴随着毛笔偶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以及书案细微的、有节奏的晃动声,交织成一曲暧昧缱绻的夜曲。 字自然是写得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甚至墨点淋漓,染脏了红纸,也染上了彼此的身躯。 这一页纸,注定漫长。 但没关系,他们的日子,更长。 **苦短,但他们的余生,还有无数个日夜,可以慢慢书写属于他们的、浓墨重彩的故事。 裴雪舟: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你的老婆,如果有一天你老婆爱上我,兄弟请你不要放声哭泣……[坏笑][坏笑][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大婚(完) 第20章 疑似出轨的未婚夫 暮色四合,透过卧室巨大的落地窗,能看见庭院里精心修剪的玫瑰丛轮廓渐渐模糊,与沉下来的天色融为一体。 沈星回坐在窗边的软椅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绞着身上柔软家居服的衣角。他的目光投向窗外,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宅邸外的一切声响。 很准时,几乎是在分针精准地跳向下一个数字的瞬间,熟悉的、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最终在楼下的庭院里戛然而止。 刹车声像往常一样,宣告着这座庞大宅邸另一位主人的归来。 沈星回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一种混合着期待和抗拒的矛盾情绪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像过去半个月里常常做的那样,轻盈地飞下楼去,迎接那个给予他全部安全和依赖的男人。 可是,他的臀部刚刚离开椅面,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恐惧感又猛地将他按了回去。 他怕,怕再次闻到那萦绕在顾宴周身,若有似无,却一次次精准刺向他敏感神经的,属于别的Omega的味道。 那味道五花八门,有时是甜腻到发齁的奶油香,有时是清新却刺鼻的柑橘调,偶尔甚至是某种冷冽的、带着明显挑逗意味的稀有香水气息。 它们像恶毒的藤蔓,缠绕在顾宴那原本令他安心沉醉的顶级雪松信息素上,无声地宣告着某种他不愿深想的背叛。 脚步声越来越近,皮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的声音,清晰,稳定,一步步向上,朝着卧室的方向而来。 空气中的雪松味也开始逐渐变浓,那原本是沈星回失忆后世界里最坚实的锚点,冷冽而强大,却独独对他倾泻着无尽的温柔和包容,总能轻易抚平他因陌生和遗忘而产生的一切惶然。 可现在,这份温暖里掺进了让他心尖发颤的杂质。 他甚至能分辨出,今天沾染上的,是一股淡淡的、甜媚的白麝香,尾调还夹杂着一丝昂贵的酒渍樱桃的微醺感。一个很会用信息素撩拨人的Omega。沈星回苍白着脸,近乎残忍地想着。 脚步声在门外停顿,“咔哒”一声,门被推开。 顾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宽腿长,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愈发挺拔冷峻。他只是站在那里,强大的SSS级Alpha气场便无声地充盈了整个空间。 然而,他那张轮廓分明、时常显得过于冷硬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与气场截然不同的、毫不掩饰的关切,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窗边那个显得有些单薄落寞的身影。 “星回?”顾宴开口,声音是那种惯常对着他时的低沉温和,但细听之下,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几步走到沈星回面前,没有像往常一样先给予一个拥抱或亲吻,也没有询问对方这几天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雀跃地扑过来迎接自己。他只是微微倾身,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沈星回有些闪烁躲闪的视线,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紧张的探究: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起什么了?” 又是这个问题。 沈星回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每一次,只要他流露出丝毫不同于“乖巧”的情绪,顾宴的第一反应永远是紧张地询问他是否恢复了记忆。 这种过度的、反复的强调,像一根细小的刺,一次次扎进沈星回混乱不安的心里。 他对失忆前的自己做了什么愧疚的事吗?所以才会如此害怕他想起来? 沈星回压下心底翻涌的猜疑和酸涩,悄无声息地往后靠了靠,极轻微地拉开了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这个动作几乎难以察觉,但一直紧密关注着他的顾宴眼神瞬间暗了暗。 “没有。”沈星回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刻意装出的倦怠,“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他不敢看顾宴的眼睛,生怕那双过于锐利的眸子会轻易看穿自己拙劣的谎言和深藏的不安。 顾宴沉默地注视了他几秒,目光在他缺乏血色的脸上停留片刻。眼前的Omega依旧漂亮得惊人,失忆洗去了他曾经所有的锋芒,留下的是一种易碎的精美,像一件需要精心呵护的水晶艺术品。尤其是此刻那带着淡淡忧郁的模样,轻易就能勾起Alpha骨子里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或许是真的累了吧,顾宴这么告诉自己。他不能总是风声鹤唳,自己吓自己。 他眼底那丝紧张缓缓褪去,被更浓郁的关切取代。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沈星回的额头试探温度,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瞬,沈星回几不可察地偏了下头。 动作僵在半空,顾宴从善如流地收回手,语气依旧耐心温柔:“累了就好好休息,王妈晚上炖了安神的汤,一会儿让她送上来。你最近精神总是不太好,要不明天让陈医生再来看看?” 沈星回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幅度很小地点一下头,一副顺从疲惫的模样。 顾宴又仔细叮嘱了几句起居饮食的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一如往常般控制欲十足,几点该睡觉,不能偷偷玩手机,天气转凉要加哪件外套,甚至明天早餐该吃什么有利于恢复…… 这些曾经让失忆后彷徨无依的他感到无比安心的细致掌控,此刻听在耳里,却只让沈星回感到一种无形的束缚和压抑。 他究竟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只是想彻底地控制我?一个被精心圈养、失去所有自主能力的金丝雀,或许就没力气去探究主人身上的陌生气味了吧? 沈星回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的尖锐念头刺了一下,“我知道了。”他低声打断顾宴的叮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你去洗澡吧,身上有外面的味道。” 话一出口,沈星回就后悔了。他立刻抿紧了唇,心脏怦怦直跳,生怕这近乎直白的试探会触怒对方。 顾宴显然也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西装袖口,眉头迅速皱起,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厌恶和烦躁,仿佛沾上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这个表情不似作伪,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语气甚至更加温和:“嗯,公司今天事情多,接触的人杂,我马上去洗掉。”他似乎将沈星回的话单纯理解为了Omega爱干净的小小抱怨,或者是对陌生信息素的本能排斥。 他没有丝毫迟疑,转身便走向与卧室相连的豪华浴室,很快,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直到确认顾宴短时间内不会出来,沈星回一直紧绷的肩膀才骤然松懈下来,显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望着磨砂玻璃后那抹模糊的高大身影,漂亮的眉宇间染上浓得化不开的忧思。 是的,沈星回在一个月前意外失忆了。 醒来时,世界是一片空白的荒芜,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是顾宴,这个自称是他未婚夫的男人,用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强大温柔的守护,驱散了他的彷徨,为他重新构建了一个看似安全美好的世界。 那段时间,他们是甜蜜的。顾宴甚至将大部分公务搬回家中处理,只为了尽可能多地陪伴他。沈星回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雏鸟,全心全意地依赖着、眷恋着这份温暖。 可这一切,在他身体好转,在顾宴开始频繁前往公司工作,就慢慢变了味。 第一次闻到那缕陌生的Omega信息素时,沈星回以为自己弄错了。他甚至还傻乎乎地凑近顾宴,像只警惕的小动物般仔细嗅了嗅,天真地问:“顾宴,你身上怎么好像有甜甜的味道?” 当时顾宴的反应是什么?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脱掉外套扔在一旁,语气平淡地说:“可能是不小心在哪里沾到的吧,下次注意。” 下一次,下下次,每一次,都依然如此。 而且,顾宴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无论多晚回家,第一件事必定是立刻钻进浴室,将全身彻底清洗一遍,仿佛急不可待地要洗去什么痕迹。 这举动落在沈星回眼里,简直是欲盖弥彰。 他所在的这个阶层,所谓的上流社会,那些光鲜亮丽的Alpha们,不都是这样吗?家里放着一位门当户对的Omega妻子维持体面,外面却养着一堆或清纯或美艳的小情人,家外有家,两头兼顾,甚至多线操作,早已是心照不宣的规则。 顾宴是顶级的SSS级Alpha,年轻、英俊、手握滔天权势,是无数Omega梦寐以求的伴侣。即使他对外宣称已有未婚妻,那些狂蜂浪蝶又怎么会少?他真的能抵挡住所有的诱惑吗? 自己对于他而言,究竟是因为爱而珍惜的未婚妻,还是只是一个符合身份、适合摆在家里的漂亮花瓶?甚至,因为自己失忆了,更好掌控,更方便他在外面胡来? 一个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沈星回的心脏,他不是没有想过直接质问。 可是,他不敢。 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想不起家人,想不起朋友,甚至想不起任何一个可以求助的名字。整个世界,他唯一认识的、能够依附的,只有顾宴。 万一,万一撕破脸,顾宴恼羞成怒,将他赶出这栋华丽的牢笼呢?一个失去庇护、容貌出众的S级Omega,流落在外会遭遇什么?他连想都不敢想。 被不怀好意的Alpha拖进暗巷,强制标记,甚至更糟。那画面光是闪过脑海就让他浑身冰冷,恐惧得几乎窒息。 所以,他只能忍。 他只能继续扮演那个失忆后乖巧、温顺、全心依赖他的沈星回,将所有的猜忌、不安、委屈和愤怒死死压在心底,不敢流露分毫。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卑微地祈祷:是自己想多了,是误会,顾宴是爱他的,那些味道真的只是不小心沾上的。 水声停了,浴室门打开,氤氲的热气弥漫出来。顾宴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露出肌理分明、充满力量感的上半身,湿漉漉的黑发搭在额前,减弱了几分平日的冷峻,多了些居家的随意。眼尾那颗美人痣,在经历热气腾腾的热水后,更加妖治。 他身上只剩下纯粹的、清冽的雪松气息,强大而干净,扑面而来。 他走到床边,很自然地想俯身亲吻沈星回的额头。 沈星回却像是受惊般,猛地向后缩了一下,避开了这个往常他会主动迎上去的亲吻。 顾宴的动作顿住,眸色深沉地看着他,带着疑问。 “我……我还是有点累,想睡了。”沈星回扯过被子,慌忙躺下,背对着顾宴,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他害怕顾宴的靠近,害怕那过于强大的Alpha气息,更害怕自己一旦靠近,就会失控地在他身上寻找那些该死的、不属于这里的味道,然后彻底崩溃。 身后沉默了许久,久到沈星回以为顾宴会生气,会强行把他掰过来质问。 最终,他只感觉到床的另一边微微下陷,顾宴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关灯的声音,黑暗中一只温热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探过来,轻轻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揽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背后紧贴着的胸膛坚实滚烫,强健的心跳声一下下敲击着他的脊背,那纯净的雪松信息素如同最柔软的蚕丝被,将他密密实实地包裹。 这是他曾以为最安全的港湾,此刻,却只让他感到无比的僵硬和无所适从。 “睡吧。”顾宴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我在这里。” 沈星回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可他的内心,却在无声地呐喊,在恐惧的泥沼里挣扎下沉。 而假装沉睡的他,也同样没有看到,身后紧紧拥着他的Alpha,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眼底翻涌着的是同样复杂难言的情绪。 浓得化不开的爱恋、蚀骨的嫉妒、小心翼翼的守护,以及……深埋于心的、害怕失去的极致恐惧。 寂静的黑暗中,两颗各怀鬼胎的心,隔着咫尺之距,却仿佛隔着一片无法跨越的冰冷深海。 床上: 沈星回(想起刚刚闻到的甜腻信息素,一脸落寞):他的深情不到一个月便消散了吗?现在直接带着对方的信息素来挑衅我? 浴室: 顾宴(拿着自己的衣服左嗅嗅右嗅嗅):果然有外面野狗(其他alpha)的味道,下次离他们远一点,省得那天老婆被野狗的信息素勾走了。 话说老婆怎么不夸我信息素甜,尽夸外面的野狗?野狗信息素什么味的,明天就买同款香水,让老婆夸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疑似出轨的未婚夫 第21章 漂亮人夫迷茫无助 晨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沈星回醒来时,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只剩下一点微凉的余温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冷冽的雪松气息。顾宴总是起得很早,即便是在家办公的那段日子,他也保持着严格的作息。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悄然爬上心头,但很快就被另一种更沉重的情绪取代,对即将到来的检查的抗拒,以及对昨夜那些猜忌和恐惧的延续。 果然,没过多久,楼下传来了轻微的动静。王妈恭敬地引着一位提着医疗箱、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Beta医生上了楼。 来人是陈医生,顾家的家庭医生,也是沈星回出院后负责他定期检查的医生。他态度专业而温和,但沈星回却在他拿出检查仪器时,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沈先生,放轻松,只是常规检查。”陈医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出声安抚。 一系列的检查项目,测量体温、血压、心率,简单的神经反应测试,以及抽取少量血液用于信息素水平和营养指标分析。沈星回像个精致的木偶,配合着抬起手臂,视线却有些飘忽地落在窗外。 他能感觉到,顾宴就站在卧室门口,虽然没有进来,但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密切关注着检查的每一个细节。 “顾总,沈先生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恢复得很好。”检查完毕,陈医生收起器械,转向门口的顾宴,如实汇报。 怎么会有问题呢? 沈星回在心里无声地苦笑,他的身体好得很,除了那场车祸留下的些许外伤早已愈合,各项指标恐怕比大多数人都要健康。 他有的只是心病,一块关于未婚夫是否忠诚、无法对任何人言说的、日益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口,让他寝食难安,日渐忧郁。 顾宴闻言,眉头却并未舒展,他迈步走进来,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但他最近总是心神不宁,食欲也不佳,晚上似乎也睡不安稳。”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沉吟道:“从生理指标上看,确实没有异常。或许是精神上还有些未能调节过来,失忆带来的不安全感有时会持续很久。如果担心,我可以开一些温和的安神药物,帮助沈先生改善睡眠和情绪。” 沈星回垂着眼,指尖微微蜷缩。看,他又要替自己做主了。他甚至没有问一句“星回,你需要吗?”。 或许在顾宴看来,自己这个失忆的、需要被全方位照顾的Omega,根本没有表达意愿的必要,只需要接受他安排好的一切就好。 开安神的药?治标不治本。除非那药能让他变成瞎子、聋子,再也看不见顾宴每天换掉的外套,闻不到那些该死的、不属于他的信息素味道。 如他所料,顾宴对陈医生的提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但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全在药上,他送陈医生出门,两人在走廊里的对话隐约传来,声音压得有些低,却逃不过沈星回刻意凝神倾听的耳朵。 “只是忧思过虑?”这是顾宴的声音,带着一种紧绷的警惕。 “目前看是的,身体确实无恙。”陈医生回答。 “他有没有可能,是在恢复记忆?”顾宴的问话直接而急促,那股深藏的紧张感甚至穿透了门板,“或者,已经想起了什么片段?” 门外的顾宴,面色凝重。每一次沈星回表现出不同于“乖巧人妻”模式的情绪波动,都会让他心脏揪紧,如临大敌。 失忆是隔开过去与现在的保护层,一旦这层保护消失,他不敢想象沈星回会用怎样憎恶的眼神看他这个冒名顶替的“未婚夫”。 陈医生的回答带着职业性的保守:“顾总,人类的大脑非常复杂,记忆恢复的过程有时毫无征兆。沈先生是否正在恢复记忆,或者只是因失忆现状而产生的情绪困扰,我无法给出确切判断。您或许可以多观察他的日常行为和言语,是否有不同于以往的细节流露。” 顾宴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好。” 脚步声远去,是陈医生离开了。 沈星回坐在床边,心里一片冰凉。 他又一次确认了,顾宴的关注点,永远优先落在“他是否恢复记忆”上,而不是“他为什么忧郁不安”。这种过于执着的警惕,几乎像是在掩盖什么害怕被发现的真相。 难道失忆前的自己,和顾宴之间并非他所说的那般恩爱?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巨大的矛盾,以至于顾宴如此恐惧他想起来? 这个念头让沈星回更加迷茫和痛苦,为什么一个人,能一边表现得如此爱你、对你好,甚至细心到关注你的每一丝情绪、推掉重要工作只为陪医生给你做一场无关痛痒的检查,一边却又可能做着背叛你、伤害你,甚至害怕你想起来的事情? 爱与伤害,忠诚与背叛,这些截然相反的东西,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 顾宴重新回到房间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温柔,但他看向沈星回的眼神里,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走到沈星回面前,蹲下身,握住他微凉的手,仰头看着他,语气放得极轻极缓:“星回,陈医生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但你看着有些不开心,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或者,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别的事情?哪怕一点点模糊的画面?” 又来了。 沈星回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却让他越来越看不懂的脸,心底涌上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叛逆。他抽回自己的手,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似乎是不死心,又或许是积压的困惑到了顶点,第一次主动追问起过去:“顾宴,你告诉我,失忆前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的父母呢?他们为什么从不来看我?我到底是怎么出的车祸?” 顾宴的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温柔覆盖。他给出的答案,与以往每一次都毫无二致,像背诵一篇滚瓜烂熟的课文。 “你叫沈星回,是沈家的大少爷,是我最爱的未婚Omega。你性格很好,有点小任性,但很可爱。我们很相爱。”他顿了顿,语气带上恰到好处的遗憾与体贴。 “车祸是个意外,你的家人,他们住在很远的地方,过来一趟很不方便。而且你失忆的事,我一直没敢详细告诉他们,怕他们年纪大了,承受不住担心。等你再好一点,我就陪你回去看他们,好吗?” 很远?不方便?怕担心? 每一个理由都听起来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可听在极度渴望亲情依托的沈星回耳中,却冰冷得像程序设定的回复。 他现在最想见的,就是血脉相连的家人。哪怕毫无记忆,那种源自本能的亲近和依赖却无法磨灭。他渴望母亲的怀抱,渴望父亲的话语,渴望从他们那里确认自己的来处,确认自己存在的痕迹,而不是全然依附于这个浑身是谜的未婚夫。 可顾宴轻描淡写地,就用“为他们好”的理由,将他这份渴望堵了回去。 沈星回不再说话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顾宴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不是失忆后的纯然依赖,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审判。 顾宴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他掩饰性地站起身,替他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嘱咐王妈好好照顾,又说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按时吃药的话,便匆匆离开了家,像是逃离某种让他不安的氛围。 偌大的卧室又只剩下沈星回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顾宴的黑色轿车驶出庭院,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将他吞没。 他被软禁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与世隔绝,没有记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一能依靠的人却可能满口谎言,心怀鬼胎。 他拿出那只顾宴给他的老式手机。功能极其有限,除了内置的几个单机游戏,就只能和一个被设置为“唯一联系人”的号码发信息,那个号码属于顾宴。 他点开一个消方块游戏,机械地玩着,屏幕光映在他毫无兴致的脸上。没几分钟,他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聊和烦躁。这种被刻意营造出来的、贫乏的信息环境,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控制。 他退出游戏,手指无意识地划着屏幕,目光落在那个唯一的聊天框上。 忽然,一个被他忽略已久的功能跳入眼帘,“摇一摇添加附近的人”。 鬼使神差地,心里那股被压抑许久的、想要冲破这无形束缚的冲动,促使他点开了那个功能。 他用力摇晃了一下手机。 “咔嚓”一声清脆的效响,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头像和昵称,望月归。 成功了! 沈星回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混合着罪恶感和巨大兴奋的情绪瞬间涌遍全身!他终于……终于能接触到顾宴以外的世界了!尽管只是一个虚拟的、未知的陌生人。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聊天框,犹豫了一下,发送了一个最普通的打招呼表情包。 几乎是在下一秒,对方就回复了:“你好呀~(*^▽^*)” 是一个很活泼的语气,沈星回大喜过望,手指都有些颤抖,他开始小心翼翼地与对方聊起天来。他不敢透露太多自己的真实信息,只说是待在家里很无聊。 聊了几句后,他得知对方也是一个Omega,这种同为“弱势”性别的认知莫名让他放松了些许警惕。想着反正只是网络上的陌生人,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见面,一种强烈的倾诉欲和求助欲压倒了他的谨慎。 他斟酌着用词,大着胆子发送了一条消息:“那个……我想问问,如果……如果想讨未婚夫欢心,该怎么做呢?” 消息发出去后,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对面似乎愣了一下,很快回复:“诶?你的未婚夫不爱你吗?为什么还需要特意讨他欢心呀?” 沈星回看着那句话,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想起住院时顾宴不眠不休的守候,想起他事无巨细的关怀,想起他偶尔看向自己时那浓得化不开的、似乎能将他灼伤的爱意。 他缓慢地打字回复:“爱。”的吧。 但心里有个声音在微弱地反驳:但又不那么爱。不然,怎么会舍得让你每天被那些恶心的味道困扰?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困在这里胡思乱想? 对方似乎很不能理解:“爱你的话,为什么还需要你去‘讨’欢心呢?互相喜欢自然就会很开心了呀?” 沈星回无法解释那复杂的困境,只能含糊地说:“就是希望他能更喜欢我一点。”更喜欢我一点,喜欢到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喜欢到身上再也沾不上别人的味道。 “这样啊。”对方思考了一下,“那你可以试试给他送爱心午餐呀!或者给他准备个小礼物,不用很贵,重要的是心意!Alpha们其实很容易被这种细节打动的!让他明确地感受到你的喜欢和在乎!” 送饭?送礼物? 沈星回怔住了,一直以来,都是顾宴在单方面地付出,在照顾,在给予。他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只知道被动接受,却从未想过主动为对方做些什么。 是不是正因为自己从未表达过爱意和在乎,所以顾宴才会,才会去别人那里寻找存在感和新鲜感? 这个想法让沈星回感到一丝羞愧,同时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一线微弱的光。 或许、或许他主动一点,表现得更爱顾宴一点,情况就会有所不同? “好!谢谢你!”他飞快地回复了对方,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走向房门。 他要去厨房。 他要亲手为顾宴准备午餐,然后送去公司。 他要告诉顾宴,他很爱他,很在乎他。 他希望,这能成为打破僵局的第一步,能唤回顾宴可能游离的心。 他天真地、满怀希望地想着,却完全预料不到,这冲动的一步,将会把他推向怎样一个始料未及的巨大漩涡中心。 第22章 小三上门 墙上的欧式挂钟指针缓缓走向十一点半。 总裁办公室内,顾宴刚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秘书端着标准的职业微笑走了进来。 “顾总,午餐时间到了,今天您想吃哪家餐厅?还是照旧让‘静轩’送他们新推出的套餐过来?”秘书熟练地询问道,手里拿着电子点餐板,准备记录。 顾宴的视线从桌面上亮着的手机屏幕扫过,那上面停留着一个简单的聊天界面,最新的消息是他自己发出的一个可爱表情包。 他眸光微不可查地柔和了一瞬,随即抬手摆了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不用了,今天中午有别的安排。” 秘书有些意外,但专业素养让她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应道:“好的,顾总。如果您需要,随时叫我。”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顾宴拿起手机,指尖在聊天框的联系人头像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眼底情绪翻涌,复杂难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手机再次亮起,一条来自宅邸佣人的简短信息跳出来时:“先生,沈少爷出门了。”顾宴几乎是立刻从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中站了起来。 他对着办公室里的落地玻璃整理了一下领带,确保自己每一处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勾起一个清晰的弧度,连平日里冷峻的眉眼都染上了真实的暖意。他脚步匆匆,甚至带着点迫不及待的意味,离开了办公室,乘电梯直达一楼大厅。 正值午休时分,顾氏集团的一楼大厅人来人往,员工们三两两结伴外出觅食。见到总裁亲自下楼,众人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地问候:“总裁好。” 顾宴心情颇佳,一一颔首回应,甚至难得地回了一个浅淡的微笑,让对方受宠若惊。但他的主要注意力,始终牢牢锁定大门入口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进入的身影,像是在沙海中寻找那颗独一无二的珍珠。 然而,他期盼的人还没出现,一个不速之客却先一步闯入了他的视线,瞬间破坏了他所有的好心情。 一个穿着当季最新款奢侈品牌、妆容精致得近乎妖娆的男性Omega,在一名Beta保镖的陪同下,扭着腰肢,扶风弱柳般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大厅中央鹤立鸡群的顾宴,眼睛顿时一亮,脸上堆起甜得发腻的笑容,声音矫揉造作地喊了一声“顾少~”,然后张开手臂,不管不顾地朝着顾宴的怀里扑过来。 人还未靠近,一股极其刺鼻、混合了多种甜腻花香和麝香的浓重香水味就先一步强势地弥漫开来,试图掩盖其下原本的信息素味道。这味道对于嗅觉敏锐的顶级Alpha而言,不啻于一种化学攻击。 顾宴的眉头瞬间拧紧,脸上掠过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反应极快地侧身一步,毫不客气地避开了对方的投怀送抱。 Omega扑了空,踉跄一下才站稳,脸上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他似乎完全没料到顾宴会躲开,以往他每次用这招,即便顾少不怎么热情,也至少会碍于情面扶他一下。 他不死心,稳住身形后又娇嗔着试图去挽顾宴的手臂:“顾少~你怎么不理人家呀~” 顾宴再次冷漠地甩开他的手,与他拉开距离,声音冰寒:“离我远点!” 如果不是面前这个Omega,那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Omega被顾宴眼中的冰冷和厌恶刺伤,却误以为对方是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立刻摆出一副泫然欲泣、委屈至极的表情,捏着嗓子小声道:“顾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错了,上次都是我不不好,非缠着你要去陪你,结果不小心被沈大少看到了,害得他生气跑出去出了车祸,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都行,别不理我嘛。” 他这番话看似认错,实则句句都在提醒旁人他们之间有过“亲密过往”,并且直接将沈星回车祸的诱因揽到了自己身上,无形中坐实了“小三”身份,其用心可谓险恶。 他之所以今天敢来,正是因为打听到沈星回车祸后一个多月杳无音信,估计还在医院半死不活躺着。 而顾宴这一个月也完全没来找过他,让他慌了神。他想着凭自己的手段,就算做不了正牌顾太太,能傍上顾宴这棵摇钱树,做个受宠的小情人也足够他逍遥快活了。这才铤而走险,想来公司演一出“深情逼宫”的戏码。 他甚至还假惺惺地,用着令人作呕的亲昵称呼关切道:“顾少,沈大少怎么样了呀?身体好点了吗?我一直很担心他呢。”俨然已经把自己摆在了情人位置上,一口一个关心,心里却恶毒地诅咒着那个占着位置的S级Omega最好永远醒不过来。 “闭嘴!”顾宴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翻滚着暴怒的火焰。他不仅厌恶这个Omega的触碰和味道,更痛恨他提起那场意外,痛恨他将星回卷入这种肮脏的语境里。“滚出去!保安!” 他一声令下,早就注意到这边情况不对劲的保安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架住了那个还在试图挣扎哭诉的Omega和他的保镖,强硬地将他们“请”了出去。 一场突兀的闹剧终于草草收场,大厅里原本忙碌或准备外出的人群,早在闹剧开始时就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竖起了耳朵。此刻虽然表面恢复如常,但无数道隐晦的、探究的目光依旧落在顾宴身上。 员工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纷纷在小群窃窃私语。 “天啊,原来沈少爷出车祸是因为这个?当初不是说是走路不注意吗?” “正宫抓奸现场?然后被渣男未婚夫拉扯出车祸了?” “这也太惨了吧,沈少爷可是S级的Omega啊,长得又那么好看,听说和顾总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啧啧,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放着顶级Omega不要,非要招惹这种货色。” “顾总这形象瞬间崩塌了啊,以前还以为他只是看着花了点,没想到……” “心疼沈少爷 1。” 那些审视的目光像激光一样在顾宴身上扫射,但他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并不在乎,目光再次急切地投向大门。 星回怎么还没到?是路上堵车了吗? 他绝不会想到,就在几分钟前,那个他殷切等待的身影,确实曾经出现在大门附近。 沈星回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保温饭盒,那是他一个人在厨房里手忙脚乱、试验了好几次才做出的、勉强能看的成果。他心跳得很快,既有第一次独自出门的紧张,也有即将见到顾宴、送上心意的羞涩期待。 他甚至在心里反复排练着见到顾宴时要说什么,然而,他刚踏进大厅,还没来得及寻找前台说明来意,就看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Omega扑向顾宴,沈星回痛心疾首。 原来那些味道不是空穴来风,原来顾宴真的在外面有人了。 怀里的保温盒变得滚烫而沉重,几乎要拿不住。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褪去,只剩下心脏碎裂的嗡鸣。 他脸色煞白,眼前一阵发黑,再也无法多看一秒,猛地转身,像逃离瘟疫一样,脚步虚浮地冲出了顾氏集团的大门。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那座华丽的牢笼,王妈迎上来,脸上带着笑意:“沈少爷回来啦?见到先生了吗?先生是不是特别高兴?” 然而,当她看到沈星回手里原封不动抱着的便当盒,以及他那惨白如纸、双目空洞毫无神采的脸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担忧地住了嘴。 沈星回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看王妈一眼。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怀里那个精心准备的便当盒上,那里面装着他傻乎乎的、可笑的“爱意”和“挽回”。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垃圾桶边,揭开盖子,毫不犹豫地将整个便当盒丢了进去。 “哐当”一声闷响,像砸在他自己的心上。 王妈吓了一跳,小心地上前:“沈少爷,这、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星回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慌,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没什么,我累了,上去休息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王妈,像个游魂一样,一步一步地挪上了楼。 王妈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追问沈星回,只好一把拉过跟着沈星回出去的Beta保镖,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发生什么了?” Beta保镖面色凝重,将公司在楼下看到的那一幕闹剧,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王妈。 王妈听完,气得直拍大腿,连声道:“造孽!真是造孽啊!哪个杀千刀的玩意儿跑来胡说八道!沈少爷肯定是误会了呀!这可怎么办呀?”她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赶紧给顾宴发消息汇报这个惊天噩耗。 楼上卧室。 沈星回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蜷缩起来。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公司大厅里的那一幕,那个Omega扑向顾宴的身影,那些暧昧不清的画面。以及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怀着卑微的祈盼,亲手做饭,忐忑出门的可笑模样。 心脏一阵阵抽紧似的疼痛,比失忆初醒时的茫然无措更甚,这是一种被欺骗、被背叛、被彻底摧毁信任的尖锐痛苦。 就在他被这巨大的痛苦淹没,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只老式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叮咚” 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屏幕。 是那个网名为“望月归”的陌生人发来的消息。 “望月归:怎么样?看到你做的便当,他高兴吗?( ̄▽ ̄)” 屏幕上那行充满期待意味的文字,此刻看在沈星回眼里,却像是最恶毒的嘲讽,精准地刺中了他血淋淋的伤口。 他盯着那行字,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浸湿了昂贵的丝绸床单。 第23章 漂亮人夫猜忌 沈星回蜷缩在床上,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头。那行来自“望月归”的问候,像一根尖锐的针,将他强撑的伪装彻底刺破,露出了内里鲜血淋漓的伤口和不堪一击的脆弱。 他该怎么回? 环顾四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每一个人医生、佣人、保镖都是顾宴的人。他的一举一动,恐怕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汇报给那个男人。他无人可信,无人可依。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方悬停了许久,颤抖着,最终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下去。 他将那个陌生Omega扑向顾宴、举止暧昧的画面,以及自己心如刀绞的感受,破碎而混乱地发送给了这个唯一的、虚拟世界里的“树洞”。 “星沉大海:他好像在外面有人了,今天去他公司,看到他和另一个Omega在一起,两人举止亲密。”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沈星回就后悔了,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想立刻撤回,但对方的消息已经飞快地回了过来。 “望月归:什么?你亲眼看到的吗?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沈星回的心抽痛了一下,他也多么希望那是一场误会。他忍着即将决堤的泪水,用力地打下: “星沉大海:没有误会,我亲眼看到的,不可能是误会。而且他每天晚上回来,身上都带着不同的Omega信息素味道,很浓……” 这一次,对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 “望月归:信息素的味道,有没有可能是工作中不小心沾染上的?如果你的未婚夫很优秀,总会有些不安分的人想方设法地靠近,试图留下点痕迹。这并不代表他接受了,或许他自己也很烦恼?” 工作中沾染?这个理由,顾宴也用过。 沈星回感到一阵无力,Omega都会贴信息素阻隔贴,正常情况下,除非极其近距离的接触,甚至需要皮肤相贴、衣物摩擦,否则根本不可能让味道浓郁到那种程度,顾宴不是外面有人是什么? “星沉大海:我不知道,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为了那个Omega把我赶出去,我该怎么办?” 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记忆,没有钱,一个S级的Omega流落街头,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 他发出了最绝望的疑问,也是他最深沉的恐惧。 网络那头,“望月归”的回复似乎带着一种急于安抚的迫切。 “望月归:别怕别怕!不会的!你先别自己吓自己。要不你先当面问问他?问清楚今天那个Omega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真的是角度问题或者借位,让你看错了呢?他们当时的举止真的很亲密吗?像情侣那样?” 借位? 沈星回怔住了,他努力回忆着大厅里的那一幕。当时大厅以两人为中心,周围全是人看不太真切,或许真的是他误会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每晚那些杂乱的信息素味道又浮上心头,像冰冷的铁证,击碎了这点微弱的侥幸。 “星沉大海:我不知道,或许有借位的可能吧。我累了,想休息了,谢谢你。” 他仓促地结束了对话,将手机扔到一边,仿佛那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他闭上眼,泪水却流得更凶。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刚刚醒来时的那段日子。顾宴寸步不离的守候,喂他喝粥时小心翼翼吹凉的动作,夜里做噩梦时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安抚的低语,那些无微不至的、几乎将他宠坏的体贴和温柔…… 正是因为曾经真切地拥有过、沉浸过那样极致的美好,所以在感受到可能失去、发现裂痕时,才会痛得如此撕心裂肺。 他在心里无声地、卑微地祈求着:顾宴,你的爱,能不能不要像流星一样,只是一瞬的绚烂?能不能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久到我们可以手牵着手,走到白头偕老的那一天? 但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泪水回应着他。 另一边,总裁办公室内。 顾宴放下那只用于登录“望月归”这个账号的备用手机,眼底一片冰冷和懊恼。 昨天察觉到沈星回情绪异常,他便注册了这个新账号,想着或许能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更容易地探听到星回真实的想法和烦恼。 没想到,这一探听,竟听到了如此让他心惊肉跳的内容! 沈星回不仅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还因此产生了严重的误会和不安!甚至开始恐惧会被他抛弃! 3S级Alpha的体质特殊,对信息素的吸附和残留能力远超普通Alpha,即便他洁身自好,从不与那些Omega有任何超出安全距离的接触,但只要处在同一个空间稍久,那些刻意释放的、带有强烈诱导意味的信息素也会顽固地附着在他的衣物甚至皮肤上。 他以为回家立刻清洗就能避免,没想到身为S的Omega的沈星回,也能闻到。 而今天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蠢货,更是雪上加霜,让亲亲老婆对他的误解更上一层楼。 顾宴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那个不知死活的Omega,仗着社会对Omega的保护条例,竟敢跑到公司来撒野,还敢胡言乱语! 虽然不能直接让他“消失”,但顾宴有得是办法让他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并且永远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赶回去! 他的亲亲老婆现在一定伤心极了,正在家里胡思乱想,哭得像个泪人。 顾宴立刻拿起内部电话,吩咐秘书:“下午所有行程推迟或取消。” 他快步走进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将身上可能残留的任何一丝令人不快的味道彻底洗去,然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 他必须立刻回到星回身边,解释清楚,安抚他,绝不能让他继续沉浸在那种被背叛和抛弃的恐惧里。 楼下熟悉的刹车声再次响起时,沈星回的眼泪还没有完全干涸。 他泪眼朦胧地望向门口,心脏因为期待和恐惧而剧烈地跳动着。 顾宴很快就出现在了卧室门口,脚步带着明显的急促。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儿,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而沈星回的目光,却落在了顾宴的手上,他居然提着自己扔进垃圾桶的那个便当盒! 顾宴几步走到床边,将便当盒放在床头柜上,语气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担忧:“星回!公司前台说你中午来过了?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误会了?我一听说就立刻赶回来了!” 他的靠近带来了一阵干净清冽的雪松气息,似乎比平时更加浓郁,仿佛刻意覆盖了什么。但沈星回却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纯粹的雪松之下,似乎还隐隐缠绕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顾宴的、甜腻的omega信息素味道。 像是刚刚近距离接触过某个omega后,即便清洗也无法瞬间完全驱散的那种残留。 这味道像一根毒刺,瞬间扎破了顾宴话语里所有的真诚,让沈星回刚刚因为那便当盒而生出的一丝微弱动摇,再次冻结成冰。 他偏过头,不想让顾宴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声音沙哑而冷淡:“没什么误会的。” 顾宴哪能看不出他的抗拒和不信任,他心急如焚,连忙拿出手机,调出一段监控录像,递到沈星回面前:“星回,你看,这是公司大厅的监控,虽然声音嘈杂,但你看我真的避开他了,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自己突然扑上来的!” 沈星回的目光被动地落在手机屏幕上,画面确实如顾宴所说,记录了他两次躲过那个Omega的过程,没有任何暧昧亲密的举动。 但是画面也清晰地显示,那个Omega对顾宴的态度极其熟稔和自然,那种扑过来的动作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亲昵感。 他们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今天没有更出格的举动,或许只是因为场合不对?怕损害他总裁的形象?那背地里呢?不然怎么解释omega熟稔的姿态。 沈星回的心继续向下沉,顾宴见他还是不信,平常稳健的人急得不知所措,他握住沈星回冰凉的手,语气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委屈:“星回,你相信我!我真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那种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的货色,我怎么可能看得上?我的身心从头到尾都只属于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和他扯上关系?”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甚至像只大型犬一样,蹭了蹭沈星回的脖颈,试图用自己强大的信息素覆盖掉一切不安的因素,语气也变得黏糊:“都怪我不好,我是3S级的Alpha,体质特殊,很容易就沾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让我的宝贝老婆闻到了不开心。我要多和老婆贴贴,把那些讨厌的味道都盖掉!” 莫名的一句话,好像在解释每晚自己身上的味道,感受着颈窝处毛茸茸的触感和那刻意释放的、带着讨好意味的雪松信息素,沈星回身体僵硬了片刻,最终缓缓松懈下来,摸了摸他的发顶。 不是他相信了顾宴的解释,而是他管不了,也无力去管了。只要顾宴还愿意维持表面的和平,还愿意回到这个家,还愿意对他表现出些许的温柔,他便能接受。 他没有离开顾宴的勇气,也心里的爱意也让他不想离开。 只要……只要不闹到他眼前,顾宴在外面再怎么玩,他都能装作不知道。 见沈星回态度软化,虽然眼神依旧黯淡,但至少不再抗拒,顾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趁机拿起那个被捡回来的便当盒打开,看到里面虽然卖相不佳但明显用心制作的饭菜,毫不犹豫地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嗯!好吃!我老婆手艺真好!”他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毫不吝啬地夸赞,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沈星回看着他吃得香甜的样子,又看了看那明显焦糊的蛋卷和过咸的菜式,心虚地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为了彻底安抚沈星回,顾宴整个下午都留在家里陪着他,处理公务也只在卧室旁边的书房,几乎寸步不离,极尽耐心和温柔。 直到晚上,看着沈星回似乎终于摆脱了下午的阴霾,在他的信息素安抚下渐渐入睡,顾宴才终于觉得一颗心落回了实处。 他俯身,爱怜地亲了亲沈星回光洁的额头,心底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填满。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特殊的铃声让他眉头瞬间蹙起,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眼神闪过一丝极度的不耐和阴郁。 