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不是天才哨兵吗?[哨向]》 第1章 葬礼和新生 帝国最优秀的哨兵死去了。 那是一个初冬的早晨,晨光崭露,平原上传来震天裂地的巨响,在帝国土地上伫立数百年之久的终极黑塔轰然倒塌,一个惊惶的时代落下帷幕。 哨兵冬鹞在与终极黑塔的战役中光荣殒命,她葬礼那天早上下了点小雨,帝都最豪华的殡仪馆外的草地上挂着雨珠,沾湿了来人的衣角。 这些人里有她认识的,有她从没见过的,有从跟着帝都街道的人流来看热闹的,也有从外地大老远赶过来的。 或掩面哀泣,或满脸肃穆,也有机灵的报童在人群中游走叫卖。 揉皱的报纸湿透了粘在路面上,日期还是当天新鲜的,头版头条上书有醒目大字标题:《帝国之日陨落,葬礼于今晨在琅山举行》。 人来得太多,最后殡仪馆外不得不拉起警戒线,两列配着长枪的帝国警卫隔开一条道路,在场的人议论纷纷。 有大人物要来了。 人们猜测着,即便在祭坛上献了花也不愿离去。 到底是谁? 只见一辆黑色的旧式轿车低调地停在门外,副驾驶位置上小跑下来一人,淋着雨撑开黑伞,随后开启后门。 人们看不见被黑伞遮掩住的面孔,但看见那人胸前胸针上皇室的标志。 是皇室的人。 此刻,这位来自皇室的吊唁者像在场的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在他黑色西服左臂上系了一条白丝带。 当他修长而纤弱的身影消失在殡仪馆门前,原本停止的雨又大了起来,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 殡仪馆内早被清场,玻璃天花板下,灵堂空荡荡的,照片、遗体一应具无,来人手里握着一束白桔梗,被拦在灵堂外。 堵在门前的女孩一头暗绿的头发编成蜈蚣辫盘了起来,发鬓边别着一朵白色的小雏菊,此时眼睛通红,像只生气的兔子。 她举起的手在发颤,也许是因为恐惧,也许,是因为无可抑制的怒意。 男人的头发是银色的,紫罗兰般美丽的面庞被雨水打湿了,此时显得十分苍白。 “苏蒂,我只是想为她献一束花。” “恐怕您是最没资格这么做的人,陛下。” 灵堂里的战争爆发了,如果冬鹞在场,她会有一秒钟的为难,毕竟这两位都是她要好的朋友。 然后,她会从这两人里随机选择一位,拎着这人的衣脖子,将人恶狠狠拖走。 可惜她死了。 为了纪念她的死亡,纪念人类与黑塔百年战争的终结,这一年,帝国历更改年号为寂零。 帝国人民不会忘记那只掠过帝国上空的白尾鹞,那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哨兵的精神体。她叫冬鹞,被称为帝国之日。 她的死亡被视为帝国旧日的陨落,帝国土地上大大小小的黑塔随之一同凋落,帝国迎来长达十年的和平期。 直到……十年后的一天。 “林曜?醒醒!跑操了!再不起床教官要拿教鞭来抽人了!” 躺在床上的黑发少女睁开眼,一开始还有片刻迷茫,但她很快清醒。 她死了……不,她醒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和终极黑塔核心的对峙中,那是她毁过的核心里最难毁的那种! 最后千钧一发,她只能用身体死死地抱住黑塔核心,不能让它逃了,要不然所有人的努力就白费了。 然后,一切都是下意识的行动,她眼前一片白光,继而陷入黑暗。 像是睡了一觉,她现在真醒了。 她投胎投到哪了?! “天哪,林曜,你没事吧?” 眼前一张圆脸骤然放大,女孩歪头在她面前,伸手晃了晃。 “没……事。” 今天的林曜看起来呆呆的,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没事就赶紧跟上!”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床前,朝她兜头扔来一条湿毛巾。 林曜拿着抹了把脸,连眼屎都没来得及揩掉就被人一左一右拖走了。 三人一路疾风加闪电往训练场奔去,林曜脑子里乱得像狂风过境,冬鹞和林曜两个人的信息交织在一起,她好不容易才把现在的情况理清楚。 一句话总结——她又活了。 怎么活的? 不知道。 这小孩昨天进了黑塔丛林,隔天她就在她身上活了。 三人跑进铁丝网围着的操场,门口挂着的长方形屏幕上显示: 「今天是寂零十年-3月18日,天气晴朗,气温18-28度。 