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88，从修废机床到制霸全球》 第1章 离职？！ “咣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耳边炸响。 “小逸，你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逸费力地睁开眼睛，那是他的师傅，王敬忠。 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却已花白，常年劳作让他的背微微佝偻，但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却满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师傅……”林逸下意识地开口，嗓子干得像要冒火。 “哎，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王敬忠叹了口气，将一个掉漆的搪瓷缸递到他嘴边，“喝口水润润。厂里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破地方，咱不待也罢！凭你的手艺，到哪儿都饿不死！” 厂里的话？ 什么话？ 他记得自己为了攻克一个航天级精密零件的加工难题，连续熬了七天七夜，最终在试验成功时，倒在了自己奋斗一生的工作台前。 此刻他眼前的……是红星机械厂第三车间，只有十平米的简陋的休息室！ 墙上挂着一张微微泛黄的日历，上面用鲜红的宋体字印着——1988年10月。 林逸的瞳孔骤然收缩！ 1988年！ 他……他竟然重生了！回到了自己刚刚二十岁！ “厂里的话……” 林逸喃喃自语，那段被他刻意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往事，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厂长赵立军，为了把他那不学无术的侄子赵强塞进厂里最吃香的技术岗位，也就是自己现在的位置，设下了一个恶毒的圈套。 他假惺惺地找到师傅王敬忠，说厂里要“优化人员”，老师傅首当其冲。 但看在王敬忠劳苦功高几十年的份上，他可以给一个“特殊政策”——只要他最得意的徒弟林逸，愿意主动离职去外面闯荡，那么王敬忠的岗位就可以保留到他正式退休。 老实巴交的师傅信了。 他以为这是厂长对自己的情分，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徒弟，不被他这个“老包袱”连累。 于是，师傅跑来苦口婆心地劝自己离开，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而前世的林逸，视师傅如亲父。为了保住师傅的饭碗，他二话不说，当天就卷起铺盖离开了。 他以为自己的牺牲，能换来师傅一家的安稳。 可他大错特错！ 他走后不到半年，没了他做技术支撑，师父被百般刁难。 那个顶替了他的赵强，屁本事没有，闯了祸就往师傅身上推。 最终发生了一次重大的生产事故，赵立军立马把师傅扫地出门。 师傅积劳成疾，咳疾越来越重，却没钱医治，最终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病死在了破旧的棚户区。 师娘为了拉扯年幼的女儿，去码头给人缝补麻袋，累坏了眼睛。而聪明伶俐的小师妹，也不得不早早辍学，进厂打工…… 一个原本和睦幸福的家庭，就因为赵立军那点小心思，彻底分崩离析！ 林逸自己直到多年后回到家乡寻访恩师时，才从邻居口中得知这个噩耗。 他长跪在师傅早已荒草丛生的坟前，哭得肝肠寸断！ 他无数次幻想，如果能重来一次，他绝不会那么愚蠢地离开！他要亲手撕碎赵立军那张伪善的脸，要把所有欺辱过师傅的人，都狠狠地踩在脚下！ “小逸？小逸！你怎么了？别吓师傅啊！”王敬忠看到林逸神色时而悲愤，时而狂喜，吓得慌了神。 林逸猛地回过神，看着眼前满脸焦急、鬓角斑白的师傅，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上一世，是师傅将他从一个农村少年，手把手地教成了八级钳工，是师娘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每天从家里带饭给他。这份恩情，重于泰山！ “师傅，”林逸从床上猛地坐起，“我不走！” 王敬忠愣住了：“小逸，你说什么胡话？你……” “师傅，您听我说，这不是您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是有人想把我们师徒俩都从这个厂里赶出去！” “你……你怎么知道？”王敬忠大惊失色。他以为这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林逸深吸一口气，他不能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只能找了一个更合理的解释：“我昨天去送图纸，无意中听到了赵厂长和他老婆的对话。他就是想把我逼走，然后再找个由头把您也踢开，好让他那个侄子赵强名正言顺地接替我们的位置！” “什么？！”王敬忠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勤勤恳恳干了一辈子的工厂，会这样对他，“他……他怎么能这么干！太歹毒了！” “所以，我不能走。我一旦走了，就正中他的下怀。到时候您孤立无援，就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了。” 王敬忠六神无主地抓住林逸：“那……那可怎么办啊？他是厂长，我们就是个工人，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师傅，您别慌。”林逸反手握住他，“工厂可不是他家开的！只要我们手里有技术，能为厂里创造价值，谁也别想把我们赶走！” 前世的他，虽然技术不错，但不懂得斗争的艺术。 而现在的他，灵魂里装着一个顶级工程师的见识和魄力！一个区区八十年代的机械厂厂长，在他眼里，不过是只纸老虎！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了。 “哟，这不是王师傅和小林嘛，聊着呢？”只见厂长赵立军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身材微胖，梳着二八分头，油光锃亮，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工装，脸上带着傲慢和不耐。他就是赵立军的侄子，赵强。 赵立军的目光在林逸和王敬忠身上一扫，故作惊讶道：“哎呀，小林，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年轻人可要注意身体啊。思想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王敬忠被他看得心头发虚，刚想开口，却被林逸抢先了。 “多谢赵厂长关心，我没事。离职的事，我已经想清楚了。” “哦？”赵立军眉毛一挑，“想通了就好！年轻人就该出去闯荡，我们厂庙小，可容不下你这条潜龙。” 他身后的赵强更是撇了撇嘴，轻蔑地哼了一声：“早就该走了，一个学徒工，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王敬忠气得浑身发抖，怒道：“赵强！你怎么说话的！” 赵强有恃无恐，“厂里培养你这么多年，现在让你为厂里做点贡献，还推三阻四的，一点觉悟都没有。” 林逸没有理会这个草包，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赵立军，“赵厂长，我想清楚了。我不走了。” 赵立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眯起眼睛，：“林逸，你这是什么意思？耍我玩？” “厂长言重了。”林逸淡然道，“红星机械厂是国营单位，不是您家的后花园。我是厂里的正式员工，只要没犯错误，就有权利在这里继续工作下去。我想，这个道理，到市里、到省里，都说得通吧？” “你！”赵立军气得脸色通红，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年轻人，今天竟然敢当面顶撞他！ 赵立军怒极反笑，“给你脸你不要脸！你以为技术好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红星厂我说了算！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待不下去！” “是吗？”林逸的笑容更冷了，“那我拭目以待。”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车间主任李大海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满头大汗。 “厂长！厂长！不好了！” 赵立军没好气地吼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天塌下来了？” 李大海喘着粗气，指着车间深处，“是……是德国专家留下的那台宝贝！好几个老师傅过去看了，都找不到毛病，下午还要赶着给市拖拉机厂交货，完不成任务，咱们厂的信誉就全完了！” 林逸想起来了！ 这台机床的故障，在前世也发生过！当时他已经离开，厂里的人束手无策，最后不得不花大价钱请省城的专家来修理。 耽误了整整三天的生产，不仅赔了一大笔违约金，还丢掉了拖拉机厂这个最大的客户！ 而赵立军，则顺势把黑锅死死地扣在了师傅王敬忠头上，成了压垮师傅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立军一听也慌了，那台德国机床可是厂里的命根子，他拔腿就往车间跑。 赵强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林逸一眼，“神气什么，看你还能待几天！” 王敬忠忧心忡忡地拉着林逸的衣袖：“小逸，你这……你这可把厂长得罪死了啊！他肯定会给你我穿小鞋的。” 林逸却拍了拍师傅的手，“师傅，放心吧。他非但不能把我们怎么样，还得反过来求我们。” 第2章 一个条件 “求我们？”王敬忠一脸不解。 林逸只是微微一笑：“走，师傅，我们也去看看。” 那台从西德进口的“宝贝疙瘩”——瓦格纳7号冲压机，在车间最中心的位置。 几个厂里资格最老、经验最丰富的老师傅，正围着机床团团转。有的拿着扳手敲敲这里，有的拿着听诊器一样的铁棍听听那里，满头大汗，却连问题的根源都找不到。 “电源没问题，保险丝都查过了！” “机械传动部分也看不出卡死的痕迹啊！” “邪了门了，这洋玩意儿，怎么说罢工就罢工了？” 车间主任李大海一边搓着手，一边对着厂长赵立军点头哈腰地汇报：“厂长，几位老师傅都看了，查不出毛病。这机床的电路板跟迷宫似的，谁也不敢乱动啊！” 赵立军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下午四点前，必须赶出五百件拖拉机变速箱的精密壳体，这是跟市拖拉机厂签了军令状的！ “废物！一群废物！”赵立军压低声音怒吼道，“平时一个个不都吹自己是技术大拿吗？关键时刻全都掉链子！” 赵强此刻也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虽然不懂技术，但也知道这台机器停工意味着什么。他凑到赵立军身边，小声地出着馊主意：“叔，要不……赶紧给省城的专家打电话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放屁！”赵立军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知道请专家来回要多久？要花多少钱？等他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就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了进来。 “李主任，让大家先让一让，别围着了。人多手杂，机器散热也不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逸和王敬忠师徒二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看到林逸，赵强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他指着林逸的鼻子就骂：“林逸！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看笑话？还是想趁机偷学技术？”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工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谁不知道林逸是王师傅一手带出来的，技术在年轻一辈里是顶尖的，赵强这话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赵立军也是一脸不耐烦，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去去去，一边待着去，别在这儿添乱！” 王敬忠本就老实，被厂长一喝，顿时有些畏缩，想拉着林逸退到一边。 林逸却绕着机床，慢悠悠地走了一圈。 他的耳朵微微耸动，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走到机床的控制台前，他停下了脚步。他伸出手指，在机壳的几个特定位置上轻轻敲了敲，然后将耳朵贴了上去，闭上了眼睛。 这番神神叨叨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赵强忍不住嗤笑出声：“哈哈哈，笑死我了！他干嘛呢？给机器算命吗？他以为自己是神医，还搞望闻问切啊？” 周围也传来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小林这是在做什么？魔怔了？” “唉，年轻人，估计是想表现一下，可这方法也太离谱了。” 就连王敬忠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小声提醒道：“小逸，别胡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唯有林逸，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李主任。” “啊？小林，啥事？”李大海下意识地应道。 “两个问题。第一，上周给这台机床换的液压油，是不是从三号仓库领的那批？” 李大海一愣，“对啊，后勤处送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林逸点点头，又问：“第二，刚才机器停机前，是不是正在做一个最大冲程的深压操作，而操作员为了赶工，把两次冲压的间隔时间缩短到了极限？” 这话一出，刚才操作机床的老师傅张海，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我确实是为了赶进度，把冷却间隔调短了一点点……”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他不看，不摸，不拆，就凭着绕一圈、听一听，就能把故障前最后的操作细节，甚至是一周前换的哪批液压油都说得一清二楚？ 赵立军和赵强的嘲讽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他们就算再不懂技术，也明白林逸对这台机器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他们想象不到的境界！ 王敬忠更是激动得手都抖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天赋高，可万万没想到，高到了这个地步！这哪里是八级钳工的水平，这简直就是总工程师的水平啊！ “小林，你……你是不是看出什么门道了？”李大海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林逸胸有成竹地说道：“问题不大，三号仓库那批液压油的粘稠度，比德国原厂的要低了大概百分之五。平时做常规冲压看不出问题，但在极限深压和快速回程的操作下，就会导致机体内部的油温瞬间过高。” 他顿了顿，指向控制柜侧面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的红色指示灯。 “这台机床有过热保护逻辑。当系统内的瞬时温度超过临界值时，为了防止核心部件，它会触发电控安全阀，自动锁死整个系统。所以，这自我保护了。” 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把故障现象、原因、触发机制说得明明白白！ 刚才还争论不休的几个老师傅，此刻脸上都露出了羞愧难当的神情。 他们修了一辈子机器，居然还没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看得透彻！ “那……那该怎么解决？”李大海现在已经把林逸当成了救命稻草。 林逸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打开辅助散热口，用高压气枪对着散热片吹十分钟，强制降温。第二，打开主电控柜，找到红色手动复位擎，向上推三秒，解除安全锁死。” 他看向脸色煞白的张海师傅，“不过张师傅，以后两次间隔不能低于二十秒。这台机器虽然精密，但不是神，也需要喘口气。” 张海师傅羞愧得满脸通红，“我记住了，记住了！小林师傅，谢谢你！谢谢你啊！” 一声“小林师傅”，让周围的工人们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赵立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前一秒还想扫地出门的“小麻烦”，下一秒就成了全厂的“救世主”！ 众人一番操作过后，林逸按下了绿色的启动按钮。 “嗡……”，一阵轻微的电流声过后，机器的指示灯依次亮起。 “动了！动了！真的好了！！” 工人们兴奋地将林逸围在中间，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 “神了！简直是神了！” “今天可多亏你了，不然我们这个月的奖金都得泡汤！” 李大海更是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他紧紧握住林逸的手，“小林……不，林师傅！我……我代表全车间谢谢你！你可是救了我们全厂啊！” 林逸拨开人群，走到了面色复杂的赵立军面前。 “赵厂长，”他淡淡地开口，“您刚才说，我这样的人才，厂里庙小，容不下。” 赵立军的眼皮狂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咳咳，小林，刚才……刚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是想激励激励你……” “是吗？”林逸打断了他，“现在看来，这庙里的菩萨要是没人伺候，恐怕也不干活啊。” “你！”赵立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林逸这话，是在当着全车间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抽他的脸！ “想让我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在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之后，林逸说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第3章 一共三条 一个刚刚差点被开除的青年，此刻，却当着全车间工人的面，公然向工厂的最高领导者——提条件！ 这在红星机械厂的历史上，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太……太他妈的过瘾了！ 所有的工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们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声，都快要盖过远处其他机床的轰鸣。 赵立军的眼角肌肉在疯狂地抽搐。 几十年了，他从一个小组长爬到副厂长，再到如今一把手的位置，从来都是他说一不二，颐指气使。何曾受过今日这般的屈辱？ “你……说……什……么？”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林逸此刻恐怕早已被千刀万剐。 然而，林逸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扑面而来的压力，只是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一共三条。” “第一，从今天起，这台瓦格纳7号冲压机必须由我全权负责。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改动参数，更不得违规操作。” 这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这哪里是提条件，这分明是在夺权！ 这台德国机床是全厂的“印钞机”，林逸这个要求，等同于将全厂的“心脏”攥在了自己的手里！ 赵立军还没来得及发作，林逸已经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精力有限，需要一个学徒来帮我打打下手，做一些清洁、润滑、记录数据的杂活。