他看了一眼床上似乎已经睡熟的沈星回,最终还是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面的阳台,才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让顾宴无比厌恶的声音。 “小宴,星回……他怎么样了?还好吗?”对方有些忐忑不安的询问。 第24章 双生 阳台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动了顾宴额前的碎发。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令他作呕的、故作熟稔的关切。 顾宴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眼底的冰霜迅速凝结,几乎要溢出眼眶。但他开口时,声音却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面对兄长时应有的尊重:“哥。他身体已经没事了,恢复得很好。” 电话那头的顾洛川似乎对这个笼统的回答并不满意,继续追问,语气里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占有欲:“那就好,他最近在家都做什么?心情怎么样?有没有……提起我?” 一连串的问题,急切地想要窥探属于他顾宴领地里的珍宝。顾宴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声音却听不出丝毫异样:“没做什么,就是在家休养,看看书,浇浇花,玩玩手机,心情……挺平稳的。” 他再次巧妙地避开了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是否提起这件事”,他只字未提,只给对方一个模糊的、可以自行解读的空间。 甚至,因为私心,他隐瞒了沈星回失忆的事实。当然,顾宴也没告诉他,他已经把沈星回接到了自己家。因为失忆,哪怕换了环境,沈星回也毫无所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些无关痛痒的信息。顾宴几乎能想象出顾洛川皱着眉,对这份过于平淡的汇报感到不满的样子。 果然,顾洛川终于按捺不住,切入了真正的主题,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故作懊悔和深情的语调:“小宴,星回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上次是我不对,我混账。但我跟外面那些人真的只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我对星回才是真心的。你帮哥跟他说说好话,过几天我就回来了,这次回来,我保证跟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断得干干净净,绝对不会再犯错了!” 听着顾洛川这番毫无信服力的保证,顾宴几乎要冷笑出声。玩玩?真心?若是真心,怎么会一次次触碰底线?若是真心,怎会在星回车祸后,还能心安理得地出国谈生意,把车祸后的沈星回丢给自己? 这种鬼话也就只能骗骗失忆后的星回,失忆前的沈星回,但凡听到这话,没把他得打脑症荡就算不错了。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厌烦和鄙夷,声音里却刻意染上了一分为难和担忧: “哥,星回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他这次气得不轻,我稍微提一下你,他脸色就不好看。我看,你还是先别急着回来,让他再冷静一段时间比较好。现在回来,恐怕只会刺激到他。” 他巧妙地偷换概念,将失忆后单纯的不记得和茫然,扭曲成了仍在生气耿耿于怀。 这话让电话另一端的顾洛川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失落和沮丧,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还在生气吗?好吧,你再帮我好好照顾他,千万不能让他受委屈。我、我半个月后在回来吧。” 顾宴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在疯狂地叫嚣:半个月?不,你最好永远都别回来,就烂在你那国外的温柔乡里。 对面又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就在顾宴以为这通令人作呕的电话即将结束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门铃声。铃声叮咚作响,穿透了电话的听筒,让远在他国的顾宴也听的一清二楚。 顾宴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时机正好。 他立刻用一种极其体贴的语气打断了顾洛川任有疑虑和任在犹豫的心,仿佛生怕他反悔:“哥,你那边好像有人按门铃?这么晚了,估计有急事吧?你先去忙,我们改天再聊。” 不等顾洛川回应,他便率先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阳台的阴影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默默倒数。 果然,不出两分钟,手机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依然是顾洛川的名字。 顾宴不紧不慢地接起,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连续打扰的不悦:“哥,怎么了?” 电话那头,顾洛川的声音明显带上了惊愕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小宴!怎么回事?你怎么把……把‘他’给我送过来了?”他甚至不愿意提起那个Omega的名字。 顾宴叹了口气,语气更加无奈,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哥,今天中午,他直接闹到公司来了,偏偏、偏偏还被星回撞见了,闹得很难看。” “这种不懂分寸、摆正不了自己位置的omega,放在国内就是个定时炸弹。我实在不放心让别人看管,万一他再跑到星回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刺激到星回,后果不堪设想。想来想去,只有送到你那里,让你亲自看着,我才放心。” 他这一番话,看似把决定权和责任都推给了顾洛川,实则句句都在暗示这个Omega的危险性和不可控,并且巧妙地将“照顾沈星回情绪”作为最高理由,堵得顾洛川一时无法反驳。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顾宴几乎能想象出顾洛川此刻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惊怒、尴尬,或许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良久,顾洛川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语气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复杂的、几乎是认命般的妥协:“我知道了,我会看好他,绝对不会让他再出现在星回面前。” “那就辛苦哥了。”顾宴从善如流地应道,语气诚恳。 电话挂断。 阳台上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 顾宴终于不再掩饰,唇角扬起一个充满讥讽和冰冷的弧度,极轻地嗤笑出声。 看好他?只看不动? 他一个字都不信,一个能让他那风流成性的大哥在沈星回车祸后依旧舍不得处理掉、甚至还能天天在外蹦跶的Omega,怎么可能只是“玩玩”那么简单?顾洛川对那个Omega,大概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而他,正好顺水推舟,将这个祸害和他那管不住下半身的大哥打包,锁死。毕竟,王八配狗天长地久,相信他们一定会幸福的。 只要他在管不住自己,在迈出那一步,那他和沈星回就绝无可能。沈星回车祸之前,他的出轨或许还能被解释为“一时糊涂”、“男人都会犯的错”。 但在沈星回因此重伤失忆后,他若再次和这个罪魁祸首之一的Omega搅和在一起,那性质就彻底变了。 到时候,无论顾洛川再怎么狡辩,再怎么忏悔,他都永远别再想染指沈星回分毫! 而他顾宴,这个在哥哥出国期间“尽心尽力”照顾“嫂嫂”、且“身心清白”,和“嫂嫂”青梅竹马,甚至从小作为对方未婚夫人选之一的弟弟,将成为沈星回唯一、也是最合适的选择。 而那个被他派人送过去的Omega,在发现双子之后,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地位,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缠住顾洛川,阻挠他回国。而他,只需要再暗中使点绊子,拖慢顾洛川在国外生意的进度即可。 最好,等到他的亲亲老婆身心都彻底属于他,等到他们举行盛大婚礼的那一刻,他这位好哥哥再回来“祝贺”吧。 那场面,想必会十分有趣。 顾宴收起手机,眼中的冰冷和算计迅速褪去,重新被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覆盖。他轻轻推开阳台门,悄无声息的走回卧室。 大床上,沈星回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梦境,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顾宴心疼地俯身,释放安抚信息素,而后悄悄地躺回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人重新揽入怀中。他的手臂收紧,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在心里细细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更好地消除星回的不安,如何让他更依赖自己,如何一步步让他再也离不开自己。 或许是被这熟悉而强大的雪松气息所环绕,感受到了安全和温暖,睡梦中的沈星回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什么美好的梦境,竟然也伸出手,轻轻地回抱住了顾宴的腰,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那个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 感受到怀中人依赖的举动,顾宴的心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占有欲填满。他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更加收紧了手臂。 星回,别怕。 很快,所有让你不安的、碍眼的东西,都会消失。 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只属于我一个人。 黑暗中,两人紧密相拥,呼吸交融,仿佛一对恩爱无双的璧人。 只有顾宴自己知道,这看似温馨静谧的夜晚之下,涌动着多少精心编织的谎言、冷酷的算计和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 但他毫不在意,为了得到怀里的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编织最完美的牢笼。 哪怕伪装成令他厌恶的哥哥 ,哪怕在外人眼里他顾总,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沈星回的未婚夫,但在沈星回眼里,他就是最真实的自己,是顾宴而非顾洛川。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遗失的珍宝,哪怕背上顾洛川花花公子的污名,也在所不惜。 第25章 既然知道错了 那天解释过后,顾宴能清晰地感觉到,沈星回虽然表面恢复了信任,但那层看不见的隔阂与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他的星回变得更容易走神,偶尔看向他的眼神里,会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不安,顾宴绝不允许这种情况持续下去。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便主动提出:“星回,今天陪我去公司吧?你一个人在家也闷,去我办公室看看书,玩玩平板,嗯?”他语气温柔,带着诱哄。 沈星回有些惊讶,自从他失忆后,顾宴几乎从不带他出门,更别提去公司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他心里那点疑虑又悄悄冒头,是怕他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还是更好的监视他? 但最终,对未知环境的好奇以及内心深处那份想要更多了解顾宴日常的渴望,压过了疑虑,他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顾宴彻底化身“完美丈夫”,无论走到哪里,都必定将沈星回带在身边。开会时让他在办公室旁的休息室等待,处理文件时就让他在旁边的沙发上自己玩,甚至连和一些高管进行非正式会谈时,也允许沈星回在一旁安静地待着。 他似乎在用这种寸步不离的方式,向沈星回全方位展示他的“透明”和“坦荡”。 最让沈星回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他们穿过办公区,与一个抱着文件的Omega员工擦肩而过。就在交错而过的瞬间,顾宴突然停下脚步,主动侧身凑近沈星回,将自己的西装袖口递到他鼻尖下,低声道:“星回,闻闻。” 沈星回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轻轻嗅了嗅。 一股淡淡的、甜美的栀子花信息素味道,清晰地萦绕在顾宴的袖口上,正是刚刚那个Omega留下的。 顾宴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这才认真地、带着几分无奈解释道:“感觉到了吗?3S级的Alpha体质就是这样,只要附近有Omega经过,信息素就很容易吸附上来,而且残留时间比普通Alpha长很多。我每天回家前换衣服、洗澡,就是怕你闻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味道不开心。” 他顿了顿,目光诚挚地看着沈星回:“现在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该相信我了吧?”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沈星回不信。他心里那块关于“信息素”的巨石,似乎终于松动了一些,对顾宴出轨的疑虑也随之降低了几分。 顾宴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的软化,立刻趁机黏上去,手臂环住他的腰,下巴蹭着他的发顶,声音闷闷地带着撒娇的意味:“老婆,又沾上别人的味道了,要多贴贴才能盖掉 ” 沈星回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但这次,他没有推开。 中午,秘书照例前来询问午餐安排。 然而,年轻干练的Alpha秘书却只是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隔着并未完全关拢的门缝进行汇报,丝毫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顾总,今天午餐是预定‘粤珍轩’的套餐,还是让‘云境’送他们新推出的和牛料理过来?”秘书的声音清晰恭敬,却始终保持在门外。 沈星回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地看向顾宴。 却见顾宴一脸自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流程,他甚至还微微侧耳,做出一副认真倾听和思考的模样,然后才沉声回复:“今天换换口味,试试‘和风亭’的日料定食吧。” “好的,顾总。”秘书应声,而后走了。 沈星回愈发疑惑,汇报工作,都站在门外的吗? 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源于他失忆初醒时,那次无心的“你身上有甜甜的味道”的疑问。那句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顾宴那颗醋意滔天的心里。 自此之后,顾宴就暗中和其他alpha保持距离,尤其是这几天,他规定任何Alpha员工,非必要不得进入总裁办公室,有事一律门外汇报,最大限度减少自己老婆和其他Alpha见面的可能性。 顾宴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哪天亲亲老婆再凑过来闻一下,然后来一句“你身上有甜甜的Alpha味道”,他会不会当场嘎嘣一下心肌梗塞,直接死过去。 打发了秘书,顾宴看着正小口喝水的沈星回,忽然心念一动。星回失忆后,似乎还没真正出去吃过饭。 他放下文件,走到沈星回面前,柔声道:“正好下午不忙,不如等下陪我去一家我很喜欢的餐厅,好不好?” 沈星回眼睛微微一亮,点了点头。能出去走走,他总是开心的。顾宴随既给秘书发消息,让他取消安排。 餐厅环境优雅私密,顾宴显然是常客,经理亲自引他们到最好的位置。沈星回的心情明显放松了许多,品尝着美味的菜肴,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他甚至鼓起勇气,用公筷给顾宴夹了一块他觉得很好吃的酥炸鳗鱼,小声说:“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这个小小的主动亲近的举动,让顾宴愣了一瞬,随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他受宠若惊地连忙接过,仿佛那不是一块鳗鱼,而是什么稀世珍宝,吃得格外认真珍惜。 气氛正好,沈星回喝了不少果汁,有些内急,便起身要去洗手间。 顾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跟着站起来:“我陪你去。” 沈星回脸色微红,小声道:“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去就好。”在这么高级的餐厅,让未婚夫陪着去洗手间,也太不好意思了。 顾宴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但看着沈星回坚持的眼神,还是妥协了,只叮嘱道:“那快点回来。” 沈星回点点头,顺着指示牌走向洗手间。 他解决完生理需求,在洗手台前仔细地洗干净手。水流哗哗作响,他低着头,并未注意到门口路过一个身材高壮、眼神浑浊的Alpha。 那Alpha一出来,目光就像黏腻的爬虫一样死死钉在了沈星回身上。眼前的Omega实在太漂亮了,肌肤白皙如玉,侧脸线条精致完美,周身散发着一种纯净又诱人的气息,尤其是那若有若无的、顶级玫瑰信息素的淡香,更是让Alpha瞬间血脉偾张,起了邪念。 而且,对方身上并没有强烈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那就意味着面前的omega名花无主。 沈星回关掉水龙头出门,一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充满淫邪和下流**的眼睛。他心里猛地一咯噔,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窜遍全身。 他强作镇定,若无其事地转身想要快步离开。 然而,就在他与那个Alpha擦肩而过的瞬间,对方突然出手,一把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美人儿,一个人啊?”Alpha的声音粗嘎难听,带着令人作呕的**,“陪哥哥玩玩怎么样?哥哥保证让你舒服……” 沈星回吓得脸色煞白,心脏狂跳,用力想要挣脱,却被对方抓得更紧。Alpha的信息素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侵略性释放出来,试图让他屈服。沈星回被逼得步步后退,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瓷砖墙壁,退无可退。 看着对方那只恶心的“咸猪手”朝着自己的脸摸过来,沈星回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巨大的恐惧和后悔淹没了他。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顾宴之前将他“软禁”在家,不让他独自出门,真的不是为了控制他,而是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保护他!这个世界对于一个落单的、尤其是他这样级别的Omega来说,有多么危险! 而他,却一直在怀疑顾宴的用心!甚至觉得对方杞人忧天。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秒,“砰!”一声闷响,伴随着Alpha痛苦的闷哼和骨头错位的脆响! 预想中的触碰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熟悉而强大的、带着滔天怒意的雪松信息素,如同冰海咆哮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将那Alpha令人作呕的信息素冲得七零八落! 沈星回颤抖着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顾宴一只手紧紧环抱着他,将他牢牢护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死死钳制着那个Alpha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对方的骨头捏碎! 顾宴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里的暴戾和杀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他不过是看星回去了有一会儿不放心跟过来看看,竟让他看到如此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那Alpha原本还想挣扎叫嚣,但在看清顾宴那张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的脸,以及感受到那绝对碾压级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恐怖信息素威压后,瞬间吓得魂飞魄散,酒彻底醒了。 “顾……顾总……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眼无珠!我不知道他是您的人!我错了!求您饶了我……”Alpha语无伦次地求饶,疼得冷汗直流。 顾宴嫌恶地猛地甩开他的手,如同扔掉什么肮脏的垃圾,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那Alpha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顾宴立刻低头检查怀里的沈星回,声音还带着未消的怒意和后怕,却又极力放柔:“星回?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在这里。有没有受伤?他碰到你哪里了?” 沈星回惊魂未定,紧紧抓着顾宴的衣襟,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顾宴的怀里,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 经过这番惊吓,午餐自然是无法继续了。 为了彻底安抚沈星回受惊的情绪,顾宴没有直接带他回家,而是方向盘一转,将车开向了本市最大的游乐园。他记得失忆前的星回,其实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 下午的阳光暖融融的,游乐园里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五彩斑斓的气球,旋转的木马,刺激的过山车……这一切新奇而充满活力的景象,慢慢驱散了沈星回心中的阴霾。 顾宴陪他玩了很多项目,看着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才稍稍安心。 最后,他们坐上了巨大的摩天轮。轿厢缓缓升高,整个城市的景色在脚下铺展开来。 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密闭空间里,沈星回看着窗外,忽然小声开口:“顾宴,对不起。” 顾宴揣着明白装糊涂挑眉:“嗯?为什么道歉?” “我、我之前不该怀疑你。”沈星回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我不该觉得你把我关在家里是为了监视我。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外面,那么危险,你是为了保护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愧疚和后怕。 顾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伸手,轻轻抬起沈星回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眼底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出门没问题,但是一定要我或者beta保镖陪着,知道吗? 沈星回轻轻点头,顾宴得寸进尺,“既然知道错了?那叫声‘老公’来听听,我就原谅你。” 沈星回的脸瞬间爆红,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他羞得想要躲开,眼神闪烁,怎么也叫不出口。 顾宴见状,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好吧,不叫老公也行。那叫我一声‘阿宴’总可以吧?我好像还没听你叫过我的阿宴呢。”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委屈的意味。 ‘阿宴’这个称呼,比连名带姓的叫法亲昵了许多,但又不像‘老公’那样直白露骨。 沈星回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会儿,轿厢即将升至最高点。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微微凑近顾宴,用气声飞快地、轻轻地在顾宴耳边呢喃了一句:“阿宴。” 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搔过心尖。 然后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立刻红着脸缩回了原位,心脏砰砰直跳,根本不敢看顾宴的反应。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顾宴紧紧抱着他,胸腔因为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狂喜而剧烈震动,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溢出,带着无比的满足和愉悦。 “再叫一遍,星回,再叫一遍!”他像个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兴奋地要求着。 沈星回被他逗得哭笑不得,那点羞涩也被他的快乐感染,他抿着唇不肯再叫,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那天晚上,直到回到家,顾宴的嘴角都一直高高扬着,怎么也压不下去,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他抱着沈星回,一遍遍回味着那声柔软的“阿宴”,只觉得心满意足,仿佛所有的算计和等待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他们的感情,在这场意外的惊吓和摩天轮上的和解中,似乎迅速升温,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然而,就在顾宴沉浸在“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中时,远在异国的顾洛川,也正沉浸在他的“温柔乡”里。 看着身边风情万种、极尽讨好的Omega,顾洛川早已将那点愧疚和保证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搂着怀里的人,心想:家花哪有野花香?只要把星回哄好,把他稳在国内,不让他知道,自己在国外怎么玩,他又怎么管得着? 于是,他更加肆无忌惮地投入到与眼前这个Omega的游戏人间中,浑然不知,他所以为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打算,早已被他亲爱的弟弟,偷了家。 第26章 见父母 甜蜜的日子像是被蜜糖浸泡过,流淌得格外快。在顾宴锲而不舍的软磨硬泡和诱哄下,沈星回终于红着脸,声如蚊蚋地喊出了那声“老公”。 那一刻,顾宴眼底迸发出的狂喜和满足,几乎要将沈星回融化。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因为这一个小小的称呼,而变得更加亲密无间,仿佛真的是一对携手一生的爱侣。 又过了几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顾宴一边替沈星回整理着衣领,一边道:“星回,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沈星回仰头看他,眼睛里带着依赖和好奇,全然没有了之前那个忧郁和猜忌,笑的跟朵小太阳花似的。 顾宴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回家,回你的家,见见爸爸妈妈。” 沈星回愣住了,心脏猛地一跳,回家见父母? 从车祸醒来,他的世界里就只有顾宴。他曾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想象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他们为什么从不来看他? 是不是不爱他?或者,因为他不够好,所以被抛弃了?否则,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连看都不来看一眼?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和委屈悄然爬上心头。 顾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伸手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头,耐心解释道:“别乱想,爸爸妈妈非常爱你。你出事的时候,他们正好在环球旅行,信号不好,我又怕他们年纪大了,承受不住惊吓,所以一开始没敢详细告诉他们。” “后来他们知道了,一直很想立刻飞回来看你,是我担心你刚恢复,情绪不稳,才一再劝说他们。现在你好了,他们早就迫不及待想见你了。” 原来是这样,不是因为不爱他。 沈星回心里那点疙瘩稍稍化解,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紧张和不安。他失忆了,完全不记得父母的样子和喜好,他们,会接受一个忘记了他们的儿子吗?会不会对他感到失望? 他有些无措地抓住顾宴的衣袖,小声问:“那爸爸妈妈喜欢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会不会不要我?不喜欢我?” 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生怕被抛弃的模样,顾宴心疼地将人搂进怀里,柔声保证:“不会的,傻宝贝。你可是他们的心头肉,他们怎么会不要你?放心吧,沈叔叔和阿姨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他们看到你平安健康,比什么都高兴。” 尽管有顾宴的再三安抚,沈星回内心的紧张依旧持续了一路。这种面对“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拘谨感,在他站在沈家别墅那扇气派的雕花大门前时,达到了顶峰。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顾宴握了握他微凉的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按响了门铃。 门铃只响了一声,里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一对男女压低声音的争执: “哎呀你慢点!让我来开!我要第一个看到儿子!” “凭什么让你先开!我是他爸!我先开!” “那我还是他妈呢!我怀胎十月生的!我先!” 那争先恐后、带着急切和宠溺的争吵声,透过门板清晰地传出来,里面蕴含的毫不掩饰的在乎和爱意,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沈星回心中最后的不安和疑虑,他的眼眶微微发热。 门“咔哒”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一对看起来十分和蔼、保养得宜的中年夫妻出现在门后。男Alpha气质儒雅,女Omega温婉美丽,两人脸上都带着激动和欣喜的笑容,目光第一时间就牢牢锁定了站在顾宴身边的沈星回。 “星回!我的宝贝儿子!”沈母率先红了眼眶,一把拉住沈星回的手,上下打量着,声音哽咽,“快让妈妈看看!瘦了但也还好,还好……” 沈父虽然克制一些,但眼底的激动和关切同样明显,他拍了拍沈星回的肩膀,声音洪亮:“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顾把你照顾得不错。” 两人一边一个,几乎是簇拥着将还有些懵懂的沈星回拉进了屋里,嘘寒问暖,问他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其实,他们早已从小顾那里得知了儿子失忆的消息,心痛之余,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庆幸。他们之前多次想去探望,都被对方以“需要绝对静养”、“避免刺激”为由婉拒了。 如今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儿子,虽然眼神里带着陌生的迷茫,但好在人是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他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几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沈父沈母默契地绝口不提车祸和失忆的不愉快,只是挑着沈星回小时候的趣事说给他听,试图用温暖的回忆拉近彼此的距离。 顾宴就安静地坐在沈星回身边,扮演着完美未婚夫的角色。他细致地剥好柚子,剔掉白筋,一瓣瓣喂到沈星回嘴边;又拿来饱满的石榴,一颗颗剥出晶莹剔透的果实,放在小碟子里。 甚至当沈星回下意识地将吐出的石榴籽直接吐到他伸过来的手心里时,他也无比自然地接过,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一旁的沈父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就想开口数落儿子:“星回!你怎么能这么没规矩,怎么可以……” 话没说完,就被沈母一个眼神制止了。沈母看着顾宴那自然而然、充满宠溺的举动,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和满意,对这个未来女婿的体贴周到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午餐时,这种无声的体贴和关心更是达到了顶峰。顾宴几乎没怎么顾得上自己吃,全程都在照顾沈星回。剥虾壳、挑鱼刺、盛汤、擦嘴,做得行云流水,无比自然。 沈父沈母看着自家儿子被伺候得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祖宗,心里一方面涌起一股“自家白菜被猪拱了”、“儿子快要被拐跑了”的酸溜溜的醋意,另一方面,又为儿子能找到如此珍视他、疼爱他的Alpha感到由衷的开心和放心。 席间,沈母笑着给顾宴夹了一筷子菜,看似随意地问道:“小顾啊,你看,星回现在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们俩的婚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本来早就该办的,谁知道结婚前一个月出了那档子事,现在好了,虽然星回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我看你们感情一点没变,反而更好了。不如早点把事办了,我们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沈星回听到这话,耳根瞬间红了,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小口扒着饭,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 顾宴面色不变,放下筷子,语气恭敬而沉稳:“阿姨说的是,这件事我回去后会立刻告知我父母,两家人一起商量个好日子就行,一切都听叔叔阿姨的安排。” “好好好!”沈父沈母闻言,脸上笑开了花,连说了几个好字,沈父感慨道:“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把星回交给你,我们是一百个放心!” 然而,就在这时,沈母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到时候记得让你弟弟也一定要回来。他出国这都三年了吧?哥哥结婚这么大的事,他当弟弟的怎么能缺席?何况你们三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感情那么好。” 沈星回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弟弟?未婚夫还有个弟弟?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而坐在他身边的顾宴,在听到“弟弟”两个字时,后背几不可查地僵直了一瞬,心底猛地一紧。 冒充大哥顾洛川的他,此刻听到关于自己本尊的消息,难免有些紧张,生怕二老说出什么穿帮的话来,好在对方从进门那一刻一直叫他小顾,倒也没露馅。 沈父沈母见沈星回一脸迷茫,这才猛地想起儿子失忆了,恐怕连顾宴有个双胞胎弟弟都忘了。沈母刚想开口解释:“星回你不记得了?小顾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宴及时打断了。他拿起公筷给沈母夹了菜,语气自然地接过了话头:“阿姨,您尝尝这个,味道不错。”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仿佛只是不想继续谈论那个“不相关”的弟弟。 沈父沈母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记起以前沈星回似乎和顾宴关系并不算太融洽,经常闹别扭,以为小顾是不想提起这个和自家未婚妻关系不好的弟弟,便也体贴地不再多言,笑了笑将话题岔开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午餐在和谐的氛围中结束。 临走时,沈父沈母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给沈星回搬过去,让佣人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塞进车里,全是沈星回以前爱吃的零食、补品和新鲜食材。看着父母殷切关怀的模样,沈星回心里感动又温暖,那缺失的一部分亲情,似乎正在被慢慢填补。 又过了几天平静而甜蜜的日子,直到一天早上,顾宴告诉沈星回,他需要出差几天,处理一个紧急的项目。 “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顾宴亲了亲他的额头,叮嘱道,“如果想出门,一定要让保镖跟着,绝对不能一个人,知道吗?我尽快处理完,马上回来陪你。” 沈星回虽然不舍,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放心吧。早点回来。” 临走前,顾宴想起沈星回马上就要到易感期了,叮嘱他如果易感期提前怎么使用抑制剂,他也会早点回来陪他一起渡过易感期,沈星回点头。 即使相隔两地,两人的联系也从未断过。每天雷打不动的视频通话,无数条分享日常的消息,顾宴用这种方式继续牢牢地将沈星回笼罩在他的掌控和“爱意”之中。 一切似乎都平静而美好,朝着顾宴期望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顾宴预定回来的前两天。 沈星回洗完澡,像往常一样靠在床头,拿起那只老式手机,习惯性地想看看有没有顾宴发来的晚安消息。 一条新信息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却不是来自顾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鬼使神差地,沈星回点开了它。 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段偷拍的、角度刁钻的短视频。 视频的背景像是在国外某个酒店的走廊,画面有些晃动,但足以看清主角,两个他“熟悉”的男人。 一个是他的未婚夫,另一个……是那天在公司大厅里,扑向他未婚夫、言语暧昧的那个Omega! 视频里,“顾宴”正搂着那个Omega的腰,两人姿态亲昵地贴在一起,Omega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顾宴”身上,仰着头索吻。 而“顾宴”则低着头,脸上带着模糊却绝非拒绝的笑容,任由对方在他颈间蹭着,两人一边调笑一边刷开了一间客房的门,相拥着走了进去。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轰隆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沈星回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指冰冷到麻木,手机从颤抖的指尖滑落,砸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这些天以来刚刚重建的所有信任和甜蜜假象。 原来出差不过是他的借口,原来从来没有什么误会,原来他一直在骗他,原来那些解释和保证,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巨大的背叛感和冰冷的绝望,像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他脸色惨白,指尖攥紧。 第27章 漂亮人夫拉黑一条龙服务 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带来的疲惫,在踏上故土、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家中那抹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时,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机场出口人流如织,顾宴拒绝了公司的专车,站在约定的地点,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 前两天星回询问他航班抵达的时间,很可能会央求保镖送他过来接机,一想到亲亲老婆来接他,他幸福的周身都在冒粉色泡泡。 然而,左等右等,直到接机的人群渐渐散去,他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心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他拿出手机,没有未读消息。拨通家里的电话,接听的是王妈。 “先生,您下飞机了吗?沈少爷他从昨天开始就不知道怎么了,心情很不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今天一天都没出来吃饭,我们怎么劝都没用。”王妈的声音带着担忧和无奈。 顾宴的心猛地一沉,昨天?他前天还和星回通了视频,沈星回还高兴的说要来接机,昨晚?他昨晚也发了消息,那时虽然对方没回消息,但也没表现得太异常,怎么突然就…… 所有重逢的喜悦瞬间被担忧和一丝莫名的恐慌取代,他立刻拦了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一路上,他不停地给沈星回发消息、打电话,却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冲到家门口,他甚至来不及换鞋,就去敲卧室的门。 “星回?宝贝?我回来了,开开门。”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温柔。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星回?怎么了?谁惹我的宝贝不开心了?告诉老公,老公帮你出气。”他耐着性子继续哄。 依旧是一片死寂,顾宴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紧绷:“星回,开门,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说清楚,好不好?” 终于,里面传来了沈星回的声音,却不再是往常那种软糯依赖的语调,而是带着冰冷的、压抑着怒意的颤抖: “骗子!滚开!我不想看见你!” 骗子!这两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顾宴最恐惧的神经!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他想起来了?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是因为自己出差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用力拍打着门板,声音失去了以往的从容,带上了明显的慌乱:“星回!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开门!让我进去跟你说!” “解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沈星回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决绝。 无论顾宴如何哀求、解释、甚至带着一丝绝望地威胁,那扇门始终紧闭着,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他隔绝在外。 顾宴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额头上沁出冷汗。完了,如果星回真的恢复了记忆,那他所做的一切,所有的欺骗和算计,都将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他不敢想象那后果。 不,不可能!如果真想起来了,以星回爱憎分明的性格,绝不可能只是把他关在门外骂几句骗子那么简单。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急剧变幻。几分钟后,他猛地站起身,不再纠缠于这扇门,而是转身快步走向书房。 卧室内的沈星回,听到外面离去的脚步声,以为顾宴终于放弃了。他把头从闷得发热的被子里伸出来,眼圈红肿,心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和巨大的委屈。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那只老式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那个名为“望月归”的网友发来的消息。 望月归:怎么样?上次的事情后续如何?他解释清楚了吗? 看着这条消息,憋了一整天的愤怒、委屈和迷茫仿佛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沈星回手指颤抖着,几乎是带着一种倾诉的迫切,将事情发了出去。 星沉大海:他拿了监控录像给我看,解释了那天在公司是那个Omega主动扑上来,他推开了,我信了。 星沉大海:可是前天,那个Omega直接给我发了他们……他们抱在一起进酒店房间的视频!他就是个骗子!他之前所有的体贴,所有的好,恐怕都只是因为愧疚才补偿我的! 他甚至将父母催促结婚、以及自己此刻的彷徨都说了出来。 星沉大海:我该怎么办?我们还要结婚吗?明明不久前,才说好要两家人商量婚期的。 网络那头,“望月归”的回复依旧带着那种试图安抚和解释的倾向。 望月归: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视频有没有可能是合成的?或者角度问题?你要不要再核实一下?毕竟你们感情一直很好。 又是这样! 沈星回猛地发现,从认识这个网友开始,对方似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在替顾宴说好话!明明他们才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为什么他的胳膊肘总是往外拐? 一种被联合欺骗的愤怒涌上心头,他不再犹豫,直接点开设置,将这个名为“望月归”的网友拉入了黑名单! 书房里,正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继续套话安抚的顾宴,看着屏幕上弹出的红色感叹号以及“消息发送失败”的提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又由青转白,精彩纷呈。 好!很好!连这个最后的“树洞”途径也被彻底斩断了! 顾宴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但此刻,他没时间懊恼这个。当务之急,是必须见到星回,解释清楚! 他眼神一转,有了主意。 他亲自去厨房热了饭菜,然后端着托盘再次来到卧室门口。 “星回,宝贝,开开门好不好?王妈说你一天没吃饭了,老公心疼。你先开门,把饭吃了,有什么气,等吃饱了再跟我算,行不行?”他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十足的耐心和讨好。 里面的沈星回冷哼一声,根本不理。骗子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再信! 顾宴继续软语央求了半天,里面依旧毫无动静。 突然,门外传来“咣当”一声脆响!像是碗碟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顾宴压抑着的、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嘶!” 然后,是他带着痛苦和可怜巴巴的语调:“老婆,好疼,我不小心把盘子打碎了,手好像被划伤了,流了好多血,好疼啊,你开开门,帮我包扎一下好不好?” 门内的沈星回心脏猛地一揪,受伤了?还流了很多血? 明知道对方很可能是在演戏骗他开门,但听到那带着哭腔的、可怜兮兮的声音,想到鲜血淋漓的画面,沈星回的心还是软了。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起身,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一开,就看到顾宴蹲在地上,左手捂着右手的手背,指缝间似乎真的有血迹渗出来,旁边是摔碎的碗碟和散落一地的饭菜,看起来一片狼藉,十分逼真。 沈星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也顾不上生气了,连忙侧身让他进来:“你快进来!我看看严不严重!” 顾宴心里暗喜,脸上却依旧维持着痛苦的表情,乖乖地跟着沈星回进了屋,同时不忘给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收拾门口。 沈星回找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拉过顾宴的手,仔细检查。伤口其实并不深,只是被碎瓷片划了一道小口子。他松了口气,但还是认真地消毒、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顾宴一直用那种湿漉漉的、带着委屈和依赖的眼神看着他,时不时吸吸鼻子,哼哼唧唧地喊疼,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高冷霸总模样,活像一只求主人抚摸安慰的大型犬。 