为了帝国明日的荣光,向所有辛勤训练的哨兵敬礼!」 她死的那年是寂零元年,现在是……十年后? 她已经死了十年了?! 还来不及反应,她们三人已经跑到了操场队列旁。 “南弋到!”在右边扯着她一路跑的高大女生报。 “潘圆玉到!”在左边扯着她,和她一样气喘吁吁的圆脸女生举手。 “林曜……到!”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举手,这具身体不光又瘦又小,体力忒差了。 “迟到十分钟,一分钟两圈,”教官拿教鞭指着她们,“林曜昨天擅闯黑塔丛林,责罚加倍,现在、马上去跑。” “是!” 林曜气还没喘匀,被南弋使了个眼色,跟着哼哧哼哧去跑圈子。 南弋牵头,林曜和潘圆玉跟在她后面跑,潘圆玉和她现在的身体菜得不分伯仲,两人越跑越慢,逐渐和前面的南弋拉开了距离。 “看你昨天神秘兮兮的原来是去黑塔丛林了啊,”潘圆玉一边跑一边和她闲扯,“那地方有啥?你去那鬼地方干嘛?” 林曜现在压根没空跟她说话,光是跑步就花光了她所有力气。 “你放心吧,过几天的精神力水平测试我会帮你的,不会让你被劝退的。” 潘圆玉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一阵加速到前面跟南弋肩并肩了。 林曜差点给这两下拍肩的力道拍趴下,合着她才是最菜的?! 一觉睡了十年,重生到这么弱的身体里,曾经被尊称为帝国最优秀的哨兵的冬鹞不能接受。 她像老牛拉破车一样驱动这副身体,奈何这身体完全不听她使唤。二十圈一跑完,她咚地一声栽倒在跑道上。 “嘿,还没死!”是潘圆玉兴奋的声音,“以前跑十圈就不行了,没想到今天跑了二十圈,奇迹啊。” “先抬去教室吧。”南弋冷静指挥道。 二十圈跑完,天已大亮,她身体疲软到不行,像只沙袋一样被两人一头一尾抬走了。 蓝色的天空在眼前移动,她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没想到,又活了,哈。 她扯动唇角,露出一个不知道是苦笑还是讥笑的表情。 “如果您在这里,请您帮我。” 瘦弱的女孩跪在凋落已久的黑塔前,将额头贴向塔面像枯树一样皱起的黑色皮肤。 “我想要变强。我想要变成一个强大的人。我愿意把我的灵魂献给您。” “请您帮助我。” 她划破了掌心,在黑塔上按下一个血红的手印,刹那间,浑身的血液都在向黑塔涌去,黑塔正在吸她的血! 女孩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谢谢您答应我……” 她的精神已经恍惚,走出黑塔丛林时触动了哨站的警报。 她被学校教导处的老师带走,在办公室里垂着头被训了大半个晚上。 她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再也没有醒来。 她手掌的伤口……林曜的左手摊开,只有一条浅浅的痕迹。 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她走出黑塔丛林的那一刻就自动愈合了。 是她唤醒了她,然后她成了林曜,一个刚觉醒的F级哨兵。 她坐在教室里林曜的位置上,桌子上摆着一张白纸,是还没开始写的检讨书,因为她违背禁令去了黑塔丛林。 教室前门被敲了敲,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早晨见过的教官在前门露了张脸:“林曜,来办公室一趟。” 同桌的潘圆玉和南弋对视一眼:肯定又是因为昨天的事。 “检讨书带上,好好认错听见没,千万别再被罚跑了!”潘圆玉痛心疾首地嘱咐她。 林曜脑子全是新信息,还乱着呢,站起来腿一软,撑着桌子故作镇定:“知道了。”接着两手空空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就在同层,不远,但她走得格外艰难,因为她腿疼得不行,直打颤。 被训话这事她以前没少挨过,只是没想到刚活就要被训话。 她叹口气,心里认了命。 教官叫楚温,是个A级哨兵,正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看起来有点焦虑。 她敲门:“报告。” “进来。” 她老老实实进了办公室,规规矩矩站好,任楚温给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她眼观鼻鼻观心。 