我看赵强同志年轻力壮，就由他来担任我的学徒吧。” “噗——！”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这笑声就像会传染一样，整个车间里，响起了一片充满了戏谑意味的哄笑声。 让厂长那个不可一世的亲侄子，那个本来要顶替林逸位置的“关系户”，去给林逸当学徒？ 而且还是干清洁、记录数据的杂活？ “林逸！我操你妈！” 赵强反应过来，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疯狗，挥着拳头就朝着林逸的脸上砸了过来！ “小逸小心！”王敬忠大惊失色，急忙想上前阻拦。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赵强的拳头即将碰到林逸面门时，林逸微微一侧身，便轻巧地躲过了来势汹汹的一拳。 同时，他的右脚不着痕迹地向前一绊。 “哎哟！” 赵强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以狗吃屎姿势，结结实实地趴在地面上！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是什么招式？” “恶狗扑食啊！太形象了！” 林逸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赵强，：“赵厂长，看来您侄子，不仅技术不过关，这脾气和身手，也有待磨练啊。放心，我保证把他调教得服服帖帖。” 赵立军的脸色，已经从猪肝色变成了黑紫色。 他死死地盯着林逸，像一头濒临爆发的公牛。他身后的几个车间干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赵立军的声音嘶哑，“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林逸笑容一收，“你想把我师傅一脚踢开！想把我逼上绝路！你用尽心机，不择手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欺人太甚’这四个字怎么写？” “我……”赵立军被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自己暗地里的那些勾当，林逸竟然一清二楚！ “今天，如果不是我懂这台机器的原理，现在会是什么局面？机器趴窝，订单作废，工厂蒙受巨大损失！你敢说你不会把一切全都扣在我师傅的头上？！” “到那个时候，你再对我师傅落井下石，逼他滚出工厂？！” 周围的工人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他们看着赵立军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是啊！如果今天林逸不在，他们这些一线工人的奖金泡汤是小，整个厂的前途都完了！而始作俑者，就是这个自私自利、任人唯亲的厂长！ 王敬忠听着林逸的话，浑浊的老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自己的徒弟，这是在用他的前途，为自己这个没用的师傅讨一个公道啊！ 感受着周围射来的目光，赵立军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人心。 如果今天他不答应林逸的条件，恐怕立刻就会激起众怒！到时候事情闹大，捅到市里去，他这个厂长，也就坐到头了。 可如果答应…… 就在他天人交战，车间主任李大海的BB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李大海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大变，：“厂长！是拖拉机厂！他们说，如果四点钟之前，第一批货还到不了他们仓库，就立刻启动违约条款，并且永久终止和我们的合作！” “什么？！” 赵立军浑身一颤，他知道，他没得选了。 面子和前途，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深吸一口气，“好……我……” “等等。” 林逸再一次打断了他，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还有第三条。” 赵立军死死地盯着林逸，那模样，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你他妈的还有完没完了？！ 林逸无视他杀人的目光，“第三条，，由厂里出具正式文件，聘任王敬忠师傅为7号冲压机以及整个第三车间的‘特聘技术顾问’，享受副科级待遇。专职负责技术攻关和人才培养，不参与日常生产管理，直接对我负责，也只对我负责。” 如果说前两个条件，是为了夺权和羞辱对手，那么这第三个条件，就是赤裸裸的阳谋！ “特聘技术顾问”，一个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却脱离了工厂原有管理体系的虚职。这等于给师傅穿上了护身符！ 从此以后，任何人都休想再拿生产指标、管理失误之类的借口来为难王敬忠！ 王敬忠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拉着林逸的胳膊，“小逸，够了，够了……师傅……师傅不能再拖累你了……” 林逸反手握住师傅的手，坚定地说道：“师父，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我。我林逸，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您！” 赵立军闭上了眼睛，再不答应，别说拖拉机厂的订单，恐怕他现在就得被工人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好……”他仿佛苍老了十岁，“我……答应你。” 他对着还在地上发愣的赵强，用力吼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快滚过来，给你林师傅磕头拜师！” “叔！我……”赵强一脸的不敢置信。 “滚过来！” 赵强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来到林逸面前。 林逸慢条斯理地说道，“先去把机器周围的油污全部清理干净，把这台机器从上到下，每一个螺丝都给我擦得锃亮。做不完，今天不准吃饭。” 他顿了顿，“还有，以后见了我和我师傅，要叫‘林师傅’和‘王顾问’。记住了吗？” 赵强屈辱地咬着牙，“记……记住了，林……师傅。” “大声点！没吃饭吗？” “记住了！林师傅！”赵强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很好。”林逸满意地点了点头，“李主任，可以恢复生产了。记住我说的，冲压间隔，不能低于二十秒。” 第4章 林师傅 瓦格纳7号冲压机，一下又一下地将一块块钢板精准地冲压成型。 林逸双手插兜，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身后，王敬忠正坐在专属靠背椅上。他时而看看机器，时而看看自己徒弟，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而在车间的另一角，一个身影正显得格外“忙碌”。 赵强正跪在地上地擦拭着冲压机底座的油污。 路过的工人都会有意无意地撇他一眼，每一次对视，都像一记耳光扇在赵强脸上。 他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他一边擦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林逸，咱们走着瞧！ 傍晚六点，最后一批变速箱壳体被装上卡车，由李大海亲自押车送往市拖拉机厂。 车间下班的铃声响起，工人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去。 他们路过林逸身边时，都会热情地喊上一声“林师傅再见”，林逸微笑着一一点头回应。 “小逸，走，你师娘今天特地炖了鸡汤！”王敬忠亲热地揽住林逸的肩膀。 林逸正要答应，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厂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正如林逸所料。 赵立军脚下的烟头已经丢了一地，赵强耷拉着脑袋坐在他对面，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油污。 “叔！这口气我咽不下！他敢这么羞辱我们！”赵强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这么让他踩在头上拉屎？” “你给我闭嘴！”赵立军猛地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要不是你这个废物，我至于今天这么被动吗？！” 赵强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赵立军烦躁地抓了抓稀疏的头发，他当然不甘心！ 他恨不得立刻就找个由头，把林逸和王敬忠扔进护城河里喂鱼！ 可是，他不敢。 现在全厂工人都把林逸当大家保住饭碗、多拿奖金的财神爷。 更何况德国机床现在只有林逸能玩得转，把他开了，工厂都得玩完。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硬来，肯定是不行了……”赵立军眯着眼睛。 “那……那就这么算了？”赵强急了。 赵立军冷笑一声，“我赵立军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你给我盯紧他！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给我记住！尤其是他操作那台机器时，所有的步骤、参数，你都偷偷记下来！” 赵强眼睛一亮：“叔，你的意思是……” 赵立军的嘴角一咧，“等我们的人也学会了，我想怎么捏死他，就怎么捏死他！” 赵强一扫之前的颓丧：“我保证把他那点本事，全都给他掏空了！到时候，看他还怎么神气！” 赵立军的眼神愈发阴冷，“我还要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拍在桌子上。 “这是7号冲压机的全套图纸和说明书的复印件。你找个懂德语的翻译，给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出来！” “我就不信，他林逸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能比德国专家的设计图纸还厉害？！” “只要我们找到了图纸上的依据，再结合你学的技术，就能把他彻底架空！甚至……”赵立军顿了顿，“我们还可以给他设个套！” 听完叔叔这环环相扣的毒计，赵强激动得浑身发抖。“高！叔，你实在是太高了！” 赵立军重新点上一根烟，“无论他怎么羞辱你，你都得给我受着！等我们掌握了一切，就是他跪下来求我们的时候！” “放心吧叔！！”赵强咬着牙。 第二天，林逸再次来到车间时，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赵强像是变了个人。 他一大早就把冲压机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端着一杯热茶，满脸堆笑地递了上来。 “林……林师傅，您来了。喝口茶润润嗓子。” 这突如其来的180度大转变，让周围的工人都看傻了眼。 林逸瞥了他一眼，来了。 这显然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准备玩“卧薪尝胆”那一套了。 他没有点破，“今天把机床所有外露的传动链条，都重新清洗上油。我要看到每一节链环都光可鉴人。” “好嘞！林师傅！我这就去！”赵强点头哈腰地应下，那积极的模样，仿佛真的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徒弟。 王敬忠有些担忧“小逸，这……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可得防着他点。” 林逸笑了笑：“师傅，放心吧。” 接下来的几天，赵强每天准时到岗，打扫卫生、端茶倒水、记录数据，勤快得像个陀螺。林逸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完全没有怨言。 林逸也确实教了他不少东西。 如何根据不同的钢板厚度，来微调冲压的压力值；如何通过听声音，来判断润滑油是否充足；如何定时检查各个关键螺丝的扭矩…… 这些，都是非常实用的一线操作技巧。 赵强如获至宝，每天晚上都偷偷地把学到的东西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然后拿回去给赵立军汇报。 赵立军看着本子上越来越厚的内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同时，他请来的德语翻译，也正在夜以继日地对着那堆天书般的图纸进行翻译。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赵立军计划的方向发展。 他觉得，自己已经扼住了林逸的咽喉，只等时机成熟，便可一招致命。 市拖拉机厂那边，突然下了一个加急订单，需要一批特殊规格的传动齿轮毛坯。 这个毛坯的冲压难度极高，不仅厚度超标，而且形状极不规则，对冲压的角度和力度要求极为苛刻。 李大海拿着图纸，一脸愁容地找到了林逸。 “林师傅，这个活儿，咱们以前可从没干过。瓦格纳说明书上写的最大冲压厚度是15毫米，可这图纸上要求的是18毫米！硬上的话，我怕把冲头给干废了！” 林逸接过图纸，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一旁的赵强，看到林逸皱眉，心中顿时一阵狂喜！ 昨天晚上，翻译给了他关键的报告！报告里明确指出，瓦格纳7号冲压机的设计极限，绝对禁止超过16毫米！否则，将对核心的液压缸和冲头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性损伤！ 图纸上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德国专家的亲笔签名警告！ 赵强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林师傅，是不是很难办啊？要不……咱们跟拖拉机厂那边说说，看能不能改改设计？” 林逸看都没看他，“客户的要求就是命令，哪有让客户改设计的道理。” 他说完，便开始调整几个平时根本没人动的旋钮，又在PLC控制模块上输入了一串代码。 赵强眼睛瞪得溜圆，拼命地将这一切记在心里。 林逸将压力仪表盘上的指针，调到了远超常规数值的红色危险区域！ 赵强的心脏狂跳起来。 林逸，你死定了！ 这可是你自己违规操作！人证物证俱在！神仙也救不了你！ “林师傅，这……这压力是不是太高了？会不会出事啊？”赵强故作担忧地提醒道。 林逸头也不回地呵斥道，“想学就好好看着，不想学就滚一边去！” “是……是……”赵强连连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 第5章 十分钟 林逸拿起一块18毫米的特种钢板，将其固定在冲压台上。 “轰——！！！” 一声巨响传来，整个车间的地面都为之震颤！ 在场所有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时，那块厚重的钢板，已经被完美地冲压成了图纸所要求的形状，边缘光滑，精度完美！ 车间里爆发出了一阵惊叹。 “大家快看！冲头……冲头好像裂了！” 只见赵强指着刚刚抬起的巨大冲头，惊恐地大叫起来。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 银光闪闪的特种合金冲头上，一道细微裂缝，如蜘蛛网般蔓延开来！ 这可是从德国原装进口的，价值十几万马克！几乎相当于整个厂小半年的利润！ 赵立军掐准了时间，带着几个大领导路过了车间。 他指着林逸，声色俱厉地咆哮道： “林逸！你竟敢违规操作，损毁国家财产！你……你闯下了弥天大祸！” 他高高举起手中翻译好的德文图纸报告，“德国专家明确警告，严禁超过16毫米操作！我必要将你移交司法机关，严惩不贷！” 工人们同情地看着林逸，却又不敢作声。毕竟，铁证如山。 王敬忠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厂长，这……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赵立军大笑起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逸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赵厂长，您别急啊。” 他慢悠悠拿过那份翻译，看了几行，然后摇了摇头。 “你的翻译请得不错，翻得很准。但是……” 他话锋一转，“他没告诉你这份说明书，是瓦格纳7号基础版的。我们厂买的这一台，是为了出口东欧市场，特地加装了‘军工级液压增压模块’的……特供版啊。” “极限16毫米，是它的常规模式。而我刚才输入的代码，就是用来激活它隐藏模式的！” 他指着那道裂纹，“这是隐藏模式下，为了释放多余应力而自动产生的冷却纹！你等十分钟，看它会不会自动消失？” 林逸的目光落在了赵立军呆若木鸡的脸上，“就是为了让你这条大鱼，自己跳出来啊。”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一台冲压机而已，还有两种模式？ 赵立军脸上的笑容，僵硬在了嘴角。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什么军用民用，什么隐藏模式？图纸上根本就没写！” 林逸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坐井观天的可怜虫，“你买一台夏利车，说明书上会告诉你怎么开车，怎么换雨刮器。它会把发动机的核心设计参数、ECU的调试代码都给你吗？” 他指了指那台庞大的机器，“这种技术在欧洲，属于半保密范畴。核心的技术细节，永远是他们的最高机密。” 赵立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你怎么会知道德国人的机密？你蒙谁呢！” “这套PLC控制系统的逻辑语言，是一套基于‘巴科斯范式’的衍生算法。我就可以绕过密码，直接对它的核心模块下达指令。” “巴科斯范式”、“衍生算法”…… 这些词汇，对于一群八十年代的工人干部来说，简直是听天书。 他们完全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 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听起来就牛逼到了极点！ 林逸心中冷笑，他当然不是靠什么破解算法。 这些秘密，来自于他前世！ 2015年，他曾参与过一个对德国工业研究项目。 当时，他接触到了一份解密的瓦格纳公司内部历史档案，其中就详细记载了这款“东欧特供版”冲压机的隐藏功能。 那是冷战时期，为了向东欧国家出口工业设备，同时又留一手技术壁垒而设计的“双模式系统”。 “一派胡言！”赵立军显然不肯相信这一切，“冲头裂了就是裂了！你毁了厂里最贵的设备，今天谁也保不了你！” 林逸看了一眼手表，“别急，十分钟还没到呢。”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整个车间，鸦雀无声。 大家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巨大的合金冲头。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冲头上那道狰狞的裂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赵立军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意。他身后的赵强，更是得意地挺起了胸膛。 王敬忠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嘴唇都在哆嗦。 李大海已经开始盘算，这十几万马克的损失，自己这个主任还能不能干得下去。 八分钟…… 九分钟…… 就在赵立军准备开口宣布林逸的“死刑”时，一个年轻工人突然指着冲头，发出一声的惊呼： “快……快看！裂纹！裂纹在变小！” “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向前凑去，瞪大了眼睛。 细密的黑色纹路，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缓缓地向内收缩、愈合！ “这……这是什么原理？金属自己长好了？” “神了！这简直是神迹啊！” 惊叹声此起彼伏，工人们看向林逸的眼神，已经近乎于崇拜！ 赵立军和赵强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道狰狞的裂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冲头变得光滑如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林逸轻轻地弹了弹冲头，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赵厂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我……”赵立军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逸转过身，“各位领导，各位同事，事实已经证明，我对这台设备的理解和操作没有任何问题。