包扎好后,顾宴趁机一把抱住沈星回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问:“宝贝,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是不是老公出差太久,让我的宝贝独守空房,所以不开心了?” 沈星回身体一僵,抿着唇不说话。事到如今,他还在演?还想哄骗他? 顾宴见他不答,也不气馁,自顾自地开始描绘未来,试图转移话题缓和气氛:“等我们结婚了,老公以后出差都带着你好不好?绝对不让你一个人在家。对了,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喜欢什么花?玫瑰?还是百合?还是玫瑰吧,宝贝的信息素就是玫瑰,场地的话选在庄园好不好?或者海边?” 沈星回依旧沉默以对,眼神冷淡。 顾宴眼底闪过一丝焦灼,心一横,抛出了一个他精心准备的、风险与机遇并存的“炸弹”:“还有啊,到时候让我弟弟来给我们当伴郎好不好?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你到时候可别认错人了,把伴郎当新郎拽走了,那我可要哭死了。” 弟弟?一模一样? 沈星回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瞬间击中了他! 视频里的那个人,会不会根本不是顾宴,而是他那个从未谋面的、双胞胎弟弟? 他急忙抓住顾宴的胳膊,声音带着急切:“你,你前天晚上九点,在哪里?” 顾宴一脸茫然,随即拿出手机翻找记录,很快找到了那天的时间点,“那个时候我不是还跟你打视频说自己在加班吗?你忘了?” 沈星回快速回忆,的确如此!前天晚上,顾宴确实在加班,还和他通了话!时间和视频里的时间对不上!顾宴根本没有时间。 所以视频里的人,真的不是他? 巨大的反转让沈星回一时有些懵,心里充满了愧疚和后怕。他连忙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视频递给顾宴,声音都带着颤:“那、那这个……” 顾宴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猛地”沉了下来,语气带着震惊和愤怒:“这?这是小川?上次这个omega认错我们的时候我就警告小川离他远点,他怎么……怎么还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搅和在一起!简直胡闹!” 他指着视频里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语气痛心疾首:“星回,这绝对是我弟弟顾洛川!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相信我!” 沈星回看着他激动的神色,心里的天平已经彻底倾斜。是啊,顾宴这段时间对他怎么样,他切身感受得到。那个视频,看来真的是误会一场了。 “可是那个Omega,为什么要发这个给我?”他还是有些想不通。 顾宴叹了口气,将他搂进怀里,语气无奈又宠溺:“傻宝贝,这还用想吗?估计是想挑拨离间,或者向你示威?这种人的心思,肮脏得很,你别理会。以后再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信息,直接告诉我,我来处理,知道吗?” 事情似乎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沈星回愧疚地为自己的不信任道歉,顾宴大度地表示原谅,只是再三叮嘱他以后不许再这样胡思乱想,有事一定要直接问他。 两人一起吃了迟来的晚餐,气氛重新变得温馨。 夜里,重新相拥躺回床上,几天没见到亲亲老婆的顾宴自然是按捺不住,黏糊糊地吻了又吻,仿佛要将出差错过的亲昵全部补回来。但他的动作依旧克制,除了亲吻和拥抱,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仿佛珍视他到了极点。 直到听到身边传来沈星回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确认他已经睡熟,顾宴才小心翼翼地抽身而出,悄无声息地来到阳台。 夜风吹散了他身上温暖的体温,他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今天“骗子”那两个字,像警钟一样在他耳边敲响。冒充哥哥这件事,就像一颗埋在地下的炸弹,随时都可能被引爆。一旦星回恢复记忆,或者真正的顾洛川出现,他该怎么办?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发件人:哥哥。 内容简短却如同惊雷:小宴,我登机了,明天回来。 顾宴看着这条消息,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压力瞬间席卷而来。 坐了一天飞机,哄了老婆大半天,身心俱疲,现在又一个更大的麻烦即将空降回家。 他狠狠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灭。转身回到卧室,重新将熟睡的沈星回紧紧搂进怀里。 明天开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必须养精蓄锐。 顾宴:装哥哥我是一流的。 顾洛川:一觉醒来怎么感觉头顶绿油油的,辈分还讲了一个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漂亮人夫拉黑一条龙服务 第28章 “兄友弟恭”拉开帷幕 机场出口,顾洛川拉着行李箱,目光在接机的人群中搜寻了好几遍,却没有看到预想中顾宴的身影。他微微蹙眉,出发前明明已经告知了航班信息,对方怎么不来接自己,是表现的不够明显吗? 一丝不悦掠过心头,但他很快压下。或许公司临时有事?他独自拦了辆出租车,报了顾家老宅的地址。 回到阔别月余的家,迎接他的只有恭敬的佣人。父母外出访友未归,而他想找的弟弟顾宴,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二少爷?二少爷回国后就没在家里住过,只是偶尔回来看看老爷夫人,每次也都是匆匆忙忙的,那模样……好像金屋藏娇,急着回去守着似的。”面对大少爷的询问,佣人们笑着打趣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洛川心里那点异样感又冒了出来,顾宴这小子,搞什么名堂?难道真交了女朋友?藏得这么严实? 想到“藏娇”,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那位名正言顺的“娇妻”沈星回。原本答应顾宴半个月就回来,结果硬生生被拖了一个月。都怪国外那个小Omega太缠人,手段百出,让他乐不思蜀。 上次的车祸,公司那场闹剧,这次推迟回国,细细想来,似乎都和那个Omega脱不开干系。为了这么个玩意儿,他确实亏欠沈星回太多。这次回来,一定要好好补偿他才行。 他拿出手机,再次尝试拨打沈星回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星回还在生他的气?气他这么久不联系?还是因为车祸的事? 他不敢给沈父沈母打电话,生怕二老追问起车祸的细节,或者更糟,他们已经知道了真相。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找上顾宴。电话几乎是在拨出去的瞬间就被接通了,快得仿佛对方就一直守在手机旁边,专门等着他这个电话。 “哥?你到了?”顾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刚到。小宴,你在哪儿?星回呢?他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顾洛川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去,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和一丝心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顾宴听不出喜怒的声音:“电话里说不方便,哥,找个地方见面谈吧。市中心那家‘蓝调咖啡’,你知道的,半小时后见。” 半小时后,兄弟二人在装修雅致的咖啡店角落里相对而坐。 顾洛川看着眼前似乎清瘦了些、但眼神愈发深邃难测的弟弟,迫不及待地再次追问:“星回到底怎么样了?他人在哪里?是不是因为我没及时回来,所以生气了?电话也不接。” 他叹了口气,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愧疚之色:“这次是哥不对,是我混账,对不起星回。害他出车祸,还在他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跑去国外,但我这次回来,是真的想好好弥补他,以后绝对不再犯浑了。” 顾宴静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壁,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冰冷的讥讽。但当他抬起眼时,目光已然恢复了平时的冷冽平静。 “哥,你出国这段时间,星回一直是我在照顾。”他开口,声音平稳,“我没敢告诉沈叔叔阿姨车祸的真正原因,只说是意外。” 顾洛川闻言,刚松了口气,却听顾宴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沉凝:“但是,很不巧。星回出院后没多久,洗澡时不小心又摔了一跤,撞到了头,医生说是二次创伤,导致他失忆了。” 顾宴说些真真假假的话,糊弄他。 “失忆了?”顾洛川惊得差点打翻面前的咖啡,脸上写满了错愕。 但很快,那错愕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几乎是窃喜的情绪所取代!失忆了?也就是说,星回完全不记得车祸的原因,不记得他的背叛,不记得所有不愉快的事情了? 这……这简直是上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他强压下几乎要翘起来的嘴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担忧:“怎么会这样?严不严重?他现在人呢?” “人没事,身体都康复了,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顾宴观察着兄长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喜色,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他现在住在我那边,失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所以对我比较依赖,对其他人戒备心都很重。” “住在你那里?”顾洛川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被“失忆”这个好消息冲昏了头脑,他立刻打定主意,“带我去见他!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顾宴却没有立刻答应,他沉吟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为他好”的劝诫:“哥,他现在状态不稳定,除了我,对谁都很警惕。你突然以‘未婚夫’的身份出现,我怕会吓到他,反而激起他的逆反心理。不如先以我哥哥的身份见见他,让他慢慢适应?” “吓到他”这几个字,精准地戳中了顾洛川隐秘的兴奋点。他本就极度迷恋沈星回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只是以往沈星回性格太过强势独立,上学时甚至能徒手暴揍三个对他口出秽言的Alpha,半点没有传统Omega的柔顺温婉,让他总觉得难以掌控,才会不断在外面寻找满足感。 现在听说沈星回失忆后变得柔弱依赖,他简直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化身温柔深情的王子,去拯救这位遗忘了过去的“落难公主”!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同意了顾宴的提议:“好好好!还是你想得周到!就先不说未婚夫的事!快带我去见他!” 两人一同回到顾宴的别墅,门一打开,一个身影就像欢快的小鸟一样扑了过来,精准地投入顾宴的怀里。 “阿宴!你回来啦!”沈星回的声音软糯带着欣喜,他自然地环住顾宴的腰,仰起脸看他,眼角眉梢都是全然的依赖和亲昵。 顾宴也极其自然地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语气温柔得能溺死人:“嗯,回来了,想我没?” “想了。”沈星回小声回答,脸颊微红。 两人就这样在门口旁若无人地腻歪了几句,沈星回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顾宴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人。 他像是受惊的小动物,立刻红着脸从顾宴怀里退开半步,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到了顾宴身侧,小手还下意识地揪着顾宴的衣角。 顾洛川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怪异感。这依赖似乎……有点过头了? 但他很快将这归咎于“雏鸟情节”,失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依赖些也是正常的。他完全没敢往其他方面想,更不会料到自己的弟弟早已悄无声息地偷走了他的未婚妻,此刻的亲密正是在向他无声地宣示主权。 顾宴揽着沈星回的肩膀,语气自然地介绍:“星回,这是我双胞胎兄弟,顾洛川。”他刻意模糊了兄弟排序,只说是“兄弟”,生怕露馅。 沈星回这才小心翼翼地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顾洛川。果然和顾宴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仔细看,眼前这个男人眼底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眼神似乎也没有顾宴那么清亮有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和浮夸感。 想起顾宴之前说的,他哥哥“天天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再加上公司那次闹剧以及那个挑衅的视频,沈星回瞬间在心里给顾洛川贴上了“花花公子”、“渣男”的标签。 于是,当顾洛川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温柔深情的笑容,伸出手想和他握手时,沈星回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身体却下意识地又往顾宴身后缩了缩,明显流露出不想与他有过多接触的疏离态度。 顾洛川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 顾宴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面上却适时地打圆场,他轻轻拍了拍沈星回的背,柔声道:“星回,你先上楼去玩会儿,我和他说点事情,好吗?” 沈星回如蒙大赦,立刻点头,看也没看顾洛川一眼,转身就小跑着上了楼。 顾洛川看着那毫不留恋的背影,心里一阵失落和不爽。 顾宴这才转向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解释:“哥,你也看到了。他失忆了,根本不记得你,对你陌生戒备是很正常的。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顾洛川哪里知道,沈星回对他的坏印象早已根深蒂固。他只得压下心里的急切,点了点头:“我明白,那我先回去,改天再来看他。” 他想着,反正婚约还在,沈星回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突然变成别人的妻子,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让沈星回重新爱上他。 离开顾宴的别墅,刚坐回车上,顾洛川的手机就响了。看来电显示,是国外那个Omega。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娇滴滴、带着委屈的声音:“洛川,你到家了吗?我和宝宝都好想你呀!” 因着一个月的鬼混,对方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顾洛川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摸着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脸思念期盼的模样,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和掌控欲。 他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语气也柔和下来:“嗯,到了。刚去看过星回,他失忆了。等过段时间他情况稳定些,我们结了婚,我就把你接回来安置。你再耐心等等,乖。” 那头的Omega乖巧无比地应了声:“好,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心里有我和宝宝就好。” 这温柔顺从的态度,与方才沈星回的冷淡疏离形成了鲜明对比,让顾洛川因为碰壁而低落的心情瞬间大好。这才是他喜欢的Omega类型,温柔似水,以他为中心。 但他又实在放不下沈星回那顶级的美貌和S级的珍贵等级。想着日后家里放着一位优秀出众的正室,外面再养一个温柔可人的解语花,齐人之福,岂不快哉? 他心满意足地发动了车子,开始盘算下一步该如何追回沈星回。 而电话那头,奢华酒店的套房内,刚刚挂断电话的Omega,脸上那副乖巧温顺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紧紧攥着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可不甘心只做一个永远躲在暗处、见不得光的小情人!他要的是名正言顺的顾家少奶奶名分!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精光。然后,他起身,对身后替他拎起行李箱的Beta保镖吩咐道:“走吧,去机场。” 是时候,亲自去会一会那位“失忆”的正牌未婚妻,以及那对心思各异的双胞胎兄弟了。事情的始末他已经调察清楚了,这场戏,少了他怎么行? 顾洛川:怎么一看到有雏鸟情节的未婚妻和不苟言笑的弟弟贴贴,就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压着?[问号][问号][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兄友弟恭”拉开帷幕 第29章 掉马 翌日,处理完公司积压事务的顾洛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再次来到了顾宴的别墅。他特意挑了个临近中午的时间,还带上了据说沈星回以前很喜欢的一家老字号点心,打算作为送给沈星回的“小礼物”,拉近关系。 还未进门,一阵悠扬悦耳的钢琴声便从屋内流淌出来,如同清泉击石,清脆又带着缠绵的韵味。 顾洛川放轻脚步,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明媚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沈星回正端坐在一架昂贵的三角钢琴前,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活地跳跃。他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而柔和,整个人仿佛沐浴在一层圣洁的光晕里。 而顾宴,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里虽然拿着一份文件,但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弹琴的人身上,眼神是顾洛川从未见过的专注与温柔,那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怜和欣赏。 琴声优美动听,饶是顾家祖传五音不全、对音乐毫无鉴赏力的顾洛川,也忍不住被这氛围感染,静静地矗立在门口倾听,一时竟不忍心打扰。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沈星回放下手,微微吐了口气,似乎对自己刚才的演奏还算满意。他转过头,看向沙发上的顾宴,嘴角自然地上扬,露出一个带着些许腼腆却又无比亲昵的笑容。 顾宴也立刻放下文件,起身走到他身边,极其自然地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沈星回的脸颊立刻飞上两抹红霞,娇嗔地轻轻推了他一下。 两人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亲昵和默契,仿佛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周身环绕着一种外人无法融入的静谧和美好。 顾洛川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堵得厉害,一种莫名的不舒服感迅速蔓延开来。他明明才是沈星回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他干咳了一声,终于迈步走了进去,脸上堆起自以为最迷人的笑容,鼓掌称赞:“弹得真好!星回,没想到你的琴艺这么出色!” 他知道沈星回师从国际钢琴大师,琴艺非凡,但以前他从未真正静下心来欣赏过。或者说,以前的沈星回也绝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放松、沉浸于爱好的状态。此刻亲耳听闻,才惊觉竟是如此动人。 他满心以为,自己这番真诚的夸赞,会换来沈星回像昨天对顾宴那样,至少一个娇羞的“谢谢”。 然而,沈星回只是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谢谢。”然后便下意识地往顾宴身边靠了靠,明显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顾洛川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不甘心,又借着钢琴的话题试图拉近距离:“这曲子难度很高吧?你是怎么练到这么炉火纯青的?” 沈星回失忆了,哪里记得这些细节,只能如实回答:“我不记得了,只是似乎身体的本能,还记得怎么弹。”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谦虚,“其实弹得也不是很好,主要是这架钢琴音色太好了。” 后半句是谦逊,前半句却并非撒谎,当初他出院顾宴带他参观别墅的时候,他一眼便被这架钢琴吸引,坐上去弹了起来。 失忆虽然带走了他的记忆,让他忘记了自己师从何人、练习的艰辛等往事。但肌肉记忆和多年练习形成的本能还在,让他一下子就掌握了弹琴的诀窍,也一下子就爱上了弹琴,当然这也成为他在别墅时打发时间的重要途径。 意识到自己失言,顾洛川连忙转移话题,一边打量着这架显然价值不菲的钢琴,一边尬夸:“是是是,钢琴好,弹琴的人更厉害!这钢琴一看就非同一般……” 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架钢琴有些眼熟。流畅的线条,独特的木质光泽,以及琴身上一个极其细微的标志,他猛地想起来! 这好像是三年前一位隐居的制琴大师的收官之作,全世界仅此一架!他当时不会注意这种“无用”的东西,但恰好看财经新闻时,瞥了一眼拍卖会的报道,说这架钢琴拍出了一千七百万的天价! 他当时还嗤之以鼻,心想是哪个钱多烧得慌的大冤种,买这么个华而不实的东西回去,给他当柴烧他都嫌少。 没想到那个“大冤种”居然是自己这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甚至五音不全的弟弟顾宴? 顾宴买这么贵的钢琴回家干嘛?他连do re mi都分不清!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当个装饰品?顾洛川心里充满了疑惑。 一旁的顾宴,看着顾洛川千方百计地想和沈星回搭话,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不明,周身散发出不易察觉的冷意。 顾洛川只觉得后颈莫名一凉,狐疑地四下看了看,却见一切如常,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他哪里知道,自家弟弟的醋坛子早就打翻了一整车,酸气都快弥漫整个客厅了。 顾宴适时地起身,不动声色地插到两人中间,隔开了顾洛川投向沈星回的视线,语气平淡道:“你出差这么久,爸妈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不回去和他们一起吃饭吗?” 顾洛川摆摆手:“下次吧,爸妈这几天忙着参加酒会,没空。”他话锋一转,“话说爸妈不在,我一个人吃饭也怪孤独的,要是有人陪我一起就好了。” 话语含蓄,但傻子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偏生顾宴就跟听不懂一样,“要是觉得孤独,可以去朋友家,这么久没见,他们肯定很想你。” 这话是真,出差这么久,他前脚刚回来,后脚狐朋狗友们就天天给他打电话,邀他出门,说要给他办接风宴,但都被他拒绝了。当务之急,是赶紧追回沈星回,早点结婚,然后把国外的omega接回来,好一家人其乐融融。 但他没想到这个榆木脑袋弟弟经商这么厉害,到感情的事上怎么就这么笨呢?不知道学学别人怎么神助功帮忙追嫂子的吗? 顾洛川在心里扶额叹气,怕顾宴没听明白,只好直球而入:“我们兄弟两也这么久没见了,不如我留下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话都说的这么直白,顾宴也不好拒绝,只好郁闷的点头,但面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高兴。 顾洛川留下来吃午餐,沈星回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想到对方毕竟是顾宴的双胞胎兄弟,以后总归是一家人,现在提前适应关系也挺好。他主动提出:“那今天的午餐我来做吧?正好看看我最近跟王妈学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这话一出,顾宴立刻接口:“好,我给你打下手。”他答应得飞快,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亮光。帮忙是假,借机和老婆在厨房贴贴、弥补刚才被哥哥分走注意力的醋意才是真。 顾洛川见状,也象征性地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心里想的却是:君子远庖厨,他才不要进厨房沾一身油烟味。 最终,自然是顾宴和沈星回进了厨房。 顾洛川坐在客厅,听着厨房里传来的、两人默契配合的细微动静,洗菜的水声、切菜的哒哒声、偶尔低低的交谈声和沈星回被顾宴某个笨拙举动逗笑的轻笑声,他心里那股刚才被钢琴声勾起的怪异感又冒了出来。 那两人在厨房里的氛围,太过自然熟稔,仿佛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久的老夫老妻,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和温情。 这让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发酸,有些不舒服。但转念一想,另一人是自己的亲弟弟,而且还是失忆前的沈星回最讨厌、最不对付的顾宴,他瞬间又安心了。 失忆前的沈星回那么厌恶顾宴,就算现在失忆了,产生了点雏鸟情节,也绝不可能真的和顾宴有什么超乎寻常的关系。对,一定不可能!他成功说服了自己。 午餐时,为了不引起顾洛川的怀疑,顾宴强忍着没有像平时那样,习惯性地给沈星回夹菜。 然而,当沈星回自然地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放到他碗里时。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动作,瞬间让顾宴心花怒放,差点忘了哥哥还在场,下意识地就要去搂沈星回的腰亲他一口,好在最后关头刹住了车,只是眼神瞬间柔得能滴出水来,也给沈星回夹了好几筷子菜。 这下意识的、充满爱意流露的互动,明显到连神经大条的顾洛川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看看一脸自然的沈星回,又看看眼神温柔的顾宴,心里的疑窦再次悄然滋生。弟弟和自己的未婚妻,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吃完饭后,顾洛川又被顾宴以各种理由,“赶”出了家门,但目的还没达成,他怎会轻易放弃。 接连几天,顾洛川几乎天天都往顾宴的别墅跑。但他沮丧地发现,他和沈星回的关系毫无进展,甚至因为他的频繁出现,沈星回似乎对他更加疏离和礼貌了。 而他,则每天都在被迫围观自己的未婚妻和弟弟之间旁若无人的亲密互动。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一句低语,都透着外人难以融入的亲昵。 饶是迟钝如他,也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将其简单归结为“雏鸟情节”了。 一次,他趁着顾宴去书房接电话的间隙,故意支开沈星回,说自己渴了,让他帮自己倒杯水。 看着沈星回消失的背影,他拦住打完电话的顾宴,脸色如常的开始试探,“小宴,我不等了。”顾洛川盯着弟弟的眼睛,“我今天就要告诉星回我的身份,告诉他我是他的未婚夫。” 顾宴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冷了下来,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顾洛川逼问,心中那个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清晰,“你每次都拿怕刺激他当借口!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我看他状态很好!你到底在怕什么?” 如顾洛川所料,顾宴再次祭出了那个万能理由:“他看着状态好,但精神状态还不稳定!突然被告知自己有未婚夫的事情,万一再次受刺激怎么办?” “这不是理由!他迟早要知道的!” “能缓一天是一天,让他慢慢接受再说吧!” “那他要是一辈子都这样疏远我,我一辈子都不能作为他的未婚夫出现吗?你一直阻扰我告诉他真相,是真的为他好?还是说你有其他私心?” “我能有什么私心?哥,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真的只是为星回好!”顾宴的语气依旧强硬。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洛川要是再看不出来弟弟那点龌龊心思,他就是个傻子了! 一股被欺骗、被背叛的怒火猛地窜上头顶!他一把推开顾宴,怒气冲冲地就要往楼上冲:“我现在就要去告诉他!让开!” 顾宴怎么可能让他去,立刻闪身挡在他面前,死死拦住他:“哥!你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顾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顾洛川气愤的推开他。 “哥!你不能去!”顾宴也急了,猛地伸手死死拦住他,两人在楼梯口附近拉扯起来。 “放开!” “我说了不行!” 就在两人争执拉扯、情绪激动之际,“啪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猛地从楼梯下方传来! 两人动作同时一僵,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沈星回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转角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脚下是一个摔得粉碎的玻璃水杯,水渍溅了一地。 他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大部分的争吵内容。 他看看满脸怒容的顾洛川,又看看一脸惊慌试图解释的顾宴,伸出的手指因为极度震惊和愤怒而剧烈颤抖着,嘴唇翕动了半天,才终于挤出破碎的声音: “你……你们……” 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他再也说不下去,猛地转身,哭着跑回了楼上卧室,“砰”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 “星回!”顾宴心急如焚,立刻就要追上去。 “顾宴!你给我站住!”顾洛川却一把死死拽住了他,脸色铁青,“今天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第30章 冒名顶替的小偷 “放开!”顾宴猛地一把甩开顾洛川钳制他的手,力道之大让顾洛川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顾宴的眼神冰冷如刀,里面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兄弟情谊,只剩下全然的厌恶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你看到的、想到的那样!我就是喜欢星回!我爱他!听明白了吗!” 这直白而残忍的宣告,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洛川的耳膜上,让他瞬间目眦欲裂,几乎要疯狂! “你混蛋!顾宴!他是你未来嫂嫂!你怎么能,怎么能怀着这么龌龊的心思!你还要不要脸!”顾洛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宴的鼻子破口大骂,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嫂嫂?”顾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个极其讥讽的弧度,眼神锐利地逼视着顾洛川,“顾洛川,你是不是忘了?星回本来就是在我们兄弟之间选一个未婚夫!我也是沈家名正言顺认可的未婚夫候选人之一!不存在什么抢不抢的问题!我追求他,天经地义!” 这话像一盆冷水,猛地浇醒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顾洛川。他猛地想起来,当年沈顾两家定下娃娃亲时,确实因为沈家只有一个Omega,而顾家有一对双胞胎Alpha,便约定等孩子们长大后,由沈星回自己选择其中一人作为未婚夫。 只是后来,因为那场“救命之恩”,沈星回明显对他更亲近,外界包括两家家长也都默认了最终人选会是他顾洛川。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了,顾宴从一开始,就拥有和他同等竞争的资格! 但这几年都是他陪在沈星回呀,顾洛川强压下怒火,争辩道:“是!就算我们都是候选人!但星回爱的是我!他最终选择的也一定会是我!你不过是在痴心妄想!” “爱你?”顾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他向前一步,逼近顾洛川,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狠狠剜向对方的心口,“顾洛川,沈星回爱的真的是你吗?你扪心自问,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对你的那点‘特殊’,真的是属于你的吗?” 他顿了顿,看着顾洛川骤然变化的脸色,一字一句地,缓慢而清晰地吐出那个被掩埋了多年的真相: “不过是个偷别人东西的小偷罢了,要不是你当年顶替我,冒领了那份救命之恩,现在名正言顺陪在星回身边的人,应该是我!” “轰!” 顾洛川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血色尽褪!仿佛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将他所有的底气和高傲炸得粉碎!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沈星回被一个易感期提前的omega干扰,同样进入了易感期,S级Omega信息素的爆发引发了小范围的骚动,诱导附近好几个Alpha失控。 是恰巧路过的顾宴,不顾自身安危,拼死将意识模糊的沈星回从几个失控的Alpha手中抢了出来,给他注射了强效抑制剂,并及时送医。整个过程,顾宴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手臂上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而他,只是在事后听到消息才匆忙赶到医院。他赶到时,沈星回刚好醒来,虚弱而感激地看着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他,模糊地以为是他救了他。 那一刻,S级Omega的全然依赖和那份巨大的“恩情”带来的虚荣感,像毒药一样侵蚀了顾洛川的理智。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说出真相,默认了下来,坦然接受了这份不属于他的感激和随之而来的、沈星回态度的彻底转变。 而真正的英雄,顾宴,只是在处理好自己狰狞的伤口后,沉默地回到病房,看到的却是属于自己的果实已经被兄长轻而易举地窃取。 他后来多次试图向沈星回解释真相,却被先入为主的沈星回和在一旁不断挑拨离间的顾洛川误导,反而被沈星回认定是嫉妒兄长、想要冒名顶替功劳的小人,从此对他更加疏远和厌恶。 这段被刻意遗忘的、卑劣的过往,被顾宴如此血淋淋地撕开,摊在阳光下,让顾洛川无所遁形。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只剩下心虚和恐慌在疯狂蔓延。 看着顾洛川那副摇摇欲坠、面无血色的模样,顾宴心中涌起一股报复性的快意。他讥笑一声,不再理会这个虚伪的窃贼,转身就要去哄那个被他们吓坏了的人儿。 “等等!”顾洛川却像是垂死挣扎般,再次猛地扑上来拦住他,声音嘶哑地低吼,“就算,就算当年是我冒领了功劳!但那又怎么样!这三年!我们在一起三年的感情不是假的!那些相处和回忆是不可磨灭的!哪怕他现在忘了,我也是他命中注定的未婚夫!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三年的感情?”顾宴停下脚步,回过头,眼神里的讥讽几乎要化为实质,“顾洛川,你还在自欺欺人吗?你告诉我,星回他真的爱你吗?他对你,究竟是爱,还是仅仅源于对那份‘恩情’的感激?” 他步步紧逼,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敲在顾洛川心上:“你以为你这些年在外面花天酒地、包养情人的那些破事,星回他真的不知道吗?他为什么从来不过问?从来不跟你闹?是真的爱你爱到可以包容一切、卑微到不顾自己S级Omega的尊严?还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外面有多少人,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 这些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剖开真相!这些都是顾宴回国后,暗中调查出来的。 当他得知沈星回其实早就知道顾洛川的那些烂事,却始终表现得无动于衷时,他才恍然大悟,沈星回根本不爱顾洛川!那份所谓的“特殊”,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虚假的恩情之上,脆弱得不堪一击! 如果他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又怎么会因为心灰意冷,为了逃避将来可能看到星回和哥哥“恩爱”的画面而选择远走国外?好在,现在知道也不晚。知道星回不爱顾洛川,他追求失忆后的星回,更是毫无心理负担。 顾洛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几乎是灰败了。星回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他那些烂事?却一直沉默?不是因为爱他包容他,而是因为根本不在乎? 这个认知比任何指责都让他难以承受! 但下一秒,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眼里又燃起一丝扭曲的火焰:“不!不可能!如果他不爱我,不在乎我!那为什么,为什么那次他发现我陪别人时,会那么生气?甚至气得跑出去出了车祸!这难道不是因为他爱我,所以无法接受吗?”顾洛川疯狂给自己找补,试图证明沈星回爱他爱到死去活来。 “呵。”顾宴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怜悯的嗤笑,“顾洛川,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那次你不是简单地‘陪别人’,你是直接把那个Omega带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你是在公然打他的脸!是在挑衅他作为S级Omega和沈家大少爷的尊严!他生气,是因为你践踏了他的骄傲和脸面!而不是因为多么爱你!换做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都会愤怒!这跟他爱不爱你,根本没有关系!” 顾洛川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原来,是这样吗?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丢了面子? 他的思绪瞬间被带歪了,陷入了另一种绝望的懊悔之中:“是……是因为这样他才不爱我的吗?是因为我在外面有人伤了他的心?他才不爱我吗?对!一定是这样!”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随即猛地抓住顾宴的胳膊,急切地保证,“我会改!小宴!你信我!我会把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全都断干净!以后我只守着他一个人!我会好好弥补他,和他好好过一辈子!” “一辈子?”顾宴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眼神冰冷而残忍,“顾洛川,别再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你拿什么和他过一辈子?拿你那个在国外、已经怀了孕的Omega和未出世的孩子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顾洛川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如鬼,惊骇得连连后退,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看着顾宴。这件事他瞒得极好,连父母都不知道!顾宴怎么会…… 顾宴却不再看他,也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他怕再耽搁下去,楼上的星回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 他冷冷地瞥了失魂落魄的顾洛川一眼,扬声唤来保镖:“送大少爷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踏入这里一步。” 两名身材高大的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请”住了还在震惊中无法回神的顾洛川,半强制地将他带离了别墅。 处理完碍事的人,顾宴转身离开。 站在紧闭的卧室门前,门内隐约传来压抑的、细碎的哭泣声,听得顾宴心都要碎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冰冷和戾气尽数收敛,语气变得无比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 同时,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纯净而温和的雪松信息素,如同最轻柔的羽毛,试图安抚门内受惊的Omega。 “星回?宝贝?开开门好不好?是我,阿宴。”他的声音低柔而充满耐心,“别怕,坏蛋已经被我赶走了。没有人会伤害你,有我在呢。” “刚才是不是吓到了?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他吵架,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好不好?让我抱抱你,嗯?” 他似乎遗忘了对方知道真相这件事,只避重就轻的说自己刚刚不应该吵架,想借此粉饰太平,他声音低柔而耐心,一遍遍地哄着,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试图用温柔织就一张网,将他受惊的小爱人重新笼回怀中。 但门,仿若主人的心门,始终紧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冒名顶替的小偷 第31章 漂亮人夫寻求真相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沈星回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蜷缩在床角,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嗡嗡作响,刚才在楼梯口听到的那些对话,一字不落、反复地在耳边回放,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心脏千疮百孔。 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比“未婚夫出轨”更加荒诞和可怕! 他一直依赖、信任、甚至交付真心的“顾宴”,竟然根本不是顾家大少爷顾洛川!而是顾家二少爷,那个据说在国外三年未归的顾宴! 而那个不久前才出现、被他先入为主认定为“花花公子”的顾洛川,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太荒谬了!顾宴,不,是顾宴假扮的“顾洛川”,竟然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连顾洛川公司里的员工都没有察觉他们的“总裁”早已换了人!这需要多么精密的计划和多么深厚的心机? 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曾经那些被甜蜜包裹的细节,此刻都染上了令人心寒的阴霾色彩。 不让他用智能手机,美其名曰保护眼睛、减少辐射,实际上是为了彻底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防止他通过网络获取任何可能戳穿谎言的信息。 不让他独自出门,除了确实存在的安全顾虑,恐怕更深层的原因是怕他被无处不在的狗仔拍到,“沈家大少爷车祸康复”的消息一旦曝光,父母必然会第一时间赶来接他回家,顾宴的骗局将不攻自破。 还有上次回沈家前,顾宴一反常态地、软磨硬泡地让他练习叫“老公”。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怕在看着他长大的沈父沈母面前露出马脚,想用亲密的称呼来强化“顾洛川”这个身份的真实性。 哪怕再爱一个人,也不会用这种近乎囚禁的方式阻断他所有的正常社交和信息来源。原来,顾宴所做的一切,那些看似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保护,底层逻辑都是为了掩盖那个巨大的谎言,他不是顾洛川! 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怪自己太傻,被失忆后的恐惧和依赖蒙蔽了双眼,像一只被精心饲养的金丝雀,安心地待在对方编织的华丽牢笼里,还对饲主感恩戴德。 门外,顾宴温柔又焦急的哄劝声还在持续传来,伴随着那强大而熟悉的雪松信息素,试图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可此刻,这往日令他安心沉醉的气息,却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他浑身难受,甚至引发了一阵生理性的反胃。骗子!都是骗子!他的每一个字都不能再信! “你走开!我不想听!也不想看见你!”沈星回带着浓重的哭腔,朝着门口喊道,声音因为激动和失望而颤抖。 “星回,宝贝,你听我解释。”顾宴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恳求,“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真的不是!我只是,只是情难自禁!我控制不住自己爱你!”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将矛头指向顾洛川,语气急切:“是他顾洛川,是他先冒名顶替了我的功劳!当年救你的人明明是我!是他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如果不是他,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就应该是我!” “还有这次车祸!也是他在外面沾花惹草惹出来的祸事!是他不珍惜你在先!他根本配不上你!我只是……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那份爱,我有什么错?” “而且星回,我也是你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候选人之一啊!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欺瞒和背叛!要说欺骗,顾洛川那个偷梁换柱的小偷,才是最大的骗子!” 顾宴的话语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每一个字都试图瓦解沈星回的愤怒,将过错引向顾洛川,并将他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沈星回的脑子更乱了,照他们这么说,他似乎确实没有明确选定未婚夫,那么顾宴追求他,似乎也不算违背伦理? 可是,顾宴欺骗他是事实,用虚假的身份和他朝夕相处是事实,这种被全然掌控、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心里堵得难受,无法轻易释怀。 而且,一下子接收这么多颠覆性的信息,他的大脑已经超负荷运转,嗡嗡作响,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朝着门外说道:“你……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求你了……” 门外沉默了片刻。 良久,才传来顾宴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妥协:“好,我就在外面,你、别太难过,有事随时叫我。” 脚步声响起,哒、哒、哒,逐渐远去,似乎真的离开了。 沈星回竖起耳朵,确认外面没有了动静,才缓缓松开紧捂着的被子,擦了擦满脸的泪痕。他需要冷静,需要把这一切理清楚。 他拿出纸笔,试图在纸上写出人物关系图,厘清这混乱的一切。可问题一个接一个,像一团乱麻,越写越糊涂,越理越乱。沈星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只觉得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那只被扔在床头的老式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消息提示音。 沈星回的心猛地一跳,这个时候,会是谁? 他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隐隐有些眼熟,是上次给他发顾洛川和Omega亲密视频的那个号码! 消息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想知道全部真相吗?来XX路XX咖啡馆,我告诉你。” 沈星回的心脏骤然缩紧!明知道对方很可能不怀好意,很可能是个陷阱!但是,此刻被巨大谎言和混乱包围的他,就像溺水的人渴望抓住一根浮木,极度渴望能从一个“第三方”口中听到所谓的“真相”。顾宴太会演戏了,他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混合着对真相的急切渴望,驱使着他做出了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背上了那个顾宴给他买的、造型可爱的兔子斜挎包。