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山:恨不相逢未嫁时》 第1章 第1章 春城故雨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旧雨满春城。 昆明上空铅云如堆,如积压半生的心事,满满夯实在天际。飞机穿透对流层,舷窗上蜿蜒爬行的水珠瞬间气化,了无痕迹。安全指示灯骤然亮起,空乘播报如水漫过机舱:“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将降落在昆明长水机场,地面温度13摄氏度,小雨......” 秦慎猛地睁开眼。高空阳光像柄鎏金匕首从舷窗斜切进来,精准剖开他刻意维持的体面外壳,那些经年累月堆积成的疲惫,在金灿灿、亮晃晃的光束里,像被戳破的黄粱梦般的纸醉金迷。 三万英尺之上是亘古晴空,云下是滇中盆地无穷无尽绵延至今的雨幕,十六年来竟丝毫未减。飞机沉入云海,天光湮灭刹那,秦慎仿佛坠入时间罅隙:滇池如被春水浸透的翡翠,睡美人山裹着薄纱慵懒横卧在湖边,沿湖铺展的昆明城安睡在美人臂弯。秦慎在老木寒云里搜寻记忆坐标,只见天地间垂落千万条银线,将那些时光碎片洇成氤氲水墨。望着翻涌的流云,缥缈的雨雾,他忽然觉得自己只是这团幻影里的一粒微尘,内心如阴郁云翳,不可窥探,真假难辨。 一瞬间,万千悲伤,奔涌成河。 离开昆明十六年,很多人和事早就磨平殆尽。可有些东西,像卡在骨头缝里的刺,平时摸不着,一旦靠近这座城,就开始隐隐作痛,直到此刻彻底被撕开。飞机越往下沉,他的心跳就越疯癫,最后随着机身落地时的两次弹跳,才重重砸回胸腔里。 摆渡车停在雨里,舱门一开,乘客们裹着各色外套涌出去,像从药盒里倒出来的胶囊,匆匆奔赴各自的病灶。 时间是2025年3月29日,樱花,春雨,昆明。 围墙外的樱花开得正欢,春光舞动,花潮绽放,一树一树粉红的、雪白的摇曳在雨里。季雨过后,零落成泥。孔雀造型的机场航站楼在细雨中泛着冷光,像一只垂首梳理羽毛的伤禽。 秦慎满目憔悴,坐等所有人离舱以后才站起身,木讷尾随。一股熟悉的普洱茶香袭来,让他旧时记忆强势回归。时光藏味,旧事如茶,愈经时光发酵潮湿堆积就愈浓,余味足以缠绕半生。 时移世易,十六年前他离开的时候,昆明机场还在巫家坝,现已迁至长水。路变了,楼变了,雨却没停,把往事泡得发胀。秦慎眼眶一热,多年的是非恩怨、爱恨情仇,涌上心头;那些梦中撩拨的玉颜芳影、参差人面,今又何处?还有右臂旧伤的疼痛,连着心里不可触碰的伤,顺着血管蔓延,一直烧到指尖。 秦慎挥手赶走愁绪,刚打开手机,赵影的电话就闯了进来:“怎么老关机呢?”声音尖锐如玻璃碴子,跨越千里仍扎人。 “在飞机上。”他努力恢复情绪,望着玻璃上自己扭曲的倒影。 “哦?带哪个美人去散心呀?”每个字都浸着熟悉的讥诮。 “没带谁,一个人。” 他含糊着,指尖往玻璃划出一道水痕。 “离婚协议签了吗?”她冷冷的问。两人分居有一段日子了,现在赵影除了催他签离婚协议,几乎不会联系他。 秦慎顿时无语凝噎,在雨中呆立许久才说:“回来就签。” “好吧,你说话算话。多久回来?去哪呢?” 秦慎喉结滚动,“昆明”二字在齿间碾作齑粉。 “昆明?哦!哦!我懂了,去见老情人呀?”赵影冷笑着说。人到中年常常回忆过往人生,缅怀过去感伤和逝去的青春岁月,喜欢去一些记忆深刻的地方,见老友,写回忆录,如此种种。 秦慎不想说话,他离开昆明已十多年了,哪里还有老情人。何况他与赵影也是在昆明认识的。秦慎于1998年考入云南大学,毕业后留在了昆明;赵影于2006年考入昆明师范大学文理学院,两个人认识于2008年的初夏,直到2009年底一起离开了昆明。秦慎在昆明共计生活了12年,赵影只在学校呆了不到4年。 “我这次是受乐园公司老领导邀请,参加乐园30周年庆典和军训队家年华活动的。我是一队队长,必须得来。”秦慎解释道。 “那可不就是去见老情人嘛,一队里,你的老情人可是不少。见面好好聊聊,说不定还可以旧情复燃,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我也放心。你回来把离婚协议签了就行。”赵影淡淡的说。 秦慎知道赵影说的人是谁,那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心里十六年,从未真正拔除。他知道那个人还在昆明,自下了飞机,他就感觉到她仍在这座睡美人山下的城市里,甚至能清晰感应到她的心跳。当年之事,赵影虽没有参与,但是多少有些耳闻,更何况秦慎有个爱伤怀过去的老毛病,都不需要她亲自审问。 今年秦慎46岁,赵影38岁,结婚十五年有余,育有一子。近年相看生厌,矛盾丛生,赵影闹离婚已非一日,特别这两年,他们总是吵架,为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打麻将时的一张牌,有时甚至为微信文字聊天时的语气误会都能吵起来,互不相让,互揭伤疤,直到都血淋淋的。秦慎爱总结、讲对错、划分责任,这些小毛病在赵影看来,简直就不是男人之所为。赵影爱冷战、揭老疤、避实就虚,将游击战术发挥极致,永立不败之地。 