教鞭轻敲手心,楚温摆着一张冷脸:“说吧,昨天干什么事了?” “去黑塔丛林了。” 这事大家都知道,也不用瞒着,所以她说话声音稍微大了点。 楚温冷脸摆不住了:“嘿,你还理直气壮上了,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我错了教官。” 林曜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反而让楚温无话可说。 楚温咳了声,又在她面前晃了圈,几番斟酌,最后停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 “我现在问你的话,你一老一实跟我说,不能有半句假话,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是。” 楚温一字一句问:“你昨天到底在黑塔丛林做什么事了?” 林曜看着楚温的脸,女人脸上满是严肃。 “我什么都没干,只是迷路走错了。”女孩眼睛静静的。 两人眼神对峙良久,久到她心里犯嘀咕,是不是林曜真留下什么东西被发现了。 突然,楚温移开视线,像是松了口气。 “最好是这样,否则……”剩下的话她没说下去,“你回去吧,等下把两千字检讨交给我。” “是。” 林曜莫名其妙被盘问一通,又回去教室。 教室的电视上在回放早间新闻,林曜大口喝水的时候瞥见头条消息。 ——《惊!!!沉寂十年的黑塔传出复苏迹象》 她一口水喷出来。 扯啥呢?! 终极黑塔不是被她死之前炸完了吗?!! 开文喽!新文新气象[摸头] 大概是一个成长 冒险的故事,会努力码字的!请收藏我吧[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葬礼和新生 第2章 黑塔的规则 黑塔复苏了。 消息传开,这间位于索卡城西南角的哨兵学校顿时炸开了锅。 索卡城是远离帝都的偏远小城,位于整个帝国的南部,连这儿都传得沸沸扬扬,更不要说别的地方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了。 不过,好消息是,目前这场轩然大波还尚未波及到某位刚复活的重要人士。 林曜正在学校食堂排队领鸡腿。 她饿极了,早上二十圈跑完像条死狗一样被灌了几管营养液,整个上午都在写检讨,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吃饭,她望着食堂长得看不见头的排队队伍—— “老天,排到咱们的时候还能吃上鸡腿吗?” 南弋和潘圆玉排在她后面,两人正在商讨大计。 潘圆玉说:“黑塔要是真复活了,不会要我们去销毁吧?” 南弋说:“要不然学校养你有什么用?” 潘圆玉露出怂笑:“咱就是说才刚入学半个月,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吧……” 南弋语气平静:“你忘了入学典礼上的誓言了?” 潘圆玉痛苦闭眼。 半个月前的入学典礼,在学校大礼堂,五百个哨兵新生面对着英年早逝的帝国上将的徽章像,誓言喊得震天响:“……不畏牺牲,绝对忠诚,一切为了帝国!一切为了明天的荣光!” 自从数百年前,帝国的人群中觉醒了哨兵和向导,土地上升起黑塔,帝国哨兵最高的使命就是摧毁黑塔。 百年来,人类与黑塔的战争不曾止息。 直到十年前,一位哨兵摧毁了终极黑塔,帝国土地上大大小小的黑塔随之凋落,人类与黑塔的战争画上了休止符。 哨兵依然是哨兵,可没有了需要与之抗争的黑塔。 十年的和平期让人忘记了哨兵的使命,连哨兵自己也忘了。 可如今,黑塔复苏了。 排到窗口,林曜惊喜道:“还有鸡腿!正好三个!”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南弋本身话不多,潘圆玉一反常态地也没说话。 林曜从饭盆里抬眼看了她一眼,看她拿叉子对着鸡腿戳来戳去。 “你这鸡腿还吃不?” “……” “不吃给我吃。” 潘圆玉饭盆里的鸡腿被她叉过来。 潘圆玉愣住了,惊叫:“林曜!” “嗯?”林曜正埋头苦吃。 “黑塔复苏了!” 林曜脸都快埋进饭盆里:“唔……知道……” “你不害怕吗?!你的精神力可只有F级!” “站唔唔五就好了……” “你说啥?”潘圆玉没听明白。 