他轻轻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外面。 令他心脏骤停的是,顾宴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趴在门外的走廊小桌上睡着了!他侧着脸,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蹙着,仿佛守候了许久,最终被疲惫征服。 他是怕自己跑掉吗?所以宁可守在外面? 沈星回看着他的睡颜,眼神复杂难言。有愤怒,有委屈,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像一只警惕的猫,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绕开顾宴,溜下了楼。他避开别墅的佣人,凭着手机导航,朝着那个约定地点快步走去。 沈星回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位置有些偏僻的咖啡馆。在一个隐蔽的卡座里,他见到了那个给他发信息的Omega,正是视频里和顾洛川纠缠不清、来公司闹事的那个! 对方今天打扮得依旧精致,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敌意和算计。 沈星回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问道:“我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Omega看着他这副单纯好骗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极尽地主之谊的给他到了杯水,看着沈星回礼貌似的抿了一口,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出那些顾洛川和他耳鬓厮磨时无意间说出的真相、甚至是话后谈资。然而,出乎沈星回意料的是,对方的说辞,竟然和顾宴之前解释的几乎一模一样! 顾洛川如何冒名顶替,如何花心不负责任,而顾宴才是最初救他的人,天天看着心上人和别人有说有笑,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将人囚禁起了,连夜坐飞机飞往国外打拼。 听着对方的说辞,沈星回一颗悬着的心,竟然奇异地落下了一大半。只要……只要他真的没有明确未婚夫,那么顾宴的欺骗,似乎就变得情有可原了? 在他此刻混乱的认知里,顾宴的形象开始从“处心积虑的骗子”向“因为太爱他、害怕失去而用了错误方式的痴情人”转变。 这不是顾宴的错,他只是爱得太深,太没有安全感,沈星回甚至开始为自己之前的愤怒感到一丝愧疚。 想通了这一点,沈星回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找顾宴,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他选择他!他要让顾宴做他的未婚夫!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明白了,我先走了。”沈星回站起身,就想告辞。 然而,他刚转身,就被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身材高大的Alpha保镖拦住了去路。 沈星回心里一惊,猛地回头看向那个Omega:“这是什么意思?” 那Omega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恶毒笑容:“意思就是沈少爷,你今天来了,就别想轻易离开了。” “为什么?我说了我不喜欢顾洛川!我也不想当什么大少奶奶!我喜欢的是顾宴!是顾宴!我不会和你争什么!”沈星回急切地辩解。 “争?”Omega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以为你不争就行了吗?只要你还活着,还顶着沈家大少爷、S级Omega的身份,顾洛川就不可能彻底放下你!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并非完全无情!只有你彻底丧失了和我竞争的资本,我才能稳稳坐上顾家大少奶奶的位置!” 沈星回听得毛骨悚然:“你、你想干什么?杀人是犯法的!” “杀人?”Omega轻蔑地笑了笑,“Omega保护法那么严,我怎么会做那种蠢事?但是让你失去清白,变成一个被标记过、甚至可能被永久标记的‘残花败柳’,方法多的是。” 他话音未落,沈星回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脚下发软,身体深处涌起一股陌生而燥热的不适感。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沈星回想起刚刚那杯水,扶着桌子,声音颤抖。 Omega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欣赏着他逐渐泛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得意地笑道:“没什么,只是一点能诱发S级Omega易感期提前发作的‘好东西’而已。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浑身发热,信息素快要控制不住了?” “你、卑鄙!”沈星回又惊又怒,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玫瑰信息素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丝丝缕缕逸散出来,甜香中带着诱人的气息。 “随便你怎么说。”Omega无所谓地耸耸肩,对两个Alpha保镖使了个眼色,“带我们尊贵的沈大少去楼上准备好的房间,‘好好招待’!务必让沈大少终身难忘!” Alpha们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芒,上前一把架起已经软绵绵没有多少反抗之力的沈星回,粗暴地拖着他往咖啡馆隐蔽的楼梯口走去。 Omega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转身优雅地坐回座位,继续刚刚那份精致的甜点,脸上带着残忍而期待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能听到楼上房间里即将传来的、沈星回绝望的哭喊和求饶声。那声音,将是他迈向顾家大少奶奶宝座的最美乐章。 房间内,光线昏暗。两个Alpha保镖将沈星回扔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上,开始不急不缓地脱自己的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看向沈星回的目光充满了贪婪和**。 沈星回蜷缩在床上,身体滚烫,意识因为药物和即将到来的易感期而逐渐模糊,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看着不断逼近的Alpha,眼泪无助地滑落。 另一边,醒来的顾宴看着开了的门,以为沈星回想通了,故意给他留的门,他迫不及待的就要进去,结果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想到这几天就是沈星回易感期,他瞬间慌了,要是星回现在易感期爆发,后果不敢假设,他立刻下令,“调监控,立刻去调监控,看看他去了那里?再让人去查他的手机信息,看看是不是有人联系他。” 沈星回几乎被他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能去哪?哪怕回过家,一路上弯弯绕绕,他肯定记不住,那究竟去了那里? 顾宴眼神阴鸷,目光冰冷的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漂亮人夫寻求真相 第32章 漂亮人夫恢复记忆 飞驰的车厢内,气压低得几乎要凝结成冰。 顾宴紧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听着管家通过道路监控一路追踪汇报的沈星回离开的路径和最终目的地,一家偏僻的咖啡馆,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窒息。 尤其是当听到沈星回是接到了那个Omega的信息才前往时,顾宴的拳头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暴戾的杀意瞬间冲上头顶! 又是他!那个阴魂不散的Omega! 上上次,就是这个Omega不知廉耻地缠着顾洛川,被沈星回撞见,间接导致了那场该死的车祸! 上次,他竟敢跑到公司来大闹,当着沈星回的面胡说八道,害得沈星回误会伤心! 后来他仔细调查,那个挑衅的视频,也是这个Omega发给沈星回的! 三番五次!一次又一次地来搅和他和星回的关系!挑战他的底线! 若不是那该死的、保护过度甚至有些畸形的Omega保护法,他早就让人把这个祸害绑起来,扔到最偏远的矿场去自生自灭了!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出现在星回面前! 就因为自己一时的心慈手软,或者说,是对法律惩戒的顾忌,竟然又让星回陷入了险境!顾宴的心中充满了滔天的悔恨和自责!如果星回这次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那个Omega,他连自己都不会放过! “再快一点!”顾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司机猛踩油门,性能优越的轿车在街道上疾驰,不断超车,引得一片鸣笛抗议。 顾宴的心悬在嗓子眼,每一秒的等待都如同凌迟。那个Omega把星回骗过去想干什么?为了顾家大少奶奶的位置?是了,那个Omega野心勃勃,如今又怀了孕,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搏一把,扫清星回这个最大的障碍。 Omega保护法让他不能直接对这个Omega动用私刑,但这不代表他什么都做不了!顾家的权势,有的是办法让一个Omega“自愿”消失得无声无息。想到星回可能面临的羞辱和伤害,顾宴的心慌得像要炸开。 车子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终于停在了那家咖啡馆门口。 顾宴几乎是踹开车门冲下去的,他一眼就看到了临窗而坐、正悠闲地品尝着一块精致甜点的Omega!对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计划得逞的、恶毒而满足的微笑! 顾宴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他!他眼中寒光一闪,对紧随其后的手下厉声下令:“抓住他!看好了!” 话音刚落,两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牢牢制住了那个Omega。 Omega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尖叫起来,手中的叉子“咣当”掉在盘子里。看清来人是顾宴后,他的脸上瞬间闪过慌乱,但随即又被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取代,开始口不择言地污言秽语和叫嚣: “顾宴!你放开我!你敢动我?我是Omega!我怀了顾洛川的孩子!你们顾家的种!将来是要做顾家大少奶奶、你嫂嫂的,你居然敢让人抓我?” “沈星回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让你们兄弟两一个两个都为他痴迷!但在怎么喜欢,一切都迟了,顾家会让一个被标记过的残花败柳做少奶奶吗?” “哈哈哈!现在楼上恐怕正快活着,你的心肝宝贝现在说不定正爽着呢!” “你现在赶上去,说不能还能分一杯羹,给你的心肝宝贝盖个衣服。” …… 这些恶毒的诅咒和污蔑像毒针一样刺向顾宴,但他此刻根本无心理会。他满心满眼都是楼上那个不知情况如何的人儿。他一把推开试图阻拦的咖啡馆侍者,不顾一切地朝着楼梯口冲去。 越靠近楼上那个紧闭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的玫瑰信息素就越发浓郁醉人。那甜香中带着诱人沉沦的气息,让同为顶级Alpha的顾宴都感到一阵心悸,同时也带来了更深的恐惧,信息素已经浓郁到这种程度,星回他…… 他不敢再想下去,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捏住。但无论多么害怕,拯救星回的决心支撑着他,让他毫不犹豫地抬脚,猛地踹开了那扇房门!再坚固的门,也经不过3S级alpha的一脚,何况顾宴还处在暴怒状态,那一脚就是冲着破门而入去的。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预想中不堪入目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房间内的景象,让杀气腾腾冲进来的顾宴瞬间愣在了原地。 只见两个身材高大的Alpha保镖,此刻正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磕头求饶,身上到处都是脚印,显然被揍得不轻。 而他们跪拜求饶的对象,沈星回,正姿态闲适地翘着二郎腿,端坐在房间中央唯一一把完好的椅子上。他脸上没有任何惊慌或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顾宴许久未见的、带着冰冷傲然和睥睨众生的表情。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锐利的光芒如同出鞘的利剑,哪里还有半分失忆后的懵懂依赖? 只是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一些,显示着他此刻正被易感期和药物双重影响,但他显然用强大的意志力压制着。 顾宴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是一松。沉的是沈星回这副模样,极有可能是恢复记忆了!松的是,看眼前这情形,沈星回并没有吃亏,反而把这两个杂碎收拾得服服帖帖。 沈星回听到破门声,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看到是顾宴,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语气冷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来得有点晚。” 他轻轻晃了晃翘起的脚尖,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Alpha,“再迟一点,这两个垃圾就被我直接打发去填海造陆了。” 这熟悉的、带着刺的语调,这强大而自信的气场,顾宴瞬间确认了心中的猜想。他没有询问沈星回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也没有问他是否还记得失忆后发生的种种,仿佛那些都不重要。他只是像很久以前那样,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上下打量着沈星回,沉声问: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星回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受伤?就凭他们?”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动作间依然带着属于S级Omega的优雅和力量感,“当年三个S级Alpha围堵我,都没能把我怎么样,这两个连信息素都控制不好的废物,三分钟就被我打趴下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绝对的自信。 但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对方确实够卑劣,居然在给我的水里下了诱发易感期的药。” 他虽然自信身手,敢单枪匹马赴约,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在递给他的白开水里做了手脚。幸好,他下意识地摸向了随身背着的那个兔子斜挎包,里面还装作未开封的两支抑制剂。 回想起半个小时前,那两个Alpha带着□□逼近的画面,若不是他反应极快,在对方被他的信息素影响而稍有松懈的瞬间,摸到了包里的强效抑制剂并迅速给自己注射了一支,暂时压制住了躁动的信息素和药效,争取到了反击的时间,后果确实不堪设想,想到这,他眼神有些沉。 顾宴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可爱的、与此刻沈星回强大气场有些违和的包包。他瞬间明白了,是他习惯性地给他包里备一支强效抑制剂,帮了他。 看来,是这支抑制剂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压制住了被药物诱发的易感期,给了他反击的时间。 想到那个惊险的时刻,顾宴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差一点……就差一点…… 沈星回似乎不愿再多谈刚才的细节,他迈步朝门外走去,语气恢复了冷静:“走吧,顾洛川应该快到了。该下去,好好会会楼下那对‘狗男男’。” 顾宴愣了一下:“你通知了顾洛川?” 沈星回头也没回,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把这两个废物打趴下之后,我就用他们的手机给顾洛川打了电话。有些账,是时候该清算了。”车祸的事,Omega怀孕的事,还有他们三个之间这乱七八糟的婚约,也该做个了断了。 沈星回的话语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经过顾宴身边时,甚至没有停留,只留下一缕冷冽而馥郁的玫瑰余香。 顾宴看着沈星回挺拔而决绝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的星回,真的完全回来了。那个失忆后乖巧依赖他的小Omega仿佛只是一场幻梦。而现在,他必须面对清醒的、或许对他没有任何感情的沈星回。 他有些失落,但没有因此沮丧,而是立刻跟了上去,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守护在他的身后。 无论星回想做什么,他都会陪他一起。 楼下,被顾宴手下控制住的Omega,还在不甘心地挣扎叫骂。当他看到沈星回完好无损、甚至气场全开地从楼上走下来时,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 而咖啡馆门口,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得到消息后匆忙赶来的顾洛川,也正好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即将在这间小小的啡馆里,彻底爆发。 顾宴:矿厂挖矿警告 沈星回:填海造陆警告 横批:心有灵犀一点通,夫夫像爆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漂亮人夫恢复记忆 第33章 往昔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繁华商业街的光洁地板上。沈星回面无表情地被好友林晚晚,一个性格活泼的女Omega,半拖半拽地拉进了一家又一家的精品店。 “星回!你就陪陪我嘛!”林晚晚抱着他的胳膊摇晃,声音甜得发腻,“我爸妈非要让那个木头桩子一样的Beta保镖跟着我,烦都烦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哪有我们俩自己逛来得自在?” 林晚晚口中的“木头桩子”,指的是不远处如影随形、但始终保持着三米距离、面无表情的高大Beta保镖。 按照Omega保护条例,未被标记的Omega出门必须有监护人或有能力的人陪同,而林家在经历了上次林晚晚差点被骚扰的事件后,更是谨慎到了极点。 沈星回无奈地瞥了一眼好友,他当然理解林家的担忧,也明白晚晚渴望自由的心情。想到自己成天泡在格斗室,也确实很久没有好好出来走走了,便有些心动,但想到自己还差一个小时的体能训练,又有些犹豫。 最终,在林晚晚的软磨硬泡外加“不陪我我就告诉沈阿姨你上次拉肚子是因为偷偷吃了三盒冰淇淋”的威逼利诱下,沈星回终于点了点头,眼里没有不耐,只有宠溺和无奈:“行了,别摇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耶!星回你最好了!”林晚晚欢呼一声,路过保镖的时候特意用肩膀撞了对方一下,而后得意的撇了对方一眼,便立刻拉着他冲向市中心最热闹的商业区。 一到目的地,林晚晚就眼尖地看到一家网红奶茶店排着长队,她立刻把包塞给沈星回:“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买他们家的招牌!全糖的!” 沈星回挑眉:“半糖就好。” 他对外形象一向高冷,嗜甜这个癖好也鲜为人知,甚至他的父母都不知道。 林晚晚得意地眨眨眼:“咱俩多少年交情了?你喜欢什么我还能不知道。”说完就兴冲冲地挤进了排队的人群。 沈星回看着林晚晚雀跃的背影,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能这样轻松地和朋友出来逛逛,感觉,似乎也不错。 过了一会儿,林晚晚拿着两杯奶茶费力地挤出人群,一杯全糖,一杯三分糖,只觉得网红店人挤人,下次还是随便找个店喝算了。她小心翼翼地转身,没留意身后,冷不丁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哎哟!”林晚晚惊呼一声,奶茶差点脱手。 被她撞到的是一个穿着花哨、流里流气的男Alpha,林晚晚连连道歉,那Alpha嘴里说着没关系,却在林晚晚绕到时,故意向前一步,堵住了林晚晚的去路,一双眼睛还不怀好意地在她身上打转。 “小美人,走路不看路啊?撞到哥哥了,怎么说?”Alpha语气轻佻,信息素带着一股压迫感释放出来,是A级水平。 周围的人群投来同情和厌恶的目光,但感受到对方A级Alpha的等级,都敢怒不敢言。 林晚晚心里一紧,意识到对方是故意找茬。她害怕地后退一步,眼神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沈星回的身影。 “怕什么呀?哥哥又不会吃了你。”Alpha嬉皮笑脸地凑近,伸手就想揽林晚晚的肩膀,“留个联系方式呗?有空一起‘玩玩儿’?” 眼看着那只不规矩的手就要碰到自己,林晚晚吓得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触碰没有到来,耳边却传来一声极其清脆、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紧接着是Alpha杀猪般的惨嚎! 林晚晚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沈星回拦住alpha用眼神安抚她的身影,沈星回白皙修长、看似纤细的手,正如同铁钳般死死捏着那个Alpha的手腕!而那只手腕,此刻正呈现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扭曲角度! “啊!我的手!断了!放开!求你放开!”刚才还嚣张跋扈的Alpha此刻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涕泪横流地求饶。 沈星回眼神冰冷,如同看着一堆垃圾:“道歉。然后,滚。” “对、对不起!姑奶奶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和您的朋友高抬贵手!放了我吧。”Alpha忙不迭地对着林晚晚方向鞠躬道歉。 沈星回这才嫌恶地松手,像丢开什么脏东西一样把他甩到一边。那Alpha抱着断手,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人群中。 “星回!”林晚晚劫后余生,扑上来抱住沈星回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刚刚那个姿势太帅了!你就是我的神!” 沈星回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接过她递来的全糖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让他微微眯起了眼。“走吧,不是要逛街?” “嗯!”林晚晚用力点头,紧紧挽住沈星回的手臂,仿佛找到了最坚实的依靠。 两人在商场里逛了好一会儿,买了些小玩意,快到中午时,决定去一家以环境优雅著称的高级餐厅吃午餐。 然而,刚走进餐厅,沈星回的脚步就顿住了。 不远处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似乎正吃完饭打算离开。仔细一看正是顾洛川和他平日的狐朋狗友。 顾洛川被几人簇拥在中间,身边还跟着一个容貌娇媚的Omega,两人举止亲密,顾洛川正低头和那Omega有说有笑,手指甚至暧昧地摩挲着对方的手背。 真是扫兴,沈星回皱了皱眉。 双方的视线在空中猝不及防地撞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顾洛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巨大的慌乱和心虚。 沈星回的眼神则迅速冷了下去,如同结了一层冰霜。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拉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林晚晚就要离开。 “星回!等等!”顾洛川反应过来,猛地甩开omega,急切地追了上来。 沈星回顾及林晚晚穿着高跟鞋,速度不快,很快就在餐厅外的马路边被顾洛川追上。 “星回!你听我解释!”顾洛川一把拉住沈星回的手腕,语气焦急,开始编织谎言,“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一个远房弟,今天刚回国,我带他和朋友们一起吃个饭。” 沈星回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疏离冰冷,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不必向我解释,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致命的杀伤力:“毕竟,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以前与他亲近,不过是因为误以为他救过他,心存感激。 后来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也看清了他花花公子的人品,便逐渐远离了。所以,顾洛川和谁在一起,都与他无关。 只是对方公然带着omega出门,着实有点打沈家的脸,毕竟当年两家父母的话,还上过星网。 就算顾洛川喜欢别人,也可以直接说明,而后与人订婚,或者提前告知圈内人,何必天天带着对方招摇过市,那不是在挑衅沈家的脸面让他沈家成为圈内笑柄、饭后谈资吗? 这番急切撇清关系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得顾洛川头晕眼花,脸色煞白。他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被沈星回撞个正着!他敢如此肆无忌惮,就是吃准了沈星回性格清冷,不喜交际,极少出门。没想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知道沈星回根本不信他的鬼话,慌乱之下,他选择坦白一部分,试图挽回:“星回!我错了!是我混蛋!我承认,他是我在外面认识的人,但我跟他只是玩玩!我对你才是真心的!我保证!从今天起,我立刻跟他断得干干净净!以后我只守着你一个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沈星回闻言,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更深的厌倦:“我说了,我不在意。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他再次转身欲走。 顾洛川见他如此决绝,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但自负的他只以为沈星回在吃醋,刚刚的话也是正值气头,口不择言。 “星回!你别走!”他再次扑上去,死死拉住沈星回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放开!”沈星回蹙眉挣扎。 拉扯间,两人不知不觉到了马路边沿,一辆疾驰而过的货车按着刺耳的喇叭。 “小心!”林晚晚的尖叫声响起。 一切发生得太快! 沈星回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猛地掀开,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撞击声,以及周围人群的惊呼。 这便是导致沈星回失忆,那场改变了一切的车祸。 …… 回忆的潮水褪去。 环境优雅的咖啡室包厢内,气氛凝滞。 沈星回坐在主位,神情淡漠,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坐立不安的三人:一脸悔恨焦急的顾洛川,脸色苍白、小腹已微微隆起的Omega,以及一直沉默着、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他的顾宴。 “既然你都有了Omega,甚至连孩子都有了。”沈星回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而冰冷,他看向顾洛川,“那不如就当双方长辈当年说的都是玩玩笑,作废算了。你早日把他明媒正娶回家,给他一个名分,也孩子一个名分。” “不!我不同意!”顾洛川激动地站起来,声音嘶哑,“星回!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把你当做我的未婚妻!我找别人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咬咬牙,“我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我从来没想过要娶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 他扑到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恳求:“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人在你面前晃,打了你的脸!更不该在害你出车祸后,因为害怕承担责任、被爸妈责骂,就借口出差逃到国外!” “我混蛋!我不是人!但星回,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可以让他把孩子打掉!我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重新开始好不好?” 一旁的Omega听到“打掉孩子”几个字,脸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但他被顾宴带来的保镖无声地看着,知道自己此刻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能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物品,绝望地低着头。 看着顾洛川这副厚颜无耻、毫无担当的嘴脸,沈星回眼底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他冷冷地吐出最后通牒: “顾洛川,收起你那些令人作呕的保证,现在,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别在这里碍我的眼。”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去拜访顾伯父顾伯母,告诉他们,他们即将有个孙子了。到时候,恐怕就由不得你愿不愿意,都必须八抬大轿把他娶回家了。”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顾洛川。他了解沈星回,他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一旦父母知道,必定会压着他娶omega的,但他不喜欢omega,只是追求刺激,享受对方的追捧和簇拥罢了。真让他娶回家,他是一万个不愿意。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瘫坐回椅子上,脸色灰败,最终,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踉跄着,几乎是拖着那个同样面如死灰的Omega,狼狈地离开了包厢。 保镖也随之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沈星回和从始至终未发一语的顾宴。 空气仿佛变得更加粘稠和安静。 沈星回能感觉到顾宴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紧张、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 沈星回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头疼。对于顾宴,他的心情远比面对顾洛川时要复杂得多。欺骗、掌控,但同样也有失忆期间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那些……真切的心动瞬间。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个人,如何界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或许先让他离开,大家都需要冷静一下。 然而,他刚吐出一个“你”字…… “星回!”一道开门声猛地打断了他,来人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欣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往昔 第34章 重获圣宠的冷宫妃子秋后算账 包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身影娇俏的Omega探进头来,她的目光从进门起就落在沈星回身上,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欣喜光芒。 “星回!真的是你!”林晚晚像一只快乐的小鸟,直接扑了进来,完全无视了包厢里的另一个人。 她冲到沈星回面前,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打量,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让我看看!让我好好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那里难受?”仿佛生怕他留下什么车祸后遗症。 沈星回看着林晚晚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冰冷的神情终于融化了些许,唇角勾起一丝无奈又宠溺的弧度,配合地张开手臂,甚至还转了个圈:“四肢健全,完好无损。” 尽管车祸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林晚晚的担忧丝毫未减。她仔细检查完,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然蹙着,语气充满了自责:“星回,你真的没事了,太好了。你不知道,从你出事那天起,我就……我就一直好害怕,好自责、好担心,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连街都不敢逛了。”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圈也微微泛红。那场意外,成了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沈星回心里一软,这件事根本怪不到林晚晚头上,纯粹是顾洛川纠缠和他自己运气不好。他知道以晚晚的性格,这些日子肯定备受煎熬。 他放柔了声音,安抚道:“晚晚,我真的没事了。那场车祸是意外,不是你的错,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然而,林晚晚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她用力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怎么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非要拉着你去逛街,你就不会遇到顾洛川那个混蛋,就不会被他纠缠,就不会出车祸了!都是我的错!” 沈星回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小时候安慰她那样:“别傻了,祸福相依,如果不是那天出门,我可能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顾洛川是那样的人。现在看清了,反而是件好事。” 这句话,不过是在安慰林晚晚,为那场车祸寻找一个合理的、能让她释怀的借口。在场的三人中,恐怕只有天真单纯的林晚晚会完全相信这个说法。 无论是沈星回自己,还是一旁沉默的顾宴,其实对顾洛川那些烂事早已心知肚明。 亲耳听到沈星回说不怪她,林晚晚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她破涕为笑,雀跃地一把抱住沈星回,把脸埋在他肩头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却充满了欢喜:“星回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看着对方重新亮起来的眼睛,沈星回也微微笑了笑。 然而,这和谐温馨的一幕,却让旁边被彻底当成了空气的顾宴,心里像是打翻了一整缸陈年老醋,酸得直冒泡。 他看着林晚晚紧紧抱着沈星回的手臂,看着星回对她露出的、自己许久未见的温柔笑容,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冲了上来。 他刻意地、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咳!咳!” 突兀的声音终于打断了二人的叙旧,林晚晚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包厢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她尴尬地连忙松开沈星回,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裙摆,心里祈祷对方刚才没看到自己朝星回撒娇的幼稚举动。 然而,当她抬起头,看清那个坐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的男人竟然是顾宴时,林晚晚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讶、畏惧和不满。 她像是找到了靠山,立刻转向沈星回,扯着他的袖子,开始告状,语气委屈巴巴的:“星回!你不知道,你出车祸之后,昏迷那几天,我每天都去医院守着的!” 她说着,愤愤地瞪了顾宴一眼:“可是没过几天,就被他、顾宴!给禁止探视了!他还威胁我!说如果我再敢来,就告诉沈伯伯和沈伯母,是我非要拉你逛街才害你出的车祸!我,我害怕伯父伯母怪我,后来就一直没敢再去。” 林晚晚越说越委屈,小嘴撅得老高:“后来我听说你出院回沈家了,我又跟他说想去看你,结果还是被他一口回绝了!要不是今天我家那个木头保镖看我心情不好,硬拉着我出来散心,正好在楼下看到顾洛川和那个Omega灰溜溜地出去。好奇心驱使我过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她越是越起劲,像个重获皇上恩宠的冷宫妃子,一朝得宠,便开始清算之前受过的委屈。 沈星回静静地听着,双眼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扫向一旁身体瞬间僵直的顾宴。 林晚晚说的正好是他刚醒来、顾宴发现他失忆之后的事。为了顺利实施他那李代桃僵的计划,顾宴不仅瞒住了他的父母,还隔绝了他所有可能戳破谎言的社会关系。手段倒是够缜密,也够强硬。 记忆中的顾宴,一直是高冷、矜贵、循规蹈矩的代名词,是顾家最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的继承人。没想到背地里,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能做出威胁Omega、阻断探视这种近乎偏执的事情。 这极大的反差,让沈星回忍不住嗤笑出声。他觉得荒谬,又有趣。 顾宴本就因为林晚晚的突然出现和毫不留情的控诉而紧张万分,生怕这些“罪状”会让沈星回更加厌恶他。此刻听到沈星回这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他的心更是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甚至沁出了一层冷汗。 平日里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头脑灵活、叱咤风云的顾总,此刻在情场上却笨拙得像只企鹅,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一句能为自己辩解的话。 他只能像一只做错了事、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沈星回,喉咙里发出近乎呜咽的低唤:“星回……” 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祈求。 沈星回看着他这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模样,心里觉得更好玩了。他故意冷淡地“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以及平日里逗弄小狗的语气。 果然,看到顾宴更加紧张了,眼神开始飘忽,不敢与他对视,耳根甚至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沈星回心里暗笑,顾宴这人还真是,顶着一张适合搞强制爱、霸道总裁的脸,内里却纯情得要命,稍微一逗就原形毕露。 但是,可爱归可爱,他可没忘记这家伙之前是怎么哄着失忆后懵懂无知的自己,软磨硬泡地让他叫出那个羞耻的称呼;也没忘记他是怎么偷偷注册小号,冒充知心网友给自己洗脑、为“顾宴”说尽好话的。 气愤的是,失忆后智商下降的小傻子一直傻乎乎的以为对方是胳膊肘往外拐,那里知道那是本尊亲自上阵。但他一下就明白,毕竟,面前这只看似纯情,实则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的狼崽子,那里会让他有任何接触外人的机会。 这些账,可都得慢慢算。 于是,沈星回顺势板起脸,借着林晚晚的事,开始数落顾宴:“顾二少,真是好大的威风啊。连我朋友来看我,都要经过你的批准?还学会威胁人了?看来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 他的语气不算严厉,但带着明显的疏离和不满。顾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更加可怜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传递自己的悔过之情。 沈星回却不再看他,转头对林晚晚说:“晚晚,我们走吧。” 说着,他拉起林晚晚的手,就要离开这个包厢,背影匆忙中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顾宴看穿了他想以逃避的方式躲自己的意图,他心中一急,也顾不得许多,猛地站起身,伸手拉住了沈星回的手腕。 “星回!”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和害怕被丢下的恐慌,那双总是冷静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期望和可怜。 沈星回脚步一顿,回头对上他那眼神,心里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又软了一块,他终究是狠不下心。 他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却没有挣脱顾宴的手,只是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无奈:“顾宴,你让我考虑几天。我现在脑子很乱,需要静一静。过几天,我再给你答复,行吗?” 顾宴知道这已经是他在当前混乱心绪下,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承诺。 看着他眼中真实的困扰和疲惫,虽然万分不舍,但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他缓缓松开了手,低声道:“好。我等你。” 沈星回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拉着一步三回头、满脸好奇的林晚晚,快步离开了包厢。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包厢内,只剩下顾宴一人。 几乎是在门合上的瞬间,顾宴脸上那副可怜无助、仿佛被抛弃的小狗般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势在必得锋芒的冷静。周身的气息也重新变得冷冽而具有压迫感,生人勿近。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沈星回和林晚晚坐上林家车离开的背影,眼神幽深。 老婆现在需要时间冷静,需要思考,他可以等。 但是,等待不代表无所作为。 他会在星回给出最终答复之前,扫清横亘在他们之间所有的障碍和潜在的情敌。 比如,那个碍眼的、总能让星回心软的林晚晚?或者,其他任何可能出现的、不识相的家伙? 顾宴的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接老婆回家之前,有些“清扫”工作,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第35章 抉择(完) 几天时间,在沈星回刻意营造的平静下悄然流逝。他待在沈家老宅,拒绝了大部分访客,连林晚晚都被他以“需要静养”为由挡了几次。 毕竟对方大大咧咧的性格和好奇心,必然会让他无法招架,无法隐瞒自己失忆过的事实。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但纷乱的心绪确实需要时间整理。 顾宴没有来打扰他,甚至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似是失忆期间熟悉了对方的无处不在,这种异样的平静,反而让沈星回有些不适,甚至隐隐生出一种失落?他甩甩头,试图将那个装可怜又强势的家伙从脑海里赶出去。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沈星回正在琴房练琴,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刻意放重的脚步声。 他动作一顿,没有回头。 顾宴走到他身后不远处停下,没有像往常一样急切地靠近,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一个审判。 “考虑得怎么样了?”最终,还是顾宴先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沈星回手离琴键,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几天不见,顾宴似乎清瘦了些,眼下带着淡淡的阴影,但眼神依旧深邃,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里面有紧张,有期待,还有一丝掩藏得很好的疲惫。 沈星回知道对方的黑眼圈因的而来,对方这段时间做了很多事情,哪怕他成日闭门不出,但手机上关于顾家的新闻却是一茬接着一茬。 “惊,疑似顾家大少奶奶出现。” “顾家大少奶奶非沈星回,而是另有他人。” “沈、顾两家疑似决裂。” “顾家准大少奶奶疑似未婚先孕。” …… 一条接一条,谁的手笔不言而喻。为了对付情敌,下手倒狠。 “顾宴,”沈星回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骗了我。” “是。”沈星回的话彼此心知肚明,顾宴承认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辩解,但心里的小九九却飞速运转。 我骗了你,骗你我才是你的未婚夫,但未婚夫和未婚夫候选人只一字之差,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意思,四舍五入,我就是你的未婚夫,所以我不觉得我骗了你。但亲亲老婆说一不二,你说我骗了你,那我就骗了你。 “你限制我,切断我和外界的联系。” “是。” 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你,也只容的下你,所以我想你的世界也只有我,眼里心里都是我,只信任我、依赖我、“接纳”我一人,我想做你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你还用通讯小号骗我。” “是。” 因为那段时间你行为异常,我害怕你恢复记忆,更怕你转投顾洛川的怀抱,所以只得用小号“了解”你。我只是想更加深入了解你一点,才用小号“加你”,这是善意的谎言,不是什么恶意的欺骗。 “你趁我失忆,占我便宜。”沈星回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耳根却微微泛红。 顾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暗了暗,依旧点头:“是。”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星回。手段卑劣,心思不纯,我认。但我对你的心,从我认识你那天起,就从未变过。” 他的坦白,直接得让人无从招架。 沈星回沉默地看着他,夕阳的金光勾勒着顾宴棱角分明的侧脸,这个男人,强势、偏执、甚至有些病态,但他所有的算计和手段,目的都纯粹得可怕,只是为了把他留在身边。 失忆期间那些被刻意忽略的心动瞬间,如同被惊扰的蝶群,纷纷扬扬地涌上心头。顾宴笨拙的体贴,小心翼翼的呵护,吃醋时别扭的表情,还有那双总是盛满他倒影的眼睛…… 恨他的欺骗吗?自然是恨的。但比起顾洛川那种流于表面、掺杂着虚荣和占有的“喜欢”,顾宴这种近乎孤注一掷、甚至有些扭曲的深情,反而更让他心悸。 他想起恢复记忆后,顾宴没有一句追问,只是问他“有没有受伤”;想起他面对自己冷脸时,那副可怜巴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想起他明明醋得要死,却还是尊重他,给他思考的空间。 或许,他早就做出了选择,只是需要时间来说服自己,接受这份过于沉重和复杂的爱。 沈星回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朝顾宴勾了勾手指。 顾宴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走近。 就在两人距离只剩一步之遥时,沈星回突然伸手,拽住了顾宴的领带,用力向下一拉! 顾宴猝不及防,被迫低下头。 一个带着玫瑰清浅气息的、一触即分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柔软,微凉,却像一道惊雷,在顾宴的脑海里轰然炸响!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沈星回松开他的领带,后退半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耳廓的红晕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别开眼,语气带着点故作镇然的别扭: “看什么看?未婚夫候选人之一,我现在选你了,有意见?”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顾宴的四肢百骸!他愣了几秒,随即,那双总是深沉如夜的眼眸里,迸发出璀璨得惊人的光芒!所有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没有意见!没有半分意见!”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颤抖。他猛地伸出手,将沈星回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星回、星回。”