而赵厂长对我进行恶意构陷，甚至不惜伪造证据。这种行为，已经不仅仅是个人品德问题，更是对我们整个红星机械厂的未来不负责任！” 他看向车间主任李大海：“李主任，刚才赵厂长亲口承认，他将厂里的核心技术图纸带出找人翻译。这是否符合厂里的保密规定？” 李大海一个激灵，“不……不符合！这是严重违规！” 林逸又看向几位老干部：“几位叔伯，赵厂长打击报复的行为，难道是我们红星厂的传统吗？” 几位老干部脸色铁青，纷纷摇头。 “我们工人，凭本事吃饭！我们红星厂，靠技术立身！”林逸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们绝不允许，赵立军这样的蛀虫，来搞垮我们的工厂，砸掉我们的饭碗！” “说得好！” “把蛀虫赶出红星厂！” 压抑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工人们群情激奋，振臂高呼！ 赵立军看着眼前的人心向背，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彻彻底底地完了。 他不仅输了技术，更输了人心。 “都干什么呢？聚在这里，想造反吗？！”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个身穿笔挺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赵立军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抱着那人的腿哭喊道：“张主任！张主任救我！他们……他们要造反啊！” 来人，正是市工业局主管技术的副主任，张承志。 两人是连襟。 张承志眉头紧紧皱起，“怎么回事？说清楚！” 赵立军恶人先告状，添油加醋地把事情歪曲了一遍，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坚持原则、却被刁民围攻的受害者。 张承志听完，脸色一沉。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字居高临下，“年轻人，恃才傲物，鼓动工人闹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天这件事，性你必须做出深刻的检讨！” 他不问青红皂白，直接给林逸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工人们的声浪，渐渐平息了下去，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担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逸这次要吃大亏的时候，另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从张承志的身后响了起来。 “小张，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能随便给人扣帽子呢？” 第6章 一块钱 一个头发花白，一身旧工装，精神矍铄的老者，缓缓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看到这位老者，张承志脸上的傲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身体微微前倾，“何……何总工，您……您怎么也来了？” 何总工！ 何炳文！ 机械工业领域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国宝级总工程师！ 他老人家，怎么会来一个小小的机械厂？ 何炳文没有理会张承志，径直走到了林逸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年轻人，刚才你说的‘巴科斯范式’、‘增压模块’、‘冷却纹’……这些，你是从哪里学到的？” 他今天本来是视察一个老旧设备的技术改造项目，恰好在门外，听到了林逸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别人听不懂，何炳文一听就知道，林逸说的绝对不是胡编乱造！那是涉及到行业最前沿，甚至是他都未曾接触的技术理论！ 林逸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何炳文！前世，这位是中国机械工业的脊梁，直到九十多岁高龄，依旧奋战在科研一线。林逸曾经有幸，在一次全国性的技术峰会上听过他老人家的报告。 没想到，这一世，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他定了定神，：“何总工，这些是我……看一些外文资料，再加上自己琢磨出来的。” “好一个自己琢磨！”何炳文激动地抓住林逸的手，“小伙子！你是个天才！是个旷世奇才啊！”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赵立军和张承志。 “这样的人才，居然差点被当成垃圾一样扫地出门？！” 张承志吓得浑身一哆嗦，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知道，何总工在市领导心中的分量。 他一句话，别说赵立军，他这个副主任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何总工，我……我……”张承志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炳文懒得再理他们，他紧紧拉着林逸的手，“小林，别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待了！跟不跟我走？市总工程师办公室，还缺一个特别助理，专门协助我搞技术攻关！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给你办调动手续！” 轰！ 市总工程师的特别助理！ 那是什么概念？ 一步登天！鲤鱼跃龙门啊！ 所有工人都用羡慕到发狂的目光看着林逸。王敬忠更是激动得快要晕过去。 赵立军和赵强，则是彻底地绝望了。这次不是踢到了钢板，而是踢到了一座无法撼动的高山！ 面对这足以改变一生的巨大机遇，林逸却沉默了。 他看着满脸期盼的师傅，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淳朴的工友。 他深吸一口气，对何炳文深深鞠了一躬。 “何总工，谢谢您的厚爱。” “但是，我不走。我想留在红星厂。” 整个车间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市总工程师的特别助理！那是多少技术人员奋斗一辈子都梦寐以求之路！进了市政府大院，捧上金饭碗，从此平步青云，前途无量！ 他竟然……拒绝了？ 而且是为了留在红星厂这濒临破产的小庙？ 工人们的眼神从羡慕变成了困惑，李大海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大馒头，王敬忠更是急得一把拉住林逸的胳膊，“小逸！你糊涂啦！你……” “为什么？”何炳文的眉头微微皱起，“我知道你可能舍不得你师傅，舍不得这个厂子。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你的才能，待在这里，是暴殄天物，是浪费自己的生命！” 赵立军和张承志，在经历了最初的错愕之后，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死灰复燃的窃喜。 这个蠢货！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要闯进来！ 只要他还留在红星厂，自己总有翻盘的机会！ 张承志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林逸不去何总工身边吹风，今天这事还能压下去。 林逸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何总工，您误会了。我之所以留下，是觉得，与其去您身边锦上添花，不如留在这里，雪中送炭。” “雪中送炭？”何炳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林逸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工友，扫过那些老旧的机床。 “红星厂，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这里有我尊敬的师傅，有一群勤劳朴实的工友。它是病了，但我觉得，它还有救。” “而且，我或许能让红星厂，甚至让我们市里整个机械加工行业，都脱胎换骨。只有留在红星厂，才能实现。” “哦？”何炳文的兴趣被勾了起来。 他见过的年轻人，要么是技术狂人，要么是钻营之辈。像林逸这样，既有惊世之才，又有担当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他饶有兴致地问道：“说来听听，怎么让一个快要倒闭的厂子脱胎换骨？” 林逸深吸一口气，他接下来的话，将会是他重生之后下的最大的一盘棋！ 这盘棋比他预想的要早，何炳文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主任，我们红星厂，现在负债多少？账上还有多少流动资金？” 这个问题，问得张承志一愣。 这是工厂的核心机密，他一个普通工人怎么会问这个？他下意识地看向赵立军。 赵立军面如死灰，但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负……负债一百七十万，账上……账上只有不到三万块的流动资金了，下个月的工资还不知道在哪儿……”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压在工人们心头。 许多人第一次认识到，他们赖以为生的工厂，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 林逸又看向何炳文：“何总工，市里像红星厂这样，设备老旧、技术落后、管理混乱、常年亏损的国营机械厂，是不是不止一家？” 何炳文重重的叹了口气，“全市大大小小三十几家市属机械企业，除了少数几家军工单位，超过百分之八十，都处在亏损或者半停产的状态。工人拿不到工资，设备常年闲置，这是老大难问题了。” “那这些工厂，以后要怎么处理的呢？”林逸追问道。 张承志在一旁抢着回答，“市政府每年都在拿财政补贴，给这些厂子输血续命。对于一些实在救不活的，就只能……只能走破产清算的程序了。” “也就是说，把还能用的设备当废铁卖掉，把还能用的工人推向社会，然后把一片大好的土地，卖给房地产商盖房子？” 张承志被他这番话噎得满脸通红，却无法反驳。 林逸没有再看他，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何炳文， “我要承包红星机械厂！” 林逸这句话，直接扔下了一枚深水炸弹！ “什么？！他要承包厂子？” “他疯了吧！这可是一百多万的债务啊！” “承包？这不是开玩笑吗？” 王敬忠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一把捂住林逸的嘴：“小逸！别胡说八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直处变不惊的何炳文，此刻也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他设想过林逸可能会提出技术改革方案，可能会要求政策扶持，但他万万没想到，林逸的野心，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 林逸轻轻拉开师傅的手，眼神坚定。 他看着何炳文，“何总工，这些厂子是老大难问题，每年光是财政补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与其让它们半死不活地拖垮财政，为什么不换一种思路，让有能力的人来盘活它们？” 张承志在一旁冷笑道：“说得轻巧！你承包？你拿什么承包？一百七十万的债务，你还得起吗？几百号工人的工资，你发得起吗？” “我为什么要去还那一百七十万的债务？”林逸的反问，再次让所有人愣住。 “这笔债务，是过去的经营不善造成的。让一个新的承包者，去背负旧时代的沉重包袱，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林逸侃侃而谈。 “我的方案是债务剥离！由市政府出面，将原红星厂的所有债务进行打包处理，该核销的核销，该挂账的挂账。而我，只接收红星厂的有效资产——包括土地、厂房、设备，以及全体员工。” “那你出多少钱来接收这些资产？”张承志追问道，他觉得林逸就是在痴人说梦。 林逸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块钱。” 第7章 家宴 “噗——！”张承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不怒反笑，“他根本就不是想救工厂，他就是在痴心妄想！一块钱就想买下这么大一个厂子？他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周围的工人也觉得林逸这个想法太过于天马行空，根本不切实际。 然而，一直紧锁眉头的何炳文，眼神中却渐渐放出了一丝异样的光彩。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嘲笑，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不良资产和债务，对政府来说是多么沉重的包袱。 每年几千万的补贴砸下去，听不见半点响声。 那些厂子就像一个个无底洞，吞噬着本就紧张的财政。 破产清算，看似一了百了，但几百上千工人的安置问题，又会引发更剧烈的社会矛盾。 “一元钱收购，债务剥离”，虽然听起来惊世骇俗，但仔细一想…… 用一个象征性的价格，将企业的壳子和有效资产转让给有能力的个人或团队，政府甩掉了债务和人员的包袱。 承包者自负盈亏，盘活了企业，解决了就业，还能给政府创造税收！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一步妙棋！ 何炳文眼神灼灼地看着林逸，“小林，你继续说！承包之后，打算怎么做？如何保证工人的利益？如何让厂子扭亏为盈？” 看到何总工认真地探讨起来，张承志和赵立军傻眼了。 他们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林逸胸有成竹地说道：“承包之后，我会和所有愿意留下的员工，签订新的劳动合同。我保证，基础工资，只会比现在高，不会比现在低！” “在此基础上，我会引入全新的绩效考核和奖金分配制度。多劳多得，能者多上！只要你肯干，有技术，我保证你的收入，能翻两倍，甚至三倍！” “至于如何扭亏为盈，就更简单了。红星厂最大的财富，是这些熟练的产业工人，以及……瓦格纳冲压机！” 他拍了拍身旁的机器：“就凭它，以及我脑子里的技术，不出三个月就能接到让全厂吃饱的订单！半年之内，就能还清设备贷款！一年之内，就能实现全面盈利！” 他看着那些工友们激动眼神，提高了声音。 “我不要国家一分钱补贴！我只需要政府给我一个政策，我将用事实证明，红星厂不会死！它会变成一只金凤凰，重新飞起来！” 这番话，充满了感染力和煽动性！ 那些原本已经对工厂未来绝望的工人们，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是啊！他们亲眼见证了林逸的神奇！他说他能，或许真的能呢！ 与其在赵立军这种蛀虫的手下等死，为什么不跟着林师傅，赌一把未来？！ “我们支持林师傅！” “对！让林师傅干！我们信他！” “厂子都快死了，还怕什么？干脆让林师傅试试！” 何炳文看着眼前这群情激奋的一幕，他也忍不住热血沸腾！ “好！”他猛地一拍手，“小林！你的这个想法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你马上跟我走！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只要你能说服他，你这个计划，我何炳文，就豁出这张老脸给你担保！” 林逸心中一动：“见谁？” 何炳文的眼中，满是期待。 “我们市里，那个一心想着如何搞活经济的……的高副市长！” 一辆半旧的伏尔加轿车，行驶在略微颠簸的柏油路上。 车厢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开车的，是何炳文的司机。后座上，何炳文闭目养神。而他的身边，林逸正襟危坐，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他穿着王敬忠压箱底的半新白衬衫。 车在一个略显陈旧的家属区停了下来。 “到了。”何炳文睁开眼睛，“老高不喜欢在办公室谈事情，你有口福啦，今天他亲自下厨。” 林逸心中微微一动。 亲自下厨？ 这是一个注重实际，并且懂得如何用亲和力来观察人心的厉害角色。 房门打开，一个穿着灰色毛衣，腰上还系着一条的围裙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他大概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脸上带着一副和蔼笑容，给人的第一感觉像邻家叔叔。 他就是江州市主管工业的副市长，高振邦。 “老何，你可算来了！就等你开饭呢！”高振邦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目光自然地落在了林逸身上，“这位就是你电话里说的那个的年轻人？” “高副市长好。”林逸微微躬身。 “哎，叫我老高，或者高叔叔。”高振邦笑着摆了摆手，“都坐，菜马上就好。” 三室一厅的房子，装修得也很朴素，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端着一盘盘家常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红烧肉、麻婆豆腐、清炒白菜、拍黄瓜，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汤。 但林逸知道，这顿饭绝不简单。 饭桌上，高振邦没有立刻谈工作，而是像个普通长辈一样，跟林逸拉起了家常。 “小林多大了？家里是哪儿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林逸一一如实回答，态度谦逊从容。 高振邦一边听，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眼前这个年轻人，面对着市总工程师和主管副市长，竟然没有丝毫的紧张和谄媚。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回答问题逻辑清晰。 高振邦心中暗暗点头，对林逸的第一印象很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高振邦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小林，老何在电话里把你那个‘一元钱承包红星厂’的想法，跟我大致说了一下。”他身体微微前倾，“说实话，我听完之后，第一反应是：荒唐。第二反应是：胡闹。” 何炳文刚想开口帮腔，却被高振邦抬手制止了。 “但是，”高振邦话锋一转，“老何这个人从不打诳语，更不会拿全市的工业开玩笑。他竟然愿意为你的想法做担保……所以，我很好奇。” “我想听听，凭什么让市政府，把一个上千人的国营大厂，连同那片土地，交到你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手里？” “你又凭什么保证，你不是下一个赵立军？甚至，是一个比赵立军更贪婪、更会钻空子的投机者，把厂子搞垮，把设备变卖，最后卷款跑路，留下一地鸡毛？”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 林逸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第8章 远航 林逸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饭桌上。 那是一沓厚厚的、画满了各种复杂图形和数据的草稿纸。 “高市长，何总工。”林逸声音沉静而自信，“您两位先看看这个。” 草稿纸上，画的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极其精巧的机械零件图纸。 那是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上面布满了各种齿轮、滑块和微型电路。 “这是什么？”何炳文首先看出了门道，“这个结构……是用于读取光盘信号的？不对，比市面上的录像机的磁头结构精密的多。这……这是什么东西的机芯？” “VCD。” “VCD？”高振邦和何炳文面面相觑，这个词完全是闻所未闻。 林逸解释道：“VCD全称叫视频压缩光盘。大家现在看电影，用的是录像带，对吧？体积大，画质差，容易发霉，还会消磁。” “而这个东西载体是一种薄薄的塑料光盘，一张光盘就能储存一部完整的电影，画质是录像带的几倍，而且可以永久保存。” 他看着两人震撼的表情，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这种产品问世，将会取代录像机，成为未来十年，全世界每个家庭的必需品！