林曜从饭盆里抬起脸,努力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她嘴角还沾着饭粒,眼睛却亮晶晶的。 “战胜它不就好了。” 碰到黑塔,然后战胜它,这就是她一直在做的事。 虽然死了十年,这套做法还是有效……的吧? 老实说她也不确定,她现在的身体太弱了。 潘圆玉目瞪口呆看着她吃完了一盆饭,又去添了一盆。 南弋斯文地擦了擦嘴:“看来是早上跑完步饿着了。” 南弋和潘圆玉都是林曜的室友,一个寝室三个人,在教室还是邻座,刚入学半个月,三人常常一起行动。 潘圆玉和林曜同岁,比她大几个月,今年都十四岁,两人是桐花镇的老乡。南弋是索卡城本地人,比她俩大一岁,今年十五岁。 入校的时候,除了林曜是F级精神力,潘圆玉和南弋都是E级。 F级精神力是入校的最低门槛,弱于这个等级的哨兵学校就不收了。 林曜吃完放下饭盆打了个饱嗝,三人勾肩搭背往宿舍去。接下来是午休时间。 离开教学区,进入宿舍区,潘圆玉按捺不住,把精神体放了出来。 一条白土松从空气里钻出来,绕着她脚边吐舌头摇尾巴,土松狗毛发旺盛,两只耳朵尖尖的,舌头是粉色的,十分惹人喜爱。 林曜乍一看见这么可爱的狗就想上手去摸,但不经同意就摸别人的精神体……有点不礼貌的样子。 她的手犹犹豫豫,将伸未伸,潘圆玉拉着她的手就呼噜上去。 “咱们谁跟谁,可以摸可以摸!” 白土松被她摸得在地上打滚,毛里沾上了草叶子。 一边冷眼旁观的南弋也没忍住,一只毛亮条顺的狸花猫从空气里走出来,两腿前压,撅着屁股伸了个优雅懒腰。 狸花猫走到林曜脚边蹭了蹭她的裤腿,毫不矜持地翻起了肚皮。 这能不摸吗? 她只是死了,又不是戒过毒! 刚复活半天的林曜就这样过上了一手撸猫,一手摸狗的幸福生活。 她尝试驱动精神力召唤自己的精神体,一时间耳边一空,但无事发生。 F级精神力连精神体都未成型,实在是太弱了! 精神体和主人共感,潘圆玉也被摸爽了,嘟囔了句:“奇怪,我的精神体今天格外喜欢你呢。” 南弋也被摸得眯了眼,虽然没说话,但在心里默默认同了。 她的狸花猫以前好像没有这么容易对人翻肚皮。 林曜正摸猫猫狗狗摸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并未对潘圆玉的质疑有所回应。 最后,宿管对宿舍楼外如此白日宣淫的场景忍无可忍,把她们三个人外加两条精神体都撵回宿舍了。 宿舍陈设简单,三张单人床,配有三个联排衣柜,和三张书桌。 午后微风吹动了米色的窗帘,林曜躺在床上并无睡意。 十年生死就像睡了一觉,连梦都无,任谁都会恍惚。而此时此刻,确切是在她死去的十年后了。 林曜到底做了什么? 她把她唤醒,她现在在她身体里,那真正的林曜现在在哪里? 她的重生和黑塔复苏有联系吗? 还有十年了,那些人……现在在做什么? 如果她现在跳出来说,我是冬鹞,我复活了,想想都知道,她大概率会被当成神经病抽上两教鞭。 啊,真是棘手啊。 她枕着手臂,漫无目的地想。 冬鹞,林曜,帝国会需要一个只有F级精神力的冬鹞吗? 毕竟,曾经的她一出生精神力可就是S级。 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她梦见十年前那一战,避无可避,黑塔的数量越来越多,影响范围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整个帝国都会陷入精神力暴走的危机中。 光靠哨兵去摧毁黑塔,已然是杯水车薪。 只剩下最后的办法。 终极黑塔。毁掉终极黑塔。 帝国土地上大大小小的黑塔似乎有一根隐形的脐带相连,脐带的源头就是那座终极之塔。 毁掉它,其余的黑塔就会凋落。这是帝国最后的希望。 人们凝望着那终极之塔,就像凝望着帝国未知的明天。 一切为了明天的荣光! 摧毁终极黑塔的任务最后落到她身上,她带队进了黑塔丛林,情况比预计的更坏,能撑到黑塔门外的只有她和苏蒂。 帝国最优秀的哨兵和向导?她和苏蒂是合作最默契的拍档。 计划是找到黑塔核心,她用精神力摧毁核心,而苏蒂负责用净化精神力,保证她不会在摧毁的过程中陷入暴走。 一切顺利的话,苏蒂还负责把死狗一样的她带出去。 可是,意外发生了。 摧毁终极黑塔核心的过程比预想的要长得多,苏蒂精神力枯竭强撑着没有晕倒。 她记得苏蒂的眼睛,苏蒂从来没在她面前哭过。 但那一刻,她在苏蒂的眼睛里看到了眼泪,苏蒂在恐惧。她的精神力撑大到逼近暴走的红线了。 