他把脸埋在沈星回的颈窝,一遍遍地呢喃着他的名字,像个终于得到了渴求已久珍宝的孩子,声音哽咽,“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选我。” 因为小时候被绑架,他知道沈星回有多痛恨被欺骗,所以沈星回的原谅让他始料未及。他将腰间提前藏的、做好了对方不答应他就将他绑会别墅打算的绳子隐了隐。 沈星回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但却没有挣扎。他感受着顾宴剧烈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那薄如蝉翼的丝弦,心里最后那点纠结和怨气,似乎也在这个拥抱中渐渐消散了。 他讨厌被欺骗,但对方如果是顾宴,也不是不可以给对方一次机会。 他抬起手,轻轻回抱住顾宴的背。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悄然降临,花园里的地灯一盏盏亮起,柔和的光晕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过往的欺骗、算计、伤害或许不会完全抹去,但未来很长,他们有的是时间,去弥补,去重建信任,去学习如何用更健康的方式相爱。 对于沈星回而言,选择顾宴,是一场豪赌。但他愿意赌一次,赌这个男人的真心,赌他们之间,那份早在多年前就已埋下、却阴差阳错延迟了太久的缘分。 顾宴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他在心里发誓,从今往后,他绝不会再让怀中之人受到半分委屈和伤害。他会用尽余生,去爱他,宠他,守护他。 星光初现,晚风温柔。 他们的故事,跌宕起伏的开始,终于走向了一个尘埃落定的节点。而属于沈星回和顾宴的,真正的未来,此刻,才刚刚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抉择(完) 第36章 番外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在咖啡馆被下药、易感期提前爆发的那一刻,才恢复的记忆。 其实不是,记忆的闸门,早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松动了。从顾宴在阳台那通电话起疑,到顾宴第一次带我“回家”,见到我父母的那一天。 当妈妈提起“顾家二少爷”,顾宴明显紧张地打断她时,一些模糊的碎片就在脑海里冲撞。那种违和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了心底。 真正让大部分记忆如潮水般涌回的,是顾宴出差回来的前一晚,我收到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的时候。 看着视频里那张和“未婚夫”一模一样的脸,抱着另一个Omega走进酒店房间,巨大的冲击和背叛感之下,被压抑许久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失忆筑起的脆弱堤坝。 我想起了我是谁,想起了顾洛川是谁,也想起了顾宴是谁。 那一刻,世界仿佛瞬间清晰,又瞬间无比混乱。 我记起了顾洛川的虚伪和背叛,也记起了顾宴多年前那场被顶替的救命之恩,以及后来我们之间因为误会而渐行渐远的关系。 同时,失忆这几个月来,与顾宴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也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小心翼翼的紧张,他醋意大发的幼稚,他编织的那个名为“爱与保护”实则充满掌控的牢笼。以及,我自己在失忆状态下,对他产生的、不受控制的依赖和心动。 恢复记忆的我,应该立刻揭穿他,愤怒地指责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骗子,不是吗? 可是,当我看着手机里那个视频,听着门外他焦急担忧的呼唤,我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 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攫住了我。 对顾洛川,是彻底的失望和厌恶,连带着对那场建立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基础上的“婚约”感到无比荒谬。 而对顾宴,除了被他欺骗的愤怒和无力感之外,竟然还有一丝心疼?和一种连我自己都害怕深究的,隐秘的欣喜。 我心疼他多年前的付出被窃取,心疼他一直以来的解释被误会,心疼他只能以这种“扭曲”的方式靠近我。 我欣喜原来这些年,那个我以为讨厌我、疏远我的顾宴,竟然一直怀着这样的心思。他用一种极端甚至错误的方式,证明了他的爱意。 甚至连带着三年前的出国,都是因为我。 这种认知,让我感到恐慌。我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处心积虑骗我、控制我的人,产生这种情绪?可另一种情绪又与之争的不相上下,如果他真如此恶劣,当初又为何会冒死救我? 所以,我选择了继续“失忆”。 我将计就计,没有立刻戳穿他。我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他能做到哪一步。更重要的是,我需要时间,来厘清我自己混乱的感情。 我冷眼看着他因为我收到视频而慌乱,看着他笨拙地解释,甚至故意拉黑他的小号,看着他假意“受伤”逼我开门,我像一个清醒的旁观者,看着他在名为“沈星回”的漩涡里挣扎,同时也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 我大抵知道他说了什么哄住想说出真相的顾洛川,知道他们之间的摊牌。当我站在楼梯上,听着他们争吵,说出那些过往的真相时,我想转身就走,假装自己不知道,继续做个失忆快乐的小傻子的。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但那一刻,我确实打算轻手轻脚的离开。 奈何二人举止过大的拉扯,眼见着有人要摔到,我慌了一瞬,手中的杯子一时不察掉了下去,刚刚还在拉扯的二人纷纷侧目,如此我也只能装成听见他们对话的全过程,假意被“真相”震惊,而后脸色惨白的离场。 说实话,装可怜并不是我的强项,为此我还拧了大腿一把,进屋后才敢小声为自己刚刚的粗鲁买单,也算是做戏做全套,符合人设了。 屋内,被迫得知“真相”的我也无法像平常一样使唤顾宴让他替我擦药、揉腿,真是那那糟心。 偏生那个omega又来找晦气,一肚子怨气的我也只好先找他玩玩。毕竟,车祸的账我还没找他算,他一个间接施害者倒是天天到我面前蹦跶起来了,这么会蹦,不给他点颜色悄悄,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我如期赴约,当我被下药,易感期提前,面对两个Alpha的胁迫时,我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 出门前我特意注射了抑制剂,但没想到对方那么卑鄙,居然给我下药,好在我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有。 药效发作需要一段时间,我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支撑那半个小时的“虚弱期”,当然,对我一个S级omega来说,哪点子虚弱无力,算不得什么。 但药效发作期间的我,撂倒两个alpha并没有顾宴到场时那么从容,若是顾宴没有及时赶到,或是外面那个omega过来监督,后果不堪设想。 在他破门而入的那一刻,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恐慌和杀意,我明白了,这个男人,或许方式错了,但他的爱是真的。浓烈、偏执,却也纯粹。 事情败露,偷溜被抓包,两个alpha还被我打的跪地求饶,一切都瞒不住了,我只得“恢复”记忆,用最强势的姿态,处理了顾洛川和那个Omega。然后,把最难解的题,留给了我和他。 几天的冷静期,与其说是考虑,不如说是说服我自己。 这些天,我从未出门,但却能准确的看到顾宴扼杀情敌的桩桩件件。 从疑似顾家大少奶奶另有其人,到omega逼婚,顾大少爷以死相逼誓不求娶,再到顾大少爷失手误伤omega,致其流产,即日起被omega协会追究责任。 我知道,是顾宴出手肃清情敌,当然,为了避免我误会,对方也连夜发消息告诉我他只是找人引导omega母凭子贵,后面的事情,他一概没插手,语气急切诚恳,生怕我误会。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活像个害怕被丈夫休了的小媳妇,惹人发笑。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也在内心不断地问自己:能接受这样一份始于欺骗和掌控的感情吗?能忘记他做过的一切,只看向未来吗? 答案是否定的,我无法忘记,那些记忆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 但是,我可以选择原谅,选择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因为,在那些欺骗和掌控之下,我同样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爱。而我自己,在恢复记忆后,依然无法抑制地为他心动。 无论是失忆时那个依赖他的我,还是恢复记忆后这个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的我,都无法否认,顾宴这个人,早已在我心里占据了独一无二、无法被取代的位置。 所以,在那个夕阳西下的琴房里,我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告诉他我的选择。 不是作为失忆后懵懂无知的沈星回,而是作为完整的、拥有全部记忆的沈星回,清醒地,走向了他编织的,名为“爱”的罗网。 我知道前路或许还会有摩擦和考验,但这一次,我们将以真实的彼此,共同面对。 顾宴,你骗了我一次。 那么,就用你的余生,来好好弥补吧。 而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番外 第37章 秘境探险 “嗡。” 低沉而悠长的钟鸣自天际传来,回荡在云雾缭绕的裂谷之间。那道横亘于两座峭壁之上、流光溢彩的巨大光门,随着钟声逐渐稳定,门内光影流转,氤氲着神秘而不测的气息。 三十年一启的“雾隐秘境”,终于开启了。 光门之前,各色遁光如流星般划过,来自不同宗门的年轻弟子们齐聚于此,衣袂飘飘,法器辉映,人声鼎沸中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紧张。 昆仑派一行人身着月白道袍,袖口绣着小小的山峦印记,站在离光门不远的位置,格外引人注目。 带队的内门长老须发皆白,面容肃穆,他目光扫过眼前内门弟子,沉声道:“秘境之中,机缘与危险并存。此行,以历练为主,但切记,保全自身方为第一要务。秘境元婴期以下方可入内,其内规则莫测,妖兽横行,甚至,还需提防人心。”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为首的青年立刻踏前一步,躬身行礼。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正是掌门座下七弟子,此次昆仑队伍的领队沈逾白。 “长老放心,逾白定不负宗门所托,必当竭尽全力,完成宗门交代的任务,并将师弟师妹们平安带回。”他声音清越,语气坚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引得身后几位同门眼中都流露出信赖之色。 齐长老抚须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但随即又化作一声轻叹:“唉,若是月微仙尊座下的君遥师侄未曾……唉,罢了。” 他话语一转,语气明媚起来,却不见面上展颜,“他刚刚渡劫,修为尚需稳固,否则此次由他与逾白你一同带队,老夫也能更安心些。” “回想前几次秘境开启,哪次不是你们二人并肩?君遥那孩子,剑心通明,每每总能于危急关头,救同门于水火。” 这话语本是感慨,听在沈逾白耳中,却仿佛一根细刺,轻轻扎在了心底最敏感处。 君遥,又是君遥!那个永远清冷孤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天赋卓绝,总能轻易夺走所有目光的身影。 自己与他同为这一代弟子中的翘楚,一冰一火,昆仑双壁。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似乎总差了那么一程,哪怕率先结丹,都打不过那时尚在筑基中期的君遥,永远活在“君遥之下,万年老二”的阴影里。就连长老无心的感慨,也像是在提醒着他的不足。 他眼底一丝几不可察的阴霾掠过,随即被他迅速压下,声音反而更加洪亮了几分,仿佛要借此驱散那无形的比较:“长老勿忧!君师弟虽不在,但有弟子在,弟子绝不会让任何一位同门受损!定当竭尽全力,护大家周全!” 他话音未落,身旁一个声音便柔柔地附和起来,带着恰到好处的仰慕与信赖:“齐长老,您就放心吧。有沈师兄在,我们定能安然无恙。我们昆仑派弟子,自当以师兄马首是瞻,互相照应,绝对完好无缺的回来。” 说话的是掌门座下九弟子温以然,筑基中期修为。他生得眉眼精致,气质温婉,此刻微微仰头看着沈逾白,眼神纯净,语气真诚,极易让人产生好感。 他口中说着“昆仑派弟子”,更是将他们团结一心、同甘共苦的毅志说了出来。 齐长老闻言,再次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眼前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正在此时,周边其他门派的弟子已开始陆续化作流光,投入那七彩光门之中。 “时辰已到,你们也进去吧。”齐长老挥了挥手。 “是!”沈逾白应声,随即自然地伸手,牵住了身旁温以然的手腕,低声道:“师弟,跟紧我。”动作熟稔,显是平日便如此。 温以然脸颊微红,轻轻“嗯”了一声,任由他牵着,两人率先化作一道白光,射入光门。其余几名弟子也紧随其后,身影接连没入流光之中。 齐长老目送着他们消失,抚须的手微微一顿,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方才那一瞬间,他似乎觉得进入秘境的身影比原定的七人,多了一个?那感觉极其短暂,仿佛只是光影晃动造成的错觉。 “真是老眼昏花了不成。”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用力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时,光门前已空无一人,只有秘境入口的能量依旧在缓缓波动。他只得将这点疑虑压下,归结为自己年事已高,看花了眼,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自己恍惚的那一眼,并不是错觉,他也不知道,这次秘境探险中,混进了一只妖兽。 …… 短暂的天旋地转,空间置换的失重感传来。 下一刻,脚踏实地的感觉回归,一股混合着腐殖土气息的、浓郁至极的草木灵气扑面而来。 沈逾白稳住身形,第一时间环顾四周。他们落足之处,是一片极其茂密的古老森林。参天古木拔地而起,虬结的枝桠与宽大的叶片层层叠叠,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只有些许斑驳的光线顽强地穿透下来,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地面上投下零星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植物腐烂的特殊气味,四周一片死寂,唯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断续而诡异的怪叫声,衬得整个环境愈发沉闷和压抑。 即使是经验相对丰富的沈逾白,此刻也不禁心生警惕。秘境之中,越是看似平静的地方,往往隐藏着越大的危险。他怕的就是刚一落地,便撞上什么难以应付的强大妖兽。 “清点人数!”他低喝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几名弟子显然也被这环境震慑,闻言立刻行动起来,互相确认。连同沈逾白和温以然在内,一共八人,无人掉队,也无人因传送而受伤。 确认人员无恙,沈逾白稍稍松了口气,但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那些幽暗的树影。他注意到队伍中那名来自炼丹峰、主修木系辅助功法的女弟子,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被这阴森的气氛吓到了。 沈逾白、包括其他几个弟子其实都不太明白,这个秘境明明至少选筑基期的弟子前来历练,为什么会让一个还在练气期的小师妹跟来?是炼丹峰没人了吗? 哪怕对方是炼丹峰峰主最喜爱的弟子,也不能这般胡闹!但掌门和长老们的决策他无法改变。 沈逾白深吸一口气,知道此时士气最为重要。他压下心中的警惕,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轻松的笑容,刻意用闲聊般的语气开口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这次落在了森林里。你们是不知道,上次我与几位师兄师姐进入一个秘境,一落地就直接掉进了一片黑水湖里。” 他语速平缓,带着些许回忆的调侃:“那湖水冰冷刺骨不说,我们甫一落水,还没来得及施法稳住身形,就惊动了湖底沉睡的一条百年蛇妖。” “倒霉悲催,我们连岸边的泥土都没摸到,那蛇妖就搅动着湖水攻了过来,当真是狼狈不堪,差点一进来就全军覆没。现在想想,还真是惨不忍睹。” 他这番略带自嘲的经历分享,果然起到了效果。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几名弟子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好奇和放松的神色。 温以然立刻心领神会,柔声接话道:“沈师兄修为高深,经验丰富,有他在,我们不必过于害怕,师兄定会护我们周全的。”他话语温软,眼神充满信赖地望向沈逾白,无形中进一步稳固了队伍的信心。 众人纷纷点头,心中稍安,开始好奇地打量起这片原始森林。 然而,这片森林的“友好”似乎仅限于此。 就在众人心神略微放松的刹那。 “嘶嘶——” “沙沙——沙沙——”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的摩擦声和爬行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响起!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仿佛有无数东西正贴着地面,穿过落叶和灌木,向他们迅速合围! “敌袭、警戒!”沈逾白脸色骤变,厉声喝道! 无需多言,所有人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已然汗毛倒竖!长期的宗门训练及前几次的下山历练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几人几乎是本能地动作起来,“锵锵”几声,飞剑、法器等瞬间出鞘,灵光闪动。 他们迅速靠拢,形成一个背对背的小小圆阵,神色紧张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灵力在体内急速运转,随时准备发出雷霆一击。 空气中的腥气似乎浓郁了几分,那“嘶嘶”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幽暗的林木深处,隐约可见一道道细长、迅捷的黑影在其中穿梭,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将方才那片刻的轻松氛围撕得粉碎。 沈逾白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知道,秘境的第一道考验来了,虽然比他想象的快,但好在刚刚安抚了同伴的心。他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再次闪过齐长老的话“君遥总能于危急关头,救同门于水火”。 一股混杂着屈辱和不甘的火焰,在他心底悄然燃起。这次秘境探险,他一定要证明,没有君遥,他沈逾白同样可以! 虽然历练过,但人对未知事物总是充满恐惧,在敌方没有露面之前,几人背靠着背一脸紧张,喉咙也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阴影之中,某种长条状的、蠕动的身影,带着冰冷的反光,越来越清晰。 沈逾白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剑身嗡鸣,映照出他凝重无比的眼神。 危机,已至。 第38章 蛇潮 那一片猩红的色彩,如同潮水般从古木的阴影中、从堆积的腐叶下涌出。 是蛇。 通体赤红,唯有瞳孔一点漆黑的蛇,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它们相互纠缠,蜿蜒前行,将昆仑派弟子们结成的圆阵层层包围,不留一丝缝隙。 冰冷的蛇信嘶嘶作响,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交响曲,无数双毫无感情的竖瞳锁定着阵中的“猎物”。 几名年纪较轻、经验尚浅的弟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法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那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腥气与杀意,几乎要压垮他们的神经。 沈逾白的心也沉了下去,但他身为领队,绝不能自乱阵脚。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迅速辨认出了这种妖兽的来历:“赤线妖蛇!单体实力低微,并无灵力,唯靠毒液伤人。但它们是群居妖物,数量极其庞大,悍不畏死,以我们目前的修为,若被它们彻底缠上,极难全身而退!”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同门耳中,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不过,大家不必过度恐慌!蛇多,我们人也多!若是单独一人遭遇,自是十死无生,但我们有八人!只需固守阵型,相互依托,有人设立防护,有人主攻,有人策应,必能将它们逼退!” 他几句话点明了危机,也指出了生机。众人闻言,精神稍振。是啊,他们并非孤军奋战。 “温师弟!”沈逾白立刻下令。 “明白!”温以然反应极快,应声的同时,双手已掐动法诀,一道淡蓝色的、水波流转的防护罩瞬间撑开,将众人笼罩其中。他修为不俗,这防护罩凝实稳固,给了众人第一重安全感。 “土灵根、金灵根两位师弟,加固防护!” 另外两名弟子闻声而动,土黄色的灵光与锐利的金芒立刻融入淡蓝色的防护罩,使其光芒更盛,厚度也增加了不少,仿佛一道坚固的壁垒。 “炼丹峰的林师妹,烦请留意各位师兄灵力消耗,随时准备补充。”沈逾白又看向那名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女弟子。 林师妹用力点头,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丹药玉瓶,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安排妥当,沈逾白眼神一厉:“其余人,随我攻击!注意灵力分配,固守优先,灭敌次之!”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出手。剑指一并,凌厉的剑气化作数道白光,精准地射向试图扑上防护罩的赤线妖蛇。 其他几名攻击型灵根的弟子也纷纷效仿,火球、水柱、雷矢等各种法术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撞击在蛇群之中。 “噗嗤!” “嘶!” 蛇群仿佛没有理智的死士,前排的同伴被瞬间击杀,血肉横飞,后面的却依旧前仆后继地涌上,用身体疯狂撞击、撕咬着防护罩。防护罩光壁上不断荡漾起涟漪,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防护罩外很快堆积起一层厚厚的、扭曲的蛇尸。这惨烈无比的画面,冲击着每一个人的感官。 一名心理素质稍差的弟子,终于忍不住,猛地弯腰干呕起来,撑起防护罩的灵力也随之剧烈波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间的疏漏!蛇群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立刻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几条格外粗壮的赤线妖蛇如同红色闪电,猛地从那灵力薄弱的缺口处钻入,猩红的蛇口大张,露出淬毒的獠牙,直扑阵心辅助系为主的林师妹! “不好!”沈逾白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心头巨震!林师妹是炼丹峰峰主的掌上明珠,天赋卓绝,深受宠爱,此次跟随出来历练,若是折损在这里,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可他正全力应对正面如潮水般的攻势,根本来不及回援!眼看那毒牙就要触及林师妹惊恐失措的脸庞。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身侧掠过,快得只留下一抹残影。下一瞬,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已揽住林师妹的肩头,将她轻轻向后带开半步。同时,另一只手掌探出,五指张开,掌心之中,刺目耀眼的银色电光骤然爆发! “噼啪!” 爆裂的雷弧精准地轰在那几条赤线妖蛇头上,瞬间将其电成焦炭,连挣扎都未曾发出。紧接着,那人掌心雷光再吐,化作一张细密的电网,瞬息间便将防护罩上那个小小的缺口修补完毕,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呼吸之间。 危机解除! 沈逾白心中狂喜,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但他深知此刻绝非道谢之时,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将所有的后怕与愤怒都倾注到了手中的攻击上。剑光愈发凌厉,法术更加狂暴,仿佛要将刚才那瞬间的无力感彻底宣泄出去。 那名出手之人,是面容冷峻、沉默寡言的君墨。他救下人后,甚至未曾多看林师妹一眼,只是薄唇微启,声音冷淡如冰:“扶他起来。” 林师妹惊魂未定,闻言下意识地看向那名因呕吐而险些酿成大祸的弟子。那弟子此刻满脸羞愧与恐惧,几乎要瘫软在地。君墨的话语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林师妹咬了咬牙,上前搀扶住他。 感受到同门的支撑,那名弟子也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差点害了所有人。他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内心的恐惧,在林师妹的搀扶下,重新站稳,将所剩不多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防护罩中,防护罩的光芒再次稳定下来。 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意志与数量的消耗战。昆仑弟子们彼此依靠,攻守有序。沈逾白指挥若定,君墨则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刻,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化解危机,他的攻击带着一种野性的精准与高效,与昆仑派正统的术法路数截然不同,却异常有效。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蛇群的攻势明显减弱,地上的蛇尸堆积如山,残存的赤线妖蛇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块“硬骨头”不好啃,开始出现溃散迹象。 沈逾白看准时机,体内灵力澎湃涌出,双手结印,低喝一声:“烈火幽冥!” 轰! 炽热的火焰以其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漩涡,将周围残余的蛇群尽数卷入其中。焦糊味瞬间取代了血腥味,只有寥寥数条速度极快的赤线妖蛇侥幸逃脱,仓皇钻入林中消失不见。 危机,终于彻底解除。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浓郁的血腥气更是如同实质。沈逾白不敢怠慢,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以免引来更强大的妖兽。 他迅速确认所有师弟师妹均未受伤,只是灵力消耗过大,神色疲惫。他当机立断:“此地血腥气太重,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寻找安全的休整之地!” 众人自然无异议,强撑着精神,在沈逾白的带领下,迅速离开了这片修罗场,向着森林更深处前行。 直到夕阳西沉,暮色四合,他们才在一处背靠山壁、相对开阔干燥的地方停了下来。众人合力,利用周围的材料和简单的法术,搭建起一个临时的庇护所,并升起了篝火。 跳跃的火焰驱散了夜晚的寒意,也稍稍抚平了众人紧绷的神经。篝火旁,气氛有些沉默。 那名之前失态的弟子,挣扎着站起身,面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各位师兄师姐,还有林师妹,刚才、刚才是我没用,差点连累了大家,我、我……” 他的话未说完,沈逾白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信:“不必过于自责,恐惧乃人之常情,初次面对这等场面,有所失态在所难免。重要的是,你最后克服了恐惧,重新站了起来,守住了自己的位置。此次经历,于你而言,便是成长。” 温以然也柔声安慰道:“是啊,师弟,我们都理解。经过此事,下次你定能做得更好。” 其他人也纷纷出言表示谅解,那弟子闻言,眼圈更红,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份愧疚与感激埋在了心底。 这时,林师妹站起身,走到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君墨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恩公刚才救命之恩!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小妹炼丹峰林素心,日后若有差遣,定当报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君墨身上,他依旧穿着那身弟子服,面容冷峻,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他抬眸看了林素心一眼,眼神淡漠,没有丝毫波动,只吐出两个字: “君墨。” 然后,便再无言语,重新将视线投向跳跃的火焰,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语气中的疏离与冰冷如此明显,林素心满腔的感激与热情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得讪讪地收敛起来,再次道谢后,默默坐回了原位。 沈逾白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君墨,从蛇群围攻时那惊艳的出手,到此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个名叫“君墨”的弟子,给他一种极其强烈的违和感。 身为掌门亲传,他对宗门内十二峰的核心弟子,即便不熟,也至少混个脸熟。可对此人,他却毫无印象,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 但送行时的齐长老并未提出异议,沈逾白只能暗自猜测,或许这位君墨师兄是某位长老秘密培养的弟子,常年闭关,不为人知,此次秘境之行方才出世历练。虽然这个解释仍有些牵强,但似乎是目前最合理的了。 他不知道,健忘的齐长老,忘了清点人数,导致队伍中混进一只奇特的物种。 经过休整,众人的状态恢复了不少。温以然看了看沉默的众人,主动开口,将话题引向了此行的正题:“沈师兄,我们已进入秘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宗门交代的任务。” 提到任务,沈逾□□神一振,暂时压下了对君墨的疑虑。他点了点头,神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他心念一动,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简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正是记载了此次秘境详细任务信息的宗门玉简。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沈逾白将神识沉入玉简之中,开始阅读其中的内容。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他脸上的从容与严肃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与僵硬。 他握着玉简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甚至有些发白,目光死死地盯着玉简,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甚至堪称荒谬的内容。 周围的弟子们察觉到他的异样,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篝火旁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蛇潮 第39章 誓死完成的任务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围拢过来时脸上探究的神情。沈逾白手中那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简,此刻成为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然而,当他们的神识探入玉简,查询其内容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玉简之内,原本应该罗列着数项宗门任务的光滑表面上,此刻竟是空空荡荡,唯有五个古朴的大字孤零零地悬浮在中央。 寻找月见草。 “就这一项?”一个弟子忍不住低声嘟囔,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众人收回手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以往秘境历练,玉简中至少会记载三五项任务,或是采集特定灵材,或是猎杀某种妖兽,或是探索未知区域,何曾像这次这般,只有单一的一项?这未免太过反常。 “是不是玉简出问题了?”另一名弟子再次凑近了些,几乎要将脸贴上去,左看右看,试图从那大片空白中找出隐藏的符文或信息,可惜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或许、是这月见草极其难得,获取过程凶险万分,所以宗门才只给我们这一项任务,让我们集中全力获取?”有人猜测道,语气带着不确定。 “也有可能,长老们是想让我们以寻找月见草为主线,其余时间自行在秘境中探索历练?”这个说法得到了一些人的点头附和。 甚至有人半开玩笑地低语:“总不会是长老一时疏忽,给错了玉简吧?” 正当各种猜测纷纭,疑惑萦绕在每个人心头之际,异变突生! 那枚安静的玉简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光芒凝聚,一道清晰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人一身月白道袍,清风道骨,面容俊雅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与疲惫,正是昆仑派长老,月微仙尊。 然而,更让弟子们震惊的是,在月微仙尊身侧,一张石床上,静静躺着一个人。那人同样身着昆仑弟子的服饰,面容苍白得毫无血色,双眼紧闭,长睫如蝶翼般脆弱地覆盖在眼睑上,唇瓣亦是淡白。 可即便如此,也难掩其绝世的风华,那是一种清冷到了极致,反而生出惊心动魄的美,仿佛九天之月坠落凡尘,即使沉寂,也足以勾魂摄魄。 “君、君遥师兄!”有弟子失声惊呼。 在场众人,除了依旧面无表情的君墨,以及眸光微闪、迅速垂下眼帘的温以然,其余人皆是一脸骇然与不解。 沈逾白心中亦是翻腾起巨浪,他巴不得这个永远压自己一头的师弟早日消失,但面上却瞬间切换成了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关切,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焦急: “月微师叔!君遥师弟他、他这是怎么了?”齐长老分明告诉他们君遥已成功渡劫,为何会重伤昏迷至此,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月微仙尊的虚影轻轻一叹,那叹息声中充满了痛惜与沉重,他目光爱怜地扫过寒玉床上昏迷不醒的君遥,声音低沉而沙哑:“唉,此事,乃宗门之秘。” “遥儿他渡劫失败,金丹受损严重,已是昏迷不醒。外界所言成功渡劫,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以防你等进入秘境寻找月见草时,被其他心怀叵测的门派知晓,横加阻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弟子,带着一种托付重任的凝重:“你们需知,修真界并非一片祥和,不知有多少人,不愿见我昆仑再出一位如遥儿这般的天才。”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心中那点因为任务单一而产生的疑虑顿时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肩负重任的使命感。防范人心,保护宗门天才,这理由足够充分。 月微仙尊继续道:“宗内存有的月见草,早已在为遥儿稳定伤势时用尽。如今遍寻修真界,唯有这三十年一启的千嶂秘境之中,方有可能寻得新的月见草。” “此行,一切就拜托你们了。”他的目光特意落在了林素心身上,“林师侄,你乃炼丹峰高徒,是众人中唯一识得月见草之人,此行务必照顾好自己,协助众人找到月见草。” “仙尊放心,弟子定当竭尽全力!”林素心连忙躬身应道。 沈逾白也立刻代表众人表态,声音铿锵:“请师叔放心!弟子沈逾白,必率领诸位同门,寻得月见草,助君遥师弟早日康复!” 月微仙尊的虚影欣慰地点了点头,影像随之缓缓消散,玉简的光芒也黯淡下去,恢复了普通模样。 众人的目光从玉简上收回,却注意到,君墨和温以然仍怔怔地望着影像消失的方向,神情各异。 君墨的侧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愈发冷硬,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温以然,则是眼神复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 沈逾白只当他们是过于担忧,便出言打破沉寂,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影像都消失了,再看也无法立刻回到昆仑。放心吧,有我们这么多人,定能很快找到月见草,届时就能回去医治好君遥师弟了。” 温以然被他话语惊醒,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推开沈逾白搭在他肩上的手,语气冷淡却还是点头附和道:“师兄说的是。”沈逾白这才意识到刚刚说错话了,连忙附上讨好的笑容。 他忘了温以然不喜君遥,和他不喜君遥的原因不同,温以然从小对自己的外貌极为自信和欣赏,直到遇到君遥,对方那张脸让本该出现在那里,那儿就是中心的他成为了背景板。 让往常收惯信物的温以然在一次历练时接了一个小师妹的玉佩,却被对方告知那是送给他身旁的君遥的,被一旁看戏的师弟们取笑自恋狂的恼火。 特别是一年前不知那些无趣的人搞的天下第一美人榜单,温以然为此日日在外抛头露面刷存在感,就为了夺得头筹。 奈何天不随人愿,在定榜第一的前两个时辰,君遥偶然出关去任务堂领任务,意外迷倒了一众新入门的小师弟小师妹,自此他与天下第一美人失之交臂,定榜在了了解第二,内心对君遥的怨恨越来越深。还便天天在外造谣,怼那些君遥的爱慕者。 然而,沈逾白不知道,此时的温以然脑海中的想法与他想的大相径庭。温以然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刚才看到的画面,君遥那毫无生气的、苍白却依旧惊为天人的脸,以及月微仙尊那深不见底、饱含痛楚的眼神。 虚伪,不知这二字骂的是谁,温以然气愤的紧了紧拳头。 任务明确,众人立刻围拢到林素心身边,开始询问月见草的细节。 “林师妹,这月见草究竟是何模样?一般生长在何处?”沈逾白问道。 林素心定了定神,仔细回忆着典籍中的记载:“月见草,通体莹白,叶片如弯月,茎秆笔直,顶端会开出一朵散发柔和月华般光芒的小花。它性喜极阴,却又需汲取月之精华,故而只生长在至阴之地的洁净水源中央,通常是在湖泊或寒潭的中心小岛上,或是漂浮在静谧无波的深水之上。” “我们如今落在森林,按照常理,森林深处必有水源,我们往里探寻,应该很快能找到符合条件的湖泊。” 接着,她又详细科普了月见草的功效:“月见草乃天地奇珍,其主要功效便是修补受损的金丹,滋养丹田。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不常为人知的效用,便是能加速肉身与金丹的契合度,并有稳固神魂之奇效。” “可惜此草无法人工养殖,离土即需特殊玉盒保存,药性也会随时间缓慢流逝,否则我们也不必非要等到秘境开启才来采集。” 说到此处,她秀眉微蹙,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不过、据丹道典籍记载,金丹一旦受损,几乎无药可医,更别提修补。” “而那‘增加金丹与肉身契合度’的说法,更是闻所未闻,除非、除非是夺舍之人,强占了他人躯壳,无法完全融合体内的金丹,才需要月见草来稳固神魂,强行提高契合。” 她的话语虽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众人心中荡开了涟漪。是啊,自古以来他们就没听说过金丹受损还能修补的,至于后者,君遥师兄/弟是自身结丹,何来“契合度”一说?这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其余弟子听后也面面相觑,觉得此事透着古怪。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旁听的温以然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林师妹多虑了,典籍是死的,人是活的。或许君遥师兄情况特殊,渡劫时引发的异变非比寻常,才导致了这种需要月见草双重功效的伤势。” “掌门和月微师叔修为通天,见识广博,他们既如此决定,定然有其深意。我们身为弟子,尽力完成任务便是,不可妄加揣测。”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瞬间安抚了众人刚刚升起的疑虑。是啊,掌门和仙尊难道还会害君遥师兄/弟不成?定是师兄/弟伤势奇特。 沈逾白也顺势点头,压下心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感,吩咐道:“温师弟所言极是。今日经历连番变故,大家也都累了,早些休息,养精蓄锐。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寻找湖泊与月见草!” 众人纷纷称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又接收到如此震撼的消息,精神确实已颇为疲惫。他们三三两两起身,进入早已搭好的简易帐篷休息。按照安排,第一轮守夜由君墨负责,待到夜半再换人。 篝火旁,很快只剩下君墨一人。他依旧坐在原地,背脊挺直,如同一尊沉默的石雕。跳跃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他抬起头,望向被古木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那一轮清冷的孤月高悬其间。无人知晓,这片冰冷的月光下,他心中正翻涌着何等汹涌的浪潮。 …… 昆仑山,雪隐峰。 月微仙尊居住的静室之内,他缓缓关闭了留影石,周身那属于长辈的温和与沉重瞬间褪去,只剩下化不开的疲惫与一种近乎偏执的幽光。 他起身,走到静室一角,手指在墙壁某处看似寻常的纹路上轻轻一按,伴随着机括转动的轻微声响,一道暗门无声滑开,露出其后向下的、寒气森森的阶梯。 他步入其中,沿着阶梯而下,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石壁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这是一处隐藏极深的地下冰窖。 冰窖中央,并非寒玉床,而是一整块万年不化的玄冰,玄冰之上,静静躺着一名男子。他身着与影像中“君遥”一般无二的昆仑弟子服饰,面容俊美绝伦,只是他的脸色是一种彻底的、毫无生机的苍白,仿佛灵魂早已离去,只余下一具完美无瑕的躯壳。 月微仙尊走到玄冰旁,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美梦。他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抚上那冰冷刺骨的脸颊。触手之处,唯有永恒的寒冰与死寂。 “阿昀。”他低低唤道,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与温柔,蕴含着刻骨铭心的思念,“我又来看你了,让你独自待在这冰冷之地,是我的不是。” 冰窖内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带着白气。 “你知道吗?今日,我见到了那些去寻找月见草的弟子们,他们都很年轻,充满朝气,就像当年的我们。” 他喃喃自语,目光痴痴地流连在那张毫无反应的脸上,“我对着他们,说着为‘君遥’寻药的谎言,阿昀,你不会怪我吧?我别无他法,唯有此法,方能让你早日脱离这苦寒。” 他的指尖细细描摹着对方眉眼、鼻梁、唇瓣的轮廓,仿佛要将这容颜刻进灵魂深处。“三十年,又一个三十年过去了。阿昀,没有你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这昆仑山的雪,看了百年,依旧冰冷刺骨,但远不及你当年离去时,看我那最后一眼。”声音渐渐低沉,带着无尽的悔恨与哀伤。 “是我无能,当年未能护你周全,是我痴妄,偷习禁术,强留你于世。可我,如何能眼睁睁看你离我而去?” “阿昀,再等等,很快,只要他们带回月见草,这次一定可以救你。届时,你便能醒来,我们便再也不用分离,不用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冰窖之中。” 诉不尽的思念,道不完的悔痛,在这极寒的寂静中缓缓流淌。最终,他止住了话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仿佛要将这漫长等待中缺失的注视,一次性补全。 过了许久,他轻轻除去鞋履和外袍,侧身躺上了那冰冷的玄冰,小心翼翼地将那具毫无生息的身体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对抗那万古不化的严寒。 他闭上眼,脸颊贴着对方冰冷的鬓发,如同拥抱着世间唯一的珍宝,在无尽的思念与期盼中,沉沉睡去。只有那紧蹙的眉峰,昭示着即使在梦中,他也未曾得到片刻安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誓死完成的任务 第40章 开路 翌日,天光未明,昆仑派弟子们已凭借着宗门多年养成的严苛作息准时醒来。然而身处这片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古老森林,所谓的“清晨”只是一种奢望。 头顶依旧是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墨绿色树冠,将本就熹微的晨光吞噬殆尽,四周昏暗如同夜幕未曾离去,只有夜行生物窸窣活动的声音偶尔响起,更添几分阴森。 一名弟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着眼前几乎与黑夜无异的景象,忍不住提议:“沈师兄,林子里太暗了,不如我们等天完全亮了再走吧?这样也安全些。” 沈逾白面上适时地露出几分纠结与权衡,心中却是一阵暗喜。拖延?他求之不得。每多耽搁一刻,那躺在寒玉床上的君遥恢复的希望便渺茫一分。 他巴不得永远找不到那劳什子月见草,好让那个永远压他一头的“天才”彻底沦为废人,甚至…… 他正欲顺势答应,一旁的温以然却抢先开口,声音清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可,昨日我们已观察过,这片森林枝叶蔽日,即便到了正午,林下也是这般灰蒙蒙的光景。若真要等到所谓‘天光大亮’,只怕一日也行进不了几里路。寻找月见草事关重大,耽搁不起。” 林素心显然对昨日的蛇群袭击心有余悸,小脸微白,怯生生地道:“可是……温师兄,天色如此昏暗,视线不清,万一再遇到像昨天那样的危险。” “照明便是。”队伍中那名土灵根的小师弟灵机一动,“我们可以制作火把!” 沈逾白立刻摇头否定,语气严肃:“不可。森林之中,枯枝落叶遍地,皆是易燃之物。使用明火,稍有不慎便会引燃整片山林,届时我们非但无法完成任务,自身也难逃火海之劫。” 他话音刚落,只见温以然已从自己的储物法器中取出了几颗物件。那并非是普通的萤石,而是颗颗都有鸽卵大小、圆润无瑕、散发着柔和而明亮光辉的夜明珠!柔和皎洁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方圆数丈的黑暗,将众人惊愕的表情照得清晰可见。 沈逾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是知道温以然的癖好的,他向来喜爱收集这些亮晶晶的宝物,尤其是夜明珠,平日更是珍若性命,等闲不肯示人。今日怎会如此大方地主动拿出? 更何况,温以然不是一向与君遥不对付吗?如此积极地赶路去寻找救治君遥的灵草,对他有何好处? 温以然似乎察觉到了沈逾白探究的目光,他微微侧头,语气平淡地解释:“此地过于昏暗,令人不适。早些找到月见草,我们也能早些返回宗门。”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夜明珠虽是我心爱之物,但眼下赶路要紧。” 沈逾白闻言,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只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或许,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乐于见到他人跌落泥潭吧。他暗自思忖,将那份不悦压回心底。 既已解决照明问题,沈逾白迅速安排好了行进队形。他亲自在前开路,实力不详但应该在他之上的君墨断后,其余人手握夜明珠,被保护在队伍中间,一行人朝着森林深处进发。 森林的地面盘根错节,粗壮的树根如同虬龙般凸起,无处不在的坚韧藤蔓更是层层阻隔,仿佛一张巨大的绿色蛛网。 沈逾白一手紧握着自己的本命长剑“流光”,灌注灵力,剑锋闪耀着锐利的白芒,不断挥砍,艰难地在藤蔓与灌木中开辟出一条小径。他一边开路,一边不忘回头提醒身后的师弟师妹们注意脚下。 他的左手执着剑,右手却始终紧紧牵着温以然,将他护在自己身侧最安全的位置。 看着心爱的“流光”剑身上不断沾染上黏腻的绿色藤蔓汁液,再望向眼前仿佛永无尽头的幽暗森林,沈逾白的心都在滴血。 作为一名剑修,自握剑之日起,师尊的教诲便言犹在耳。剑修当视剑如妻,珍之爱之,人与剑心意相通,方能臻至化境。 如今,看着自己的“爱妻”被这些污秽之物玷污,为了给那个他嫉恨的君遥寻药而受此委屈,他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憋在胸口,郁闷难当。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一丛格外茂密的荆棘前。他这一停,整个队伍也随之停滞。 温以然感受到他手心的僵硬,抬起那张精致无瑕的脸,困惑地看向他:“逾白师兄,怎么了?”见他目光一直胶着在沾满污渍的剑身上,温以然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几乎没有犹豫,手腕一翻,一柄通体流转着水蓝色光晕、造型秀美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正是他的本命剑。他将剑递向沈逾白,语气温柔:“用我的吧。” 沈逾白一愣,他固然心疼自己的剑,但更清楚温以然有着近乎苛刻的洁癖,让他心爱的本命剑沾染这些脏污,恐怕比砍在自己身上还让他难受。他连忙婉拒:“不必了,以然,我……” 温以然却会错了意,以为沈逾白是顾及他同为剑修,也会心疼自己的剑。他浅浅一笑,带着几分自嘲:“师兄不必顾虑我,我本就算不得什么正经剑修,这剑……随便用用罢了,无妨的。” 沈逾白想起温以然确实是半路改修的剑道,主武器曾是长鞭,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他并未点破,只是坚持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用‘流光’顺手些。”