它的市场，将会是录像机市场的一百倍！这是一个价值上百亿的巨大项目！” 上百亿！ 这个数字，让高振邦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何炳文更是激动得双手颤抖，“天才……这个纠错解码的逻辑……这个伺服系统的结构……太精妙了！” 林逸继续说道：“整个VCD，技术含量最高、最核心的部件，就是这个机芯。它占据了整台机器百分之七十的成本和利润。” 他看向高振邦，“制造这个机芯需要高精度的模具，需要熟练的装配工人，更重要的，需要一台能够进行超精密冲压的母机！” “你的意思是……用那台瓦格纳冲压机？！” “没错！”林逸斩钉截铁地说道，“红星厂的工人们经过简单的培训，就能成为装配流水线！我们不需要投入太多资金进行就能快速上马这个项目！” “只要我们率先把机芯做出来，我们就能掌握整个产业链的源头！到时候，别说一个红星厂，就算是把全市所有亏损的机械厂全部整合起来，产能都不够！” “我们江州，就不再是一个没落的老工业基地，而会成为全世界的VCD心脏！”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正在眼前徐徐展开！ 高振邦当了这么多年官，听过无数的豪言壮语。但没有任何一次，能像今天这样，让他感到如此的热血沸腾！ 沉默。 长久的沉默。 高振邦在小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他眉头紧锁，似乎在进行着剧烈的天人交战。 赢了，他高振邦将成为江州历史上功绩卓著的改革功臣！ 输了……这个责任........ 他重新坐回桌前。 他看向了何炳文，声音沙哑地问道：“老何，你……信他几成？” 何炳文拿起那沓图纸，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我信他……十成！” “老高！这套图纸的设计理念，至少领先了当前世界十年！！” “这种机会我们要是错过了，那我们就是江州的罪人！” 何炳文这番话，成了压垮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高振邦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筷叮当作响。 “好！” “我个人，原则上同意！明天，我会召开市长办公会，亲自推动这件事！” “但是！”他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我也有我的条件！” “第一，三年内，不裁掉任何一个主动留下的老员工！他们的饭碗必须保住！” “第二，项目的所有权必须属于江州！你个人可以以技术入股的方式，占有公司股份，但控股权必须留在市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高振邦死死地盯着林逸，“三个月内拿出第一台样机！半年内第一条生产线投产！” “只要你能做到，所有政策一路绿灯！所有支持，我亲自协调！” “如果你做不到……你就是空手套白狼的骗子！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林逸对着高振邦和何炳文，深深地鞠了一躬。 三天后。 一纸盖着鲜红印章的红头文件，张贴在了红星机械厂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 《关于红星机械厂进行承包制改革试点的若干决定》 一、为探索国营企业新思路，特批准红星机械厂作为全市首个改革试点单位。 二、原红星机械厂所有债权债务，由市政府成立的专项清算小组进行接收处理。 三、原红星机械厂所有有效资产（含土地、厂房、设备等），由承包方林逸同志进行有偿接收。 四、即日起成立“江州远航精密机械有限公司”，由林逸同志担任公司总经理，全权负责公司的一切生产经营活动。 五、免去赵立军同志红星机械厂厂长职务，另有任用。 …… 公告栏前人山人海，却落针可闻。 工人们仰着头，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份文件，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错愕，再到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林师傅说的那些疯话，竟然在短短三天之内就变成了白纸黑字的文件！ 赵立军，倒了！ 而林逸竟然真的成为了这个工厂的新主人！ “天呐！林师傅真的把厂子承包下来了！” “总经理！我的乖乖，一步登天啊！” “太好了！赵立军终于滚蛋了！” 工人们激动地互相拥抱，又笑又跳，仿佛提前过年一般。 而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中，有几个人的脸色却比死了爹还难看。 赵强手里还拿着擦机器的破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同样面如死灰的，还有厂里的几个中层干部。 他们都是赵立军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平日里没少帮着他作威作福。 树倒猢狲散，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工厂大门口。 林逸从车上走了下来，他依旧穿着那件半新的白衬衫，但今天的他，身上多了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他的身边，跟着腰杆挺得笔直的王敬忠。 老爷子今天特地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蓝色工装，被林逸正式聘任为公司终身名誉的技术总顾问。 “林总好！”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喊了出来。 紧接着，“林总好！”的问候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工人们看着林逸的眼神，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林逸微笑着对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同事，各位工友，从今天起，红星厂的历史翻过去了。我们现在是‘远航公司’的一家人。” “第一，即刻起解散原厂部所有行政科室，所有干部就地免职，等待重新审查考核！财务科、仓储科，由市里派来的专项小组清查所有账目和库存！凡是贪污腐败、以权谋私、欺压工人的，有一个算一个，绝不姑息！” 这几句话，炸得那些某些干部魂飞魄散！ “第二，从明天开始推行全新的岗位绩效工资。你的岗位、你的技术、你干的活，将直接决定你的收入！只要你肯干，只要你有本事，你的工资只会比以前高，上不封顶！” “第三，设立‘技术创新奖’！只要能提出有效的技术改进方案，为公司节省成本、提高效率，经过评定，将直接给予现金重奖！奖金五百元起步，同样，上不封顶！” 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才七八十块钱！ 人群瞬间沸腾了！这意味着，只要有本事，他们就能过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从今天起，第三车间将进行全封闭改造，所有人员凭证出入！我们将在这里，研发和生产第一个项目产品！” “我需要全公司最优秀的技术人才，最熟练的工人，加入我们！” 他环视四周，目光如炬。 “红星厂沉寂得太久了，现在是时候‘远航’了！” “我们跟林总干！” “远航！远航！” 工人们的情绪被点燃，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正在向他们招手。 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反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原厂办主任，赵立军最忠实的走狗李卫国，带着几个同样被免职的科室干部脸色铁青地站了出来。 “林逸！你凭什么说免职就免职？我们都是国家干部，是有编制的！你一个承包商，有什么资格动我们？” 第9章 启明星 财务科长也阴阳怪气地附和道：“还查账？我们为厂里辛苦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一来就要把我们一棍子打死？” 这几个人，显然是不甘心就这么失去权力和利益，想给林逸一个下马威。 他们算准了林逸年轻，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 林逸只是淡淡地对身旁一名穿着制服的同志说道：“王组长，这几位同志，对市政府的改革决定有意见，涉嫌阻碍财务清查工作，麻烦你们了。” 来自市专项小组的王组长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一挥手。 他身后的几个同事，立刻上前，将李卫国几人围了起来。 “李卫国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卫国彻底慌了，“你们干什么？我是国家干部！” 王组长冷冷地说道：“正因为你是国家干部，才更要接受组织的审查！带走！” 一声令下，李卫国几人就像小鸡崽一样被架离了现场。 小插曲过后，，林逸看向人群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身影。 赵强。 林逸缓步走了过去。 他每走一步，赵强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林逸站在他面前时，赵强几乎要瘫倒在地。 “林……林总……”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听说，你前几天学得挺认真？”林逸淡淡地开口。 “没……没有……我……我什么都没学会……”赵强吓得语无伦次。 林逸笑了笑，“那正好，我这里有一个岗位非常适合你。” 他顿了顿，“公司新成立了后勤保障部，还缺一个……掏粪的。我看你挺合适。” “好好干，这也是为人民服务嘛。” 旧的官僚体系被瞬间摧毁，新的绩效制度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个工人的心里。 大家干活的劲头，前所未有的高涨。 在新制度运行初步稳定了人心之后，林逸召开了新公司的第一次技术人员大会。 这里王敬忠，还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几个人。 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工程师，以及七八个刚从技校毕业没几年的年轻技术员。 看着眼前老弱病残的技术团队，林逸内心，没有太大的波澜。 他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今天请大家来，只为一件事——‘启明星’计划，正式启动。” 他从身后的黑板上，揭开了一块的幕布。 幕布之下是一幅巨大而精密的VCD机芯结构分解图！ “这是……” “天呐！这太……太复杂了吧！” “这齿轮组的啮合方式……我怎么看不明白？！” 他们虽然看不懂这是什么，但凭专业直觉，他们能感受到这幅图纸背后的技术含量！ 林逸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他指着图纸，“这就是我们未来的产品——数字视频光盘机芯。它的技术难度，是我们以前生产的所有产品加起来的一百倍！它的精密程度，要求我们把误差，控制在‘丝’，甚至是‘忽米’的级别！” “我知道，这对在座的各位来说像天方夜谭。但这不是幻想，这是我们马上就要攻克的目标！” 他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需要真正懂技术、肯钻研、敢拼命的人！加入‘启明星’计划，意味着你们将接触到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科技！意味着你们的名字，将有机会被刻在未来工业史的丰碑上！” “当然，在项目攻关期间，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你们可能连续几个月吃住在这个车间里！” “相应的，待遇也是最高规格的！所有加入核心研发团队的成员，基本工资翻三倍！项目成功后，每人将获得不低于五千元的现金奖励！并且，将有机会成为公司未来的元老和股东！” 翻三倍的工资！ 五千元的奖金！ 未来的公司股东！ 这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一个足以改变一生的机遇！ 然而，面对这巨大的诱惑，响应者却寥寥无几。 那几个老工程师，面面相觑。 他们技术早已落伍，，根本没有信心去挑战这种天书般的项目。 更何况，让他们放弃安逸，他们也做不到。 而那些年轻技术员，虽然眼中充满了渴望，但更多的是不自信。 图纸上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太高端了。 他们连看都看不懂，又怎么敢说去研发？ 一时间，整个车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林逸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 他没有失望，也没有催促。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金子需要淘洗。 他的目光落在了最后排，一个被忽略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年轻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上面还沾着几点墨水渍。 但他从看到图纸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移开过目光！ 他的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困惑，只有痴迷的狂热！他死死地盯着图纸，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身体因为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叫，钱斌。 林逸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前世，钱斌是红星厂不起眼的技术资料管理员。他不善言辞，性格孤僻，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书呆子。 然而，只有重生回来的林逸知道。 他对机械和电子的痴迷，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前世红星厂倒闭后，他被南方一家外资企业看中。 仅仅用了十年时间，他就从一个底层技术员，一路做到了这家跨国公司的首席技术官（CTO），成为了国内电子领域一个传说级的人物！ 林逸曾经在一次行业峰会上见过他。 那时的钱斌，西装革履，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顶级技术大牛的自信。 而现在，这块尚未被人发现的璞玉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钱斌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了一跳，差点碰倒了身后的椅子。 “我……我叫……钱……钱斌。”他结结巴巴地回答，脸涨得通红。 “钱斌。”林逸脸上露出了微笑，“你对这图纸有什么看法？” 钱斌扶了扶厚厚的眼镜，“……我没有看法，我只有……问题！无数的问题！” 他语速极快地说道：“这个……这个用于驱动激光头的伺服电机，为什么采用的是三相六拍的步进电机？它的精度虽然高，但功耗和发热量巨大！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散热问题怎么解决？” 他又指向另一处：“竟然用了门电路的逻辑阵列，来替代传统的集成芯片！理论上，它的运算速度会快上好几个数量级，但布线的难度和信号干扰问题，也同样会呈几何倍数增长！这……这怎么可能实现？！” 他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口气问出了十几个直指核心要害的技术难题！ 周围的人，听得云里雾里，如同听天书。 但林逸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短短十几分钟内，他已经开始从设计者和制造者的角度，去思考其中的技术难点和实现路径！ 这种天赋，简直恐怖！ “很好！”林逸快步走到钱斌面前。 他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解决？” 钱斌被他这么一问，愣住了。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陷入了苦思。 周围的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连总设计师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一个管资料的小技术员能有什么办法？ 十几分钟后，钱斌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他激动地说道：“散热！我们可以借鉴飞机发动机的涡轮散热原理！在电机旁边，设计一个微型的离心式散热风扇！用电机转动的动能来驱动，形成主动式的风冷循环！” “还有布线！我们可以参考人体神经网络结构，采用多层立体布线！将不同的信号线路分布在不同的PCB板层上，用微型过孔进行连接，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信号串扰！” 在场的老工程师们，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觉得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在指甲盖大小的芯片上搞立体布线？还搞个微型风扇？这不是扯淡吗？ 林逸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涡轮风冷散热！多层PCB板！ 这不正是后世解决高密度电子设备散热和布线难题的主流方案吗？！ 这个钱斌……他不仅是个天才，他简直就是个妖怪！ “啪！啪！啪！”林逸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用力地鼓起掌来！ 他看着钱斌，郑重地宣布道： “钱斌同志！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启明星’计划的首席技术官！研发团队的副组长！” 一言既出，满场皆惊！ 钱斌自己也呆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行……我没经验……我……” “你行！”林逸双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经验可以积累，资历可以熬！钱斌，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他看着林逸那双充满了信任的眼睛，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士为知己者死！ “我……我干！”钱斌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依旧有些颤抖，但却坚定无比！ 有了钱斌这个例子在前，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年轻技术员们再也按捺不住了！ 一个平头青年站了出来，“林总！我叫孙浩！我钳工技术是全厂最好的！装配的活儿，交给我！” “林总！我叫吴芳！我是咱们厂唯一一个会电路板焊接的女工！再精密的线路，我都能焊！” “林总！还有我……” 一时间，应者云集！ 林逸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脸庞，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当场拍板，以钱斌为技术核心，孙浩为装配组长，吴芳为电路组长，迅速搭建起了“启明星”计划的初始班子。 而那些依旧观望的老工程师们，林逸只是让他们回到了原来的岗位。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要的是能跟他一起冲锋陷阵的狼，而不是坐享其成的羊。 “同志们！我们的第一个任务，不是搞研发！” 第10章 土法致胜 林逸拿出了一个用布包着的神秘物体，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一台索尼公司最新款的进口录像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我要你们，把它拆成最基本的零件！研究它的每一个结构，分析它的每一条线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以林逸为核心，钱斌为副手，十几个年轻的技术员和工人投入到了对录像机的“肢解”工作中。 他们吃住都在车间里，累了就在行军床上眯一会儿，醒了就灌上一口浓茶，继续投入战斗。 