赵影还有“杀手锏”——总爱翻秦慎在昆明的荒唐往事说事,以案为鉴,举一反三,以兹证明他长期以来的错误行径,以及自己的合理正当,如“你当年就跟有夫之妇纠缠不清,现在肯定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你在昆明的时候就渣成一片,我瞎了眼看上了你......”云云,不仅成功往他伤口上撒了盐,打击了他的嚣张气焰,也让自己站上了道德制高点,赢得主动权。 数年拉扯,从争吵到沉默,两人都身心疲惫。秦慎看赵影,再无当年汶川救援时的圣母光环,日子磨的棱角硌得彼此生疼;赵影也看不到秦慎身上的勇敢进取,都被推诿逃避磨成了虚影。思量再三,赵影痛下决心离婚,更重要的是,汶川创伤疗愈后,他们的相互救赎再无意义,需要各自寻找更加适合自己的人生;而秦慎这些年来失去太多,这段婚姻他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然而,一步错、步步错,想重回正轨,哪有那么容易? 云收雨歇。秦慎朝出口走去,他看到向锋在外面探头张望。 昆明的雨总裹着樱花味,就像秦慎这次回来 —— 带着半生的念想踩进熟悉的街道,却没等到想等的人。下一章,他会看到20年前的军训合影,照片里睡美人山下的少年少女们还不知道,未来有多少“界鱼石”要跨。你们记忆里,有没有一座“回不去却总想起”的城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春城故雨 第2章 第2章 旧影芳华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昆明的樱花开得像在赶趟,像少女赶着赴一场迟到的约会。向锋开着车飞驰在雨中的春城路上,路边垂樱如瀑、竞相吐妍。秦慎沉默不语,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心头那些零落往事如雨中飘散的樱花,被风吹得辨不清南北,只剩一片不堪凄凉。 “你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向锋单手把着方向盘,哼着跑调的《少年》打量他,“就是白头发多了点。你能来张老师特别高兴,给你准备了滇红和鲜花饼,给你安排了代表军训队发言的差事。你是一队队长,文青代表,这次家年华你要不来可就少了大半意思......”沉默良久,秦慎终于开口:“一队这次能来几个人?” 向锋默了默说:“七八个吧,其他那些憨贼嘛......找不着咯。不过所有军训队能来的人加起来估计五十多个吧,也不少了。” 青春早散场,爱情已落幕,终究是回不去了。 秦慎暗地里一声叹息,这次要不是张老师亲自给他打电话,他也绝不会再踏入昆明,这座让他始终心有余悸的春之城。 “一队至今22年了,当年32个人,现在能联系上的也不过十多个了,还都散落在全国各地,能来七八个已经很不错了。”向锋讪笑一声,语气无奈,“不过二队更少,只来了一个作代表,三队四队五队这几队也好不到哪去。老爷子去年写了本回忆录,一边写一边感叹,这个也找不到了,那个也失联了,唉。” “他都80多了,还有精力写回忆录?”秦慎有些诧异。 “精神好着呢!34万字,一气呵成,印了一千本,到处送人。这次肯定也会送你一本。里面大量篇幅都是关于你的,老爷子当年对你啊!那可是寄予了厚望的。你要不走,现在起码是集团老总。”向锋一席话说得秦慎低下了头。这些年,他辜负的人可不少。 秦慎默然思量这些年的挫败,看着手机屏幕上赵影发来的微信:“早签协议,早解脱。”心中戚然,忙着转移话题:“公司到底多少支军训队?” “十多支,每年都招,不过张老师亲自带的也就只有前几支。老人家老了,带不动了。现在每天就在家里面,侍弄他的兰草,他说‘昆明的气候养兰草,也养回忆’。”向锋笑嘻嘻地说。 乐园装饰是当年家装行业龙头,自2003年起搞“人才战略”,那年是高校扩招后的首次就业高峰,乐园每年从全国大学挑选优秀毕业生,集中军训后才分配至各个岗位,故统称为军训队。十年的人才战略培养了大批精英骨干,公司也成了“黄埔军校”,也成就大批恋爱分子,他和她,还有向锋,都属第一批军训队。 “到了。走,老人家等你这个才子替他改明天的讲话稿。”向锋把车开到了国贸中心对面,停在了汇溪大厦楼下。 秦慎下车时膝盖间突然一软。岁月如云般游走,关上还是旧时模样,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又似乎都变了,像无数场无人见证的轮回;路边的夜合欢树被砍得干干净净,改种的蓝花楹也长大了,一树一树,亭亭如盖,世事无痕般的摇曳着....... “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那些香艳往事终究吹散殆尽。 公司里又重新装修过了,楼梯间挂满各个军训队的老照片,每张老照片都在扯动回忆的神经,那是他们逝去的青春。 秦慎一眼就从众多笑脸里看到那张最熟悉的面孔,22年前,在睡美人山团建的照片,她笑靥如花,一如云南那清澈的天空,没有一丝丝的杂质。他记得就是这个楼道,是他第一次拥吻她的地方,她的眉目神情,眼角泪珠,都如昨日般重现,灼烧着他的记忆。