他实在不忍用对方的剑来做这等粗活。 两人这番推来让去,耽搁了不过片刻,却让队伍末尾的君墨眉头紧锁。他那双深邃的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周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若非顾忌身份,他恨不得直接上前,徒手将这些碍事的藤蔓尽数撕裂,也好过在此看这两人纠缠不清。 就在沈逾白与温以然相持不下之际,沈逾白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松开温以然的手,在储物袋中摸索片刻,随即,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这柄剑的外观极其特殊,剑身由无数细小的、如同碎冰般的碎片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拼接而成,缝隙间隐隐有幽光流转,看上去脆弱不堪,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然而,那古朴的剑柄上,却以清隽的字体刻着两个与之气质截然不同的字,忘昔。 此剑一出,一直沉默立于队尾的君墨目光骤然一凝,如同最敏锐的猎人锁定了目标,他的视线牢牢地钉在那柄名为“忘昔”的剑身之上,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林素心看着那仿佛一碰即碎的剑身,忍不住小声质疑:“沈师兄,这……这把剑,真的能砍断这些藤蔓吗?看起来不太结实。” 沈逾白自己心里也没底,耸了耸肩道:“试试便知。” 他运起一丝灵力,挥动“忘昔”朝前方一丛粗壮的藤蔓斩去。出乎所有人意料,剑锋过处,那些坚韧无比的藤蔓竟如同被利刃切开的豆腐般,悄无声息地断为两截,切口光滑如镜!甚至比他用本命剑“流光”时还要轻松省力! “咦?竟如此锋利!”众人皆是一惊。 有了“忘昔”这把开路利器,队伍行进的速度顿时快了许多。沈逾白心中暗喜,总算不用再糟蹋自己的“流光”了。 然而,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平日里惜字如金、冷漠疏离的君墨,今日却一反常态,目光始终跟随着他,或者说,是跟随着他手中的“忘昔”剑。 在行进途中,君墨甚至主动开口,声音低沉地询问:“沈师兄,此剑你从何处得来?” 沈逾白虽觉奇怪,但也未作隐瞒,一边挥剑斩断拦路的枝桠,一边随口答道:“你说‘忘昔’?前几日在宗门后山一处偏僻角落捡到的,看着奇特,便收了起来,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君墨闻言,不再多问,只是那盯着“忘昔”剑的目光,愈发深邃难明。 一路披荆斩棘,直到外界天色完全暗下,众人才寻了一处相对干燥的空地停下休整。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已是疲惫不堪。 安排好守夜顺序后,沈逾白随手将沾满绿色汁液和泥土的“忘昔”剑靠在身旁的树干上,然后便宝贝似的捧着自己的本命剑“流光”,走到不远处的溪水边,小心翼翼地清洗擦拭起来。 君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逾白,更准确地说,是追随着那柄被随意丢弃的“忘昔”。从第一眼看到这柄剑,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与悸动便攫住了他,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着他。 他走到沈逾白身边,看着对方专注地擦拭着“流光”,却对一旁的“忘昔”不闻不问,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为何不洗它?” 沈逾白正专心致志地伺候着自己的“爱妻”,被君墨这突兀一问,愣了一下。在师弟面前,他不好直接说“反正不是我的剑,脏了就脏了”,只得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敷衍道:“明日还要用它开路,现在洗了也是徒劳。等走出这片森林,再一并清洗不迟。” 说罢,他像是生怕君墨再追问下去,连忙拿起清洗好的“流光”和依旧脏污的“忘昔”,借口道:“我去寻以然师弟说点事。”便匆匆离开了溪边。 君墨站在原地,盯着沈逾白离去的方向,那双在夜色中隐隐泛着幽光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是夜,万籁俱寂,只有守夜弟子轻微的呼吸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当沈逾白在自己的帐篷里沉沉睡去,那柄被他随意放在角落、污秽不堪的“忘昔”剑,剑身那些碎片般的缝隙间,忽然毫无征兆地流淌出一缕极其微弱、近乎虚无的白色光晕。 那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了几下,随后,一个仅有拳头大小、朦朦胧胧的白色光团,极其艰难地从剑身中缓缓飘浮而出。光团自身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在这黑暗中勉强映照出周围的轮廓。 它轻盈地绕着剑身飞了一圈,仿佛有意识般,仔细“看”着剑体上那些斑驳的绿色汁液与干涸的泥点。 光团的光芒瞬间变得黯淡了些,传递出一种清晰可辨的、悲伤难过的情绪。它轻轻地、无助地在污渍上方盘旋着,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最终,它只能带着满身的落寞与无奈,重新化作一道微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忘昔”剑身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剑,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污秽,且沉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开路 第41章 剑灵十一 翌日清晨,当意识苏醒时,那小小的光团已经做好了继续忍受剑身污秽的准备。然而,预料中那种被黏腻、肮脏之物包裹的窒息感并未传来。 它惊讶地发现,昨日那些令人不快的绿色汁液和泥土斑点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光洁如新、带着淡淡梅香的气息的剑身。 这突如其来的洁净让光团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淹没。它欢快地、几乎是雀跃地绕着忘昔剑飞旋了好几圈,柔和的光芒因喜悦而明灭闪烁,如同一个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它下意识地认为,是那个将它从后山角落带出来的人,在昨夜为它清洗了身体。 带着满心的感激,它转过身,想要去寻找那道身影。然而,它刚一转身,便对上了一道沉静的目光,那道目光的主人,沈逾白,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半倚在帐篷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它。 小光团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欣喜地朝他飞了过去,轻盈地悬浮在他面前,光芒柔和地波动着,传递出清晰无比的感谢之意。它感谢他捡到了流落荒野的自己,更感谢他昨夜细心地将自己擦拭干净。 原来是剑灵,沈逾白心中了然,默默散去了指尖悄然凝聚的一丝法力。他还以为是森林里什么不干净的小精怪潜了进来。 他伸出手,虚虚地抚过光团,并未真正触碰,面上是一贯的从容,语气平淡地说道:“不必言谢,捡你不过是顺手之举,至于洗剑……”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将这份不属于自己的功劳认了下来,“既是我弄脏的,自然该由我来清理。” 尽管他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昨夜他明明只清洗了自己的“流光”,这忘昔剑为何会自行变得洁净?但这并不妨碍他顺水推舟,承下剑灵的这份感激。 一柄拥有自我意识的剑灵之剑,何其珍贵!寻常剑修需得修为达到极高境界,并以自身剑意常年温养,方有可能唤醒剑中沉睡的灵性。 他当初在后山捡到此剑,便是感知到其内蕴不凡,奈何尝试多次,始终无法将自身灵力顺畅注入,更别提驱使了,这才将其弃置在储物空间角落。他甚至还阴暗地想过,若是此剑被君遥得了去,岂不是如虎添翼?那才真能把他活活气死。所以他宁愿让这把非比寻常的剑,在自己的储物空间落灰。 他收回有些飘远的心神,那小光团依旧在他面前雀跃地飞舞,絮絮叨叨地介绍着自己:“我叫十一!是忘昔剑的剑灵哦!我很厉害的,真的!” 沈逾白敷衍地点了点头,心中不以为然:再厉害,不能为他所用,又与废铁何异?但他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好奇,问道:“十一?你何时生出意识的?又为何会流落在后山?” 无主还好,要是有主,捡了别人的东西,对方找上门来,那他可怎么也说不清了。 十一的光芒微微闪烁,似乎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醒来就在后山了。至于有清楚的自我意识,好像……是进入这个秘境之后才开始的。” 沈逾白若有所思,正欲再问,帐篷外传来了温以然清润的呼唤声:“沈师兄,你还没起身吗?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声音带着一丝关切。 沈逾白这才惊觉,与十一交谈竟忘了时辰。他一边迅速整理衣袍,一边扬声道:“无事,这便来了。”说着,他示意十一躲到自己身后,才掀开帐篷帘子。 温以然手拿夜明珠弯腰走了进来,目光立刻就被沈逾白身后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小光团吸引了。他素来喜爱一切明亮闪耀的事物,十一那纯净温暖的光辉瞬间击中了他的心扉,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下意识地就想靠近:“师兄,这是?” 十一似乎有些怕生,咻地一下又往沈逾白背后藏了藏,光芒都收敛了几分。沈逾白伸手虚拦了一下,解释道:“无妨,这是我师弟温以然。十一,出来吧。”他随即将十一的来历简单说了一遍。 十一这才怯生生地从沈逾白肩后探出“身体”,好奇地“打量”着温以然。那副又好奇又害怕的小模样,更是让温以然心生怜爱,连声追问细节。 与众人汇合后,林素心也对这奇特的剑灵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温以然立刻主动担当起介绍人,将十一的来历娓娓道来,引得众人阵阵惊叹。有了这个小插曲,队伍的气氛活跃了不少,一行人再次踏上寻找月见草的旅程。 行进途中,温以然对十一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不断与它交谈,询问它各种问题,甚至试图用灵力凝聚出更亮的光点逗它开心。十一似乎也逐渐放下了戒备,与温以然互动起来,光芒闪烁的频率都显得欢快了许多,昭示十一雀跃的心情。 唯一让它伤心的是,沈逾白用它的剑身开路,它又要被绿油油黏一天了,浑身上下都难受。 看着温以然与十一相谈甚欢,甚至偶尔会忽略自己,沈逾白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酸意,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温以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转过头,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打趣道:“沈师兄,你该不会连一个小剑灵的醋都要吃吧?” 这话引得周围几名弟子低笑起来,沈逾白脸上有些挂不住,强自辩解道:“胡说什么!”只是那语气中的不自然,却更坐实了温以然的调侃。 队伍末尾,君墨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尤其是在看到沈逾白那副坦然承受剑灵感激的模样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讥讽与不耻。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森林变得愈发幽暗,四周寂静得可怕,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为了驱散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众人不得不刻意找些话题,试图用这种方式壮胆,但同时也怕这声音惊动森林里位置的生物。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沈逾白挥动忘昔剑,斩断一根横亘在前的粗壮藤蔓时,旁边一丛看似无害的、颜色艳丽硕大花朵猛地一动,花瓣骤然张开,露出内部布满利齿的巨口,速度如同闪电般朝最前面的沈逾白咬来! “小心!”沈逾白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反手一剑,用忘昔剑精准地削断了那朵怪花的花茎。 怪花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但危机并未解除,忘昔剑的剑身上,沾染了那怪花溅出的暗紫色汁液,此刻正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缕缕刺鼻的白烟,这汁液竟带有强烈的腐蚀性! “啊!”十一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啜泣般的悲鸣,光团的光芒剧烈颤抖起来,显然为剑身受蚀而伤心不已。 沈逾白脸色难看,顾不上安抚十一,急声道:“是食人妖花!汁液有剧毒腐蚀性!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可他话音未落,四周的黑暗中,一双双如同鬼火般的幽绿光芒接连亮起。一株、两株、十株、百株,无数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食人花从腐叶下、树根后、藤蔓间钻出,它们挥舞着带刺的藤蔓触手,张开散发着恶臭的巨口,将一行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他们不知不觉间,竟闯入了一片食人花的巢穴! “结阵!迎敌!”沈逾白厉喝一声,瞬间将被腐蚀的忘昔扔在一边,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剑流光。其他弟子也纷纷色变,立刻背靠背结成防御阵型,法器灵光瞬间亮起,映照出一张张紧张而坚毅的脸庞。 战斗瞬间爆发! 食人花的攻击方式诡异而多样,有的喷吐带有麻痹效果的毒液,有的挥舞着如同钢鞭般的藤蔓抽打,更有甚者直接张开巨口噬咬而来。一时间,灵光与藤蔓交织,剑气与毒液碰撞,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沈逾白的流光剑化作一道白色匹练,纵横切割,将袭来的藤蔓纷纷斩断;温以然的本命剑则舞出一片水蓝色光幕,格挡开密集的毒液。 君墨并未动用兵器,只是双掌翻飞,凌厉的雷电落下,食人花便如同被电击般碎裂;其他弟子也各施手段,火球、土墙、水柱不断闪现。 十一也顾不上为剑身伤心了,它操控着忘昔剑自行飞起,虽然无法灌注灵力发挥最大威力,但凭借其本身的锋锐,也在食人花的围攻中穿梭劈砍,帮众人抵挡了不少来自死角的攻击。 然而,食人花数量实在太多,斩断藤蔓,它们很快又再生,击退一波,立刻有更多涌上。更糟糕的是,在激烈的战斗中,几名弟子手中的夜明珠不慎脱手,滚落在地,立刻被几株体型较大、似乎拥有一定智慧的食人花用藤蔓卷起,迅速拖入了厚厚的腐殖土层之下,不见了踪影。 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法术碰撞时爆发的光芒短暂地照亮周围狰狞的花影,视线受阻,众人的处境顿时变得岌岌可危! “我看不见了!” “小心左边!” 惊呼声四起。 就在这时,十一的光芒骤然变得炽亮!它如同一个小太阳般升腾而起,将周围十余丈的范围照得亮如白昼! “我来照明!”十一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它不再停留在一个地方,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在战圈外围飞旋起来,它所过之处,光线明亮,恰好将一株株食人花扎根的土地位置清晰地暴露出来。 “攻击它们的根部!”林素心在混乱中高声提醒,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尖利,“斩断主根才能彻底杀死它们!”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十一的精准“照明”,众人的攻击立刻变得高效起来。沈逾白的剑光、温以然的水刃、君墨的爪风,以及其他弟子的法术,都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袭向一株株食人花藏于地下的、如同巨大块茎般的根部。 “轰!”“咔嚓!”“噗嗤!” 在集中火力的攻击下,一株株食人花发出凄厉的嘶鸣,根部被毁,庞大的身躯迅速枯萎倒塌。战斗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当最后一株食人花的根部被君墨一爪捏碎后,疯狂的攻击终于停止了。 劫后余生的众人喘着粗气,看着周围一片狼藉、布满残花断藤的战场,心有余悸。 “太好了!多亏了十一!”林素心抚着胸口,由衷地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向悬浮在半空的光团投去感激的目光。 十一的光芒闪烁了几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得意,它绕着众人飞了一圈,声音都带着上扬的尾音:“看吧看吧!我都说了我很厉害的啦!” 然而,它的话音刚落,那原本炽亮如小太阳的光芒,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变得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 “十一!”温以然惊呼一声,脸上写满了担忧。 众人也立刻围了上来。 十一的光团变得只有最初的一半大小,光芒微弱,它似乎极其疲惫,声音也变得细若游丝:“没、没事……我就是……刚刚化形,灵力消耗太大了……休息一下,养养就好了……” 听到它只是灵力透支,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沈逾白说道。 十一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算是回应,随后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没入了地上沾满藤蔓汁液、泥土以及被食人妖花的腐蚀性汁液侵蚀,显得更加破败的忘昔剑中。 温以然看着地上那柄沾了些许尘土和之前战斗痕迹的忘昔剑,想到十一刚才奋不顾身的帮助,以及临走前还在撒娇,叮嘱他们一定要给它“洗澡”,心中柔软,便想弯腰将其捡起,打算稍后找个水源好好清洗一番,以报答十一。 然而,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剑柄,另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手,却抢先一步,稳稳地将忘昔剑握在了手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剑灵十一 第42章 老婆只能我碰,洗澡也只能我来 温以然愕然抬头,对上了君墨那双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的眸子。 他的手悬在半空,看着君墨将那柄依旧沾着食人花腐蚀汁液的忘昔剑握在手中,温以然语气温和却坚持地说道:“君墨师兄,还是我来吧。”他试图将剑要回来。 君墨连眼皮都未抬,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不必。” 温以然并未觉得尴尬,反而耐心解释,脸上带着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师兄,我毕竟是剑修,对于如何清洗保养剑身,更有经验一些。这等粗活,交给我便好。”他伸出手,示意君墨将剑递过来。 然而,君墨只是抬起那双深邃的狼眸,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温以然,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更有经验。” 温以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这话听起来没头没脑,君墨平日对敌多是徒手或用些简单的风刃,几乎从未见他用过剑,他怎么会对洗剑“更有经验”?这分明是推脱之词。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刚找回几颗夜明珠的沈逾白却走了过来。 沈逾白看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又瞥了一眼君墨手中那柄依旧污秽的忘昔剑,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他拍了拍温以然的肩膀,劝解道:“以然,既然他想洗,就让他洗吧,谁洗不都一样?”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内心深处却对那柄给自己惹来麻烦、如今又变得破败的剑毫无好感。 剑的持有者都发话了,温以然也不好再坚持,只得有些落寞地收回手,轻声应道:“好吧。” 君墨不再理会他们,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手中的忘昔剑上。他握着剑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那不是一柄冰冷的金属造物,而是有生命、会感知的活物。 他甚至没有立刻去找水清洗,而是就那样拿着,深邃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剑身的每一处轮廓,那眼神专注而缱绻,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失而复得的珍视,有刻骨铭心的痛楚,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那眼神,活脱脱像是在凝视自己阔别已久、失而复得的挚爱,与他一贯的冷漠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没了忘昔剑开路,沈逾白只得再次祭出自己的本命剑“流光”。他面上是一副身为领队的大公无私,仿佛为了队伍前行,牺牲自己的爱剑理所应当。然而,每一次挥剑斩断藤蔓,看着剑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新的污渍,他的心都在无声地滴血。 该死的忘昔剑!若不是你这么没用,沾了点食人花的汁液就成了这副德行,我何至于要让‘流光’受这份罪!真是中看不中用,白费了我当初捡你回来的心思! 他仿佛完全忘记了,正是他自己用忘昔剑去斩食人花,才导致剑身被腐蚀;也选择性遗忘了,正是剑灵十一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照亮了生机。此刻,他心中只有对忘昔剑的埋怨和对自家“爱妻”的心疼。 队伍继续前行,沈逾白依旧在前方艰难开路,温以然紧随其后,手持夜明珠为他提供最清晰的照明。 除了开路的沈逾白,其余人手一颗夜明珠,将前路照得还算亮堂。君墨则一手握着夜明珠,一手紧紧持着忘昔剑,沉默地跟在队伍最末尾。 期间,林素心见他两手不便,还要关注队伍末尾,主动上前询问:“君墨师兄,要不我帮你拿一下夜明珠或者剑?” 君墨只是淡淡摇头,言简意赅地拒绝:“不必。”他的目光看着林素心,但始终不忘用余光时刻关注手中的忘昔剑。 眼见着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从原本的灰蒙蒙彻底转向了墨色,众人知道,夜晚即将降临。森林中的夜晚比白日更加危险,是许多夜行妖兽活跃的时刻。 加之赶路一天,又经历了一场恶战,大家都已疲惫不堪。沈逾白环顾四周,找到了一处树木相对稀疏、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方,决定在此扎营休息。 众人迅速分工,生起篝火,搭建起简易的帐篷。 终于到了安全之地,君墨本想立刻为忘昔剑清洗,却发现营地附近并无水源。他略一沉吟,便朝着正坐在地上休息的温以然走去。 温以然看到君墨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对上对方沉静的目光,不明所以。直到君墨薄唇微启,吐出一个清晰的单字:“水。” 温以然这才恍然,立刻从自己的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只干净的木桶,而后指尖灵力涌动,凝聚周围空气中的水汽,很快便注满了大半桶清澈的水。 “给,君墨师兄。” 君墨提起木桶,看了温以然一眼,低声道:“谢谢。”说完,便提着水桶转身走向一旁,寻了块平坦的石头,准备开始清洗忘昔剑。 这时,沈逾白刚好检查完营地周围布置的简易预警法阵回来,看到君墨提着水桶离开的背影,走到温以然身边,随口问道:“他刚才过来干嘛?” 温以然收起凝聚水灵力的手,答道:“君墨师兄过来要了些水,想必是要清洗忘昔剑。” 沈逾白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是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带着一丝凝重:“法阵我都检查布置好了,不过我在附近地面上看到一些奇怪的痕迹,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拖拽过,痕迹很新。” “只是大家都累了,附近也没有更合适的扎营点,只能先将就一晚。晚上守夜的人,需要格外警惕。” 温以然神色也严肃起来,点头应道:“好,我稍后便去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多加小心。”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君墨独自坐在远处的背影,压低声音问沈逾白:“沈师兄,你说这君墨,究竟是哪位长老座下的高徒?他的本命武器又是什么?怎的从未见他拿出来过?” 这些问题把沈逾白问住了,他仔细回想,发现除了知道对方名叫“君墨”,以及他战斗时偶尔会使用的、带着野性与凌厉的雷矢之外,他们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同门几乎一无所知。他的师承、他的来历、他的惯用兵器,全然是谜。 按理说,以他这般实力和这般样貌气质,就算再低调,在宗门内也不该籍籍无名,他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逾白心中掠过一丝疑虑,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压下。或许真是某位长老秘密培养,常年闭关的弟子吧。宗门这么大,偶尔有一两个不认识的师兄师弟,也属正常。 他甩开那点莫名的思绪,对温以然说道:“宗门弟子众多,你我认不全也属正常。既然齐长老都未觉有异,想必不会有问题。莫要多想了,早些休息吧。” 温以然闻言,也只得将好奇心暂且放下。 另一边,君墨将木桶放在脚边,小心翼翼地将忘昔剑浸入清澈的水中。他没有使用任何清洁法术,而是取出了一块质地柔软干净的细棉手帕,沾湿后,极其轻柔、细致地擦拭着剑身上的每一处污渍,尤其是那些被腐蚀过的地方,他的动作更是轻缓得如同羽毛拂过,生怕用力稍重,便会伤及剑身分毫。那专注的神情,与他平日里的冷硬漠然判若两人。 昏迷中的十一,模糊地感知到有一股温和的力量正在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它栖身的剑身。那动作是如此温柔,如此细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感。 嗯?是谁在帮我清洗,动作好轻,是沈逾白吗?还是看起来很温柔的温以然?他们果然是好人呢。 它努力地想“睁开眼”看看,到底是哪个好心人,却发现意识如同被厚重的迷雾包裹,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无法清晰地感知外界,只能模糊地感受到那份轻柔的触碰。 唉,完全恢复看来还需要点时间,最少要三天吧?现在这样,什么都看不清,真麻烦。它有些懊恼,但那份被细心呵护的感觉让它心里暖暖的。 算了,既然看不清就算了。等我恢复好了,再……再勉为其难地好好感谢一下这个帮我清洗的人吧!哼,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本剑灵亲自道谢的!小小的剑灵即使在虚弱中,依旧保持着它的骄傲。 而拿着手帕擦拭忘昔剑的君墨,在看到忘昔剑剑身恢复干净后,看着上面斑驳的裂痕,他毫不犹豫的输送灵力修补。 哪怕需要很多灵力,哪怕后面危机四伏,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刻钟后,等他的额间冒出冷汗,等他的灵力消耗殆尽,他才停手,抱着恢复些许光泽的忘昔剑,轻轻落下一吻,而后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早点醒来吧,我好想你。 是夜,万籁俱寂,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森林深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虫鸟的鸣叫。前半夜轮值守夜的,是那名土灵根的小师弟。连续的战斗和赶路让他疲惫不堪,坐在篝火旁,眼皮越来越沉重,脑袋一点一点,最终彻底陷入了昏睡之中。 就在他意识模糊的那一刻,一阵极其轻微、仿佛什么东西摩擦过落叶的“稀稀疏疏”的声音,由远及近,悄然响起。 那声音越来越近,如同鬼魅般潜行。紧接着,几条近乎透明的、带着粘液的柔软触须,如同有生命般,从黑暗的阴影中缓缓伸出,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守夜弟子的脚踝、手腕、腰身,他甚至在睡梦中毫无所觉。 触须轻轻收紧,将他如同包裹茧子般缓缓缠绕起来,没有惊动任何沉睡的人。 守夜的人被抓,预警的法阵不知为何也未被触发。黑暗中的“它们”似乎更加嚣张了,更多的、同样的近乎透明的触须,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涌出,悄无声息地、目标明确地朝着每一个安静的帐篷蔓延而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老婆只能我碰,洗澡也只能我来 第43章 分离 沈逾白是被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窣声惊醒的,多年的历练和在秘境中养成的警觉,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敢完全昏睡,这声音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过耳膜,瞬间驱散了他所有的睡意。 有东西来了! 他猛地睁开眼,几乎是同时,一颗夜明珠已被他握在手中,柔和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帐篷内的黑暗。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头皮一阵发麻,数条近乎透明、表面覆盖着粘稠液体、正缓缓蠕动的触须,已经如同鬼魅般从帐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正从四面八方朝着他包裹而来! “敌袭!”沈逾白厉喝一声,声音如同惊雷在寂静的营地炸响。他反应极快,本命剑流光瞬间出现在手中,剑光一闪,便将几条试图缠绕上他脚踝的触须斩断。断掉的触须落在地上,依旧如同离水的蚯蚓般扭动,流出更多透明的粘液。 他挥剑劈开帐篷,冲了出去。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和远处篝火残余的微光,他首先看到的,便是守夜的那位土灵根师弟,对方整个人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透明触须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蠕动的球体,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迅速移向森林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孽畜敢尔!”沈逾白身形如电,疾冲而去,手中流光爆发出锐利的剑芒,如同切豆腐般将连接着“球体”的触须尽数斩断! “噗通!”失去了拉扯力的球体摔落在地,沈逾白迅速上前,用剑小心地挑开那些依旧在蠕动的触须,将里面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几乎窒息的师弟拖了出来,迅速塞了一颗清心丹到他嘴里。 “咳……咳咳!”土灵根弟子剧烈地咳嗽着,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意识到因为自己的疏忽闯下大祸,他脸上满是羞愧和后怕,“沈、沈师兄……对、对不起……我……我睡着了。” 沈逾白脸色阴沉,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沉声道:“先解决这些东西再说!” 这时,温以然和其他几名弟子也因沈逾白那声大喝惊醒,各自挥动兵器斩断了帐篷内的触须,狼狈地冲了出来。众人看着地上那些依旧在蠕动、粘液横流的断须,心有余悸。 “林师妹!君墨师兄!”温以然立刻发现还有两个帐篷没有动静。 “分头行动!”沈逾白当机立断,带着两人冲向林素心的帐篷,温以然则带着另一人冲向君墨的帐篷。 沈逾白掀开林素心的帐篷帘子,心头一紧。只见林素心大半个身子已经被透明的触须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和一双盈满惊恐泪水的大眼睛,正无助地望着他们。周围的触须感受到入侵者,立刻如同毒蛇般朝沈逾白几人袭来! “救人!”沈逾白吩咐道,剑光霍霍,与另外两名弟子联手,奋力斩断缠绕在林素心身上的触须,终于将她从几乎窒息的边缘拉了回来。林素心脱困后,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被一名弟子连忙扶住,小声啜泣起来。 另一边,温以然也成功将君墨从帐篷里带了出来。只是君墨看起来状态很不好,他似乎灵力消耗过度,神智不安,即使在如此喧闹的打斗中,依旧显得有些迷迷糊糊,眼神涣散,仿佛仍未完全清醒。 沈逾白见人员都已救出,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安排人手加强警戒,商讨后半夜如何应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再次从周围的林子深处响了起来,而且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靠近! “又来了!”有弟子惊恐地叫道。 更让他们感到惊恐的一幕发生了,地上那些原本被他们斩断、似乎已经失去活力的透明触须,此刻断口处竟然开始分泌出大量的透明粘液,并且相互吸引、粘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连接在一起! 不仅如此,重新连接后的触须,似乎比之前更加粗壮,挥舞起来带着更强的破空声,再次悍不畏死地朝他们发起了攻击! “这些东西,能自我修复!”温以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脸色煞白。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无法彻底消灭,还能不断强化,这简直是噩梦!但他们没有退路,只能咬牙再次迎战。 君墨在越来越响的喧闹和兵刃碰撞声中,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当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剑身时,紧绷的心弦才略微一松,忘昔剑还在。 他开始环顾四周,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混乱,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了恶心的透明粘液,身旁还有几段被斩断的、仍在微微抽搐的触须。显然,他在沉睡中被袭击了,是其余人救了他。 还未等他完全搞清楚状况,几条新的透明触须如同毒蛇般朝他袭来!就在此时,一道水蓝色的剑光闪过,温以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利落地斩断了触须。 “别发愣了!快!”温以然急促地说道,同时敏锐地察觉到君墨周身灵力波动异常微弱,不由一惊,“你的灵力。” 但现在形势危急,容不得他细问。温以然当机立断,将自己手中的夜明珠塞到君墨手里,语速飞快地说道:“你灵力不支,这次就别攻击力,快去和两位师弟一起结防护罩!” 若是平常,以君墨的实力,自然是攻击的主力。但昨日他消耗确实巨大,此刻尚未恢复。他知道温以然的安排是目前最合理的,只得压下心中战斗的**,接过夜明珠,迅速与另外两名擅长防御的弟子汇合。 “结阵!三元护壁!”君墨低喝,尽管灵力所剩无几,但他对力量的精准操控仍在。他与金、土两名弟子灵力交融,一道闪烁着三色光芒的防护罩迅速撑开,将众人笼罩其中。 林素心率先躲了进去,紧接着,且战且退的沈逾白、温以然和其他几名弟子也迅速退入防护罩内。 外面的透明触须见猎物躲进了“乌龟壳”,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疯狂地抽打着防护罩光壁,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光壁剧烈荡漾,维持防护罩的三名弟子脸色都显得有些吃力。 “一直防守不是办法!我们的灵力支撑不了多久!”沈逾白脸色难看地说道。 君墨一边勉力维持着灵力输出,一边冷静地观察着外面疯狂舞动的触须,沉声道:“必须找到它的弱点,或者本体。盲目攻击,只会让它越来越强。” 沈逾白点头赞同:“我和以然试探一下,你们稳住防护罩!” 说罢,他与温以然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从防护罩的不同方向闪电般掠出,剑光如虹,分别斩向大片的触须。 剑气过处,触须纷纷断裂。但仅仅片刻,那些断口处再次分泌粘液,相互粘连,重新恢复,而且恢复后的触须果然比之前又粗壮了一圈,挥舞起来力量更大,速度更快! 几人脸色皆是大变,心情沉重到了谷底。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沈逾白猛地将目光投向脸色苍白的林素心,急切地问道:“林师妹!你是炼丹峰弟子,对物种比较了解,可曾在什么典籍上看到过类似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妖物?有何弱点?” 林素心被点名,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闭上眼睛,飞快地在脑海中搜寻着所有看过的关于秘境、妖兽、奇特种族的记载。那透明、粘稠、可再生的触须,到底是什么? 正当她苦苦思索之际,“轰”的一声巨响!一条比其他触须粗壮近一倍的巨型触须,终于找到了防护罩灵力流转的一个薄弱点,猛地将其击穿了一个窟窿!带着粘液的触须如同毒龙出洞,直袭阵内众人,首要目标,赫然是看起来最弱的林素心和灵力波动几乎消失的君墨! 灵力不支,加之要隐藏身份,许多手段无法动用,君墨只能凭借身法狼狈闪躲。然而,那触须仿佛认准了他,速度奇快,角度刁钻,最终还是缠绕上了他的手臂!但奇怪的是,触须的目标似乎并非他本人,而是他紧紧握在手中的忘昔剑!触须用力拉扯,想要夺剑! 君墨瞳孔骤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仿佛要失去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他死死抓住忘昔剑,五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但任凭触须如何拉扯,他就是不松手! “君墨师兄!”温以然惊呼,与沈逾白同时出剑,两道凌厉的剑气再次将缠绕君墨的触须斩断。 两人落回防护罩内,气喘吁吁。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被斩断的触须已经再次修复,而且变得更加粗壮,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又一次卷土重来! 这一次,所有的触须仿佛有了统一的指挥,放弃了其他目标,全都铺天盖地地朝着君墨一人攻去!目的明确,夺剑! 连续的高强度战斗,让众人的灵力都已见底,身形狼狈,但让他们放弃同门是绝无可能的。沈逾白、温以然几人奋力将君墨护在身后,一次次击退袭来的触须,试图将他拉回防护罩中心。 “放手啊!君墨!一把剑而已!”沈逾白看着君墨那副宁可被拖走也不肯松手的执拗模样,又急又怒。 君墨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手中的剑上,那双总是冷漠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念。 忘昔剑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剑身那些碎片般的缝隙间,竟然微弱地、持续地闪烁起莹白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呐喊,不愿被夺走! 眼看着更多的触须突破防御,再次缠绕上君墨的手臂和身体,要将他连同忘昔剑一起拖入那无尽的黑暗,沈逾白作为领队,必须在瞬间做出最残酷的抉择。 是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死保一人一剑,还是弃车保帅?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灵力耗尽、伤痕累累的师弟师妹,又看了一眼状若疯狂的君墨和那柄闪烁着微光的剑,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决绝。 “君墨!对不住了!”沈逾白咬牙低吼,猛地伸出手,不再是去拉他,而是用上了灵力,一根、一根,极其强硬地掰开了君墨死死抓住忘昔剑的手指! “不!!!”君墨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目眦欲裂,眼睁睁地看着那柄承载着他所有希望与执念的忘昔剑,脱手而出,被那透明的触须迅速卷走,瞬间便没入了森林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伸出的手徒劳地抓向那片虚无的黑暗,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僵立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分离 第44章 生命之树 沈逾白看着君墨那双瞬间失去所有色彩、只剩下无边痛楚与空洞的眸子,心中莫名地一悸。 他不懂,真的不懂。 不过是一柄看起来随时会碎裂、甚至无法顺畅灌注灵力的破剑,为何君墨会流露出仿佛被剜心剔骨般的绝望?甚至宁愿自己被那诡异的触须一同拖走,也不愿松手。 “君墨。”沈逾白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试图解释,“方才情况危急,我必须以所有宗门弟子的安危为重。一把剑,终究是死物,比不上同门师兄弟的性命重要,希望你能理解。” 君墨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狼眸此刻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倒映着沈逾白带着歉意的脸,却没有任何温度。 他当然知道,在沈逾白,在任何一个正常的昆仑弟子心中,一柄无法使用的剑,其价值自然无法与活生生的同门相提并论,这选择无可指摘。 可是,在他心里,那根本不是一柄普通的剑。 那是哥哥灵魂最后的栖身之所!是他豁出性命、背叛一切也要守护的执念!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没有什么,能比忘昔剑更重要。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可怕的画面:忘昔剑被那带着腐蚀性的粘液包裹,灵性泯灭;或是被某种未知的妖兽吞噬,碾为碎屑;又或是被丢弃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蒙尘腐朽。 还有十一,那个刚刚苏醒、单纯又有点小骄傲的剑灵,它若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险境,而周围空无一人,它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因为被“抛弃”而伤心? 一想到十一可能会露出的无助和悲伤,君墨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越想越担忧,焦灼如同野火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但他现在灵力几乎枯竭,状态极差,独自闯入这片诡异的森林深处,无异于自寻死路。他需要时间恢复,也需要借助沈逾白他们。 沈逾白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仍在生气,便伸出手,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以示和解。 君墨的目光掠过那只伸过来的手,却没有握住。他自行拍了拍沾染了泥土和粘液的衣袖,动作有些僵硬地站起身,声音低沉而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理解师兄的做法,森林危机重重,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灵力,确保大家的安全。” 他表现得异常冷静,甚至主动提及恢复灵力,这让沈逾白有些意外,但也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赞同:“师弟能理解就好,,现下我们必须先恢复状态。” 林素心见状,连忙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几个玉瓶,分发给众人:“这是我炼丹峰上月才研制出的新丹药‘回元丹’,对于快速恢复灵力有奇效,大家快服下打坐调息。” 众人依言服下丹药,感受到一股精纯温和的药力在丹田化开,精神具是一振。他们迅速安排好顺序,一部分人负责警戒,另一部分人则抓紧时间打坐恢复,如此轮流,既能尽快恢复实力,也能保持基本的防守。 …… 另一边,被透明触须卷走的忘昔剑,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幽暗的森林中穿行。 剑身之内,那小小的光团十一,从昏沉中缓缓苏醒。它惊讶地发现,原本预估需要三天才能恢复的灵体,此刻竟然充盈了不少,虽然距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但至少意识已经清晰,不再像之前那样连“睁眼”都做不到。 怎么醒得这么快?它有些茫然,但随即涌上的是一丝小小的雀跃,提前恢复总是好事。 然而,这份雀跃很快就被眼前的处境打破了。它“看”到自己正被那些黏腻、透明的触须紧紧包裹着,正在林间移动。 奇怪的是,尽管速度很快,但包裹它的触须动作却异常平稳,没有丝毫颠簸之感,甚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仿佛它是什么易碎的珍贵物品,而非俘虏。 发生什么了?我怎么在这?沈逾白他们呢?它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就在这时,沉睡时听到的那些模糊声音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它的脑海。 “一把剑而已!” 那是沈逾白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然后,是那只紧紧抓着它、带着颤抖和不甘的手,被一根根、强硬地掰开。 是沈逾白,那句冰冷的话是他说的,那只手,也是他掰开的。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十一明白,它又被抛弃了。为了更重要的东西,或许是同门的安危,或许是别的什么,它,连同它栖身的这柄剑,再一次被放弃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和悲伤笼罩了小小的剑灵,它对遇到沈逾白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但在这片空白的深处,似乎潜藏着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感受,被舍弃。不止一次,而且,仿佛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黏腻的触须紧紧裹在剑身上,对于一个爱干净的剑灵来说,这本该是难以忍受的折磨。但此刻的十一,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沉浸在那份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悲伤里,光芒都黯淡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前行的速度终于停止了。触须轻柔地将它放在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地面上,然后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它一柄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十一迅速收敛了情绪,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它必须面对现实。它努力凝聚起刚刚恢复不多的灵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森林的最深处,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合着植物清香和某种**气息的怪味。 四周,密密麻麻布满了刚刚那种透明的触须,它们或缠绕在巨大的古树上,或从腐殖土中钻出,缓缓蠕动。而在这里的触须,明显比之前袭击营地的那些更加粗壮,数量也更多,如同一个巨大的巢穴。 它们抓我一把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十一心中充满了警惕和疑惑,它现在状态不佳,连最基本的离体都做不到,只能躲在剑身里,静观其变。 片刻之后,它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剑身,让它缓缓竖立起来,悬浮在半空中。紧接着,下方空地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她浑身呈现出一种柔和的翠绿色,头发如同细嫩的藤蔓,眼睛是清澈的琥珀色,身上穿着由宽大叶片编织成的简单衣物。 她仰着头,看着悬浮的忘昔剑,然后,在十一惊讶的注视下,直直地跪了下去! 这、这唱的是哪一出?俘虏还有这种待遇?十一更加困惑了。 “大人。”小女孩开口了,声音空灵而带着一丝急切与敬畏,“我叫绿萝,是这片森林生命之树的守护者。” 生命之树?十一隐约觉得这个名字代表着某种极其重要的存在。 绿萝继续说道,声音带上了哭腔:“不久前,生命之树遭受了不明邪物的侵袭,浑身被一种极其污秽的粘液包裹,生机正在不断流逝!恳求大人出手相助,救救生命之树!” 生命之树是整片森林的根基?十一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生命之树枯萎,那这片广袤的森林恐怕也将随之死亡,化作一片死地。 相助?十一更疑惑了。它一个小剑灵,能帮上什么忙?但看着绿萝那充满恳求与绝望的眼神,同为天地灵识而生,它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怜悯。只要对方不伤害自己,它还是愿意听听看,力所能及的话,帮一把也无妨。 “带我去看看,帮不帮的上忙,我就不能保证。”十一把话先说明白,省得对方白高兴一场,毕竟,它可不觉得自己有协助生命之树的本事。 绿萝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神色,连忙起身,恭敬地在前面引路,十一则跟随在她身后。 穿过一片由巨大、蠕动的透明触须构成的“门帘”,眼前的景象让十一倒吸一口凉气。 一棵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古树矗立在空地中央,目测它的树干恐怕需要数十人才能合抱,树冠更是直插云霄,没入昏暗的天际。 