一旦她在终极黑塔中失控,那会是真正的末日。 好在还有最后一道防线。她装备了取自帝国最尊贵的那个人身体里的向导素。 她用眼神安抚苏蒂,示意手中的向导素,她将向导素注射进手臂。 等待向导素起效的间隙,她的精神体化成巨大的白尾鹞,托起瘫倒在地的苏蒂,将她带去安全的地方。 理应是万无一失的计划。 下午是理论课,教官给刚入学半个月的新兵蛋子们普及黑塔的常识,今天正好讲到十年前的终极黑塔之战。 也许是因为黑塔复苏的传言,以往理论课上昏昏欲睡的哨兵们这个下午都打起了精神,一个个坐得板直。 “上次我们班讲到了终极黑塔之战,今天继续。” 年轻的教官身着哨兵制服,点开一页幻灯片。幻灯片上排列着复杂的模型和数据。 “终极黑塔之战后的好几年里,黑塔研究学者们通过调查当时终极黑塔遗留下的残骸,试图模拟那一战的场景,”教官语调优雅,宛如提琴,“理论上来说,当时成功毁塔的概率至少在90%以上,学者们想知道意外出现在哪里。” “可是云泽教官,不是已经成功摧毁终极黑塔了吗?”有人举手提问。 女人一头深紫色卷发,偏在一侧,闻言一笑:“这个问题很好,那我问你,什么叫成功毁塔?” 新生哨兵想了下说:“就是成功把黑塔核心破坏掉。” “你说到了重点,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女人抬手的姿势像是指尖夹着一支香烟,不过这是课堂上,她不能吸烟。 季云泽关掉幻灯片,手撑着讲台:“大家还是新生,我现在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是你带队去毁塔,塔被毁了,而你队里的哨兵出现了精神力暴走,这种情况叫成功毁塔吗?” 台下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过了会儿,有人小声说:“既然任务是毁塔,那只要塔被毁了就应该算成功。” “说得很好,”季云泽露出一个赞扬的笑容,“给大家科普一个新知识点,摧毁黑塔核心陷入精神力暴走是不可逆的,发生暴走的哨兵会形成新的黑塔。” 她的笑容有点邪恶。 “而且是升级版哦。” “所以,大家记牢了,成功毁塔的标准是,摧毁黑塔核心,以及毁塔哨兵没有陷入精神力暴走。” “可黑塔研究学者发现,在终极黑塔的遗迹上留下了精神力暴走的痕迹。” 教室里一片哗然。 靠窗位置,正在埋头写检讨的黑发女生笔一停,耳朵竖了起来。 讲台上,季云泽收敛了笑容:“没错,和大家现在想的一样,冬鹞上将在摧毁黑塔核心后陷入了暴走。” 一段英雌的史诗,毁塔后的上将陷入精神力暴走,因为不想成为新的黑塔,千钧一发之际,她利用最后的清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潘圆玉捧着脸说:“不愧是我的偶像,连死都死得这么辉煌,太感人了!” 南弋亦是感叹:“冬鹞上将好厉害啊。” 一时间,教室里的唏嘘、感慨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等等。 有人有话要说。 黑发少女表情错愕。 不是,再说一遍,她怎么死的? 怎么和她昨天的死法不一样? 谁给她瞎编的故事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黑塔的规则 第3章 黑塔的伤口 人类总是迷恋英雄的故事,总是幻想在遇到困难时能被从天而降的英雄拯救。 奈何英雄不常有,美丽的误会常有。 此刻被冠以救世英雌之名的冬鹞本人,只感觉到头顶上被戴上了一顶高帽子。 至于这帽子是好看,还是压得人脖子痛,她人都死了,也说不了话了。 只不过,当看到教科书上的照片,她还是没绷住。 到底,是谁,把她的大学入学照翻了出来!!! 她还记得拍照的那天她起床起晚了,被苏蒂敲门催了好几遍,最后从床上跳起来一路狂奔到拍照地点。 那天她的短头发不能说是潦草,只能说看起来像是前天晚上被炮轰过,那个天杀的摄影师竟然还给她拍了。 拍了就算了,到底是谁把这张照片翻了出来,还当成形象照放在十年后的教科书上?! 黑发少女额头青筋狂跳,然后她看到照片下的括号小字…… ——(照片提供者:冬鹞上将的挚友,星野辰。) “天呐,没想到星野辰少将和冬鹞上将是好朋友,优秀的人果然和优秀的人是朋友呢!” 林曜的同桌潘圆玉此时再次发出了不合时宜的感叹。 