若是那天她拒绝了他,大抵也不会有这许多的余生忧患了吧? 秦慎觉得自己总逃不过宿命轮回,百转千折还是回到这里。 “听说,她还在阳宗海强制戒毒所,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来。”向锋凑近他耳边低语,话锋随即一转,“还有就是......宁玉死了。” 脑际间轰的一声,秦慎懵了,“她......什么时候......死的?” “前年,自杀。”向锋惋惜道,“她爸进去后,母亲癌症没了,她离了婚,大概是没熬住吧。还有,呼噜娃胡浩也死了,那呼噜太严重了,酒后窒息没醒过来。军训的时候,我俩老抢他碗里的红烧肉。” 秦慎分明听到公司BGM里放的是当年那首《当我遇上你》,那旋律穿透时光,一如往日让他难以自已,震撼他的心灵,为她,为宁玉,为那些过去的和正在过去的人和事,不可挽回的悲伤: 短短一生太多的变化,难得又慢慢步进了平凡,忘掉了多不想失去,却终于失去她。偏偏空虚心里多记挂,风吹不息又似真却似假,前路我可不惜一切,再编织一个家...... 歌声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了他结痂的伤口,字字诛心,恶梦惊觉般的让他悲哀,痛得无以复加。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人生送别季,他几欲泪落,强忍着问向锋:“她——还好吧?” “听说,最后还是离掉了。你倒是一走了之,她承担了所有。后来......在聚会上碰了毒。”向锋吞吞吐吐,把他带到办公室门口就离开了,“你坐会儿,老人家马上就过来。回忆录就在桌上,你先翻翻。” 又是春恨锁重楼。秦慎心乱如麻,无言呆坐,翻着回忆录,书中收录了大量他们过往的痕迹,故事、文章、照片等,无声的吟诵着往日的情怀。秦慎翻到一队章节,果然看到自己22年前那青涩的脸,还有清丽如昔的玉颜,旧时明月,那堪重对?想起她说过“我和红嘴鸥、年年都会来”,宁玉说的“我要好好活,看到所有人的结局”,不胜欷歔,那些话现在想来是何等的讽刺。 秦慎无心看书,放下回忆录,把目光转向窗外的旧时亭台,感慨万端,昔日风情、次第浮现,她在洱海边客栈大床上跳的月光之舞,还有宁玉身着婚纱时的啼妆模样。二十年阴晴风雨,海明路的杨柳依然柔情万缕,纷乱如故,只是当年的旧人旧事都早已湮没于烟尘。秦慎猛然想起一首诗来:清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曾与玉颜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 秦慎默然伫立,望着窗外疏雨繁花,一如当年的陌上花开。霎时间清风愁起、细雨梦回,杨花似雪、惊鸿如梦...... 他仿佛看到了22年前的那个玲珑少年。 “蓝花楹替了夜合欢,旧照里的人却散了大半 —— 秦慎翻到军训照片时,我也跟着鼻酸。下一章,回忆录里藏的 22 年前的故事要露角了,你们有没有过‘突然翻到旧物,就想起一整段青春’的时刻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 旧影芳华 第3章 第3章 缘起性空 相逢记得画桥头,花似精神柳似柔。 爱情是精心策划的偶遇,他们的初见却像随手掷出的骰子,点数未明,输赢却早已注定。 多年后,秦慎仍记得那个雨天。2003年3月12日,清晨。 倒春寒的雨丝里,汇溪大厦的台阶上,张老师的目光扫过雨中列队的三十多个年轻人,作训服裹着青涩的身体,像一排排刚破土的青枞。秦慎撑着雨伞站在张老师身侧,“乐园装饰”伞面微微前倾,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肩头溅起细碎的水花。 “怎么少了一个?”张老师清点了一下雨中挺立的队伍,诧异地回头问人事主管,“郑茜,都通知到了?没漏人吧?” “通知得明明白白呢。3月12日早上7点半在公司门口集合,带齐行李用品,部队军训一个月。”郑茜忙不迭核对着名单。 军训一队的女生不多,总共才12人,郑茜很快就查清楚了,“女生差了一个......郦颜!郑州师范大学毕业的,怕是认不得路。” “这雨越下越大了,要不让他们先上车吧?淋坏了可不好。”张老师对站在旁边的教官建议道。军训队可都是他的心血宝贝,老爷子心疼得紧,昆明雨天就是冬天,有的女生冻得直哆嗦。 “不!就站在雨里等,训练就从现在开始。”教官毅然的说。所谓团队精神,大致就是一人迟到,全体受罚,秦慎这样想。 一辆薄荷绿的出租车急刹停在了樱花树下,车轮碾过积水,惊飞几片粉樱。地面积水漫过脚踝,一个女生在车门处犹豫着。 “会不会就是她?”秦慎指着出租车对张老师说。 距离稍远,雨雾又浓,张老师眯着眼没看清。郑茜插嘴道:“嗐,你管她是不是呢!把人先接过来再说,别淋成落汤鸡咯。” 秦慎连忙撑着伞跑了过去,那个女生已经踩着积水冲下车,她把包举在头顶挡雨,低着头往前猛冲,没留神竟直接撞进了秦慎怀里。秦慎赶紧搂住了她才没摔倒——“小心!” 撩人的暗恋往往源于一瞥惊鸿,难抑的痴狂常常来自一眼万年。秦慎永生难忘的是她惊鸿般回眸,最是那一抬头的惊惶,楚楚可怜中透着点哀艳,让人陡生怜爱。