林逸扮演这引导者的角色，他鼓励团队成员自己去发现问题，去思考，去争论。 钱斌的天赋，在这样的氛围中，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他疯狂地吸收着这台代表了当时民用电子工业最高水平的机器里的所有技术精华。 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电路分析、结构拆解的心得和疑问。 孙浩带领的装配组，从一个螺丝的扭矩，一条排线的走向，不断地学习着。 当他们信心满满地结束了学习，转而开始尝试制造属于自己的原型样机时，一个接一个的难题，如雨后春笋般，冷酷无情地冒了出来。 第一个难题，来自材料。 按照林逸的设计图纸，机芯里用于承载激光头的导轨，需要一种高强度、高耐磨、且摩擦系数极低的特种合金。 “林总，我查遍了厂里所有的材料库存，也咨询了市里好几家兄弟单位。”负责材料采购的老员工老张一脸愁容地找到了林逸。 “国内根本就找不到这种牌号的合金！最接近的一种，性能也差了一大截！用它做出来的导轨，估计用不了三个月就得坏掉！” 没有合适的材料，再好的图纸也只是空中楼阁。 钱斌苦思冥想了好几天，“林总，要不……我们把滑动摩擦改成滚动摩擦？用微型滚珠轴承来替代导轨？” 林逸立刻就否决了：“滚动摩擦虽然能解决一部分磨损问题，但它的机械振动和噪音太大，会严重干扰激光头的读取精度。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眼看着项目从一开始，就要陷入停滞。 林逸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三天。 “材料问题我来解决。”他召集了所有人，“我们确实造不出特种合金，但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复合材料！” “我们用厂里现有的42铬钼钢作为基材，保证强度。然后……导轨的接触面上，进行‘镀铬’处理！” “镀铬？”在场的老工程师惊呆了，“林总，镀铬硬度虽然高，但质地很脆，根本不耐磨啊！” “谁说我要用装饰铬了？”林逸微微一笑，“我要镀的是硬铬！通过调整电镀液的配方和电流密度，让铬层形成一种超高硬度和自润滑特性的微晶体结构！” 他继续抛出重磅炸弹，“在镀完硬铬之后，我们还要进行精细研磨！用最细的‘金相砂纸’，配合氧化铬抛光膏，进行纯手工镜面抛光！直到把导轨的表面粗糙度，控制在0.1微米以下！” 这两个方案一提出，钱斌激动地一拍大腿：“实在是太妙了！用镀层来解决耐磨和润滑问题，再用镜面抛光来无限降低摩擦系数！这样一来，性能甚至比原设计里的特种合金还要好！成本，却连原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材料的瓶颈，被林逸用一种跨时代的技术思路绕了过去。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更大的难题，出现在了核心部件——激光头的装配上。 VCD的激光头需要在指甲盖大小的空间里，将十几个微型元件组装在一起。 这项工作，被交给了厂里手最稳、心最细的女工吴芳带领的电路组。 但仅仅一天之后，吴芳就红着眼睛，找到了林逸。 “林总……对不起……我们……我们做不到……”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手里捧着一个装满了报废零件的盒子。 “怎么回事？”林逸皱起了眉头。 “太……太小了……”吴芳的声音都在发抖，“那些零件，比米粒还小！我们的镊子一夹就飞，焊锡一上就糊！还有那个聚焦透镜，图纸上要求的安装误差，不能超过50微米！比我们的头发丝还细！我们……我们用肉眼根本就看不准啊！” 她委屈地直掉眼泪，她和组里的几个姐妹眼睛都快看瞎了，但报废率依旧是百分之百！ 这个问题，比材料问题更棘手。 这是硬件设备的硬伤，是八十年代工业基础薄弱的真实写照。 没有高倍显微镜，没有精密的机械臂，光靠肉眼和手根本无法做到。 车间里的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冰点。 钱斌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试图通过优化设计来降低装配难度，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林逸站在车间中央，久久不语。 难道真的要被这小小的激光头，给卡住吗？ 不！ 前世他什么样的技术难题没见过？什么样的极端环境没挑战过？他就不信，一个微米级的装配能把他这个顶级工程师给难住！ 硬件不够，软件来凑！设备不行，思想来补！ 他把自己关了起来，这一次是整整三天三夜。 当他再次出现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极其古怪的东西。 一个用铁丝和木板搭建的简陋架子，上面固定着一个……从旧相机上拆下来的放大镜。 放大镜的下方，是一个可以手动调节的微型平台。 “这是……什么？” “我叫它，‘土法显微操作台’”，林逸的声音异常沙哑。 “我们没有显微镜，但我们有放大镜！”他指着那个简陋的设备，“吴芳，你坐在这里，通过这个放大镜去观察。” “孙浩，你站到平台的另一侧。我设计了杠杆联动的机械结构，你的手在外面移动一厘米，平台上的镊子，只会移动一毫米！这就相当于，把你的手放大了十倍！” “你们一个负责‘看’，一个负责‘动’！一个人，做眼睛！一个人，做手！两个人就是一台‘精密机器’！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我要看到第一颗合格的激光头！” 用两个人，来模拟一台机器？ 这……这能行吗？ 吴芳和孙浩紧张得手心冒汗。 “当初是谁跟我说，钳工技术全厂最好？又是谁跟我说，再精密的线路都能焊？” “这个世界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只有被困难吓倒的懦夫！”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激将法，永远是最好的兴奋剂。 “谁是懦夫！”孙浩梗着脖子，“林总！你别小看人！不就是人机合一吗？我练！” “我也练！”吴芳也擦干了眼泪。 接下来的三天，孙浩和吴芳就像被绑在一起的连体婴，日以继夜地在操作台前磨合。 一开始，两人根本找不到配合的节奏。 吴芳喊“向左一点点”，孙浩的手一抖，镊子直接飞出去了半米远。 孙浩抱怨吴芳的指令不清晰，吴芳又嫌弃孙浩的动作太粗鲁。 两人甚至差点打起来。 林逸就在旁边看着，不发一言。 他知道，这是团队磨合必须经历的阵痛。 到了第二天，情况开始好转。 两人似乎开始找到默契了，吴芳的指令，越来越精准——“左移，半丝！”“向下，一忽米！”“停！” 孙浩索性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心神都沉浸在对杠杆力度的感知和对吴芳声音的信任上。 他的手，仿佛真的成了吴芳大脑延伸出去的触手。 第三天的下午，当最后一滴焊锡落在针尖大小的焊盘上时，吴芳和孙浩同时虚脱般地瘫倒在了椅子上。 他们面前的托盘里，一颗完美无瑕的激光头，静静地躺在那里。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吴芳喜极而泣。 整个车间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大家冲上去，将孙浩和吴芳高高地抛向了空中！ 林逸站在人群之外，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11章 庆功宴 攻克了材料和核心部件装配两大技术瓶颈之后，“启明星”计划的进程开始驶入快车道。 在林逸的统筹指挥和钱斌废寝忘食的技术攻关下，一个个难题被相继攻破。 电路板的布线问题，在吴芳那双巧夺天工的手下，变成了现实。 机芯的传动结构，在孙浩带领的钳工组精益求精的打磨下，达到了近乎完美的啮合精度。 大家一起迎来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第一台VCD原型样机的总装！ 整个第三车间灯火通明，所有成员屏住呼吸，围在一个工作台前。 林逸神情专注而肃穆，仿佛不是在组装一台机器，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零件，颜色各异的排线，在他稳定而有力的手中被精准地嵌入到机芯的预定位置。 钱斌时而递上工具，时而用万用表检测关键节点的电参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最后一颗螺丝被拧紧，最后一块外壳被合上。 一台闪烁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VCD样机，完整地呈现在了大家面前！ “成功了……”不知是谁，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我们真的把它造出来了！”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钱斌激动得一把抱住身旁的孙浩，两个x小伙子像孩子一样又蹦又跳！ 吴芳和几个女工，更是喜极而泣。 王敬忠浑浊的老眼里，泪光闪烁。 他干了一辈子机械，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参与创造出如此“神奇”的东西！ 林逸看着眼前这群欢呼雀跃的伙伴，心中也充满了成就感。 他知道，从无到有是最艰难的一步。 现在，他们已经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 “别急着高兴。”林逸的声音依旧十分冷静，“造出来只是第一步。能不能用，好不好用，才是关键。” 他取出了一张闪烁着七彩光芒的光盘。 这是高副市长费了大力气搞来的，第一批，由飞利浦公司作为技术展示品而少量制作的VCD光盘。 光盘的内容，是一部好莱坞经典电影——《罗马假日》。 在众人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林逸按下了电源键。 样机的指示灯，亮起了柔和的绿光。 他将光盘轻轻放入托盘，按下了进仓键。 “嗡……”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电流声，托盘平稳地带回了机体。 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逸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播放键！ 机芯内部，传来了激光头寻迹的“吱吱”声。 一秒…… 三秒…… 五秒…… 众人越来越紧张，就连林逸手心也开始冒汗。 连接着样机的电视机屏幕，亮了！ 奥黛丽·赫本纯洁无瑕的俏丽脸庞，出现在了屏幕之上！伴随着那段经典的电影配乐！ 画质之清晰，色彩之饱满，音质之纯净，瞬间就将在场所有看过录像带的人，彻底征服了！ “太清楚了！比电影院看的还清楚！” “这……这就是VCD？！太神奇了！” 虽然其中还有很多细节需要优化，但核心功能已经完美实现！ 林逸对已经陷入疯狂的团队成员宣布道：“同志们！我宣布‘启明星’计划第一阶段，圆满成功！今天晚上国营饭店，我们不醉不归！” “林总万岁！” “远航万岁！” …… 林逸特意申请了一笔奖金，让团队的成员都提前享受到了胜利的果实。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情绪高昂。 孙浩喝到酣处，抱着钱斌哭得像个孩子，他说他长这么大，从没像这个月一样，活得这么有劲，这么有尊严。 林逸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欣慰。 一支真正有凝聚力、有战斗力的团队，开始慢慢成型了。 就在宴会进行到高潮的时，一个电话打到了国营饭店的柜台，指名道姓要找林逸。 林逸带着一丝酒意，走到柜台前接起了电话。 “林总，我是高市长的秘书。”小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您现在方便吗？有几位……嗯……特殊的客人，指名要见您，还要亲眼看一看您的VCD样机。” “特殊的客人？”林逸的酒醒了大半，“是什么人？” 小王压低了声音：“是……是省电子工业厅的领导，还有……还有省里最大的国营电子厂‘金雀电子厂’的总工程师和厂长。” 金雀电子厂！ 听到这个名字，林逸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金雀是电子工业的绝对龙头，是部委直属的明星企业。 实力雄厚，技术先进，远非红星厂这种市属小破厂可比。 而更重要的是，前世国内第一台VCD，正是金雀电子厂，在1990年率先仿制成功的！他们也因此，吃到了第一波红利，赚得盆满钵满。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们会提前两年找上门来？ 而且，还是和省厅的领导一起来？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林逸的心头。 历史的轨迹似乎因为自己的出现，产生了诡异的偏移。 “他们人现在在哪？”林逸沉声问道。 “已经在去您厂里的路上了，高副市长和何总工陪同。”小王说道，“高市长的意思是，让您有个心理准备。这几位客人恐怕来者……不善。” 挂掉电话，林逸的脸色无比凝重。 他知道今晚，他将要面对重生以来最严峻的一次考验。 他们，十有八九是奔着摘桃子来的！ 来不及多想，林逸立刻冲回包间，“所有人！凉水洗把脸！我们的样机有麻烦了！” 当林逸匆匆赶回第三车间时，这里早已不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 车间门口，停着好几辆高档的黑色轿车。 车间里面，灯火通明。 高振邦和何炳文，正陪着几个气度不凡的陌生人站在那台样机前。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官威十足的中年男人。他应该就是省电子工业厅的领导。 他身边站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神情倨傲的老者，和一个四十出头，眼神精明锐利的男人。 从他们的气质判断，应该是金雀电子厂的总工程师和厂长。 金雀厂的总工程师戴着白手套对林逸他们的样机进行检查。 他时而拆开一块外壳，看看里面的电路板布局。 时而用示波器，测量关键节点的波形。 他的脸上，虽然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挑剔和不屑。 “嗯……设计思路有点意思。很大胆，很……野路子。”他一边看，一边摇头晃脑地点评着。 “这做工也太粗糙了！简直就像手工作坊里敲出来的东西！看看这飞线，这焊点，简直惨不忍睹！” “还有这个机芯结构，稳定性肯定有问题！连续播放超过两个小时，绝对会因为过热卡死！” 他点评像一根根针，狠狠地扎在钱斌、孙浩等人的心上。 他们脸涨得通红，拳头紧紧地攥着，却又不敢发作。 金雀厂厂长皮笑肉不笑地对高振邦说道：“这么简陋的条件下，竟然能鼓捣出这么个……嗯……‘概念机’，精神可嘉，精神可嘉啊！” 他嘴上说着“精神可嘉”，但语气里的嘲讽，傻子都听得出来。 高振邦和何炳文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也没想到，对方的态度会如此的傲慢和无礼。 就在这时，林逸推开人群走了进来。 “各位领导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他的眼神，平静地扫过那几个不速之客。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林逸。”他看着那个金雀厂的总工程师，“这位老先生，您说这台机器，连续播放两个小时，就会卡死？” 那位总工程师扶了扶金丝眼镜，“以我三十年的从业经验来看，必然如此！这种野路子设计，根本没有考虑到散热冗余和元件的耐久性！” “是吗？”林逸笑了。 他走到样机前，按下了“播放”键。 “那我们就在这儿看会儿电影，如何？” 第12章 图纸 金雀厂总工程师，姓周，名叫周培安。 他在省内是泰山北斗级的权威人物，平日里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前呼后拥，奉为上宾？ 何曾受过一个二十岁毛头小子的顶撞？ 他厚厚的镜片后面，射出愤怒的寒光。 他怒极反笑，“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在这里等两个小时！我等着看你这堆破铜烂铁，是怎么出丑的！” “周总工，何必跟个晚辈一般见识。”金雀厂厂长马国强，假惺惺地打着圆场。 他巴不得林逸把事情闹大，闹得无法收场。 因为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技术交流...... 省厅的刘副厅长，清了清嗓子，“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也要尊重前辈嘛。既然周总工愿意现场指导，你们就抓住机会好好学习嘛。高市长，老何，你们说是不是啊？” 高振邦的脸色有些难看。 省厅的领导，屁股竟然歪得这么明显！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何炳文用眼神制止了。 何炳文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电视屏幕上，赫本与派克骑着小摩托，穿梭在罗马的大街小巷。 经典的画面，优美的音乐，诉说着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可惜在场的人却无心欣赏。 大家的聚集在静静运转的样机上。 钱斌、孙浩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虽然对林总奉若神明，但这样机是他们造出来的，有多少潜在的瑕疵和不稳定性他们比谁都清楚。 连续高强度运转两个小时，对这台纯手工打造的样机来说简直是生死难料。 而金雀厂的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周培安总更是闭目养神，好像已经准备好宣判这台样机的死刑。 一个小时过去了…… 样机运转正常，只是机壳微微有些发烫，画面和声音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周培安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风扇发出的轻微“嗡嗡”声，沉稳而有力！ 金雀厂众人的脸上开始出现不安。 厂长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变得有些僵硬。 一个小时五十分钟…… 一个小时五十五分钟…… 《罗马假日》的片尾曲，刚好结束。 没有卡顿！没有死机！甚至连稍微大一点的噪音都没有！ “啪！” 何炳文重重地一拍手，大喝一声：“好！” 这声好，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周培安和金雀厂人员的脸上！ 周培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比川剧变脸还精彩！ 他快步冲到样机前失声叫道，“散热！你们的散热是怎么解决的？！热量根本不可能散得这么快！” 他像是疯了一样，直接动手就要去拆卸机壳一探究竟。 突然他的手被一只更有力的手，狠狠抓住。 “周总工。”林逸的笑容掉了下来，“想看我的核心技术，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来了？” 周培安想发作，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 事实胜于雄辩！ 他引以为傲的三十年经验，今天被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碾得粉碎！ 一旁的马国强眼看情势不妙，立刻出来打圆场。 他对着刘副厅长，使了个眼色。 刘副厅长摆出领导的架子，“事实证明，江州的同志们确实是取得了一定的技术成果的嘛！这个精神还是很值得肯定的嘛！” 他话锋一转，又露出了狐狸尾巴。 “不过这个项目意义重大，是我们省里今年电子工业的头号工程！光靠你们江州还是太勉强了吗！技术不成熟，资金不到位，生产能力也跟不上！” “省厅的意见是，进行优势整合！” 他看向林逸，仿佛看着地上匍匐的蝼蚁。 “由省里的龙头企业，金雀电子厂进行技术接管！你们远航把图纸、数据和这台样机，全部移交给金雀厂。作为补偿呢，金雀厂可以给你们五十万的技术转让费。 “同时，你们也可以作为金雀厂的下游装配分厂，承接一部分生产任务嘛！” “这样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小林同志，你觉得呢？” 这哪是什么优势整合？这分明就是明抢！ 他们要用区区五十万，就买断这个价值无可估量的金矿！ 高振邦和何炳文的脸色，瞬间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何炳文第一个拍案而起，“这是我们江州自己的项目！是我们几百个工人一个多月的心血！凭什么要移交给他们？” 高振邦也冷冷地说道：“刘厅长，这个决定恐怕不符合程序吧？远航是自主经营的承包制企业，它的技术由企业自己做主。市里，也绝不会同意这种不合理的整合！” 眼看就要撕破脸。 刘副厅长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高市长，老何，不要激动嘛！这也是为了全省的工业大局着想嘛！再说了……”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放在桌子上。 “其实你们的这套技术，我们金雀厂的周总工，已经……基本吃透了。” 那是与林逸的设计图纸，有百分之九十相似度的……VCD机芯设计图！ 甚至在几个关键细节上，还做出了一些看似更优化的修改！ 怎么可能？ 他们的图纸怎么会泄露出去？ 而且对方竟然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消化和改进？ 钱斌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是我的思路……”他声音都在发抖，“这个散热模型……是我昨晚才刚刚推演出来的草稿！连……连林总都还没来得及汇报！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钱斌他语无伦次地辩解道：“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背叛公司！我没有！” 林逸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在他眼皮子底下，图纸泄露了！ 他早就知道，对方今是有备而来！ 没想到他们还想用这种方式摧毁远航的团队凝聚力！ “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马国强厂长得意地笑了起来，他看着方寸大乱的江州众人，感觉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事实证明，我们金雀厂完全有能力，独立研发出更优秀的产品！” “给你们五十万让你们当分厂，已经是看在高市长和何总工的面子上了！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高振邦和何炳文气得脸色发青。 车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远航的众人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自我怀疑之中。 他们想不通，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难道，团队里真的出了内鬼？ 钱斌此刻正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精神几近崩溃。 林逸，却缓缓地笑了。 刘副厅长皱起了眉头，不悦道：“林逸同志！你笑什么？！” 林逸走到那份图纸”前，轻轻地点了点上面被修改过的散热风扇设计。 “我笑……有些人，画虎不成反类犬，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周总工，是吧？你的理论基础很扎实，能看出我原设计里的散热问题，并提出这个改进方案，确实有点水平。” “但是，你忘了最关键的一点？” “VCD机芯对共振极其敏感的系统！这个所谓的优化方案，为了追求极致的散热效率，将风扇的转速提高到了每分钟三千转以上！这么高的转速，哪怕再微小震动，都会直接干扰激光头的寻迹精度！” “用你这张图纸造的机器，放一些静态画面可能看不出问题。但只要一播放运动的画面，不出十分钟，必然会因为共振叠加，导致激光头彻底失焦，出现严重的马赛克、卡顿，甚至是……直接烧毁解码芯片！” “我之所以，没有采用这个看似完美的散热方案，是我早就排除了这条……死路！” “你偷走的，只是我的一个失败的草稿！” “你却把它当成了宝贝！” 周培安抓起图纸，死死地盯着那个散热设计，额头起了一层白毛汗！ 林逸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他确实，忽略了共振问题！ 站在人群最后方的老张！此刻一脸煞白，整个人摇晃了两下，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张林海，是红星机械厂的元老级人物。 他一辈子勤勤恳恳，看着厂里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成长起来，在工友中的口碑极好。 王敬忠和他当了几十年的老伙计，林逸也一直尊称他一声张叔。 “老张……你……”王敬忠指着他，嘴唇哆嗦着。 老张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马厂长，你......你答应我的......只要给你图纸你就会救我儿子啊......” 第13章 专利 马国强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林逸竟然还留了后招！ 更没想到，自己花大价钱收买的内线，竟然连图纸都搞不清楚！ “哼，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设下的圈套！”他恶狠狠地瞪着林逸，“我们金雀厂的技术实力，难道还解决不了一个小小的共振问题吗？周总工，你说是不是？” 被点到名的周培安，老脸涨得通红。 他虽然心中已经慌得一批，但众目睽睽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没错！共振问题，在工程学上并非无法解决！只要……” “别嘴硬了，周总工。”林逸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代价是什么？增加成本，提高装配难度，牺牲机芯内部宝贵的空间！？” 他顿了顿，“你们永远也想不到，我最终的散热方案，根本就不需要风扇！” 不需要风扇？！ 包括钱斌在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没有风扇，如何解决三相步进电机恐怖的发热量？这……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林逸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揭开了自己最后一张。 他的声音平静，“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确实给我上了一课。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是不够的。还必须，给它穿上刀枪不入的铠甲！” 他从自己的桌子上抽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样机之上。 《中华人民共和国专利申请受理通知书》 “这是……”何炳文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激动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高振邦脸上也涌现出狂喜之色！ 申请人：江州远航精密机械有限公司 发明名称：一种数字视频光盘播放机芯及其核心组件（含激光头伺服系统、数字信号解码模块、主动式散热结构等） 申请号：8810xxxx.x 申请日期：1988年10月29日 10月29日！ 那是在一个星期之前！ 也就是说，第一台样机刚刚完成总装的时候，林逸就将VCD机芯的全套核心技术，向国家专利局递交了发明专利申请！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还极其陌生的法律概念，竟然被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运用得如此娴熟！ 马国强失声尖叫，“你……你怎么会去申请专利？！这……这技术明明还不成熟！” “技术一定要等到完美成熟了才能申请专利？”林逸冷笑着反问，“专利法保护的，是首创性和新颖性！只要我先形成了完整的技术方案，那它，就是我的！” “我申请的是整个VCD机芯的架构专利！包括你们图纸上的那个失败方案，也在我的专利保护范围之内！” “从今天起，在这个国家，任何未经我远航公司授权，生产、制造、销售VCD机芯的行为，都将构成——专利侵权！” “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背景硬，还是我们国家的法律硬！” 马国强被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他们费尽心机，威逼利诱，甚至不惜使出商业间谍的下作手段，到头来却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们偷走的，不仅是一个失败的方案，更是一个早已被法律锁定的烫手山芋！ 如果他们真的解决了共振问题，造出了VCD，林逸只要一纸诉状，他们金雀厂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高振邦和何炳文看林逸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欣赏的是林逸的技术才华。 那么现在，他们更敬畏这个年轻人的战略眼光和布局能力！ 他不仅是一个技术天才，更是一个天生的帅才！他每一步，都预见到未来三步、五步，甚至十步的走向！ 省厅的刘副厅长也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高振邦说道： “咳咳，高市长，老何……这……这其中，可能有点误会嘛！我们省厅的本意，也是为了帮助企业发展，绝对没有要强行干预的意思……” 他已经开始想找台阶下了。 林逸却根本不打算给他这个台阶，得势就要穷追猛打！ 林逸的目光，转向老张。 “张叔，为什么？” 老张浑身一颤，“我……我对不起厂子……对不起王师傅……对不起你啊，小逸……”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老张的儿子，前段时间因为参与倒买倒卖，欠下了一大笔巨额赌债。债主天天上门逼债，甚至扬言要剁掉他儿子的手。 老张走投无路的时候，马国强通过一个远房亲戚找到了他。 马国强许诺替他们还债，然后把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安排进金雀厂，吃上商品粮。 他利用自己后勤采购的身份，偷偷地用相机拍下了所有手稿和数据。 他并不知道那是失败方案，他非常尽责的把每一张纸都拍的尽可能清晰。 听完老张的哭诉，车间里一片死寂。 工人们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有愤怒，有鄙夷，也有同情和无奈。 林逸沉默了。 他知道，老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商业泄密，足以让他锒铛入狱。 林逸的心，终究还是软了。 “我可以不追究法律责任，但是，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第一，这份图纸，以及你们金雀厂内部所有与VCD相关的资料，必须当着我的面全部销毁！一份不留！” “第二，我要金雀以官方名义，向我远航公司，进行书面道歉！承认你们的技术窃取行为！” “第三！我需要省电子工业厅，为我们远航公司的‘启明星’项目提供一笔不少于五十万的‘技术创新扶持基金’！并且以官方文件的形式，确立我们远航作为全省VCD产业的‘唯一指定研发及标准制定单位’！” 销毁资料，公开道歉，这已经是奇耻大辱！ 还要让他们赔钱，甚至把整个行业的未来，都用官方文件给垄断了？！ 这是要把他们连皮带骨，都给吞下去啊！ “林逸！你不要欺人太甚！”刘副厅长指着林逸的鼻子怒吼道。 “那么明天一早，专利申请书的复印件，江州市的官方公函，以及金雀厂涉嫌商业间谍行为的全套证据，就会同时出现在……国家专利局、省纪委，以及《人民日报》内参部的桌子上。” 第14章 手段 《人民日报》内参部！？ 刘副厅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可以不在乎一个年轻人的威胁，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的政治前途！ 商业间谍，侵犯专利，以权谋私，打压地方创新企业……这些罪名随便哪一条坐实了，他头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这个小子，他根本就不是个搞技术的！ 马国强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自己这次是撞上了火山！一旦爆发，自己和整个金雀厂都将被烧得尸骨无存！ 之前还盛气凌人的省城钦差，此刻却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而江州这边，原本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众人，胸中都涌起了扬眉吐气的快感！ 太……太解气了！ 高振邦和何炳文，对视了一眼。 林逸已经彻底撕开了对方的防线，将主动权牢牢地攥回到了江州的手里！ 现在，轮到他们这些“老家伙”，将战果彻底锁定了！ 高振邦清了清嗓子，扶起了瘫倒在地的老张，“老张！糊涂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呢？” 然后，他话锋一转。“你们金雀厂，就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待我们这些兄弟单位的吗？！” “抓住老师公认家里的一点事情威逼利诱！你们没良心啊！” 高振邦的声音越来越高，“这是赤裸裸的迫害！是对我们江州几十万产业工人的公然挑衅！这件事，我们江州市委市政府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表演”，直接把事情的性质从技术纠纷上升到了政治迫害的高度！ 马国强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而何炳文，则扮演起了另一个角色。 他颤巍巍地走到刘副厅长面前，痛心疾首地说道：“刘厅长啊……我对你，太失望了！” 老爷子捶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模样。 “我搞了一辈子技术，最看重的就是公正！我一直以为省厅是我们全省技术人员的娘家，是我们搞创新的坚强后盾！” “可今天呢？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官商勾结！我看到了颠倒黑白！我看到了你们伙同外人，来欺压我们这些老实人的！” “我们江州，穷啊！我们底子薄啊！我们好不容易搞出了这么一个好项目，我们指望着能靠它打一个翻身仗啊！” “可你们呢？你们不扶持，不鼓励，反而跑来摘桃子，来抢劫！你们这是要把我们江州工业，往死路上逼啊！” 老爷子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随时都要喘不上气。 “何总工！您当心身体！”林逸和钱斌赶紧上前扶住他。 这一幕，看得周围的工人们眼眶发红！ 高振邦和何炳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个站在政治高度上纲上线，一个站在情感道义上哭诉悲情。 这套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组合拳，打得刘副厅长和马国强彻底没了脾气。 刘副厅长擦了擦冷汗，“高市长，老何……息怒，息怒。这件事，是我们不对，是我们考虑不周，是我们……工作方法有问题。” 他对林逸说道：“林……林总，你刚才提的三个条件，我们……我们原则上，可以谈。” “不是谈。”林逸的声音十分坚定。 高振邦再次开口了，“刘厅长，我看，就按小林说的办吧。” “第一，销毁图纸，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烧掉！以绝后患！” “第二，道歉信！必须由马国强厂长亲笔书写，加盖金雀电子厂的公章，明天一早，派专人送到我们江州市政府！” “第三，关于扶持基金和行业地位的问题，五十万，只是一个基础。我们江州，还需要省里，在政策上给予我们更大的倾斜！” “我需要省厅协调两件事。第一，帮助远航拿到第一批出口创汇的资质！VCD这个产品，我们要发往全世界！第二，省里将江州市设立为‘省级电子信息产业技术开发区’！远航公是这个开发区的龙头和核心！” 嘶——！ 高振邦这番话，让在场江州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逸的条件是狮子大开口了，而高市长，竟然在这个基础上又加了两个更要命的码！ 这已经不仅仅是要钱要名了，这是要向省里要一张通往黄金时代的“特许通行证”啊！ 刘副厅长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知道，高振邦这是在趁火打劫，是在利用今天这个把柄，为江州争取最大的政治和经济利益！ 他想拒绝，可是，他敢吗？ 他看了一眼如同两尊门神一般的高振邦和何炳文。 “好……”，刘副厅长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我……我回去之后，立刻向省厅党委汇报！原则上……我个人，同意高市长的意见……” …… 半个小时后。 第三车间外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 在数百名工人的亲眼见证下，金雀厂将偷到的图纸以及相关资料付之一炬。 一行人灰溜溜地钻进了轿车，逃也似的离开了远航公司。 当晚，高振邦和何炳文在了工厂的食堂，和大家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庆功夜宵。 饭桌上，气氛变得无比轻松。 高振邦端起酒杯，“小林，我代表江州市，谢谢你！你不仅保住了我们的项目，更是为我们江州打出了志气，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新格局！” 何炳文也激动地附和道：“是啊！老头子我算是开了眼了！什么叫运筹帷幄？什么叫决胜千里？” 林逸态度恭敬的扶起两位：“您二位言重了。今天能赢是咱们江州上下一心，团结一致的结果。” 高振邦和何炳文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无恃才傲物之骄。此子，未来不可限量！ 酒过三巡，高振邦放下酒杯，“小林，那个共振问题，你……真的有完美的解决方案吗？” 这个问题也是何炳文和钱斌等人，心中最大的疑惑。 只见林逸，神秘地笑了笑。 第15章 大山 林逸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银白色的金属圆柱体，看起来像一个微缩版的马达。 “完美的解决方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最终的方案，叫——直流无刷电机！” “直流无刷电机？”何炳文和钱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作为技术人员，他们当然知道这个概念。 它没有电刷，功耗低，噪音小，寿命长，而且……几乎不产生高频振动！ 但是，理论归理论！ 目前直流无刷电机技术主要运用在少数军工和航天领域的实验室里！ 其控制芯片和驱动算法，一直被国外技术封锁，民用领域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钱斌激动地问道：“林总！您的意思是……我们……我们要自己研发直流无刷电机？这……这难度不亚于重新开发一套机芯啊！光是那个霍尔传感器和驱动芯片，我们就……” “谁说我们要自己研发了？”林逸笑得像一只偷到了鸡的狐狸。 他指着桌上那个小巧的电机，“不是研发，是改造。” “这个东西，你们猜猜，我是从哪儿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林逸公布了答案：“从报废的进口电脑硬盘上。” 电脑硬盘！ 这个答案，让何炳文和钱斌他们瞬间明白了林逸的思路！ 电脑硬盘主轴电机，采用的正是当时世界最先进的直流无刷电机技术！ 这简直就是一座被还没被发现的技术金矿！ 林逸继续说道：“我研究过了，虽然功率和转速与我们的要求不符。但是它内部的控制芯片、霍尔传感器、以及最核心的驱动逻辑，是现成的！是我们可以借鉴的！” “‘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通过反向工程，摸透它的驱动算法。然后，我们自己绕线圈，定制磁钢，造出符合我们要求的新电机本体。” “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彻底解决了散热和共振的世纪难题，还能将机芯的功耗，降低一半以上！更重要的是……” “我们远航将掌握民用级直流无刷电机，这项领先全国至少五年的……核心技术！” “到那个时候，我们可就不仅仅生产VCD了！” “小到电风扇，大到空调压缩机！所有需要用到电机的地方，都将是我们未来的市场！” 一幅波澜壮阔的工业蓝图，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高振邦和何炳文，已经被林逸环环相扣的构想给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要的，是利用VCD这个敲门砖，撬开一个全新的工业领域，打造一个属于江州，属于中国的……精密制造帝国！ “天才……不，鬼才！你简直就是个鬼才！”何炳文激动地抓住林逸的手，老眼中满是泪光。 高振邦更是猛地一拍桌子，“小林！从今天起，你指到哪儿，我们江州市就打到哪儿！” “你需要什么，我给你批什么！你要钱，我砸锅卖铁给你凑！你要人，我把全市的大学生都拉来给你挑！” “谁要是敢再动我们远航一根汗毛，我豁出一切，也要跟他斗到底！” 小小的插曲过后，众人又投入了下一轮技术攻坚中。 钱斌带领研发小组，全线转入直流无刷电机改造和机芯结构最终优化阶段。 他们夜以继日地进行反向工程和理论推演。 