旁边林曜头微垂着,中长的头发挡住了脸上的表情,潘圆玉凑过去,发现对方正盯着书上冬鹞上将的照片看,笔尖都快把那页纸戳破了。 潘圆玉灵机一动,她懂了。 她大声问:“林曜,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偶像很酷?” 林曜的声带像是锈住了,一字一顿说:“偶、像?” “我的偶像!冬鹞上将!”潘圆玉骄傲昂头,片刻,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星野辰少将也是我的偶像,不过我还是更崇拜冬鹞上将啦!” 林曜面部肌肉抽搐,心说谢谢你啊。 “当年的帝国双子星啊,”前排的南弋也是目露向往,“要是能见识两位的风采就好了,可惜冬鹞上将不在了。” 林曜心说好在她死了,没死也能被星野辰那家伙气死。 这一笔,她记下了! 前面讲台上,季云泽正好讲到这部分的内容,幻灯片翻到下一页,巨大的屏幕上出现这张照片放大二十倍的版本。 林曜:“……” 众人:“哇哦!酷哦!” 有人面露难色:“冬鹞上将怎么看起来有点……”她卡住,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汇。 她旁边全是这位上将的头号粉丝,要是说得难听了吧,很难不被打,几番思索,她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汇。 “朋克!她看起来好朋克!” 幻灯片又翻一页,教室里又爆发出一阵叫声。 屏幕上是冬鹞和星野辰的合照。星野辰一头金发剪得很短,真和星星一样,只是脸有点臭。 她和冬鹞站在领奖台上,她是亚军,输了,很不高兴。 这场照片是帝国大学秋季运动会拍的,两人是一百米短跑决赛的对手,冬鹞当时快了她0.01 秒。 星野辰在领奖台上生气了:“冬鹞,每次都是你拿冠军,就不能让我一次吗!” “你赢过我不就好了。” 黑发少女脖子上挂着花环,一只手举着奖牌,另一只手把星野辰脖子搂过去,摄像头咔嚓,记录下笑容很大的冬鹞和脸很臭的星野辰。 后来在黑塔之战中瞩目帝国的双子星,照片里不过十九岁。 她记得,那次她请吃了一个月晚饭才把星野辰那家伙哄好。 但下次比赛还是把她赢了。 哈哈。 大家的惊叫让季云泽十分得意,她笑眯眯说:“还有最后一张杀手锏哦。” 再下一页幻灯片,照片里是三个人,除了星野辰,冬鹞旁边还站着另一个女孩。 她有一头暗绿的长发,梳着两条辫子垂在身前,像是垂下的兔耳朵,她没像星野辰和冬鹞一样大笑,兔子一样安静地站在旁边。 新入校的哨兵们大多不认识她。 季云泽表示理解:“这一位大家会有点陌生,等你们级别再高点就知道了,到那时候你们不会忘记她的名字。” “她就是现任向导署最高领导,苏蒂署长。” “你们才刚开始学习用精神力作战,等你们真正投入到战争中,向导署会是你们的救命稻草。” 与老照片对比,屏幕上展示了一张苏蒂近几年出席活动的官方照片。 她长大了,变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面对镜头微微抿唇,眼里却没有笑意。 林曜心念一句“该死”,来不及遮掩,眼泪就掉下来。 潘圆玉慌了:“你怎么了林曜,怎么哭了?” 谁知道呢?谁让她一觉睡了十年。 那是她们参加帝国大学的合作赛,两哨一向第一次组队,过程有艰难,最后也拿了冠军。 苏蒂平时胆小,比赛的时候胆子大得很,还敢徒手捉蛇。照片里她虽然没笑,其实很开心的,那天回去还喝多了。 林曜的眼泪忽然像关不住的水龙头,干脆哭得趴在桌子上。 “哭啥啊?” 潘圆玉莫名其妙的,伸头过来,看见她桌子上才写了一页的检讨。 “检讨书写不完也不要哭嘛,我会写我有经验,我教你咋写。” 没人注意到教室一角的小小插曲,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季云泽身上。 季云泽上了快半个月的理论课,还没享受过这待遇,简直得意坏了。 “你们问我这些照片哪来的啊?”她晃头,“想当年呢,教官我也是帝都大学毕业的,只不过比冬鹞上将她们矮了一届。理论课好好听,以后我再给你们爆别的料。” 她眨了下眼,无视新生哨兵们的哀求,将教科书翻了页:“好了,不说闲话了,现在继续来讲哨兵精神力的作用……” 当晚,哨兵宿舍。 黑暗的寝室里,一双暗金色的瞳孔张开了。 林曜从床上坐起来。 