一袭白色的仙气长裙,外面罩着件旗装小外套,雪白底子上透着浅粉,缀着细碎暗花;两个辫子垂在胸前,发髻间沾满雨水,像一朵带雨笼愁的梨花,眉蹙间心事隐约,仿佛一个受伤的公主。看得秦慎心头滚烫。 秦慎愣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手里的伞早不知掉在了哪里。那女生惊惶中略带微嗔,她一把推开呆若木鸡的秦慎,没说话,侧身从他身边跑过,低头冒雨径直朝张老师方向去了。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秦慎目光一直停留在那蹁跹裙摆上,那抹白色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搅起春水涟漪,撩动少年的心。 她像谁呢?有人说她像《水浒传》里的王思懿,尤其是那一双杏目自带柔媚;他却觉得她更像电视剧《雷雨》里的王姬,眉峰锐,气质冷,只是比王姬饰演的繁漪更纤细,下颌线利落;最绝的是她眼里的光,像极了繁漪和周萍热恋时的模样。 “对不起,张老师,我来晚了......雨实在太大,打不到车。”她一边道歉,一边拂拭着发梢上的雨水,声音带着雨丝的微凉。 “没事没事,你看你,衣服都湿透了,快去更衣室换作训服,别感冒了。”张老师慈爱地掸掸她肩上雨水,让郑茜带她进去。 “好的,谢谢张老师。”她欠了欠身,跟着郑茜进了公司。 秦慎愣了会儿,捡起地上的雨伞,回到了张老师身边。 “她叫郦颜,河南人,是个才女,以后可以做你的助手。”张老师微笑着对秦慎说,让秦慎的小心脏顿时热了起来。末了,张老师又意味深长地添了一句:“就是......结婚早了点。” 一股凉气从心底陡然升起,刚刚抖动的小心脏顿时熄了火,遗憾莫名萦绕心头。“珊瑚百尺珠千斛,难换罗敷未嫁身”,他想。 不多时,郦颜换好训练服出来,又让他眼前一亮。她半面轻匀、不事铅华,英姿挺拔中透着清丽,明眸善睐间更显冷艳。 “报告!军训一队一班学员郦颜报到!” “入列!” “是!”郦颜小跑站在女班末尾,挺立如雨中修竹。 张老师训完话,教官就开始指挥学员们上车了。 秦慎跟在后面准备上车,被老师叫住了,“秦慎!你是队长,论年龄你也最大,这一个多月很艰苦,你要照顾好师弟师妹们。”张老师略有忧心的说,“刚才教官说,这回要把你们和新兵放在一起训练,强度很大,你们都要坚持住。”秦慎去年从云南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公司,如今已是副经理,队长之职自然当仁不让。 “是!老师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秦慎顿时感觉责任重大,像模像样地向张老师敬了个军礼,转身登上了大巴。 大巴车由军车护送,冒雨朝安宁方向开进。翻过睡美人山,车上一片欢腾,来自各地的应届毕业生们开始相互认识和交流,青春的气息在车厢里弥漫,暖融融的,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秦慎回头偷瞄郦颜,她正安静的坐在车窗边擦拭脸上水珠,眼神凌厉而淡漠,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微风撩起鬓发,一股摄魂夺魄的美丽迎面袭来,惹得他心里一阵激灵。秦慎想过去跟她打招呼,却又没那勇气,这一退缩,便是三年。 就在这时,她抬眉看到他,两人相视一笑,漫漫岁月便从这抹眸光中汩汩流淌开来。秦慎未曾料到,她将会给自己带来怎样沦肌浃髓的心灵震颤;他又将给她带来怎样的劫数与毁灭。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微胖女生站了起来,向大家作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宁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个宁玉。我是昆明本地呢,昆明大学毕业的。”说罢,她梨窝浅笑的微鞠一躬。 宁玉属于小家碧玉型,虽长得小巧玲珑,但身材却是极好,特别是胸前极为突出,明眸善睐、清澈透亮,眼里有光、胸中有火,她笑起来像极了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里绑起高马尾辫的沈佳宜。秦慎记得,那天宁玉在车上给大家唱了一首《丁香花》,那旋律多年来一直萦绕在他脑际间。 时光如水,载着人和事涌来,又一并卷走。 春雨、樱花、白裙,还有撞进怀里的惊惶 —— 这大概就是青春最动人的模样。睡美人山前的初遇,满是少年心事的懵懂与热烈。可 “缘起性空” 四个字,早暗示了这场相逢的结局。谁的青春里,没藏过这样一场 “明知可能错过,却依然心动” 的遇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 缘起性空 第4章 第4章 宁为玉碎 烈日如火。 训练场上,一群年轻人汗流浃背站军姿,32个年轻身体被烈日钉成了标本,空气热得发烫,吸进肺里像吞了口刚烤好的“建水豆腐”。