王敬忠负责制定全新的生产流程、工装夹具，以及更精密的质量控制标准。 一旦技术定型，远航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样机转化为批量生产的工业产品。 然而仅仅一周之后，林逸面前就出现了两座新的大山。 第一座大山：钱！ 五十万技术创新扶持基金，省里虽然原则上同意了，但冗长的审批流程，加上刘副厅长那帮人的故意拖延，短期内根本拿不到一分钱。 而直流无刷电机的改造，是吞金兽。 为了反向工程，他们需要一台高精度的数字示波器和一台进口的集成电路分析仪。 这两样设备，在国内堪称稀有，即便能买到，也要花费至少十万到十五万元的外汇！ 更要命的是，他们需要定制全新的超精密模具，用于压铸机芯的底座和外壳。 这套模具的开模费用，报价高达三十万人民币！ “林总，市里那几家银行一听我们要贷款，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财务愁眉不展，“他们说我们没有固定资产抵押，风险太大。现在账上的三万块钱，连下个月的工人工资都发不出去了。” 林逸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知道，远航这种技术型轻资产公司，想从体制内的银行拿到钱，无异于痴人说梦。 第二座大山：人！ 要实现批量生产，远航现有的一百多名工人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至少需要扩大一倍的人手！ “林总，招人是小事，难的是招到合格的装配工和质检员！”人力部的新部长孙浩一脸苦恼地汇报，“VCD机芯的装配和质检要求太高了！能达到微米级操作水平的工人，全市都没几个！” “我们只能从零开始培训。但培训一个合格的装配工，至少需要三个月！而且培训成本极高，这样下去，根本赶不上高市长给我们定的半年投产的时间点啊！” 这两个难题，一个卡在资金命脉，一个卡在生产命脉，任何一个解决不了，都将导致“启明星”计划胎死腹中。 林逸没有抱怨，更没有泄气。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往往不是在技术上，而是在资源整合和商业运作上！ 林逸迅速找到了高振邦。 “市长，我需要您帮我联系两个人。一个，是市进出口贸易公司的王经理。另一个，是市物资局的老宋。” 高振邦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立刻帮他约了人。 在一家茶馆里，林逸直接问道：“王经理，你们进出口贸易公司，最近有没有一批滞销的‘电子元件’？比如大批量的电容、电阻、集成电路板这些？” 王经理一愣，点头道：“有啊！国内电子产品更新慢，我们进口的日本电子元件，有一大批型号老旧，或者需求量小的，堆在仓库已经快两年了，总价值估计有七八十万！占压了大量的资金！” “好！”林逸眼睛一亮，“我用我的技术，跟你们换！” “换？”王经理糊涂了。 第16章 模具危机 林逸拿出VCD机芯的图纸，只给他们看了一个局部。 “你们仓库里积压的这些电子元件，对我们是废料。但对修录像机的人来说，却是紧俏的宝贝。” “我用这些废旧元件，帮你们改装出录像机磁鼓精密平衡校准仪！这台机器，可以极大延长录像机的寿命，而且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 “你们拿这台机器，去跟录像机修理店、电影院、电视台做交易，保证能换回大笔现金！甚至可以加价卖给你们的供货商，让他们拿外汇来跟你们换！” “我只需要你们以‘废品’的名义，把这些零配件划拨给远航，折价三十万！” 用未来的技术，解决对方现在的痛点，实现资源的无成本置换！ 两位老油条听完，如梦方醒！ 最终在市长高振邦的力挺下，林逸成功地以价值30万元的“废旧电子元件”，置换到了远航急需的各种电阻、电容、芯片、示波器等科研设备！ 解决了钱的问题，林逸将目光投向了人。 “孙浩，你说找不到合格的工人，是吗？” “是啊，林总。微米级操作，太难了！” “既然找不到，那我们就自己创造！”林逸带着孙浩，走到了车间那等着被当废铁处理的“老古董”面前。 那是红星厂在五十年代，从苏联进口的一批旧机床。 它们精度差，噪音大，早已被淘汰。 “孙浩，你挑十个最有耐心的女工！”林逸指着那堆旧机床，“然后，你把这批旧机床给我全部拆了！把传动轴、蜗杆、丝杠这些给我拿出来！” “拆这些废品干什么，林总？”孙浩不解。 “训练她们的手！”林逸微微一笑，“我们把这些旧轴承和丝杠，用镜面研磨的工艺重新打磨一遍！那些女工每天的任务，就是徒手将这些打磨好的轴承，在丝杠上进行零间隙的无油装配！” “这……”孙浩倒吸一口凉气！ 徒手装配零间隙的轴承？一丁点儿的误差，都会让轴承卡死！ “这不可能！她们会练废的！” “不！她们不会！”林逸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神经训练！这是在训练她们的大脑和手指，建立对微米级空间尺度的生物直觉！” “这批轴承，每一颗都有不同的公差！让她们从最大的公差开始练，一个星期后，换下一批更精密的轴承！从眼到手，从力道到角度，从感知到直觉，进行全方位的强化！” “三个月后，这批女工的双手，就是全市最精密的人肉机械臂！” “她们的装配精度，将远超那些的老师傅！她们的价值将不可估量！” ——用最原始的设备，最变态的方法，训练出最顶尖的人才！ 时间，是检验一切的唯一标准。 接下来的两个月，林逸几乎不眠不休的统筹着技术研发、生产准备、供应链搭建和人员培训等所有环节。 钱斌带领的技术小组，在反向工程思路指引下把那块拆下来的控制芯片，给“吃透了”！ 们通过数千次的测试和推演，成功绘制出了芯片内部的驱动逻辑图，并编写出了一套更适合VCD机芯的控制算法。 当第一台搭载着“国产化”直流无刷电机的新版样机，成功运转起来时，整个研发小组都沸腾了！ 它比第一代样机，更安静，更稳定，功耗降低了百分之六十，而且彻底杜绝了共振问题！ 这标志着“启明星”计划在技术层面上，已经完全成熟！ 十名被挑选出来的女工，在经历了痛苦和不适后，渐渐适应了。 她们的双手，越来越稳，越来越巧。 孙浩震惊地发现，这十名女工已经能够蒙着眼，仅凭指尖的触感，就将公差只有50微米的精密轴承一次性装配到位！ 当这王牌装配班正式投入到激光头的试装配工作中时，合格率飙升到了百分之九十五！ 原红星厂的车间主任李大海拿着从进出口公司置换来的“废旧电子元件清单”，跑遍了全市乃至全省的各个角落。 他用在别人看来是“垃圾”的元件，从那些半死不活的兄弟单位手里，换来了远航急需的各种原材料——高标号的钢材、绝缘漆包线、高纯度的焊锡…… 钱、人、物，三大要素，全部到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股东风，就是那套价值三十万的超精密模具！ 这是整个量产计划中，唯一一个无法通过“奇谋”来解决的环节。 它需要顶级的设备，顶尖的老师傅，用最传统的方式，一点一点地磨出来。 承接这个任务的，是沪市的一家国营老牌模具厂。 他们是全国这个领域里，技术最顶尖的单位。 然而，就在距离约定交货日期只剩下一周的时候，从沪市传来了噩耗。 “林总！不好了！”李大海拿着电报，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林逸的办公室。 “沪市那边来电报……说我们的模具，在最后的热处理环节出了事故！凸模因为操作失误，淬火时产生了裂纹，彻底报废了！” “什么？！” 核心凸模报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至少要推迟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交付！ 而高市长给他们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不到二十天了！ 如果不能按时投产，他们之前对市政府，对全厂工人许下的所有承诺，都将变成天大的笑话！ “他们怎么说？怎么补偿？”林逸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 李大海脸色很难看：“他们说……愿意赔付我们双倍的定金。但是，要重新制作那套凸模，最快也要排到三个月以后……” “混蛋！”孙浩在一旁气得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拿点钱就把我们打发了？我们的时间损失怎么办？！” 钱斌也急得满头大汗：“林总，没有模具，我们就只能靠手工敲打。那样做出来的东西，精度和强度都达不到量产要求啊！”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林逸身上。 他们已经习惯了，遇到任何无法解决的难题时，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无所不能的年轻领导身上。 但这一次，林逸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远在千里之外，他鞭长莫及。 难道，自己的“远航”，真的要在这黎明前的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吗？ 第17章 修复 “备车！”许久，林逸缓缓地抬起头！ “去沪市！”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他们造不出来，我们自己去造！” …… 两天后，沪市国营模具厂。 当林逸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厂长办公室时，对方的态度，礼貌但冷漠。 “林总，真是不好意思。”刘厂长摊了摊手，“按照合同，我们愿意赔偿。但是生产计划，确实排不开，我们也没办法。” 林逸没跟他废话，“刘厂长，我不想谈赔偿。我只想去看看那套报废的凸模，也想见一见，负责热处理的那位老师傅。可以吗？” 刘厂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 老师傅姓傅，头发花白，满手的老茧，一看就是干了一辈子活儿的老匠人。 此刻，他正抚摸着那道致命的裂纹，眼里充满了懊悔和不甘。 看到厂长带着客户来了，他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看人。 “傅师傅？”林逸递上了一根烟，“能跟我说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傅师傅接过烟，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看了看旁边的刘厂长，欲言又止。 林逸看出了他的顾虑，他拍了拍傅师傅的肩膀，“傅师傅，您别怕。我不是来追究责任的。我就是个搞技术的，我只想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或许是林逸真诚的态度打动了他，或许是心里的憋屈实在忍不住了。 傅师傅猛地吸了一口，“不是我的错！” “什么？！”旁边的刘厂长脸色一变。 “我干了四十年的热处理！什么材料，什么温度，什么淬火时间，我闭着眼睛都错不了！” “那天，我是严格按照你们提供的‘S136’模具钢的工艺手册来操作的！但是，那块钢材，在淬火的时候，反应完全不对！那块钢，根本就不是S136！它就是一块普通的铬钢！” “他们为了省成本，用国产的普通钢冒充瑞典进口的超级模具钢！这种钢，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那么高的淬火温度？！它不裂才怪了！” 原来是一场……人祸！ 刘厂长厉声喝道：“老傅！你……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胡说？”傅师傅梗着脖子，“厂长！咱们得讲良心！我不能为了钱砸了我一辈子的招牌！这锅，我不背！” 知道了真相，林逸的心反而沉静下来了。 林逸蹲下，仔细地观察着那道裂纹。 许久，他问出了一个问题。 “傅师傅，这套凸模虽然裂了。但是，除了裂纹之外的部分，尺寸和精度，是不是还是完美的？” 傅师傅点了点头：“那当然！都是我们厂里最好的老师傅，一点一点磨出来的，精度绝对没问题！” “好！”林逸眼睛一亮！ 他看着傅师傅，“傅师傅！我，有办法能把它……补好！” “什么？！” “小……小伙子，这可是淬火裂纹！是金属内部的结构性损伤！神仙也补不回来啊！” “我，或许可以试试。”林逸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刘厂长，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立刻就去市里的技术监督局，申请材料鉴定。” 刘厂长的腿，开始发软。 “第二，”林逸话锋一转，“你把你们厂里，最好的电火花机床借给我用！再让傅师傅，给我当助手！” “修好了，我就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我们两家，还是合作伙伴。” “疯了吧？用电火花来补模具？” “电火花是用来蚀刻加工，他想用它来做加法？” “这小子，怕不是在这说胡话吧？” 傅师傅也是一脸的困惑，他搞了一辈子热处理，从未听说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操作。 电火花加工，其原理是利用工具电极和工件之间的脉冲放电，来蚀除多余的金属。 它就像一把无形的、精密的“雕刻刀”，怎么可能用来“填补”裂缝？ 只有刘厂长嘴角藏着笑，他巴不得林逸去瞎折腾！ 只要林逸动手把模具报废，责任就全都在林逸自己身上，他再想去技监局告状，都没有了物证！ 年轻人，还是太嫩了！ 以为懂点技术，就能为所欲为？简直是自寻死路！ 想到这里，他立刻换上“热情”的小脸，“没问题！我们厂当然要全力支持！老傅，你就别愣着了，快带林总去夏米尔电火花机床那！林总需要什么，你就配合什么！一定要服务好！” …… 瑞士夏米尔电火花机床。 在当时国内这绝对是模具加工领域里神一样的存在。 它代表着世界顶尖的加工精度和稳定性。 整个沪市模具厂也仅仅引进了这么一台，平时都当宝贝一样供着，只有在做军工项目时才舍得开机。 “小逸，你有把握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大海小声地提醒道。 林逸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机床操作台，眼神里，带着一丝久违的怀念。 前世，他操作过的精密设备不计其数。 但这台夏米尔，却是他学走路时扶过的第一张板凳，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傅师傅，我需要您帮我准备几样东西。” “第一，我需要一根和这套模具材质完全一样的模具钢的圆棒，直径要比裂缝最宽处，略微细上那么一两丝。” “第二，我需要最高纯度的‘电火花专用煤油’，并且要经过三次以上的过滤。” “第三，帮我把这台机床的放电脉冲间隔，调到它的极限——0.5微秒！放电电压，也提到最高！” 前两个，还只是要求苛刻。 但第三个，简直就是玩命！ 把脉冲间隔和电压都调到极限，意味着放电的能量密度，将达到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 稍有不慎，强大的电弧会瞬间将昂贵的紫铜电极和模具都烧出一个大窟窿！ “小伙子！你……”傅师傅失声叫道，“这样搞，会炸机的！” 四目相对。 傅师傅只看到强大的自信，和对技术近乎于信仰的专注！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点了点头。 …… 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精心打磨过的钢棒被装夹在电火花机床的电极头上，整个车间的技术员都围了过来。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林逸戴上护目镜，操纵着机床的操作杆，将那根充当电极的钢棒一寸一寸地，对准了模具裂缝起点。 他的动作，稳如磐石。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 在这一刻，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与这台冰冷的机器，融为了一体。 “傅师傅，开机！” 随着一声令下，傅师傅咬着牙，合上了电闸！ 第18章 合作 “滋——！！！” 一阵极其细微，但频率极高的电流声，在车间里响起！ 钢棒的顶端和模具裂缝之间，一簇亮到极致的微型电火花骤然爆发！ 在极限的脉冲能量作用下钢棒顶端瞬间被熔化成了流体状的金属液滴！ 这些金属液滴在一种奇特的电场力的约束下，一丝一丝地填补进了那道裂缝之中！ 傅师傅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这……这是……熔……熔敷？！你……你竟然把电火花的‘蚀除效应’，逆转成了‘熔敷效应’？！” 没错！ 这正是林逸的底牌！ 他深知电火花加工的物理本质。 在特定的参数条件下——电火花加工的极性效应，是可以发生逆转的！ 这项技术，在后世，被称为“微束等离子熔覆”，是用于修复航空发动机涡轮叶片等高端部件的尖端技术！ 林逸没有回答傅师傅的惊呼。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电流和机械臂的精微操控之中。 电极沿着裂缝的走向，极其缓慢地移动。 所过之处，黑色裂缝被一层炽热的金属，一点一点填满！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 围观的人群，早已鸦雀无声。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巅峰匠人在与一台顶级机器，进行着一场灵魂合奏！ 刘厂长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领。 …… 两个小时后。 当最后一寸裂缝被填补上时，林逸关掉了机床的电源。 他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种极限操作，对心神的消耗是极其巨大的。 眼前的模具虽然表面还带着熔接过后的粗糙痕迹，但致命的裂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林逸的声音，打破了车间的沉寂。 “傅师傅，该您老人家，上场了。” “我？”傅师傅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虽然能把它补上，但想要把它打磨到和原来一模一样的镜面精度，整个沪市恐怕也只有您能做到了。” 这番话，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重。 傅师傅被冤枉而冰冷的心，就被一股暖流包裹了！ “你小子，看得起我老傅！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手上的功夫’！”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成了傅师傅的个人表演秀。 他拿出了自己的各种油石、砂纸和抛光膏。 从粗磨，到精磨，再到最后的镜面抛光。 老爷子仿佛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他的手，稳定得就像机器。他的眼，就是精准的游标卡尺。 车间里，只剩下砂纸摩擦金属的“沙沙”声。 傅师傅最后用一块鹿皮擦去了模具表面的油污。 “成了……”傅师傅看着自己的杰作，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整个车间，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刘厂长的冷汗顺着他肥胖的脸颊，滚滚而下。 “林……林总……”刘厂长的声音干涩而嘶哑，“您……您说……” 林逸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他没有立刻提出自己的条件，而是转头看向了傅师傅，：“傅师傅，多亏了您出神入化的抛光手艺”。 他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直接塞到了傅师傅的手里。 “这是两千块钱。”林逸在傅师傅开口拒绝之前，按住了他的手。 “这是我个人一点小小的敬意。您必须收下！否则就是看不起我这个晚辈。” 这绝对是一笔让人眼红心跳的巨款！ “好……好孩子……”老爷子红着眼睛攥住了信封，“我……我收下！” 林逸不仅技术通天，而且为人处世敞亮！懂得尊重人！ 相比之下那个出了事只想把责任推给工人的刘厂长，简直就是个不入流的小丑！ “刘厂长。”林逸冷冷的笑着，“现在，我们来算算账。” “以次充好这件事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你们厂管理不善，出了纰漏。往大了说，就是商业欺诈，是砸了沪市国营老厂的金字招牌！” 刘厂长的汗，流得更凶了。 林逸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把事情做绝，毕竟，大家都是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轻轻地敲了敲那套模具。 “这套模具，虽然现在修好了。但是它毕竟是普通的铬钢，而不是瑞典的S136。它的寿命和稳定性，肯定达不到我们公司量产的要求。所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正宗钢材，为我们重新再做一套一模一样的！” “没问题！没问题！”刘厂长点头如捣蒜，“林总您放心！保证用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师傅，一个月内！