门被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她回头,宿舍里两人已经睡熟了,她侧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她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二点,距离起床还有六小时,她要到林曜昨天去的地方看看。 林曜这个身体的记忆并没有完全对她开放,她能看到一部分,剩下大部分都像笼罩在浓雾里。 好在大家都是新生刚入学,并不很熟悉,稍加掩饰也没人看出来。 既然她能在林曜的身体里苏醒,一定是林曜对黑塔做了什么。 要想知道林曜做了什么,就必须重回那片黑塔丛林。 哨兵学校晚上有宵禁,不让哨兵们夜间随便活动,她从林曜的记忆里得知,晚上会有教官巡逻,只要躲过就好。 摸黑爬墙这事,上次干还是在帝国大学。 她仰头忘了眼二米多高的围墙,还好,没拉电网,她一个起跳,徒手攀上去。 这具身体虽然在哨兵里面偏弱,比起普通人还是强多了。 只是她不太理解,当年的帝国大学为了防止哨兵在训练期间逃跑,围墙四周可是防护得严严实实,什么防爬网、电网、尖刺都招呼上了。 这个学校竟然一点防逃跑设施都没有? 来不及细想,她朝着黑塔丛林的一路狂奔而去。 深夜的索卡城大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几家小酒馆还开着门。 坐在酒馆门口喝酒的人们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只见一个黑发少女的身影嗖的一下就闪了过去,两腿就快抡成了两轮子。 醉醺醺的酒客撑着头说:“哨兵学校大半夜还拉练么,当哨兵也不容易啊。” 十公里,一小时。 她在黑塔丛林的警示牌外扶着膝盖喘气。 这个身体到底还是太弱了。 警示牌上写着,前方就是N999号黑塔丛林,普通人严禁进入,哨兵和向导未配置合适装备的也不得擅入。 警示牌牌面已经锈了,上面字迹斑驳,自从寂零元年之后,这块警示牌就失去了它的作用。 十年了。 她走进黑塔丛林。 深夜,枯林间起了雾气,即便终极黑塔被毁,黑塔丛林的树木也没有复苏,十年里,这些树木不朽不倒,宛如刚死亡时那样新鲜。 这片丛林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她穿过枯林,没有踩响一节枯枝。 林曜祈祷的黑塔就在眼前。 人们在黑夜里凝视巨大之物时常常会感到恐惧,因为未知,那些巨大的东西显得更加庞大。 可她不恐惧。 甚至有点亲切。 啊,多久没见过初级黑塔了。 大概是七岁的时候,在冬澈的引导下,她屠杀了人生中的第一座黑塔。 那也是一座灰黑色的塔,它的核心会发出她幼年最好的朋友的声音。 它说:“冬鹞,来跟我一起玩儿吧。” 然后,她将手伸进黑塔的心脏,捏碎了那颗核心。 那座初级黑塔枯萎了,皮肤变得像丛林里的枯树皮,黑塔死去了,几天后,那座塔被推平了。 她因此被奖励了半天假期。 那半天她哪里都没有去,只是坐在房间里,看着自己的手掌。 太简单了,捏碎那颗核心对她来说就像捏碎一块饼干。 而她感到难过。也许是因为她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在那之后冬澈带她搬家了,搬到了更高级的住宅区,冬澈说她不能和普通的小孩儿一起玩。 “你的人生注定不凡,”母亲说,“不要在普通人身上浪费时间。” 眼前的初级黑塔,这也是一座死去的塔,它的皮肤干枯开裂,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她将手贴上那道伤口,那是昨天林曜流血的手掌放置的地方。 她对那道如同剜心一样的伤口说:“林曜,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会帮你。” 空气寂静,无人回应。 她将额头贴到黑塔上,模仿昨天林曜的姿势,跪坐在黑塔前。 突然,黑塔蠕动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哆嗦,从伤口里流出了一些黑色的黏液。 她抬头望去,下一刻,铺天盖地的黑向她迎面而来,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