军训一队三个班呈“U字型”站成三排。营区静得能听见红土龟裂的细响,教官也不知到哪里乘凉去了。 向锋是队里唯一的“老兵油子”,刚从部队退役就进了公司,军训对他来说就是“回炉遛弯”,这几天亏他私下给“新兵蛋子”讲解要领和偷懒诀窍,为他积攒了人气和威望,大家称他“副队”。 秦慎所在的三班和女生一班相对而立,他的目光一直焊在郦颜脸上没有挪开过。当然用目光偷偷描摹她轮廓的人也不少,连站在顶端的二班男生都斜眼偷瞥,几天下来个个成了斗鸡眼。女生们也互相调侃“再看下去要变成石林里的‘阿诗玛’咯”。 “队长,队长。”向锋开始骚动,偷偷塞了块“猫哆哩”过来。 “憋说话,教官在。”秦慎嘴皮子不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天站军姿成了秦慎最幸福的事,他可以安静地看着她。 “屁!他们早去睡午觉了。我摸透规律了。”向锋自得说道。 “报告队长!”鲁传昶嘴撅成喇叭花,“有只马蜂想跟我舌吻!”这小子满脸青春痘,眼睛却亮得惊人,总能找乐子,人送外号——“撸王之王撸穿肠”,也叫他“撸花”,说他“能把玩笑撸出花”。 “吃了它!”秦慎撇着嘴说,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郦颜。她似乎察觉到了注视,睫毛轻颤,军姿纹丝不动,如雪山青竹。 “咩,你咯是憨?马蜂好吃比竹虫香。”肖德银甩着纯正云南腔和纯正“杀马特”血统的发型说,他和撸穿肠、阳巅峰(羊癫疯)仨人爱唱爱跳,号称“洗剪吹”组合,是一队“氛围组”。都说云南菌子吃多了会摇头,营外山上菌子多,仨人某晚偷出营去采菌煮汤,喝了发癫牵着军犬跳了一宿“恐龙扛狼”,害得第二天军犬训练时直打哈欠。 “队长,对面这么多美女,你咯有瞧上的?”向锋努嘴悄声问。 “黑曼巴”张德建在旁边接话说道:“那肯定只有最漂亮那位,才配得上我们队长。”他瞟着郦颜的方向,一脸“我懂你”的表情。 “那肯定是郦颜了!大长腿呀。我好喜欢,像宜良的烤鸭,撕开后,又白又嫩。”撸穿肠贱兮兮的说,挤眉弄眼,吧嗒着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你们不要打她主意了,她结婚了。”秦慎淡淡的说,他分明觉得心被什么叮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像被“荨麻草”扎了一样。 “什么?!”“啥子哦?”一群人瞬间侧过脸,直勾勾看着秦慎。 “咩!可惜了!”一群人扼腕叹息,连军姿都忘了绷住。 “可惜一棵好白菜咯......”撸穿肠痛心疾首,悲愤欲绝。 郦颜大三那年,初恋男友在出国前晚将她骗到旅馆,折腾一夜也没得手,气急败坏拂袖而去杳无音讯。郦颜在这段初恋结束以后,很快就嫁给了第一个追求者,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并跟随丈夫来到昆明;用她自己的话说,她的爱情结束了,所以她选择了婚姻。 “兄弟们!老规矩,我坐庄,今天咋个买?”向锋左右招呼,号召“买马”赌谁先动,这是一队的军姿保留节目,赢钱晚上吃烤洋芋。 “我买12号‘小啤酒’,她小腿抖成筛糠了。”肖德银悄声说。 “我买5号‘甩师’,她胸前负担太重,那两坨肉至少八斤重。”撸穿肠说罢挤了挤眼睛,诡异一笑,众人秒懂,纷纷跟进。 “我赌甩师十分钟内栽倒,胸先着地!”赵德住突然冒出一句,男生顿时脸都憋得通红,这几天大伙最大乐子是调侃宁玉的胸。一队人人有外号:郦颜叫“睡师”,据说她爱睡,站军姿都能睡着;阿猫说她在宿舍养睡莲,那是花中“睡美人”。另外,向锋外号叫“向德很”,和“肖德银”“赵德住”“张德建”三个人,并称为一队“四德”,所以一队“不缺德”。 秦慎哑笑:“你们瞎取绰号,当心她急眼把你铺盖卷甩出去。”师是云南人的尊称,“甩师”外号源于宁玉走正步时,胸前甩动幅度惊人,像两座会走路的哀牢山,蔚为壮观引人瞩目。 “就是,小心她那甩过来把你们都拍晕!”向锋吃吃的笑。 谁料撸穿肠这傻小子一听此话,竟然没有憋住笑出了声来,“甩师”的画面感太强,让他实在把持不住。人群中开始有人起哄,教官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秦慎悄悄叹了声气:“完了,这下要遭。” “鲁传昶!出列!”一声厉喝之下,撸穿肠饱含热泪向前一步,站得笔直。刚才笑得多欢,现在就多慌。 “笑什么?”教官站到他面前厉声询问,眉皱得能夹死苍蝇。 “报告!我们在买马!”撸穿肠高声回答,声音夸张洪亮。 “买什么马?”教官追问道,眼睛眯成一条危险的细线。 “买胸大!哦不,买......买谁军姿不稳。”他一着急就说实话。 “哦?”教官一听,来了兴趣,凑近了问,“那你买谁?” “报告!我买‘甩师’。”撸穿肠梗着脖子,硬着头皮说。 向锋翻了翻白眼,瞟着秦慎疯狂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想辙。秦慎此时也没辙,听天由命。教官的脾气,越是解释罚得越重。 “谁是‘甩师’?”教官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撸穿肠开始心虚,不敢回答。