不，半个月内！一定给您重新做一套出来！”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要能用钱解决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林逸却摇了摇头。 “刘厂长，你好像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刚才救的，可是你厂长的位置，是整个模具厂的声誉。” “我微束等离子熔覆的技术，你觉得，它只值一套模具吗？” 刘厂长的心，猛地一沉！ 他试探性地问道：“那……那林总的意思是？” “我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责任，我还可以……跟你们合作。” “合作？！” “你们模具厂，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高端模具的修复能力！像航空、军工、精密仪器这些领域，一套进口模具，动辄几十上百万！一旦出现磨损或者细微损伤，就只能整套报废，损失巨大！” “而我的技术，恰好可以弥补你们的短板！这其中蕴含的商业价值，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厂将拥有一个独步全国的“金饭碗”！ “林……林总……您的意思是……您愿意，把这项技术……”他的声音颤抖。 “以‘技术入股’的方式，和沪市模具厂共同成立一个‘精密模具修复中心’！”林逸抛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提供技术方案和人员培训。” “你们，提供设备、场地和业务渠道。” “利润，我四，你六！” “这个中心，必须优先保障我们江州远航公司的所有模具制造和修复需求！” 模具厂众人只觉得脑袋好像短路了，林逸怎么就从受害者，成了对方必须仰望的“技术提供方”？！ 他不仅兵不血刃地解决了模具危机，还在经济的心脏给自己，给远航公司，楔下了一颗重要的战略棋子！ 刘厂长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狂喜！ 这天上是真的会掉下来馅饼啊！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计前嫌，还要拉着自己一起发大财！ “我答应！我代表沪市模具厂，一百个，一千个答应！”刘厂长满脸通红，他紧紧地握住林逸的手，那模样恨不得当场就给他磕几个！ “您放心，别说一套模具，以后您远航公司所有的模具，我们全包了！而且全部免费！” 林逸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几套免费的模具，他更需要一个属于能够稳定辐射全国的……战略据点！ 有了这个“精密模具修复中心”，远航未来的产品线无论如何扩张，都将再无模具之忧！ 通过这个中心，他可以接触到全国顶尖的工业资源和人才信息！ 这，才是他真正的布局！ 他看了一眼旁边，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李大海和孙浩。 “李叔，孙浩。”他吩咐道，“你们两个，先留在沪市一段时间。” “李叔，您负责和刘厂长敲定合作协议的具体细节，顺便在沪市帮我注册一个‘江州远航公司驻沪市办事处’，招几个人先把架子搭起来。” “孙浩，你从厂里挑几个机灵的过来，跟着傅师傅学习模具制造和修复的全套工艺。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模具人才梯队！” “是！林总！”两人齐声应道，充满了干劲！ 第19章 奖罚 林逸下车时，大门两边站满了来迎接他的工人。 “听说了吗？林总去了一趟沪市，不仅没花钱把模具问题解决了，还让沪市模具厂成了咱们的技术分厂！” “何止啊！我还听说，林总当场露了一手，把模具厂的专家，镇得跟孙子似的！” “咱们林总那是神仙下凡！跟着他干，没错！” 工人们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热切的希望和自豪。 林逸没有沉浸在这种崇拜中。 因为真正的战争即将开始。 林逸主持了第一次全体生产动员大会。 他站在刚刚搭建完成的总装流水线前，面对着全厂三百多名员工，发表了演讲。 “同志们！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全世界第一条VCD机芯生产线！” “你们每个人手里的是将改变千家万户时代钥匙！” “你们记住三个词——精准！速度！零缺陷！” “一个月内完成第一批次，总计一万台合格机芯的生产任务！” “为了这个目标，公司将实行三班倒！所有参与一线生产的员工，在原有绩效工资的基础上上浮百分之三十！超额完成任务，还有重奖！” “我将和你们一起，吃住在车间！这条流水线不停，我就不休息！” 加薪！重奖！还有总经理陪着拼命！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激发这群工人的斗志？ “干！” “拼了！” “林总跟我们一起熬，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生产管理和技术研发，是完全不同的两套逻辑。 它需要对流程、对细节、对人性的极致把控。 他将复杂的VCD机芯总装，拆解成三十七道独立的工序。 每一道工序，只包含一到两个简单的动作——比如“安装一个齿轮”、“拧紧一颗螺丝”、“焊接一个触点”。 它极大地降低了对单个工人的技术要求，让普通工人，过极短时间的培训，就能迅速上手。 每一道工序的旁边都挂着一张图文并茂的标准作业指导书。 上面标明了这道工序的技术要求、使用工具、注意事项，甚至连螺丝要拧几圈，都有明确的规定。 在传统工厂里，质检是最后一道环节。 这意味着，很多问题只有到产品快下线时才被发现，这会造成巨大的浪费。 林逸规定，流水线上的每一个工人，既是生产者，也是质检员！ 你这道工序，不仅要对自己手里的活儿负责，还要负责检查上一道工序流过来的半成品，是否合格。 一旦发现问题，立刻拉响旁边的红色警报灯。 整条流水线，将立刻停止运转！ 直到问题被解决，才能恢复生产！ 一开始这个制度引起了很多工人的抵触，因为加重了每个人的责任和压力。 但是，林逸强硬地推行了下去。 第一天，一个叫李二牛的年轻工人装错了一个垫片，导致他下工序的工友拉响了安灯。 林逸取消了李二牛当月的奖金，并让他写一份深刻的检讨，贴在公告栏上。 同时，那个及时发现问题的工友，当场获得了五十元的现金奖励！ 一罚一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每个人瞪大了眼睛，审视着从自己手中流过的每一个零件。 一种“视质量为生命”的严谨氛围，迅速在整个车间建立起来！ 高强度的三班倒，对工人的身心都是巨大的考验。 林逸让食堂，二十四小时提供热腾腾的饭菜和汤，保证无论几点下班下班，工人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他在车间的角落里设立了“休息区”，里面有行军床，有免费的浓茶和糖。 他甚至还搞来了一台录音机，在工间休息的时候，播放邓丽君和费翔的歌。 这些小小的举动，却极大地缓解了工人们的疲劳和压力，让他们感受到了公司对每一个人的尊重。 他们知道，自己被关心、被重视的“远航人”。 这种归属感，转化成了更强大的生产力！ 在林逸这一套组合拳之后，远航的生产线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第一周，磨合期，日产，三百台。 第二周，效率提升，日产，五百台。 第三周，全线爆发，日产，稳定在八百台以上！ 当月底的盘点结果出来时，众人都惊呆了！ 总产量：一万五千七百台！ 最终质检合格率：百分之九十五点二！ 这个数据，不仅远远超过了林逸当初定下的一万台的目标，其合格率甚至比以严谨著称的沪市模具厂，还要高出好几个百分点！ 当林逸在全厂大会上宣布这个结果时，整个工厂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工人们看着手中厚厚的的奖金信封，激动得热泪盈眶！ …… 远航内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但林逸心里却始终绷着一根弦。 产品造出来了，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 如何把它卖出去，才是真正的挑战。 这一天，高振邦亲自带着一个客人，来到了林逸的办公室。 来人名叫李援朝，是江州市百货大楼的总经理。 一个在计划经济时代，手握全市销售渠道的“渠道之王”。 “小林，这位是李总。”高振邦笑着说道，“远航的产品也该考虑一下，怎么走向市场了吧？” 李援朝是一个典型的老派国营干部，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慢条斯理。 他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不咸不淡地说道：“林总，年轻有为啊。” “高市长跟我提过你们这个产品。不过呢，我们百货大楼，选品是很严格的。毕竟是新生事物，市场认不认可还不好说。” 他的话里，透着浓浓的官僚主义和计划经济时代的傲慢。 林逸知道，这种人，他要看的，只有利润。 林逸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总，耳听为虚，不如，我们先看一段？” 他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光盘，放入了VCD。 电视屏幕上是一段……画面极其震撼的……香港动作片集锦！ 飞车！爆炸！枪战！ 成龙搏命的惊险特技！ 洪金宝和元彪对打！ 这些在当时录像厅里火爆的刺激场面，以一种更高清的画质，冲击着李援朝的眼球！ 林逸不动声色道：“李总，现年轻人，最喜欢去录像厅。” “去录像厅看一次这种港片，要多少钱？五毛钱一位。” “录像带的画质模糊不清，还经常卡带。就那录像厅的生意，还火得一塌糊涂。” “要是有机会把录像厅直接搬回家呢？！” “远航给百货大楼每台机芯八百元。而一张电影光盘，成本不到五块钱。” “至于你们百货大楼最终定价卖多少钱，一千五？还是两千？那是您的自由。” “这其中的利润不用我帮您算了吧！” 林逸的声音，充满了魔力。 他说的每一个字好像都化作了金灿灿的“利润”，狠狠地砸在李援朝的心上！ “干了！”李援朝猛地一拍大腿，之前傲慢一点都找不到了！ 他一把搂住林逸肩膀，“林老弟！第一批货，一万台是吧？我……我要一半！不！我要八千台！” 一旁的高振邦也是看傻了眼。 林逸却摇了摇头，“李总，八千台太多了。” “第一批，我只能给你……五百台。” “而且，是……免费送给你。” 第20章 百货大楼 “免费……送？” 李援朝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林老弟，你……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高振邦也是跟不上林逸的思路，放着送上门的几百万订单不要，反而要免费送？这唱的是哪一出？ 林逸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李总，您没听错。第一批五百台，我免费铺货给百货大楼。” “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哦？”李援朝的兴趣，被重新勾了起来。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的，往往才是最贵的。 “第一，百货大楼，腾出人流量最大的一楼中庭，搭建一个‘影音体验馆！” “你们摆上最好的彩电，最好的音响。每天十二个小时，循环播放精彩的港片、好莱坞大片、流行音乐MV！” “我要让每一个江州市民，都能亲眼看到亲耳听到，VCD带来的的视听盛宴！” “这叫……场景化体验。”林逸抛出了一个让李援朝和高振邦都感到陌生的词汇。 李援朝虽然不懂什么叫“场景化”，但他立刻就明白了林逸这一招的厉害之处！ 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最好的设备，播放最吸引人的内容，那种冲击力！ “高！实在是高！”李援朝忍不住赞叹道。 “第二，在体验馆旁边设立一个‘预售登记处’。想要购买的顾客凭身份证，进行登记。每个人，限购一台。” “同时宣布，由于采用了大量进口精密零件，技术极其复杂，产能严重不足！这第一批五百台，是‘江州市限量纪念版’！一个月后，将以抽签的方式，决定最终的购买资格！” 李援朝听到这里，彻底坐不住了！“我明白了！你小子……你这是在吊人胃口啊！” “这叫……饥饿营销。”林逸再次抛出一个超前的概念，“当一样东西，不是你花钱就能轻易买到的时候，它在你心里的价值，就会被无限放大！” “一个月后VCD的购买资格，在黑市上，甚至能被炒到原价的两倍，甚至三倍！” 高振邦感觉自己几十年来建立的商业观，正在被林逸一点一点地颠覆！ 原来……生意还能这么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这一个月的预售期内，我需要各位配合我们打一场‘舆论战’！” “市长您帮我联系市电视台、江州日报。让用‘新闻报道’的方式，来为我们造势！” “就报道我们远航如何在一个濒临破产的国营老厂废墟上，艰苦奋斗，最终攻克了世界级的技术难题，为我们江州争了光！” “我们要把远航塑造成江州工业崛起的英雄！把它和荣誉感、自豪感捆绑在一起！” “当一个江州人，在讨论VCD的时候，他会骄傲地对别人说——‘看！这是我们江州人自己造出来的宝贝！全国独一份！’”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高振邦和李援朝，两个在江州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江湖”，此刻，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青年，内心五味杂陈？ “……真是个妖孽……”高振邦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我李援朝，在江州做了二十年的生意，今天算是长见识了！您需要我出人出钱，您一句话！” 林逸笑着，“李总，合作共赢嘛。” 正如林逸所料，当百货大楼一楼中庭正式对外开放的按天，彻底引爆了全城！ 江州市民，第一次在比电影院还清晰的超大彩电上，看到成龙的武术，听到邓丽君甜美的歌声，他们彻底疯狂了！ 体验馆，被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大家恨不得把百货大楼门踩踏！ “我的天！这是什么神仙玩意儿？” “这声音……跟真人在你耳朵边唱歌一样！” “太牛了！这要是搬一台回家，还去什么电影院啊！” 紧接着百货大楼宣布，这神仙玩意儿限量五百台，而且需要摇号抽签才能购买！ 预售登记处，从早到晚，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这玩意儿，全国就咱们江州有！” “可不是嘛！听说是一个叫‘远航’的厂子自己搞出来的！太给咱长脸了！” “我今天要是拿不到预售号，我就不回家！” 短短一周之内，预售登记的人数已经突破一万！ 并且，这个数字还在持续飙升！ 与此同时，江州市的官方媒体，也开始发力。 《江州日报》头版头条——《破产工厂的重生之路！我市远航公司攻克世界级影音技术难题！》 江州电视台晚间新闻——《城市之光！一部VCD背后的江州工业振兴梦！》 在高振邦的授意下，媒体的报道充满了正能量和自豪感。他 们将林逸和他的团队，塑造成了新时代的“改革英雄”和“技术先锋”。 买VCD虽然很时髦的，但支持家乡建设更令人振奋！ 一个月后。 当百货大楼门前的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那场面，比过年还热闹！ 当李援朝念出第一个中签者的名字时，台下那个幸运儿激动得当场跳了起来，振臂高呼！ 当天下午黑市上，就出现了第一笔交易。 一个原价一千六百八十八元的VCD购买资格，被一个心急的“倒爷”，以三千块钱的天价买走！ 坐在办公室里，听着电话里李援朝激动地声音，林逸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他的目光，投向了即将迎来黄金时代的……特区鹏城。 江州，只是他的“新手村”。 真正的战场，在那片改革开放的最前沿。 在那里，他将要面对更凶猛的资本，更残酷的竞争，和更广阔的……星辰大海！ 第21章 质疑 阳光之下，必有阴影。 当一种新生事物开始颠覆人们的认知时，必然有……质疑与抵触。 质疑来自于江州市的知识分子与技术精英阶层。 这些人，包括大学教授、科研院所的工程师，以及一些传统家电行业的“老法师”。 江州市无线电厂，正进行着一场气氛严肃的技术研讨会。 主讲人，是无线电厂的总工程师，王建国。 一个在国内录像机技术领域，颇有声望的老专家。 “同志们，最近那个叫VCD的东西闹得是沸沸扬扬。从技术的角度，这里存在着几个巨大的疑点！” 他拿起一根教鞭，重重地点了点黑板。 “第一，数字压缩！根据他们的宣传，一张小小的光盘能装下一部电影。这种技术，目前只有漂亮国的贝尔实验室和樱花国的索尼公司，在进行前沿研究！一个从破机械厂里冒出来的林逸，凭什么能掌握这种世界级的尖端技术？？” 台下的技术员们，纷纷交头接耳。 “数字压缩，这太玄乎了。” “我听说那个林逸，才二十岁。” 王建国很满意这种反应，他继续说道： “第二，纠错能力！光盘最大的敌人就是灰尘和划痕。他几十号人，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搞出这么复杂的东西？同志们，你们觉得这符合科学规律吗？” “第三，也是最可笑的一点，成本！他们宣称，出厂价只要八百块！光是一颗高性能的解码芯片，从国外进口的成本都不会低于一千块！” “……他们用的，根本就是一些廉价的、不合格的、甚至是走私的二手零件，攒出来的一个‘样子货’！我敢断言，不出半年，必然会爆发大面积的质量问题！” 王建国这番技术分析在江州的精英圈子里，迅速流传开来。 是啊！这才是合理的解释！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搞出超越时代的神仙科技？ 这背后，一定有猫腻！ “听说了吗？那个VCD，就是个骗局！用的都是洋垃圾零件！” “我一个在无线电厂工作的亲戚说了，那东西辐射大得很，看久了对小孩眼睛不好！” “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商业炒作！等新鲜劲儿过去了，肯定没人要！” 质疑像病毒一样迅速在江州的大街小巷传播起来。 远航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林逸的面前，放着一份匿名的“情况反映”。 上面罗列的，正是王建国那套“三大质疑”。 高振邦很担心，“小林，这股风刮得有点不对劲啊。让这些专家言论继续发酵下去，恐怕会对我们产品声誉，造成长远的负面影响。” 林逸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紧张。 “市长，您觉得，是坏事吗？”他反问道。 高振邦一愣：“难道还是好事不成？” “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为什么？” 林逸解释道，“这说明我们的产品已经开始，触动到传统家电行业’的神经了！” “他们表面上是在攻击我们，但实际上呢？是在帮我们维持热度！引发争论！” “一场只有掌声的发布会，和一个充满了争议和话题的事件，哪一个更吸引眼球？” 高振邦听得若有所思。 林逸继续说道：“王总工提出的这三个问题，非常专业。可以说，他问到了VCD技术核心的三个点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高振邦问道，“需不需要我出面来回应这些质疑？” “您现在出面，只会让别人觉得我们是官方护短，反而落了下乘。” “对付这种质疑，最好的办法不是辩解。” “而是……把他们，也拉到我的船上来！” “什么意思？” 林逸笑了：“市长，您再帮我一个忙。” “您以市政府的名义，向全市所有的科研院所、大学、以及各大国营工厂的技术科，发一份邀请函。” “就说远航公司将在一周后，举办一场‘VCD核心技术开源研讨会’！” “开源？！”高振邦再一次被林逸嘴里冒出的新词给搞蒙了。 “在研讨会上，我将毫无保留地向全市所有的技术同行，公开VCD的部分核心技术原理！包括压缩算法的基本构架，和纠错逻辑！” “不仅如此！我还要成立‘江州数字视频技术联盟’！我将免费向所有加入联盟的单位，授权使用这两项技术的‘基础专利包’！” “什么？！”这一次高振邦都坐不住了。 “小林！你疯了？！这可是咱们吃饭的家伙！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公开出去？！” “您别急。”林逸安抚道，“我公开的，只是‘基础原理’，就像少林入门功法。但易筋经，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我的目的，是当着所有同行的面，彻底所有质疑！” “通过成立‘技术联盟’，将质疑者和观望者，全部转化成参与者！他们用我的基础技术，去研发相关的配套产品，研究更高清的解码方案等等。这样一来，他们就是我们的……盟友！” “……我要利用这次开源，为VCD树立行业标准！” “一旦所有人都开始基于我的技术框架去搞研发，那么我们就会成为这个行业里的‘游戏规则’！” “今天质疑我们的人，将来都必须排着队，来向我们购买我们的……高级专利授权！” 高振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不仅要赢眼前的胜利，他还要利用敌人的攻击，为自己铺就一条，通往行业巅峰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