然而,这棵本该散发着磅礴生机与光辉的神树,此刻却被一种暗沉、粘稠、不断蠕动的透明粘液覆盖了绝大部分躯干和枝条!只有零星几处,还顽强地透出些许原本的翠绿光泽,但也如同风中之烛,岌岌可危,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这就是生命之树?”十一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若不是不能离体,它高低得过去绕生命之树转一圈,回去好吹嘘一波。 “大人。”绿萝的声音带着哭音,“恳求您释放纯净的水柱,冲刷掉这些污秽的粘液!” 释放水灵力?十一并没有对绿萝让一个剑灵释放水系灵力感到奇怪,仿佛这本就是它能做到的事情。它更关注另一个问题:“既然可以用水清洗,你们为何不直接引附近湖泊的水来?” 绿萝解释道:“普通的水没有用,只有身具水灵根的修士,以自身灵力凝聚或引导的水,才能有效冲刷这些粘液。” “那就去请那些水灵根修士帮忙啊?”十一更加不解。 绿萝闻言,头垂得更低了,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我们、我们‘请’了好几位水灵根的修士,在生命之树的分支处帮忙,不然,生命之树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她口中的“请”字,咬得格外心虚,回想起那些强行将自己卷来的透明触须,十一立刻明白了,估计对放也是被这样“请”过来的, 绿萝意识到十一面上的了然,脸上越发挂不住,终于承认道:“是、是我们强行抓了他们,然后用他们的同伴威胁,才让他们肯出力帮忙,但是!”她急忙抬起头,急切地保证道,“我们绝对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只是、只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大人明鉴!” 十一沉默了片刻,它能理解生命之树守护者的焦急,但这种方式,终究让人不快。它叹了口气,传递出无奈的话语:“我明白你的苦衷,但是,我现在灵体受损严重,连离体都做不到,更别提释放水系术法了,爱莫能助。” 绿萝一听,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睛一亮,急忙说道:“这个我们可以帮您!生命之树虽然被侵蚀,但残余的力量足以帮助您快速恢复灵体!只要您答应帮助我们!” 十一闻言,心中一动。如果能快速恢复,它就能去找……去找谁呢?沈逾白他们吗?它心里有些涩然。但无论如何,恢复力量总是好的。 “好,我答应你。只要我能做到,我会尽力帮助生命之树。”十一做出了决定。 绿萝顿时喜极而泣,连连叩首:“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 另一边,沈逾白和温以然刚刚结束一轮打坐,灵力恢复了大半,正准备替换其他师弟师妹,却见林素心急匆匆地跑来,脸上带着惊慌。 “沈师兄,温师兄!不好了!君墨师兄他、他不见了!” “什么?”沈逾白眉头紧锁。 林素心递过来一张信封:“他只留下了这个。” 沈逾白接过展开,上面是几行以灵力刻写的、略显潦草的字迹: “吾去寻忘昔剑,勿念。诸位不必寻我,找到剑后自会与尔等汇合。见月草之事紧要,切莫因我耽搁。君墨留。” “胡闹!”沈逾白气得脸色铁青,猛地将信揉成一团。他这才明白,为何君墨之前表现得那么“通情达理”,还主动要求第一批打坐恢复,原来是为了积蓄一点力量,好独自去寻剑!他竟执着至此! 温以然看着被揉皱的信,眉头也深深蹙起,眼中满是担忧:“森林里危机四伏,他灵力未复,独自一人太危险了。” 沈逾白何尝不知?但人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森林地形复杂,现在去追,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极易再遇危险。 看着周围同样疲惫不堪、面带忧色的师弟师妹,沈逾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大家都累了,先休息,明日一早再议。是继续寻找见月草,还是分头去找君墨,届时再定。” 众人闻言,也只能疲惫地点头,重新打起精神,搭建好帐篷,各自回去休息,营地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 沈逾白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却没有立刻休息。他独自坐在黑暗中,眉头紧锁,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可能身陷险境的同门,一边是宗门交付的、关乎另一位同门君遥性命的任务,该如何抉择? 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那枚能与宗门联系的玉简,注入灵力。 玉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月微仙尊那带着一丝疲惫与忧郁的虚影再次浮现。 “逾白?可是寻到月见草了?”月微仙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沈逾白躬身行礼,语气沉重:“禀师叔,尚未。弟子遇一事难以决断,特来请示师叔。” 他将遭遇透明触须袭击,以及君墨执意去寻剑、如今下落不明的事情,简略地汇报了一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为难之处:“师叔,君墨师弟独自涉险,弟子身为领队,不能坐视不理。” “但寻月见草救治君遥师弟亦是重中之重,不知君遥师弟那边,情况怎样?若是不急,弟子想先寻回君墨,再一同寻找月见草。若是紧急,恐怕……恐怕只能如君墨师弟所言,暂且兵分两路了。” 他说完,忐忑地等待着月微仙尊的决断。这个选择,关乎同门的性命,也关乎任务的成败,他实在不敢擅作主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生命之树 第45章 寻妻之旅 玉简投射出的光幕中,月微仙尊听完了沈逾白的禀报,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忧郁的俊雅面容上,眉头微微蹙起,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川”字。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身旁石床上依旧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君遥”,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竟是如此。”月微仙尊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他重新看向沈逾白,终于做出了决断,“既然如此,便先寻回君墨要紧。同门性命,不可轻弃。至于月见草,遥儿这边,尚能再支撑些时日。” 沈逾白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躬身应道:“弟子明白,谢师叔体恤。” 他正要结束通讯,忽然想起那难缠的透明触须,又恭敬地询问道:“师叔,弟子还有一事请教,那袭击我们的透明触须,似乎能不断再生强化,不知师叔可知其弱点或应对之法?” 月微仙尊闻言,略一沉吟,指尖轻轻敲击着桌子的边缘,似乎在回忆什么古老的典籍。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据你描述,此物恐是受污秽粘液侵蚀而异变的妖植,其内里惧纯净之水,尤以蕴含灵力之水为甚。” “你们队伍中,温师侄乃是水灵根,可让他催动水灵之力,冲刷触须。粘液遇灵水则化,妖植本体自会显露出原本形态,届时或可沟通,或可斩除,皆由尔等自行决断。” 之前他们只知用剑气攻击,没成想灵力效果更佳。沈逾白闻言眼睛一亮,如同拨云见日,再次躬身:“多谢师叔指点!弟子知道该如何做了!” 月微仙尊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光幕随之缓缓消散。 沈逾白握着尚有温热的玉简,心中一定,准备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众人,商议明日寻找君墨和对付触须的策略。 他却不知,在光幕消失的另一端,那间布满禁制的静室中,月微仙尊并未立刻离去。他缓缓起身,走到石床边,俯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君遥白皙脖颈上戴着的一个物件,那是一个仅有指甲盖大小、材质非金非玉、造型古朴的狼形吊坠。 他的指尖感受着吊坠冰凉的触感,唇角竟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呵。”一声低低的、带着某种扭曲快意的轻笑在寂静的室内响起,“没想到那狼崽子竟对你执着至此,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么?也好……正好,多一份助你消亡的力量。” 他的声音低沉而缥缈,如同梦呓,却又带着刻骨的冰冷。 “送你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待到他日,那狼崽子若知晓所有真相,知晓正是他的这份执着,亲手将你推得更远,你猜,他会不会恨自己入骨?会不会发疯?哈哈哈。” 笑声由低转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意味,在空旷的冰窖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与挚爱生死相隔的他,道心早已在漫长的偏执中扭曲,见不得丝毫他人的情深义重,哪怕是这般单方面的、不被知晓的守护,也足以点燃他内心阴暗的妒火。 他猛地攥紧了那枚狼形吊坠,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其捏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然而,最终,他还是缓缓松开了手,将那吊坠小心翼翼地塞回君遥的衣襟内,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他整理了一下衣袖,恢复了那副清风道骨的仙尊模样,转身走向密室,只留下身后石床上那具毫无生息的躯壳,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冰冷的疯狂余韵。 …… 与此同时,在距离沈逾白他们营地不知多远的森林另一处。 一道身着昆仑派月白道袍的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在盘根错节的古木间穿梭,身形矫健如豹,动作间带着一种野性的流畅。仔细看去,那紧抿的薄唇、深邃的眼眸以及眉宇间化不开的焦灼与冷厉,不是君墨又是谁? 他已经不眠不休地顺着那日触须退走时留下的微弱痕迹,追索了两天两夜。奈何森林地面痕迹杂乱,腐叶深厚,加之那触须移动方式诡异,痕迹时断时续,寻找起来绝非易事。 太慢了,还是太慢了!焦灼如同毒火,日夜灼烧着他的心。他忍不住想,若对方留下的是气味该多好,凭借雪狼天生灵敏的嗅觉,他定能很快锁定目标,可忘昔剑本身并无特殊气味。 等等! 君墨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气味?他抱着忘昔剑睡了半宿,剑身之上,定然沾染了他的气息!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让他瞬间看到了希望!他不再犹豫,立刻运转体内妖力。只见他头顶倏地冒出一对毛茸茸、尖端带着些许银白的雪狼耳朵,身后也同时出现了一条蓬松有力、同样银白为主的狼尾!半妖化的形态,让他本就冷峻的气质更添了几分野性的危险与魅力。 他微微俯身,鼻翼轻轻翕动,全力捕捉着空气中那一丝微乎其微、属于他自己的、沾染在剑身上的气息。森林中万千种气味纷繁复杂,但他对自己味道的辨识度是独一无二的。 找到了! 君墨眼神一凛,目光如电般射向密林深处,毫不犹豫的追逐而去,最终停在了一片看似寻常的空地。 气息的源头,就在这里!虽然肉眼看去空无一物,但他敢肯定,对方绝对用了某种方法将入口隐藏了起来。 既然找到了,那就没必要客气! 君墨眼神一厉,掌心雷光爆闪,毫不犹豫地一道凌厉的紫色雷电便朝着那片空地轰击而去! “轰咔!” 雷电炸响,原本寂静的空地周围,瞬间如同炸开了锅!无数条比之前袭击营地时更加粗壮、色泽也更深沉几分的透明触须,如同被惊动的蛇群,从虚空、从地底疯狂涌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试图阻挡雷电,同时更是铺天盖地地朝着君墨抽打、缠绕而来! 看着这些明显强大了一圈的触须,君墨不惊反喜!就是这里!这绝对是它们的老巢!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强劲的守卫。 看着张牙舞爪的触须,君墨毫不畏惧。 哥哥的灵魂栖身之物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退缩? “给我滚开!”君墨低吼一声,声音带着狼吟,眼中血色隐现,体内妖力与残余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疯狂催动!一道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暴烈的雷电如同雷龙出世,在他周身环绕、咆哮,将袭来的触须纷纷劈得焦黑断裂,粘液四溅! 他几乎是在以命相搏,不顾自身消耗,只求速战速决,逼出幕后主使! 终于,在又一轮狂暴的雷击之后,大片触须被电得外焦里嫩,暂时失去了活力,蠕动修复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君墨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所有力量凝聚于掌心,一道水桶粗细的耀眼雷柱,悍然轰向空地中央! “嗡!” 一声沉闷的异响,仿佛某种结界被强行撼动。空地上方的空间一阵扭曲、荡漾,一道由无数翠绿藤蔓交织而成的、若隐若现的门户,终于浮现而出! 紧接着,门户光华一闪,一个穿着绿色叶片衣裙、看起来约莫七八岁、梳着藤蔓辫子的小女孩,气鼓鼓地跳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 “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竟敢在大人为生命之树祛除污秽的关键时刻跑来捣乱!看我不……呃?” 绿萝的话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半妖化、周身环绕着未散雷弧、眼神冰冷如刀的男子,瞬间认出了他,这不就是那天晚上死死抱着忘昔剑不肯松手、最后被强行掰开手指的那位吗?是大人的同伴! 她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心虚和尴尬,连忙换上一副客气的表情,解释那天攻击他们的缘由,而后对着君墨行了一礼:“之前,之前多有得罪,实乃情非得已,也是为了请大人前来相助。今日冒昧阻拦,还请您海涵。” 她侧身让开通道,做出邀请的姿态,态度恭敬,俨然将君墨当成了上宾。毕竟是大人的朋友,她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然而,君墨根本不吃这套。他周身冷气不减,狼眸锐利地盯着绿萝,声音沙哑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十一在哪里?我要见它!”他甚至不知道绿萝口中的大人具体指谁,但心中那强烈的预感已经指向了唯一可能。 绿萝面露难色:“大人正在为生命之树进行关键的洗礼,受不得打扰。”心里却吐槽,若不是生命之树受侵蚀,能用的藤蔓不多,这只狼怎么进的来? “我绝不打扰它!”君墨打断她,语气急切,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我只想确认它是否安好!让我见它一面,只远远的看它一眼也行!” 看着君墨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焦灼目光,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深切担忧,绿萝犹豫了一下,想到对方毕竟是拼死也要保护大人的人,终究还是心软,或者说,不敢过分得罪。她叹了口气:“好吧,请随我来,但务必保持安静,绝不能惊扰到大人。” “多谢!”君墨立刻收敛了周身凌厉的气息,跟着绿萝,快步走进了那扇藤蔓之门。 门内的景象豁然开朗,中心那棵被黑色粘液侵蚀的巨大生命之树震撼人心。但君墨的目光,在进来的瞬间,就牢牢锁定了生命之树前方,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影。 一柄通体流转着柔和莹白光辉、造型古朴奇特的碎剑,正静静地悬浮着。而在剑身之前,一个略显虚幻、却无比清晰的青年身影飘在半空。 青年眉眼精致如画,气质清冷空灵,周身散发着纯净的水系术法,他正闭目凝神,双手结印,引导着磅礴而温和的水灵之力,化作一道巨大的清澈水柱,温柔而坚定地冲刷着生命之树主干上那顽固的黑色粘液! 那眉宇间的清冷,那专注的神情,那灵魂波动的熟悉感。尽管形态不同,气息也有所变化,但君墨绝不会认错!那是君遥!是哥哥的灵魂所化! 刹那间,万般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君墨所有的心理防线。担忧、恐惧、思念、狂喜,最终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那道全神贯注施法的身影。高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狼耳和狼尾都因激动而微微耸动。 他只能透过模糊的泪眼,贪婪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个背影,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一幕,深深地刻进灵魂最深处。 那无声流淌的热泪,是他内心无法控制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狂喜与失而复得的庆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寻妻之旅 第46章 往昔与新生 一片被冰雪覆盖的极北之地,寒风如刀,卷起漫天雪沫。一头通体雪白、唯有额间一缕暗银纹路的幼狼,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冰崖之下,后腿被尖锐的冰棱刺穿,鲜血在纯白的雪地上洇开刺目的红。它琥珀色的眼眸中,光芒正在一点点黯淡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月白的身影,如同破开风雪的神祇,悄然降临。那人脸庞稚嫩,但眉目清冷,气质卓然,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却又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悲悯。 他蹲下身,无视幼狼警惕的低吼,指尖凝聚起温和的水灵之力,轻柔地抚过它血肉模糊的后腿。 刺骨的疼痛被一股清凉柔和的力量取代,幼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片如同静湖般澄澈的倒影。从那一刻起,那抹月白的身影,便成了它混沌世界里唯一的光。 它跟着他,离开了那片一望无际的冰雪,来到了云雾缭绕的昆仑山。他给它取名“墨墨”,因为它额间那缕暗银,如同墨迹点染冰雪。 墨墨,也就是君墨,从此便赖上了君遥。它像个小小的影子,亦步亦趋。君遥修炼,它就趴在旁边假寐,耳朵却时刻竖着,捕捉着他均匀的呼吸; 君遥沐浴,它就守在屏风外,听着水声哗啦,狼脸严肃;君遥安寝,它更是要蜷缩在他榻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存在,才能驱散内心深处某种不知来源的不安。 而君遥,这个对外人总是清冷疏离、甚至带着几分戒备的月微仙尊座下天才弟子,唯独对这只雪狼,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与温柔。 他会揉搓它毛茸茸的脑袋,会捏它敏感的耳朵尖,会在无人时低声与它说话,仿佛它不是一头妖兽,而是可以倾诉的伙伴。 …… 不知又过了多少岁月。 一头体型矫健、毛发愈发蓬松银亮的雪狼静静地趴在一扇紧闭的石门前,如同最忠诚的守护神。它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日月交替,露水打湿了它的皮毛,它也只是抖抖身子,琥珀色的眼眸始终望着那扇门,里面是它闭关的哥哥。 直到这一日,天色骤变,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被浓密的乌云吞噬,雷声如同战鼓般在天际滚滚而来,紫色的电蛇在云层中穿梭闪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天威。 雪狼猛地站起身,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混合着担忧与警惕的呜咽。它知道,哥哥的闭关成功了,接下来是最关键的是渡雷劫! “吱呀!” 石门缓缓打开,一道身影迈步而出。依旧是那身月白的昆仑道袍,却纤尘不染,周身流转着莹润的光泽,气息比闭关前更加深邃内敛。 君遥闭关成功,体内灵气暴涨。他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门口、浑身毛发似乎都因紧张而炸起的雪狼,清冷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如同春雪初融。 他蹲下身,毫不介意地揉了揉雪狼的脑袋,又轻轻捏了捏它因为警惕而竖得笔直的毛茸耳朵,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与纵容:“墨墨,不是告诉过你,下次不必等了吗?春去秋来时光易逝,你的狼生不该浪费在我闭关期间,何况雷劫危险,离得太近恐被波及。” 雪狼,也就是君墨用力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呜声,用脑袋蹭着君遥的手心。他就要守着!他不仅要守着,还要让哥哥每次修炼结束、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只狼就是他! 他早就能化成人型,但宁愿保持狼身。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他曾敏锐地观察到,哥哥虽不排斥他的狼身亲近,但对人修,哪怕是同门师兄弟,都保持着清晰的界限,避免不必要的触碰。 他可不想因为化形,就被哥哥下意识地划出可以亲亲抱抱摸摸的范围,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见雪狼固执不肯答应,君遥也知他性子倔强,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他顺滑的背毛:“好了,我要去后山荒地渡劫,免得对宗门造成影响。你乖乖在此地等我,很快回来。” 君墨的狼耳瞬间耷拉下去,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雷劫之威,光看天上黑云压城的云层都能看出来。 “放心,”君遥读懂了他的担忧,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我既闭关成功,内力大涨,便有把握应对。” 说完,他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直奔昆仑后山那专门用于渡劫的荒芜之地。君墨哪里肯真的等待,立刻四肢发力,如同一道白色闪电,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屏息凝神地看着远处那道身影,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最后一丝雷息消散于天地间,君遥虽一身门派服饰被劈得有些破损,袖口衣摆处带着焦痕,略显狼狈,但气息平稳,眸光清亮,显然渡劫彻底成功。 那身破败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落魄,反而勾勒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带着脆弱美感的风姿,让人心生保护欲。 君墨再也按捺不住,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猛地冲了过去,高高跃起,扑了君遥一个满怀,巨大的冲击力让君遥踉跄了一下,随即失笑,稳稳接住了他,双手熟练地揉弄着他颈间的厚毛和敏感的耳朵。 “都说了没事了。”君遥话音未落,怀中的玉简忽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是传讯,君遥一手抱着不肯松爪的雪狼,一手打开玉简,里面传来了月微仙尊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祝贺他成功结丹,并让他立刻前往雪隐峰一见。 君遥指尖灵光一闪,身上破损的衣物瞬间被洁净如新的道袍取代。他将怀中的雪狼放下,柔声道:“墨墨,师尊唤我,需去一趟。乖乖回去等我,待我归来,便陪你玩几日,可好?” 这是一人一狼心照不宣的惯例。每次君遥长时间闭关,总会抽出几天时间,什么都不做,只是陪着君墨,或是在山间嬉戏,或是在月下静坐,算是分别许久的补偿。 而作为交换,君墨则会变得格外乖巧,任由君遥将他抱在怀里,揉捏耳朵,梳理毛发,甚至偶尔还会露出柔软的肚皮。 君墨虽然不舍,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君遥的手心,目送着他化作流光,飞向雪隐峰的方向。 那日的君遥,离去时身影鲜活,气息明亮,如同初升的朝阳。 却再无归期。 君墨等来的,不是带着温柔笑意揉他耳朵的哥哥,而是君遥渡劫失败、金丹受损、昏迷不醒、急需月见草救治的噩耗。 他不信!哥哥明明成功渡劫,气息稳固,怎会突然失败重伤?疑云重重,但比起追查那渺茫的真相,救回君遥的性命显然更为紧迫。 于是,他压下所有的愤怒、恐慌与不解,动用秘法压制妖族气息,伪装成一名普通的昆仑弟子,混入了前往秘境的队伍。他要找到月见草,救回哥哥! …… 思绪从遥远的过去拉回现实,看着眼前因为灵力耗尽而灵体涣散、缓缓昏睡过去的君遥,君墨的心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和绿萝几乎同时冲上前,小心翼翼地接住了那缓缓倒下的、略显虚幻的身影。 “现在怎么办?”君墨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抱着君遥的手臂微微颤抖,生怕一用力,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就会再次消失。 绿萝连忙道:“去生命之泉!那是生命之树的源头,泉水蕴含最纯净的生机,一定能帮助大人恢复灵体!说起来,大人这次能化出人形,也多亏了生命之泉的滋养!” 君墨毫不犹豫,打横抱起君遥,紧跟绿萝身后,来到森林之心一处被晶莹藤蔓环绕的泉眼旁。泉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浓郁的生机与柔和的光晕。 绿萝示意道:“将大人放入泉水中即可,生命之泉会自动帮助他恢复。”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见君墨抱着君遥,一步踏入了泉水之中,寻了一处水势平缓的地方坐了下来,将君遥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让泉水漫过他的身躯。 “你!你怎么也进去了!”绿萝心疼地叫道,“生命之泉能量精纯,外人不可久浸!快出来!” 君墨充耳不闻,目光落在君遥那身因为被水浸湿略显单薄、隐约勾勒出完美身形的白衣上,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悦和浓浓的醋意。 他立刻从自己的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件宽大的、质地柔软的黑色外袍,仔细地将君遥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确认再无一丝春光外泄,这才满意。 然后,他抬头,眼神不善地看向岸边的绿萝,开始赶人:“你,出去。” “啊?”绿萝一愣,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是怎么回事。 君墨理直气壮,带着毫不掩饰的独占欲:“你在这里,不方便。”天知道这家伙之前是不是天天看着哥哥这副模样在泉水里恢复?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浑身不舒服。 绿萝这才反应过来,气得小脸通红,叉腰反驳:“该出去的是你!我是生命之树的守护者,守护生命之泉也是我的职责之一!而且大人需要静养,你在这里才会打扰他!” “我不会打扰他。” “你抱着他就是打扰!” “我抱着他,他才不会沉下去。” “歪理!你快出来!” 一人一狼,一个泡在泉水里紧紧抱着人不放,一个在岸上跳脚,吵得不可开交,场面一度如同幼稚园小朋友争抢心爱的玩具。 直到君墨怀中的君遥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才戛然而止。 “哥哥!”君墨立刻低头,所有的注意力都回到了怀中人身上。 然而,君遥醒是醒了,状态却有些奇怪。他那双原本清冷明澈的眸子,此刻却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带着孩童般的懵懂与天真。 他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目光被君墨头顶那对因为情绪激动而忘记收起的毛茸狼耳吸引,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抓住了其中一只,好奇地把玩起来,嘴里还发出含糊的、带着笑意的音节。 君墨身体一僵,却不敢动弹,任由他动作,心中却是一沉。他试探着轻声问道:“哥哥?你还记得那天在雪隐峰,发生了什么吗?” 君遥歪了歪头,眼神一片疑惑,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专注地玩着他的耳朵,甚至试图去够他身后因为紧张而微微晃动的狼尾。 绿萝在一旁小声解释:“大人他化形成功后,灵识似乎受损,记忆不全,心性也变得如同稚子,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君墨沉默了,他看着怀中玩他耳朵玩得不亦乐乎、笑容纯净的君遥,心中五味杂陈。他只在忘昔剑中感受到了哥哥的气息,不知哥哥为何会变成剑灵十一,为何会失去记忆,这背后究竟又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与阴谋? 但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的灵魂还在,无论是以何种形态,无论记得与否,对君墨而言,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他收紧手臂,将君遥更紧地拥入怀中,低声呢喃,如同立下誓言:“没关系,忘了也好。只要你在,就好。” 接下来的两天,君墨一直陪伴在君遥身边,协助他,继续为生命之树清除剩余的污秽。有君墨在一旁引导和守护,君遥虽然心性如孩童,但对水灵之力的掌控却仿佛源自本能,效率极高。 终于,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生命之树主干上最后一块顽固的黑色粘液被纯净的水流冲刷殆尽!那粘液脱离树干后,迅速凝聚成一枚拳头大小的漆黑球体,球体表面蠕动了几下,最终颜色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最终“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泡沫般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再无痕迹。 磅礴的生机瞬间从复苏的生命之树中爆发出来,翠绿的光辉照亮了整个森林核心,周围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繁茂葱郁。 事情解决了,君墨便打算带着君遥去与沈逾白他们汇合,继续寻找月见草。虽然君遥此刻状态特殊,但跟在他身边,总安全些,他紧了紧握着君遥的手,后者偏头朝他一笑。 绿萝古怪的看着二人,只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怪异,但年纪尚小的她又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在权衡利弊后跳出来强烈反对,“且不说大人此刻是灵体,脆弱易碎,单离了生命之泉的供养,不出三天就会变回灵识缩回忘昔剑,你让他如何自处?” “你说你们是来寻月见草救大人?那大人又因何受伤?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都没保住,我又怎敢放心将人交给你们第二次?” “而且你说有人要害他,你如何保证害他的人不在你们队伍当中?就算不在,大人现在是灵体,你让他以什么身份与同门见面?” 绿萝怒拍桌子,七、八岁的外形让她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但也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稚嫩的皮子下,是个活了千年但心思单纯的怪物。看着小,但气场十足。 她不想掺和人界的勾心斗角,她从小到大只知道,自己的职责是守护生命之树,但有一项排在守护生命之树之前,遵循神的旨意,保护大人。 至于大人是谁,长什么样子,传承说只见到他,她便会知道,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感知。如传承所言,在看到大人的第一眼,她便知道那便是她们草木一族誓死守卫之人。 哪怕对方是人族,是传承说要远离之人,但神的旨意,绿萝一向奉为圭皋。 在没见到君墨之前,她天真的以为,大人和她一样是灵体,是剑灵,没成想答案出乎她的意料,大人居然是被有心之**害成这个样子。 在她意识还没苏醒前,上一任的守护者的传承就告诉她,修士阴险狡诈,见大人被他们祸害成这个样子,绿萝心里对修士的印象更加低。 君墨脸色微变,一边安抚被绿萝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到的君遥,一边懊悔。君遥一去不复返,一直是他心里的痛,他也一直觉得是他没有保护好君遥,要是他像往常一样,寸步不离,哥哥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他满脸悔恨,但依旧坚持,“是我没保护好哥哥,但是哥哥的身体还早昆仑派,我不能让哥哥一辈子都只能维持灵体,一辈子被困在秘境里或是困在忘昔剑内,他是人,活生生的人,他不该因为他人的错误,承担不属于他的因果。” 绿萝也知道君墨说的有理,但是她又不分心,何况阻碍重重,“就算大人同你一起去,他以什么身份回去呢?他现在的状态,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我自有办法,只是届时需你相助……” …… 二人刚商量完,一节藤蔓便匆匆赶来,这是洞府外有异的传讯。绿萝抬手藤蔓主动缠上去,绿萝感知了一下脸色一沉道:“外面有熟人来访!” 熟人?君墨眼神一凛,立刻猜到来者是谁。他立马取出一方面纱,动作轻柔地为刚刚被他哄好现下正不亦乐乎的玩着他衣角的君遥戴上,遮住了那张过于惊艳且容易引起麻烦的容颜。 “哥哥,我们出去见几个人。”他牵起君遥的手,柔声道,“待会儿出去,跟紧我。” 两天的相处已经让心智如同稚童的君遥将他当做知心大哥哥,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纯净的眼眸偏过去,好奇地望向大门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往昔与新生 第47章 借口 君墨牵着君遥的手,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绿萝,缓缓走出了那由藤蔓交织而成的隐秘门户。外面,以沈逾白为首的昆仑弟子们正严阵以待,法器出鞘,灵光隐现,气氛剑拔弩张,显然对这未知的“巢穴”充满了警惕。 当先映入他们眼帘的便是君墨的身影。 “君墨师兄!”林素心第一个惊喜地叫出声。 沈逾白紧绷的脸色也明显一松,暗自松了口气。无论如何,看到君墨安然无恙,总归是好事。 他迅速上前一步,目光却带着审视,锐利地扫过君墨身旁那个戴着面纱、眼波流转的白衣身影,以及他身后那个一身绿衣、眼神灵动的小女孩。 “君墨师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沈逾白开口,语气带着关切,却也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这几日我们忧心不已,四处寻你,你这几天都寻了那里?” 他的疑虑显而易见,君墨独自离开多日,如今从这诡异的地方带着两个陌生人出来,难保不是被什么妖邪蛊惑,带着妖物来见他们,甚至眼前这个“君墨”本身,都有可能是妖物幻化而成。 君墨对他们的警惕心知肚明,他没有多言,只是平静地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动。下一刻,“噼啪”一声轻响,一道细小的、却纯粹而暴烈的紫色电弧在他掌心跳跃闪烁,散发出独特的雷灵气息。 这雷电做不得假,众人见状,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散去,纷纷收起了兵器,气氛缓和下来。 “君墨师兄,你没事就好!可担心死我们了!”那名土灵根的小师弟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温以然也走上前,目光在君墨和那白衣人身上流转了一圈,语气温和地问道:“君墨师兄,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这两位是?” 君墨简略地将自己追踪触须到了生命之树核心、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君遥的真实身份和剑灵之事,只道:“这位是绿萝姑娘,乃是这片森林生命之树的守护者。之前袭击我们的触须,便是受她驱使,目的是为了‘请’水灵根修士前来相助,救治生命之树。”君墨解释了一下生命之树的遭遇和绿萝的病急乱投医。 绿萝适时地上前,对着众人盈盈一拜,小脸上满是诚恳的歉意:“诸位仙长,我乃生命之树守护者,名为绿萝,之前多有得罪,实非在下本意。” “实在是生命之树遭邪物侵蚀,危在旦夕,我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冒犯了诸位,还望诸位见谅。之前抓来的几位水灵根修士,我已将他们安然送回,并赠予了灵植作为补偿,恳请诸位原谅绿萝的无礼之举。” 她态度谦卑,解释合理,同样拿出了罕见的灵植,沈逾白等人闻言心里那点不适随之消散。他们这几日为了寻找君墨,在森林中可谓是吃尽了苦头。不仅遭遇了莫名的兽潮冲击,还深陷过吞噬一切的诡异沼泽,与其中的妖物厮杀,路上甚至看到过一些不知属于何种妖兽的、异常雪白的毛发。 好在虽有惊险,却无人陨落。而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便是再次遭遇那些透明触须时,温以然依照月微仙尊所言,催动水灵之力冲刷,那些触须果然如冰雪消融般褪去了粘液与透明伪装,显露出了原本翠绿藤蔓的本质,也让他们对幕后操控者的身份有了猜测。 此刻见到绿萝,感受到她身上纯净而磅礴的草木生机,又与之前的猜测吻合,心中的芥蒂便消了大半。既然无人受伤,对方又诚恳道歉并给予了补偿,他们身为大宗弟子,也不好再计较。 沈逾白代表众人点了点头:“既是误会,解开便好。守护森林根基,情有可原。” 接着沈逾白话锋一转,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绿萝姑娘既是生命之树的守护者,想必对这片森林了如指掌。不知姑娘可知‘月见草’生长在何处?实不相瞒,我等此行,正是为此草而来。若靠我们自己寻找,恐怕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 绿萝按照之前君墨的叮嘱,立刻点头,声音清脆:“我知道月见草所在,作为之前冒犯的补偿,我可以派人带你们前去。” 众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她身上,带着期待。 绿萝抬手指向一直安静站在君墨身旁、戴着面纱的君遥,说道:“生命之树刚刚修复,尚有诸多事宜需要我亲自处理,实在脱不开身便让白衣带你们前去吧。他是我们草木一族的族人,对森林路径最为熟悉。” “白衣?”沈逾白看向那个自出现后便一言不发,只露出一双清澈眼眸的身影。尽管沉默,这人身上却有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那双眼眸,如同浸在寒潭中的琉璃,水光潋滟,明明该是清冷的,眼尾却天然带着一丝微微上挑的弧度,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多情。 沈逾白心中莫名一跳,若非他心有所属,整颗心都系在温以然身上,恐怕真的会因这一双眼睛而对这陌生人生出几分不该有的遐思。 他迅速压下脑中闪过的荒谬念头,面上维持着昆仑大师兄的端方持重,对着君遥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劳白衣道友路上多多关照了。” 那白衣似乎极为怕生,见沈逾白对他说话,非但没有回应,反而像是受惊的小鹿般,下意识地往君墨身后缩了缩,紧张地拽住了君墨的衣袖。 君墨立刻侧身,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半挡住他,同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手背,低声安抚:“别怕,他们不是坏人。” 那耐心温柔的模样,与平日里的冷漠判若两人,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沈逾白见状,也不强求,顺势道:“既然已知月见草下落,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吧?” 这时,林素心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君墨师兄,你找到忘昔剑了吗?十一呢?它还好吗?我还挺想那个小家伙的。”她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显然对那个活泼的话痨小光团甚是想念。 君墨眼神几不可察地一顿,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平淡地回答:“找到了,放在储物空间。十一灵体损耗过度,仍在沉眠恢复,不宜打扰。” 林素心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小声嘟囔:“这样啊,那好吧。”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身旁一直沉默的温以然的衣袖,低声道:“温师兄,你不是也很喜欢十一吗?怎么不问问?” 然而,温以然的目光却仿佛被钉在了君墨和那白衣人身上,从他们出现开始,就几乎没有移开过,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忽略了林素心的话。 林素心心中疑惑更甚,温师兄平日最是温和周到,今日怎的如此反常?但见温以然没有反应,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众人与绿萝告别,在她的指引下,由君遥带路,再次踏上了旅程。 只是他们走后,刚刚呆过的地方传来一声绿萝的咆哮,那声音听起来似乎发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绿萝难得的破了音。 是夜,众人寻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扎营。篝火燃起,映照着众人疲惫却带着希望的脸庞。 有人带路,他们便不在是无头苍蝇,到处乱窜。 沈逾白作为领队,走到君墨和君遥休息的角落,客气地询问道:“白衣道友,不知明日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行进?” 君遥似乎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躲到君墨宽阔的背后,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隔着面纱警惕地望着沈逾白。 君墨连忙将他护得更紧些,对沈逾白解释道:“沈师兄见谅,白衣他性子孤僻,怕生得紧。我也是与他相处了许久,才勉强能与他亲近。问路之事,交由我便好。” 沈逾白看着那完全依赖着君墨的身影,心中虽觉古怪,但对方既然是草木精灵,有些怪癖也属正常。 他面上露出理解的神色,不再强求与“白衣”直接交流,只对君墨道:“无妨,那便劳烦师弟提前问明路线,我们明日也好早些启程。” 君墨点头:“好。” 沈逾白这才转身离开,去安排其他事宜。只是他没未注意到,在他与君墨交谈时,不远处,一直有一道隐晦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君墨和君遥身上,哪怕他们之后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小溪边,那道目光也依旧如影随形,追随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 深夜,万籁俱寂,因提前给守夜弟子下药,营地中只剩下众人均匀的呼吸声和篝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确认所有人都已陷入沉睡,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潜入森林深处。他在一处极其隐蔽的树根下停下,小心翼翼地拨开腐叶,从里面取出一团仍在微微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黏糊糊的黑色物体。 此物赫然便是之前从生命之树上脱落、最后变得透明消失的那团侵蚀粘液的残余! 那人动作迅速地将粘液球收入一个特制的玉盒中,封印好。然后,他取出一枚与沈逾白那枚形制相似、却隐隐泛着不同波动的玉简,注入灵力。 光幕亮起,月微仙尊那张俊雅却带着一丝阴郁的面容浮现出来。 “事情办得如何?”月微仙尊的声音透过玉简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白衣人恭敬地垂首回应:“禀仙尊,已按计划找到生命之树的守护者绿萝,她已答应派人带我们前去寻找月见草。” 月微仙尊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那粘液球可还有效?本尊让你用它逼出守护者,便是算准了她走投无路之下,定会寻求外力,并以此作为汇报,指引你们找到月见草。若靠你们自己,在这偌大秘境中无异于大海捞针。” “仙尊算无遗策。”白衣人恭维道。 月微仙尊的目光在白衣人身上扫过,忽然问道:“你的修为,为何不见长?那绿萝没有以生命之泉作为答谢么?生命之泉乃生命之树本源所化,蕴含无穷生机,对修士乃是无上圣品。” 白衣人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回答:“仙尊恕罪,弟子并未听闻什么生命之泉。待弟子赶到时,生命之树已然被治愈,故而……并未得到此等机缘。” “哦?已然被治愈?”月微仙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并未深究,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衣人一眼,转而道:“罢了,尽快找到月见草带回。你放心,本尊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忘。” 白衣人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光幕,看到了静室内石床上那具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身体,眼神晦暗不明,最终低下头,轻声应道:“是。弟子明白。” 光幕消失。 雪隐峰静室中,月微仙尊独自沉吟,消化刚刚得来的消息,剑灵十一,强大的水灵力,他之前还在想君遥的灵识去哪了,原来是去了那边,估摸着还可能失忆了,自己给自己送丧命符,怕也是头一份,哈哈哈。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棋盘上,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正无知无觉地走向他预设的终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借口 第48章 团宠小剑灵 队伍的行进模式早因君遥的出现而彻底改变,识路且只认君墨一人的他,无形中成为了队伍的向导,而君墨则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开路的职责。 于是,队形变成了君墨在前,手持枯枝披荆斩棘,君遥则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沈逾白则负责在队伍末尾压阵警戒。 这一路,众人算是彻底见识了何为“极致的呵护”。 林中偶尔惊起的飞鸟,草丛中倏忽窜过的小兽,甚至是不知何处传来的突兀虫鸣,都能让君墨瞬间警惕,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侧身、伸手,将身后的君遥严严实实地护住,同时低声安抚:“别怕,我会保护你。”那语气轻柔得能滴出水来。 若是遇到横生的枝桠或垂落的藤蔓,君墨必定会先一步将其挑开或斩断,确保不会刮碰到身后的人。休息时,他会寻最平整干净的石头,用衣袖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才让君遥坐下。递水递食物,更是无微不至。 这番做派,直看得后面一众昆仑弟子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这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眼神冷漠的君墨师兄吗?这分明是个护崽的老母,不对,怎么看怎么像护着心上人的痴情郎! 人妖殊途,君墨师兄回头是岸,阿门。 但是话说回来,他真的很可爱很乖耶,求同款草木灵,谢谢。 相处的时间很短,甚至连交流都少之又少,但单纯无害的君遥,成了他们默认的团宠,众人都争着抢着想揽过照顾他的责任,好光明正大的将人揉力一番。 行进途中,林素心和温以然见君墨既要开路,又要分神照顾似乎格外“娇弱”的君遥,担心他过于劳累,曾几次主动提出可以帮忙照看君遥。 然而,每一次,君墨都毫不犹豫地回绝,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不必,他跟在我身边就好。” 那姿态,仿佛在宣告一个不容侵犯的所有权。他眼含敌意的看着眼底兴奋的林素心和温以然,怎么不知道对方想的什么?有他在,哥哥身边的位置,只能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抢走。 比起君墨这突如其来的、判若两人的转性,更让众人觉得离谱的是指路方式。每当遇到岔路,君墨便会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君遥,轻声问:“走哪边?” 然后,众人就眼睁睁看着那戴着面纱的白衣,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拉扯君墨的衣袖。拉一次,君墨便毫不犹豫地走向左边;拉两次,则转向右边。全程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全凭这简单到儿戏的肢体动作。 这……这能靠谱吗?众人心中不禁升起巨大的问号,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从出现到现在未曾开过口的白衣,是不是根本就是个哑巴? 这个疑问,直到第三天中途休息时,才被解开。 君遥大概是走饿了,而君墨又正好被沈逾白等人叫去交谈忘了投喂,君遥便自己寻了来,扯住君墨的衣袖,另一只手指着自己发出轻微“咕咕”声的肚子,抬起那双水润潋滟的眸子,委屈巴巴地看着君墨,声音带着点软糯的鼻音:“墨墨,饿饿。” 这声音如同玉珠落盘,清越中带着一丝天然的撒娇与娇气,好听极了。 众人皆是一愣,原来不是哑巴!而且这声音,莫名地给人一种熟悉感。 像谁呢?几乎在瞬间,一个名字浮现在几个入门较早的弟子心头,君遥!那清冷的声线,若是放软了语调,似乎就是这般感觉!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们自己掐灭了。怎么可能?君遥师兄此刻正重伤昏迷,躺在昆仑派,这是他们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定是这白衣道友的声音恰好与君遥师兄有几分相似罢了。 就在这时,队伍里一个稍早、心思跳脱的弟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素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那名土灵根的小师弟悄悄凑到林素心耳边,压低声音解释道:“林师妹,你入门晚,可能不清楚。