教官步步紧逼,不容思考,大喝一声:“说!” 撸穿肠的声音开始发抖:“是......宁......宁玉。” “大声点!没吃饭吗?”又是一声厉喝,像惊雷在营区里炸开。 “报告,甩师就是宁玉!宁玉就是甩师!报告完毕。” “为什么叫‘甩师’?”教官穷追不舍。 那时,整个训练场里鸦雀无声,连树上知了都停止了聒噪。秦慎看见对面的宁玉猛地瞪大了眼,脸色瞬间由红转白。 “因为......因为她胸大,走正步时甩得特别厉害!报告完毕!”撸穿肠彻底崩溃,喊出了这句注定载入军训队史册的笑话。 瞬间寂静后,操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现场彻底失控,连对面的女生都笑得东倒西歪,一向矜持的郦颜也笑出了眼泪,直不起腰来。教官忍不住差点喷了出来,忙着转身假装咳嗽。 宁玉的脸由白转青,猛地大步走出队列,阴沉着脸冲过来,作训服胸前的布料随着步伐剧烈晃动。她径直走到撸穿肠面前,飞起一脚,正中要害。 全体男生齐刷刷夹紧了双腿。 “嗷!”整个营区都听到了撸穿肠杀猪般的惨叫。 谁的青春不迷茫?谁的青春不荒诞?谁的军训里,没藏过这样又傻又热血的瞬间?当年烈日军营里的起哄、脸红与炸毛,那些一起挨罚、一起傻笑的日子,曾笑得没心没肺,如今再回望,却成了最珍贵也最戳泪的旧时光,再也回不去了。你们的军训记忆里,有没有过这样笑到飙泪,多年后想起仍心头发烫的名场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 宁为玉碎 第5章 第5章 弄巧成拙 夜雨砸在铁皮屋顶,像千万只手指在弹奏云南的“大三弦”。 教官带着大家挤在教室里,三十多人整整齐齐坐在小板凳上唱《军中绿花》。军营里生活枯燥无味,除了训练就是唱歌,有时候晚上还要站军姿,蚊子多得像轰炸机,密得能把人抬走。肖德银常自嘲:“云南十八怪,三只蚊子一盘菜,云南人饿不坏。” 白天受罚的几个家伙缩在最后一排悄悄议论:“甩师踢了人还理直气壮,说三班军姿不标准,撸穿肠胯部前倾,她那是在纠正动作。呸!害我们多站了两小时,老子鬼火那个绿呢!” “别吵了,我不也陪你们受罚吗?”秦慎忿然说,错过了饭点,饿得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像揣了只青蛙,“好想吃小锅米线啊!” “你是队长,该你背锅。”向锋舔着嘴,“嗯,米线要加帽儿,再放两勺酸腌菜。” 赵德住悄悄从怀里掏出几个馒头来:“赶紧吃。据不可靠消息,今晚要吹紧急集合。睡觉莫脱衣,迟到罚越野。”赵德住总有神秘消息来源,被称“情报处长”,所以才“罩得住”。 “啊?不让人活了?”肖德银接过馒头分发,“馒头哪来的?” 撸穿肠拿起馒头嗅了嗅:“一股胡椒味,准是狐狸精(胡丽清)偷给你的。哎呀,爱情的味道!”赵德住不好意思的笑了。 方块三(方坤山)没分着馒头,秦慎把手里的馒头掰一半给他,方块三一口而尽,又把手伸了过来,“好香啊!还有吗?”秦慎无奈,把另一半也递给他,方块三毫不客气接了过去。 秦慎看着前面唱歌的女生,心里直犯嘀咕:她们平时集合就磨磨蹭蹭,半夜紧急集合铁定会最慢。特别是郦颜,她有点爱犯困、显慵懒,半夜越野很危险。作为军训队队长,总不能看着大家栽跟头。思来想去,还是得想办法通知女班早作准备。 “向锋,你马上给一班写个条子透个信儿,让她们提前准备,别给咱军训队拖后腿。”秦慎轻轻碰了碰向锋的胳膊。 “拉登”反对,他是纳西族,因被调侃长得像恐怖分子而得名:“凭哪样?咱今天累得要死咯,就给她们垫哈底算咯!” “氛围组组长”肖德银义愤填膺:“颜值即正义,小颜颜受罚我会心疼,你懂不懂怜香惜玉?我支持,咯有纸和笔?我来写。” “我有,我有。”黑曼巴张德建把手中的本子和笔递了过来。 “写点什么呢?嗯,有了。”肖德银草草在本子上写了几句,撕下来折了几折,戳了戳前排胡浩的背,示意他往前传。 纸条在前面几排男女手中辗转,很快到了最前排郦颜手中。她展开看了一眼,眉头轻轻一蹙,竟直接把纸条递给了教官。 教官眯着眼扫了一遍,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慢条斯理的念:“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站了起来,威严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全场,肖德银赶紧把头埋了下去。 “好诗啊,谁写的?站起来!” 教官和蔼可亲地问道。 肖德银吓得脸色惨白,不停用哆嗦的手指戳秦慎的大腿。 “谁?站起来!”声调逐渐提高,教室里鸦雀无声,无人敢应。 秦慎思忖片刻,站了起来——他心里早有盘算,想在她的面前露一手雄辩的本事。何况作为队长,无论谁犯错他都无法置身事外,还不如爽快点直接扛了,以此展现他的担当。 “你写的?”教官盯着秦慎,眼神里带着审视。 “是!”秦慎回答,大脑飞速运转,自诩可以凭才华蒙混过关。 “解释一下,什么叫‘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报告!‘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意思是孜孜追求、不悔追寻。因为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说过,古今之成大事者,必经三种境界:一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二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三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秦慎这一番应变,赢得一片掌声。他暗自得意,连教官都暗暗点头,追问道:“那你用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 “报告!我是在激励同学们面对军训考验要更加坚忍和执着,为了完成任务、争取胜利,为了寻求理想,再苦再累也不后悔。”秦慎说得慷慨激昂,得意地瞟了瞟坐在前排的郦颜。 “哦!”教官话锋一转,“那‘亲爱的小颜颜’又是什么境界呢?” 秦慎如遭雷击,冷汗唰地浸透后背。肖德银把头埋更低了,鬼知道肖德银这家伙到底写了些什么虎狼之词。现场一片哗然,郦颜却冷眼旁观,高傲得像女神俯瞰众生,耳尖泛起一抹红晕。 “狡辩!继续狡辩!”教官命令秦慎站到最前面去。 秦慎硬着头皮走到女生们面前,他头一回觉得无地自容。 教官将纸条举到灯下,像在宣读判决书:“亲爱的小颜颜,衣带渐宽不能再穿,憔悴如我泪湿青衫,今晚务必衣不解带,紧急集合生死攸关。切记切记爱你的心肝。呵!挺押韵的呢。你这文采不去写山歌可惜了!”现场笑得满地乱滚、人仰马翻。郦颜镇定端坐,红晕蔓延到了脸颊,像滇池夕阳映衬的下白鹭。 秦慎心里暗暗叫苦,万没想到肖德银这小子竟如此能整活,原本想在郦颜面前展现才华,岂料现在却成了哗众取宠的小丑。他开始后悔出这个头,但现在已是砧板上的鱼肉,无法进退了。 “这算诗吗?那我也送你一首。”教官来回的踱步,即兴创作:“军训三班,真不简单,无组织、无纪律,白天打架斗殴,晚上打牌喝酒,偷鸡摸狗,你们军训队刺头这么多,原因就在你这个队长身上,上梁不正下梁歪,现在居然满口黄腔,调戏女班,泄密造反,既然这么精力过剩,那就惩罚共担!” 说罢,教官声色俱厉发出指令:“三班长!” “到!”一名军人猛地站起来,立正站好,声音洪亮。 “带着你的三班,十公里越野,马上执行!” “是!”那一晚,军训一队三班十位英雄好汉折腾到后半夜,才精疲力竭地回到营区。刚躺下没两分钟又吹起了紧急集合号,众将士累得直哼哼,秦慎只得一个一个把他们从床上拽起来。 “□□心如蛇蝎。”向锋最后总结道。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遇见,错误的开启方式。一个满是尴尬与荒诞的开头,早已埋下了离散的伏笔 —— 那些年少时弄巧成拙的心意,那些未曾说透的试探,终究在岁月里,走向了意料之中的崩坏结局。谁的青春里,没藏过这样一场 “从开头就错了” 的遗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5章 弄巧成拙 第6章 第6章 星火熄灭 时间忽然慢了下来,慢得要命。 军训过半,他们也没能说上话,郦颜的眼神像带着冰碴儿,拒人于千里之外,整个人像不可攀登的玉龙雪山。秦慎想解释误会,也没有机会。乌龙表白事件后,秦慎总觉得教官和同学都在针对自己,闲言碎语像蚊蚋似的围着他转,让他很是烦恼。 “队长,你要学诸葛亮七擒七纵!”肖德银这厮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策划着“擒拿睡师36计”,“偶遇法、献歌法、道歉信法、负荆请罪法......总有一款适合你!”他连假传圣旨法都想了出来。 “你命令她到楼下站好军姿等你,你是队长,你有这个权利!我们在旁边捧着鲜花唱歌配合你。‘羊癫疯’去买花,再搞点音乐,蜡烛要红的,摆个心型,这样才浪漫。”肖德银手舞足蹈的说。 撸穿肠捂着嘴附和:“对对对,要搞得像红浪漫。” “滚!有卧龙的地方就必有凤雏!你们俩都是汉奸,轮流坑我。”秦慎气坏了。 “满朝奸臣捉了个忠臣!我那真是在帮你。”肖德银义愤地说,“我哪知道她会把纸条交给教官呀?书上也没写这一出啊?女生收到表白不该偷着乐吗?这小妮子,比昆明的天气还摸不透。” “摸不透就别摸了。早就告诉你们了,她已婚,已婚,懂吗?把心思花在那11个未婚妹子身上,不挺好吗?”秦慎摇着头说,“我觉得宁玉就不错。” “已婚,重要吗?”肖德银扫了眼围在身边的其他几位“狼”友,众人异口同声:“不重要!”“格局打开!”“哈哈哈!” 哄笑过后,肖德银一板一眼分析:“说实话,这一个少妇就盖过了11个妹子,别的不说,光是那种人妻熟女的诱惑就不是妹子们能比的——媚眼如丝、勾人心魄,这叫人怎么把持得住?” “嗯!把持不住!曹魏好人妻,东吴爱萝莉,人妻还是萝莉,挺好选嘛。”撸穿肠挤眉弄眼,“人妻在手,还要啥自行车啊?” “人妻才好!人生四美:开江鱼、下蛋鸡、回笼觉、二房妻。