君遥师兄身边,以前一直跟着一只雪狼崽子,名字也叫墨墨。” “墨墨?”林素心眨了眨眼。 “对啊!”土灵根师弟突然想起什么,声音稍微大了些,“说起来,之前我们在森林里遇到兽潮后,不是捡到过几缕特别纯净的白色毛发吗?我看着就觉得眼熟,现在想想,那毛发的光泽和颜色,跟君遥师兄身边那只叫‘墨墨’的狼崽子,简直一模一样!” 他这一说,沈逾白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他沉吟道:“森林里白色毛发的妖兽不在少数,而且,那只狼按常理,此刻应该守在昆仑,守在君遥师弟身边才对,怎会出现在这秘境之中?想必是巧合,我们想多了。” 他们专心讨论,并未注意到,一旁的君墨,在听到“狼崽子”和“白色毛发”时,背脊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紧张。 该死!当时只顾着寻找哥哥,变出耳朵和尾巴时竟未留意脱落的毛发! 他心中懊恼,这无疑是个隐患。幸好沈逾白他们自行否定了这个猜测,但日后他必须更加小心,绝不能暴露身份。 而被讨论的中心君遥,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吃货小世界里。他小口小口地啃着君墨递给他的灵果,汁水丰盈,甘甜可口,外界的一切纷扰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一边啃,一边下意识地贴着君墨增加自己的安全感,那专注放松又满足的小模样,看得林素心母爱泛滥,忍不住想逗逗他,伸出手作势要抢他的果子。 君遥立刻像护食的小兽般,敏捷地将果子藏到身后,警惕地看着林素心,逗得林素心和其他弟子忍俊不禁。 很快,又一个灵果下肚。君墨一直用余光关注着他,见他吃完,白皙的手指上沾满了晶莹的果汁,连面纱下缘也晕开了一小片湿痕。君墨立刻取出干净的面纱,想替他更换。 然而,君遥早已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每次对方拿出帕子,都是食物离他远去的信号。他迅速将空着的手伸到君墨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意思很明显,还要。 众人见他那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心想以君墨这些天对他的宠溺程度,定然会立刻再掏出一个果子来。 谁知,君墨却微微板起了脸,摇了摇头,声音虽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不能再吃了。” 君遥委屈地扁了扁嘴,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扯住君墨的衣角,轻轻晃了晃,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君墨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几乎要立刻投降。但他还是硬起心肠,维持着冷面。不是他舍不得,而是这灵果虽好,但灵气充沛,君遥如今灵体初定,心性如稚子,不知节制,吃多了反而于身体无益。 一旁的温以然似乎看不下去了,温声开口道:“君墨师兄,既然白衣道友还未吃饱,便再给他一个吧。” 说着,他下意识想从自己的储物空间寻找,却尴尬地发现,他们这些早已筑基辟谷的修士,身上除了丹药,根本不会携带寻常食物,连林素心平日也是以辟谷丹果腹。 君墨看了看天色,对温以然解释道:“温师弟好意心领,只是他已吃了两个,再吃,晚上怕是会灵气积滞,腹胀难眠。” 本来耷拉着脑袋、连耳朵都仿佛要垂下来的君遥,一听这话,立刻有了反应。他抓住君墨的手,不由分说地按在了自己柔软的小腹上,仰着脸,理直气壮地说:“肚肚痛痛,墨墨摸摸就好,要吃!” 意思就是吃多了不要紧,君墨给他摸摸就好。在他的记忆里,每次吃撑了,只要墨墨给他揉揉肚子,很快就好了。所以,哪怕会撑他也要吃饱饱,反正有万能的墨墨在! 隔着薄薄的衣物,掌心清晰地感受到那平坦柔软的腹部传来的温热触感,君墨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一缩,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红色。这小祖宗,真是…… 最终,在君遥那双写满了“不给我就哭给你看”的眼睛注视下,君墨还是败下阵来,无奈地又掏出一个灵果,递到他手里,低声叮嘱:“最后一个。” “嗯!”君遥立刻破涕为笑,开心地接过果子,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继续小口啃咬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委屈得快哭出来的人不是他。 又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众人寻了处靠近水源的空地安营扎寨。 沈逾白找到君墨,询问道:“君墨师弟,依白衣道友指引,我们还需多久能到达月见草生长之地?” 君墨估算了一下,回答道:“若无意外,大概还需三日左右。” 沈逾白点头:“好,那你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君墨点头应是,回到分配给他的帐篷,却发现君遥脸色有些苍白,灵体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些。他心中一紧,立刻明白这些天赶路消耗过大,刚刚凝聚不久的灵体有些支撑不住了。 “哥哥,我带你出去。”君墨低声对君遥说道,而后将他抱起,避开众人视线,悄然来到了营地附近一处被树木环绕的小型湖泊旁。 确认四周无人后,君墨运转灵力,在湖泊中央隔开一小片区域,形成一个小小的无水空间。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个玉瓶,里面装的正是他从绿萝那里“顺”来的生命之泉。 晶莹剔透、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泉水倒入那隔开的空间,很快便填满了小半个区域,形成一个小小的、灵气盎然,光晕流转的泉水池。 想到几乎被搬空一半才装满的玉瓶,不难想象绿萝回到生命之树核心,看到几乎见底的泉眼时,会气成什么样子。而君墨当初,还信誓旦旦地对绿萝说“只取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君墨抱着君遥,踏入这小小的泉水池中。温暖的泉水包裹住身体,精纯的生命能量丝丝缕缕地渗入君遥的灵体。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虚幻的灵体也重新变得凝实。他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儿。 恢复了些许精神,他便开始不安分起来。他扯了扯守在旁边的君墨的衣袖,小声要求:“墨墨,要耳朵和尾巴~” 君墨知道他是想玩了,观察四周确实安全无人,他无奈又纵容地心念一动,头顶倏地冒出一对毛茸茸、银白相间的狼耳,身后也出现了一条蓬松柔软、下意识轻轻摇晃的狼尾。 毛茸茸的触感,是他除了果子和温柔之外,能迅速赢得失忆后君遥依赖的重要原因之一。 看到熟悉的耳朵和尾巴,君遥眼睛一亮,立刻凑上前。因为泉水的作用,两人本就离得极近,他这一动,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君墨身上。他伸出手,好奇地捏了捏那敏感抖动的狼耳尖,又去够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蓬松大尾巴。 君遥玩得兴起,浑然不觉他这番动作给君墨带来了多大的“折磨”。 本就贴得极近的身体因为他的玩闹而不断摩擦,君墨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小腹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体温急剧升高,呼吸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狭小的空间里,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而黏稠。 君遥却毫无所觉,他看着君墨因为兴奋、或者说忍耐快速抖动的狼耳,以及那不受控制摇晃的尾巴,再对上君墨那张俊美却布满红晕的脸,觉得有趣极了。 他玩心大起,大着胆子伸出手,捏了捏君墨滚烫的脸颊,咯咯笑道:“苹果!红红的!” 他的身子也随着笑声完全贴了过去,柔软的身躯紧挨着君墨紧绷的胸膛。 心上人就在怀中,如此亲密无间地嬉闹,君墨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强忍着翻腾的钰望,声音沙哑地警告:“哥哥,别乱动。” 然而,失忆后的君遥似乎天生反骨,越是不让,他越是要做。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地在他怀里蹭动,手指更是顽皮地划过他的喉结。 下一秒,君遥忽然动作一顿,他好奇地低下头,隔着湿透的衣物,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仰起脸,天真无邪地问:“墨墨,这里藏了什么?好硬哦。” 他发现,随着他的动作,君墨的脸更红了,甚至连脖颈都漫上了一层绯色,那双琥珀色的狼眸深处,仿佛有暗火在燃烧。 这反应让君遥觉得很有趣,玩心大起,又好奇地伸手想去摸个究竟,全然不懂自己正在点燃怎样的燎原之火,更不明白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小剧场一(失忆前): 君遥玉手轻轻一捏,挑衅一笑:我玩的、是火吗?[化了][化了][化了] 君墨呼吸一滞,嗓音沙哑,额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看着面前故意拱火的妖精,却只能压抑自己:不是不是,哥哥玩的是我,是小小墨,哥哥多玩一点,玩深入一点。(四目相对,楚楚可怜,成功上位) 【屏幕已黑,某只注重**的狼崽盖住了摄像机】 小剧场二:(失忆后): 君遥一边摇头一边否认:不玩不玩,小孩子不能玩火。 君墨,摸摸头:哥哥真乖。[摸头][摸头][摸头]哥哥想吃灵果吗? 君遥,星星眼:要吃。 君墨:哥哥摸摸它,就给你吃,好不好? 君遥:嗯。 一个时辰之后··… 君遥放下酸酸的手,委屈巴巴:累累,饿饿,想吃。 因为不得章法,越来越难耐的君墨,只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拉着君遥的手,手把手教:我教哥哥,等摸好了给哥哥两个灵果。 君遥两眼放光:好,墨墨真好,最喜欢墨墨了。[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团宠小剑灵 第49章 猜忌 君遥是被君墨打横抱着离开营地的,回来时也依旧是被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只是与去时那灵体虚浮、脸色苍白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的君遥,面纱下的脸颊绯红如霞,连精致的眼尾都染着一抹未褪的嫣红,湿漉漉的长睫上甚至还挂着几颗细小的、委屈的泪珠。 他整个人软软地窝在君墨怀中,将脸埋在对方颈窝,任凭君墨如何低声诱哄,都固执地偏过头,不肯看他。 墨墨太坏了!竟然……竟然尿在他身上!热热的,黏黏的,还那么多……弄得他腿根现在都还火辣辣地疼,走路都别扭。 虽然最后墨墨用泉水帮他仔细清洗干净了,但他还是生气!他决定要一刻钟,不,半刻钟不理墨墨!除非、除非对方拿出又香又甜的灵果来换!小吃货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毫无威慑力的“惩罚”。 君墨看着他这副又委屈又娇气的模样,心中又是怜爱又是好笑,还有一丝餍足后的心虚,只能更加放柔了声音,一遍遍地保证下次不会再那样“欺负”他了。 直到接近营地边缘,君墨才噤了声,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柔情,恢复了平日的冷峻。然而,当他抱着君遥走出树林时,脚步却不由得一顿。 只有细微光芒的营地此刻天光大亮一般,本该在各自帐篷中休息的沈逾白、温以然以及其他几名弟子,此刻竟全都醒着,拿着各自的夜明珠站着,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们,眼神复杂,带着审视与探究,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从暗处走来的身影。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君墨面色不变,抱着君遥稳步走过去,语气平静无波地开口:“沈师兄,温师弟,诸位师弟,怎么都醒了?” 温以然率先回过神来,脸上重新挂起那抹惯有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方才似乎听到林子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大家心中不安,便都起来看看,君墨师兄这是?”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被君墨紧紧抱在怀里、明显状态不对的君遥。 君墨心中冷笑,什么奇怪声响,他们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或者起了疑心。 果然,温以然下一句便直接问道:“不知君墨师兄深夜不休息,带着白衣道友去了何处?这秘境之中危机四伏,夜间行动,未免太过冒险。”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字里行间也全然是关怀之意,但君墨并不傻,话语中的质疑也毫不掩饰。 其他弟子也纷纷投来审视的目光,是啊,谁会大半夜在陌生而危险的森林里乱逛?而且君墨虽然用雷系术法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但谁能保证他没有被森林里某种未知的存在控制心神? 万一他早已成了傀儡,连那个所谓的生命之树守护者绿萝都是假的,那他们现在,岂不是正在一步步走向怪物精心布置的陷阱?想到这里,众人背后都不禁冒出一层冷汗。安全起见,他们不得不防。 面对众人的质疑,君墨早有准备,他神色淡漠地解释:“白衣乃草木精灵所化,灵体不稳,不能长时间远离其本体气息。方才他灵体有涣散之兆,我带他去附近寻了一处灵泉浸泡,以稳固人形。”他周身确实还萦绕着未干的水汽,怀中君遥那明显被“滋润”过的模样,似乎也佐证了他的说法。 众人闻言,神色稍缓,但疑虑并未完全打消。 温以然上前一步,目光看似关切地落在君遥身上,语气温和地说道:“原来如此,既是如此,下次君墨师兄若要带白衣道友去稳固灵体,不妨提前告知我等一声,我们也可陪同前往,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以免遭遇不测。” “不必。”君墨想也不想便淡漠拒绝,“我一人足矣。” 温以然却不接他的话,反而将目光转向他怀里的君遥,脸上笑容愈发温和,声音也放得更柔,仿佛生怕惊扰了他:“依依,下次若再需要灵泉,由在下带你去可好?定会护你周全。” 借着夜明珠柔和的光线,靠近的温以然清晰地看到了君遥那未来得及完全整理好的衣襟处,若隐若现地露出的几点暧昧红痕,以及他脖颈间那片异常绯红的肌肤。温以然的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沉,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笑容,执意要等君遥自己回答。 君墨见他竟直接询问君遥,心中醋意翻涌,抱着君遥的手臂紧了紧,下意识地想侧身避开温以然的视线。 然而温以然却巧妙地挪了一步,依旧挡在君遥面前,目光紧锁着那双露在面纱外的、尚带着水汽与一丝懵懂的眼睛,耐心地重复问道:“依依,你觉得呢?” 大腿内侧那火辣辣的摩擦痛感尚未完全消退,想到刚才在泉水边,君墨那双泛红隐忍、仿佛要将自己拆吃入腹的狼眸,以及最后那失控的、令人心悸的“欺负”,君遥心里确实有点小小的怨气和害怕。 被温以然这么一问,他竟真的有点心动,或许换个人带他去,就不会被那样“欺负”了? 但他刚张开嘴,脑海里立刻响起了绿萝严肃的叮嘱:“大人,您化形不久,灵识未固,切记不可离开君墨大人身边,他是唯一能护您周全的人!” 于是,君遥眨了眨还泛着水光的眼睛,老老实实地、带着点委屈地回答道:“绿绿说出来之后,一定要跟着墨墨。” 说完,他还下意识地往君墨怀里缩了缩,仿佛在寻求安全感。 他不是不喜欢君墨,墨墨对他很好,给他好吃的果子,还会变出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给他玩,抱他也舒服。但是,刚刚那个样子的墨墨,真的好吓人。 君墨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害怕,心中一痛,知道是自己方才情动失控,吓到了心智如同孩童的他。他连忙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君遥的额头,动作带着无限的怜惜与安抚。 君遥的脾气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感受到君墨笨拙而真诚的安抚,又想到他平日里的百般呵护,那点小小的委屈和害怕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他向来心大,既然墨墨都哄他这么久了,那就原谅他吧!他安心地在君墨怀里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窝好,甚至还伸出小手,悄悄抓住了君墨的一缕头发把玩。 这一幕,可把一旁一直默默观察的林素心给“磕”疯了。她双眼放光,激动得差点原地跳起来,内心疯狂呐喊:啊啊啊!年下爹系小奶狗、外表冷漠实则占有欲爆棚的忠犬攻!柔弱不能自理的娇软呆萌受!这设定也太好磕了吧! 君墨师兄加油!拿下白衣小可爱!干得他瞳孔失焦口水直流。 有人欣喜若狂,自然也有人目光冰冷如刀。温以然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但面上依旧不显。 君墨懒得再理会众人各异的神色,直接抱着已经重新依赖他的君遥,转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毕竟言多必失。 林素心则像只偷吃了蜜罐的小狐狸,一边乐呵呵的捂着嘴偷笑,一边小跑着跟在两人身后,目光滴溜溜地在君墨紧绷的下颌线和君遥乖巧依偎的姿态间来回扫视,脑补了无数情节。 剩下的几人留在原地,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后,一个弟子迟疑地开口:“你们不觉得那个白衣,无论是身形、还是裸露在外的眼睛,都和君遥师兄很像吗?” 立刻有人附和:“而且还有那个名字‘墨墨’,你们还记得以前总跟在君遥师兄身边的那只雪狼吗?也叫墨墨!君墨师兄对白衣的呵护,简直跟那只狼崽子对君遥师兄的依赖一模一样!” “不可能!”立刻有人反驳,“且不说君遥师兄现在还重伤昏迷在昆仑山,单说灵根,白衣展现的是水灵力,而君遥师兄是众所周知的极品冰灵根,怎么可能一样?再者,那只狼若真能化形,为何以前从不化?而且我听说,妖兽化形极难,那只狼才多大年岁?” 又有人提出疑点:“可是上次营地被透明触须袭击,我们去救君墨师兄时,我好像在他帐篷附近看到了一些散落的、很像是狼毛的白色毛发。” “天黑林暗,定是你看错了!”反驳者坚持己见。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沈逾白听着众人的议论,眉头越皱越紧,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取出了那枚能与宗门联系的玉简。 “事关重大,还是请示一下师叔为好。” 灵力注入,光幕亮起。月微仙尊的身影浮现,令人意外的是,送他们进入秘境的齐长老也在旁边。 沈逾白将众人的疑虑,包括对“君墨”身份的猜测,简要地禀报了一遍。 齐长老听完,捋着胡须,一脸疑惑地开口:“君墨?掌门座下及各峰核心弟子名录老夫皆熟记于心,此次进入秘境的七人名单中也并无此人。逾白,你们是不是记错了?” “什么?”沈逾白等人脸色瞬间一白,没有这个人?可君墨分明从进入秘境之前,就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啊! 光幕中,月微仙尊的眉头也紧紧皱起,他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叹息:“若齐长老所言无误,那君墨的身份,恐怕确实有问题。据本尊所知,遥儿身边那只雪狼,天赋异禀,灵智早开。或许它心中一直怨恨遥儿将它带离极北故乡,如今得知遥儿重伤,便想趁机混入秘境,断了遥儿救治的希望,以泄己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光幕中神色各异的弟子们,继续道:“至于那位白衣道友,绿萝既说他是草木一族,应当不假。但恐怕也是被那狼妖利用,其目的,或许是想借草木精灵纯净的灵体,将来行那李代桃僵之计,抢占遥儿重伤后的躯体。”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听闻,沈逾白等人一时难以接受。毕竟,那只雪狼对君遥的依赖与忠诚,他们是亲眼见过的,真的会是演出来的吗? 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根深蒂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 月微仙尊见他们神色动摇,便不再多言,只是嘱咐道:“此事尚无确凿证据,你等暂且不要打草惊蛇,一切以寻找月见草为重。待取得月见草,再设法试探或制服那狼妖不迟。” 沈逾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点了点头:“弟子明白。” 通讯切断,光幕消失。 昆仑山,齐长老看着身旁神色晦暗的月微仙尊,忍不住叹了口气:“月微,如此对待你自己的徒弟,将来,你可会后悔?” 月微仙尊沉默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多年前,那个年仅七岁、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君遥,被他亲手抱进那寒气刺骨、药力霸道的伐经洗髓药浴中的场景。 那药浴,寻常修士一生只能承受一次,再多便有九死一生之险。但为了将极品水灵根洗炼成与道侣阿昀一样的极品冰灵根,小君遥每年都要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看着那孩子在药液中疼得浑身颤抖、小脸惨白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哭出声的模样,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但、他的目光穿透静室的墙壁,仿佛看到了冰窖深处那具毫无生息的躯体。 阿昀……为了□□侣,他早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任何东西,哪怕是视如己出的徒弟,都可以牺牲。 他闭上眼,将那一丝微弱的愧疚压下,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偏执。 “为了阿昀,一切都值得。” 第50章 夜半私语 林素心像只兴奋的小尾巴,跟到帐篷门口便识趣地停住了脚步,捂着嘴,带着一脸“我懂我懂”的暧昧笑容,目送君墨抱着君遥进了帐篷,这才心满意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帐篷内,君墨小心翼翼地将君遥放在铺着柔软棉被的简易床铺上。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单膝跪在床前,动作轻柔地替君遥脱下沾了些许泥土和草屑的鞋子,露出那双白皙纤瘦、脚踝精致的玉足。 看着君遥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腿,君墨想起之前在水边自己的孟浪,心中一阵愧疚与担忧。他伸出手,想轻轻掀开君遥的衣摆,查看一下他大腿内侧被自己不慎磨伤的地方。 然而,他的手指刚触碰到衣料,君遥就猛地瑟缩了一下,那双尚带着水汽的眸子瞬间浮上一层惊恐,眼泪汪汪地抓住君墨伸过来的手,带着哭腔软软地喊道:“疼……墨墨,疼……” 君墨哪里受得了他这般模样? 这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瞬间击中了君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也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心底因回忆而再次蠢蠢欲动的□□。 “乖,不怕。”君墨立刻放柔了声音,如同哄着最珍贵的宝贝,耐心地解释道,“我只是看看伤得重不重,给你上点药,上了药就不疼了。” 君遥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害怕,但抓着君墨的手稍微松了些力道。 在君遥怯生生的注视下,君墨轻轻撩起了他的裤腿和衣摆。当那片细腻肌肤上清晰可见的、因激烈摩擦而泛起的红肿,甚至有几处破皮渗出血丝的模样映入眼帘时,君墨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畜生!他真是个畜生!他在心里狠狠唾骂自己。哥哥如今灵识受损,心性如孩童,对自己全然信赖依赖,而自己却因一时情动失控,将他伤成这样! 他强压下翻涌的自责,迅速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盒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碧玉药膏。用指腹蘸取少许,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些红肿破皮之处。 “嘶。”药膏触及伤处,冰凉的触感之后带来一丝刺痛,君遥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细密的睫毛颤抖着,刚刚止住的泪花又在那双妩媚的眼角凝聚,泫然欲泣。 看着他这副模样,君墨一边在心里将自己骂了千百遍,一边更加放轻了动作,口中不住地低声安抚:“忍一忍,马上就好,上了药,明天就不疼了。” 好不容易上完药,君墨额间也沁出了一层细汗,比经历一场恶战还要紧张。他替君遥整理好衣物,自己则脱了外靴,跟着上了这张本就不算宽敞的床铺。 两人并肩躺下,身体不可避免地贴近。君遥看着君墨如往常一般裸露着的、肌理分明、充满力量感的上半身,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再次浮现出之前在泉水边,就是这具充满侵略性的身体紧紧压着他、让他无法挣脱的画面。 他以为君墨又要“欺负”他,吓得不住地往后缩,想要拉开距离,差点掉下床去。 君墨连忙伸手将他捞回,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害怕,心中刺痛不已。他收拢手臂,将君遥圈在怀里,却不敢用力,只是用一种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眼神凝视着君遥已经解下面纱、完全露出的精致脸庞,郑重保证道:“哥哥,对不起,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那样欺负你了。绝不会再让你疼,让你害怕。” 他的眼神太过真诚,语气太过郑重,君遥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悔意和决心。 他眨了眨眼睛,迟疑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补充道:“下次,也不许往我身上尿尿!” 他皱着小鼻子,一脸严肃,仿佛在订立什么了不得的条约,但又有些心虚。 虽然,虽然是他先不小心尿在墨墨身上的,但墨墨也不能这么欺负他,尿他那么多那么久啊!他下次一定憋住,绝对不尿在墨墨身上了! “……”君墨的脸瞬间爆红,一路红到了耳根。那不是尿,是……是……他看着心上人那懵懂无知却又正义凛然的表情,所有解释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越发觉得自己像个趁人之危、玷污纯洁的禽兽。 他最终只是窘迫地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得到双重保证的君遥,这才像是彻底放下了心防。他像往常一样,主动在君墨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小猫似的蹭了蹭,安心地窝好,甚至还主动拉起君墨的一只大手,环在自己的腰上。 君墨感受着怀中重新变得柔软依赖的身体,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他仔细地掖好被角,低头凝视着君遥很快便陷入安稳睡眠的恬静睡颜,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栖息在眼睑上,唇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翘。 君墨的心中也被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填满,他收拢手臂,将失而复得的珍宝更紧地拥入怀中。两具身体紧密相贴,呼吸交融,在这静谧的夜里,仿佛一对恩爱缠绵的寻常夫妻。 …… 夜半三更,万物沉寂。 另一个帐篷里,温以然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额间布满了冰冷的汗水。梦中,君遥被挖丹的那一幕不断重复,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望着他,最终失去所有光彩。 他喘了几口粗气,眼神逐渐变得幽深。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取出一张高阶隐身符贴在身上,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巧妙地避开了守夜弟子的巡视,如同鬼魅般潜行至营地外一片空旷的林地。 确认四周无人后,他取出了一枚与沈逾白那枚形制相似、却隐隐泛着不同灵力波动的玉简,迅速注入灵力。 光幕亮起,月微仙尊的身影浮现。他似乎并未休息,依旧穿着白日那身月白道袍,姿态慵懒地倚在座椅上,看到温以然,眼中并无意外,只是淡淡开口:“何事?” 温以然的视线却第一时间越过了月微仙尊,急切地在他身后搜寻着,然而,并未看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月微仙尊触及他焦灼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却并不点破。他主动起身,手持玉简,走向静室深处另一间寒气更重的石室。 君遥的身体,因为长久的昏迷,不得不靠极冰不腐,他便将人挪了过去。 石室中央,那张万年玄冰床上,君遥的身体正静静地躺着。他面容安详,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长睫低垂,唇色淡粉,若不是胸口没有丝毫起伏,几乎会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即便是在昏迷中,他那张脸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秀之气。 月微仙尊将玉简的光幕对准玄冰床上的君遥,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他很好,只要你好好帮本尊办事,待他‘康复’之后,本尊自会信守承诺。” 温以然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君遥的脸上,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寸轮廓都刻进心里。他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仙尊放心,弟子定当竭尽全力。”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提出请求:“仙尊,弟子能否、能否近距离触碰他一下?” 他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相隔两地,想真正触碰一个人几乎不可能,但他相信,深不可测的月微仙尊,定然有办法。 月微仙尊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深知不能光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的道理。他略一沉吟,取出一根闪烁着奇异光泽的红色丝线。他将红线的一端,轻轻地系在了床上君遥的手腕上,那红线触及肌肤,便如同有生命般,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不见,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紧接着,月微仙尊对着玉简念动咒诀,红线的另一端竟凭空穿透光幕,如同灵蛇般蜿蜒而出,轻柔地缠绕在了温以然的手腕上。 下一秒,温以然只觉得神识一阵轻微的恍惚,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他不再是站在秘林的空地上,而是出现在了一间冰冷彻骨的石室中,就站在那张玄冰床前!而月微仙尊的身影,早已不知何时悄然退出了石室,将空间留给了他。 这并非他的肉身亲至,而是通过那根奇异的红线,将他的部分神识短暂地投射到了君遥身边。 温以然看着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的君遥,眼睛瞬间就酸涩了。他缓缓伸出手,颤抖着握住了君遥那只冰冷僵硬、毫无生气的手。 “阿遥。”他低声唤道,声音哽咽,蕴含着无尽的思念与痛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回忆起那日地牢中,月微仙尊亲手剖开君遥丹田、取出金丹的血腥一幕,而他,就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甚至还是帮凶。那一刻的恐惧与心痛,几乎将他撕裂。他害怕,害怕君遥再也醒不过来,害怕这世间再无那个清冷孤高、却又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他握着君遥的手,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平日里绝不可能说出口的思念与悔恨,仿佛要将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都倾泻出来。 他在玄冰床边呆了许久,久到几乎要忘记时间,直到感觉到神识开始不稳,知道再待下去恐怕会被营地那边的沈逾白察觉异常,他才不得不停下。 他俯下身,极其轻柔地、珍重万分地在君遥光洁冰凉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充满爱怜与誓言的吻。 “等我,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他低声呢喃,眼中闪烁着偏执而狂热的光芒。最终,他的神识恋恋不舍地脱离了石室,回归本体。 等他消失后,月微仙尊才缓缓踱步回到石室。他看着床上依旧“沉睡”的君遥,脸上露出一抹尽在掌握的笑容。他相信,有了今晚这番“犒赏”,温以然这枚棋子,用起来会更加顺手,更加尽心尽力。 说来也是可笑,在外人眼中,温以然处处与君遥针锋相对,事事都要争个高低,俨然是厌恶君遥到了极点。但在经历过情爱、洞察人心的月微仙尊看来,温以然那所谓的“针对”,不过是拙劣的、想要引起心上人注意的幼稚把戏。 他那下意识追随君遥的目光,那在无人处流露出的痴迷与爱意,根本逃不过月微仙尊的眼睛。 他不知道温以然是何时对君遥生出这般扭曲的爱恋,或许连温以然自己都说不清。但这份隐藏在嫉妒与争强好胜表象下的浓烈感情,恰好成了他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让温以然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帮凶,为他寻找月见草,甚至帮他完成后续更残酷的计划。 …… 秘境森林中,温以然的神识回归本体。他低头,看着手腕上那根已经变得极其黯淡、几乎看不见的红色丝线缓缓消失,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一场美好的幻梦。但他唇瓣上似乎还残留着触碰君遥额头时,那冰冷而真实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抚摸着那仿佛还带着一丝寒意的唇瓣,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傻气的、带着满足的笑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君遥的,是那次不小心收错了爱慕君遥的小师妹送的玉佩,嫉妒跑去质问对上那双清冷眸子时的心跳失序? 还是当“仙界第一美人”的名头被君遥夺走时,那并非愤怒、而是惊艳与自惭形秽的复杂情绪?抑或是更早,在无数次看似争锋相对的比试中,目光早已不受控制地胶着在那道月白身影之上? 反正,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无可救药。 往常他处处与君遥作对,用冷漠和尖刻来伪装自己,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真的讨厌君遥,讨厌他夺走了所有的目光和赞誉。 直到君遥出事,直到那锥心的恐惧和悔恨将他淹没,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之前那些幼稚的行为,不过是想在那片清冷的湖泊中,激起一丝属于自己的涟漪,想让那双淡漠的眼睛,能够看向自己。 也幸亏,君遥出了事。温以然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暗的庆幸。只要秘境结束,只要找到月见草,按照月微仙尊的承诺,他就能以一个全新的、不会被君遥排斥的身份,永远地陪在失去记忆、失去力量的君遥身边。这对他而言,是噩梦,也是美梦的开端。 他收起玉简,最后望了一眼君墨帐篷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随即悄无声息地潜回了自己的帐篷。 君墨:哥哥真好,明天还要和哥哥亲亲抱抱举高高,等哥哥恢复记忆,要缠着哥哥做一些大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呆作者:你哥被人亲了。[狗头][狗头][狗头] 君墨(天塌了):那是我哥,那是我哥,那个杂种亲的,雷鸣,召来,我要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夜半私语 第51章 月见草 接下来的三日,队伍在君遥的指引下,一路向着森林中央进发。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三日的行程竟异常顺利。 没有突如其来的妖兽袭击,没有诡异难缠的妖植阻路,甚至连毒虫瘴气都似乎绕开了他们。森林深处静谧得可怕,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和偶尔的交谈声在林中回荡。 这种诡异的平静,与之前在森林外围每日都要经历数次战斗的险象环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而让众人心中愈发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又像是有什么未知的存在,早已为他们铺平了道路,只等他们踏入最终的陷阱。 然而,纵有万般疑虑,当他们终于穿过最后一片茂密的古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时,所有的思绪都被眼前的景象暂时夺取了。 那是一片巨大而宁静的湖泊,湖水清澈如镜,倒映着被森林切割成碎片的、昏暗的天空。而在湖泊的中央,有一片小小的、如同月牙般的岛屿。岛上,生长着各种散发着莹莹宝光的稀有灵植,药香扑鼻,灵气氤氲,俨然一处与世隔绝的仙境。 而在那诸多灵植之中,有一种草格外引人注目。它们通体呈现出一种柔和的月白色,叶片形状如同弯弯的新月,茎秆笔直,顶端盛开着一朵散发着纯净皎洁光芒的小花,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将周围一小片水域都映照得如梦似幻。 “月见草!那就是月见草!”林素心激动地指着湖心小岛,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沈逾白和温以然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绝。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多看周围那些足以让外界修士疯狂的奇珍异宝一眼,身形同时化作两道流光,灵力护体,踏水而行,以最快的速度直冲湖心小岛而去! 过程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两人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稳稳地落在了小岛上,精准地采下了那株散发着柔和月华的月见草。 当沈逾白将月见草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时,那真实的触感和磅礴的生机告诉他,这绝非幻觉。 然而,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依旧萦绕在每个人心头。如此珍贵的灵草,守护就这么简单?这一路的顺遂,仿佛就是为了将他们引至此地,亲手将这株草送到他们手中。 但灵草已然到手,且并未触发任何禁制或危险,众人也来不及细想。沈逾白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布置传送阵,返回宗门!” 他们早已布置好了小型的传送阵,只需注入足够灵力,便可启动。 那名性格耿直的土灵根小师弟,看着安静站在君墨身旁、戴着面纱的君遥,心中涌起一股不舍。这几日的相处,虽然白衣很少说话,但他那纯净的气质和偶尔流露出的懵懂神态,早已让这小师弟心生好感。 他走上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君遥说道:“白衣道友,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你要多保重啊!” 他这话本是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告别,然而,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君墨脸色瞬间一沉,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将君遥紧紧揽入自己怀中,动作带着十足的占有欲和宣示主权的意味。他那双冷冽的狼眸淡淡地扫了土灵根师弟一眼,虽未言语,但那眼神分明在说:离他远点。 土灵根师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眼神弄得一愣,再看看被君墨牢牢护在怀里、似乎并无抗拒的君遥,他那颗迟钝的钢铁直男心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刹那间,他仿佛听到了自己那颗刚刚萌动的、纯纯的少男心“咔嚓”碎裂的声音。他的初恋,还没开始,就已经彻底结束了,他整个人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瞬间蔫了下去,默默地退到一旁。 众人各自占据方位,向阵盘输送灵力。光芒开始自阵盘上亮起,复杂的符文逐一点亮。 传送阵的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将众人的身影完全吞噬。 …… 昆仑派,接引广场。 光芒散去,沈逾白一行人安然返回。脚踏宗门的土地,众人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温以然立刻上前,对沈逾白道:“逾白,月见草既已取回,事不宜迟,我这就送往雪隐峰,交予月微师叔救治君遥。” 他语气急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温以然虽与君遥素不对付,但人命关天,温以然应该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耍性子。沈逾白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也好,那便辛苦你了。” 站在一旁的君墨闻言,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深邃的眸光在温以然身上停留了一瞬,但终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身旁君遥的手。 温以然一走,沈逾白的目光便重新落回君墨和君遥身上。他心中疑虑未消,对齐长老之前的话更是耿耿于怀。 他不动声色地对君墨道:“君墨师弟,既然已回宗门,你与白衣道友便随我一同去掌门殿向师尊复命吧。” 他话说得妥帖,实则他要借齐长老之手,探查君墨的底细。虽然君墨身上没有丝毫妖气流露,但沈逾白坚信,他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宝或秘法掩盖了气息。 沈逾白走在最前,目光却一直若有若无地锁定在君墨和君遥身上。走出几步,他余光瞥见有人还呆立在传送阵旁没有跟上,走近一看,正是那位土灵根师弟,对方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对着地面画着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圈圈,周身弥漫着浓郁的沮丧气息。 沈逾白刚想开口提醒他跟上,却被一旁的林素心悄悄拉到一边。林素心忍着笑,压低声音,将刚才土灵根师弟向君遥道别,结果被君墨霸气宣示主权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沈逾白听完,嘴角抽搐了一下,无语地看了一眼那背影萧索的师弟,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他不再管他,带着剩下几人,径直往掌门殿方向而去。 …… 另一边,温以然怀揣着月见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登上了雪隐峰。 雪隐峰虽以“雪”为名,峰顶却是一派春暖花开的景象。奇花异草竞相开放,灵蝶翩翩,暖风拂面,与昆仑其他山峰的清冷截然不同。据说,这是因为月微仙尊年少时的道侣畏寒喜暖,他便特意寻了这处宝地,甚至以“雪隐”为名,寓意隐匿冰雪,永驻春光。 温以然此刻无心欣赏这精心营造的美景,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将月见草送到,然后,然后他就能以功臣的身份,更近一步地靠近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直奔峰顶那间雅致的小屋,月微仙尊果然早已在内等候,仿佛算准了他会此刻到来。 “师叔,月见草已取回。”温以然恭敬地奉上那株散发着月华光芒的灵草。 月微仙尊接过月见草,仔细端详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接下来该兑现承诺了,温以然想。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温以然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只见月微仙尊袖袍轻轻一挥,一股无形却庞大无比的灵压瞬间笼罩了温以然!温以然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量牵引着,跟随着月微仙尊,向着小屋深处走去! “师、师叔?”温以然的声音因惊骇而变调。 月微仙尊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带你去见见他。” 他们穿过一道隐蔽的禁制,进入了温以然之前神识曾到过的、那间寒气森森的密室。 密室内,那张万年玄冰床上,居然静静地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温以然朝思暮想的君遥,面容安详,如同沉睡。 而另一个,紧挨着君遥躺着的,是一具同样保存完好、面色红润得有些不自然的男子躯体。那男子容貌亦是俊美非凡,虽不及君遥那般惊为天人,却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眉宇间带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月微仙尊的目光在触及那陌生男子时,瞬间变得无比柔和,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痴迷。 他完全无视了被禁锢在一旁的温以然,径直走到冰床前,俯下身,用指尖轻柔地抚摸着那陌生男子的脸颊,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 “阿昀你看,我很快就能让你醒过来了,月见草已经找到了,这次一定可以。” 温以然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阿昀!那是月微仙尊早已逝去的道侣的名字!掌门师尊曾叹息着提及,月微仙尊因道侣早逝而道心受损,执迷不悟,竟用邪术将其冰封,不肯让其入轮回,他竟真的如此疯狂! 下一刻,更让温以然肝胆俱裂的事情发生了! 月微仙尊竟毫不犹豫地将那株珍贵的、本应用来救治君遥的月见草,直接以秘法炼化,化作一道精纯的、蕴含着奇异生机的月白色流光,注入了那具名为“阿昀”的尸体体内! 紧接着,他抓起君遥冰冷的手腕,又拉起阿昀的手,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然后,他指尖寒光一闪,竟同时划开了两人手腕处的动脉! 殷红的鲜血,瞬间从君遥躯壳的手腕伤口处涌出!而那鲜血,并未滴落,而是如同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源源不断地流向阿昀手腕的伤口,被那具本应死去的躯体贪婪地吸收着! “不!”温以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他拼命挣扎,却无法撼动那禁锢分毫,“月微!你食言!你个伪君子!放开他!放开君遥!” 他目眦欲裂,看着君遥本就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灰败,气息也在急速消散,而旁边那具尸体,面色却愈发红润,甚至隐隐有了一丝微弱的生机波动! 月微仙尊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那眼神冰冷、漠然,如同看着一只吵闹的蝼蚁。他随手一挥,一道禁言术便封住了温以然的嘴,让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聒噪。”月微仙尊冷冷地道,“放心,今日过后,你们这一行人,都会‘意外’陨落在秘境之中,尸骨无存。昆仑,不会有人知道真相。届时,你便能和我的好徒儿,共赴黄泉。怎么不算一种生死相随呢?” 温以然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不是恐惧自己的死亡,而是绝望!他看着君遥的生命力正在被无情掠夺,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但他眼中随即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沈逾白!沈逾白他们去了掌门殿!齐长老和掌门师尊一定会察觉异常的! 然而,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更深的寒意覆盖。神通广大、明察秋毫的掌门,真的会对月微仙尊如此疯狂的行径一无所知吗?或许、这一切,根本就是在他的默许之下进行的? 这个猜测,让温以然如坠冰窟,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 与此同时,一处被阴影笼罩的湖畔。 漆黑的月夜,没有星辰,唯有清冷的月光勉强勾勒出湖岸的轮廓。地上似乎横七竖八地倒着一些模糊的障碍物,看不真切。 一个约莫七八岁大小的身影,提着一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萤火虫灯笼,悄无声息地从暗处走来。那身影步伐稳定,巧妙地跨过地上的障碍物,径直走到湖边。 那里,背对着她,坐着一名白衣男子。男子身姿挺拔,沐浴在朦胧的月色与萤火微光中,看不真切面容。 唯有他右耳上佩戴着的一枚红色耳环,在萤火虫的光芒掠过时,反射出一瞬妖异而醒目的红光。 那提灯的小身影在男子身后停下,恭恭敬敬地垂首,唤了一声: “大人。” 白衣男子并未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应了一声,并表扬她一番。 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月见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