前三样都容易得到,这二房妻难求啊。”呼噜娃突然插嘴道。 “胡浩,你有女朋友吗?”秦慎哼了一声,斜睨着他。呼噜娃蔫了,“没有。日子寡淡得像白水米线,都想出家当和尚了。” “西山华亭寺,那里清净着呢。还二房妻,你一房妻都没有,咱这群癞蛤蟆,别妄想吃天鹅肉。”秦慎觉得靠近的念头都是错。 “恋爱不积极,功能有问题。”向锋终于开口,“队长。这群狼崽子怂恿你打头阵呢。你不确定目标,他们不敢逾越下手。” “主公,拿破仑曾经说过,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是好癞蛤蟆!”肖德银拱手说,“现在,这个无法攻克的堡垒只能你亲自出马了,其他对手就留给末将们来解决。保证不跟你抢!哈哈哈哈......” “没毛病!”“狼”友们一哄而散。 秦慎出了寝室,就看见郦颜和阿猫各端着一盆衣服走过来。阳光透过滇朴树影,斑驳落在肩头,像披了件碎金织就的衣裳。阿猫看见秦慎,朝他抿嘴偷笑,郦颜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欸......睡......”秦慎鼓足了勇气,叫住了郦颜。 “不许叫我外号!我没名字的吗?”她的脚步顿住,脸色一沉。站在那好整以暇地审视他,眼神很不悦,“队长找我,有正事?” 阿猫悄悄向秦慎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识趣地朝前走了。 “我想,想......”秦慎的舌头突然打了结。这几天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的台词,此刻像被风吹走的“夜合欢”花丝,踪影全无。 “想跟我解释那张纸条?”岂料直奔主题的是郦颜。 “是是是,其实,不是那样......”他点头如捣蒜,支吾着说。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郦颜冷冷的看着秦慎,把盆挪到身前,“其实那张纸条不是你写的,是他们的恶作剧。” “对,你怎么知道的?”秦慎很意外。郦颜的目光像一把薄刃,轻轻划过他的脸:“你写不出拙劣的诗。” “对,我......”秦慎不确定这算不算褒奖,不过他总算释怀了。 “其实你也不无辜啊!”她话锋一转,“你为什么要站起来呢?展示队长担当?炫耀文学才华?你不过是要表现你的滔滔雄辨罢了。”她句句切中要害,像手术刀般精准,剖开秦慎所有伪装,怼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郦颜突然收起锋芒,朝他礼貌一笑,“这事翻篇了,以后别再提了,特别是那个外号。我洗衣服去了。”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对话,简短、锋利,他似乎什么也没说,但她看穿了他所有心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的心被带走了。转过身,他又看见宁玉端着盆站在拐角处看着自己。宁玉脸上挂着狡黠的笑,磨磨蹭蹭挪过来,把盆举得老高,挡住了脸。 “你干嘛?鬼鬼祟祟。”秦慎故意板起脸,掩饰自己的尴尬。 “嘿嘿!”宁玉放下盆露出天真无邪的脸,咧着嘴,调皮地问,“队长,你咯是真的喜欢她?”她眨巴着双眼,像只好奇的松鼠。 “胡说!”秦慎别过脸,不愿承认。 “哎呀,你就承认了嘛!昨天都敢那么表白,现在咋就怂了?”秦慎记得宁玉不止一次说他怂,这是第一次。 “那只是误会,刚才还跟她解释呢。”秦慎颇为无奈的说。 “解释个啥?喜欢就冲,不喜欢就撤,磨磨唧唧,啥也不是。”宁玉说着,又压低声音贴近秦慎细声说道,“你要是真的喜欢她,我们可以帮你,我知道她很多事哦,你咯想知道?” “比如呢?”秦慎听着,瞳孔不由得渐渐放大。 “比如,她爱哭,跟个林妹妹似的。前几天哥哥张国荣去世,她哭了一晚,还写了篇短文纪念,叫啥《风继续吹,人继续睡》。”宁玉撇着嘴,“写些什么‘混沌睡世,去世是长睡,活着是装睡’。看不懂。”秦慎不想听这些,追问着:“还有呢?” “还有,她老公很少回家,三个月回来一次,你机会很大哦。”宁玉诡异地笑着,表情让人看不穿。秦慎心跳加速:“为啥?” “因为她老公在部队呀!军婚哦!”宁玉故意把“军婚”两个字说得很重,这两个字像根刺,狠狠扎在他心尖上。 “卧槽!”一盆凉水将爱情的火星被彻底浇熄。 秦慎仿佛听见脑内“咔嚓”一声——那是少年幻想的脊梁,被现实踩断的声响。 总以为青春里的阻碍多是误会与胆怯,却没料到最锋利的是现实,很多道跨不过的边界 —— 那点小心翼翼燃起的心动星火,终究敌不过现实的冷水。原来 “睡世” 里的清醒最是残忍,早早就戳破了少年人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们的青春里,有没有过这样一场 “刚要开始,就已结束” 的心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6章 星火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