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 第1章 新妇 孟秋娘透过扇面注视着已烧置一半的红烛，手臂酸麻失去知觉，全凭最后一丝毅力强撑着。 怎么郎君还没来，前厅是发生什么了吗？ 可怜她一个新妇，只能坐在这新房等待郎君到来。 砰！ 魏轻舟捏着酒杯摇摇晃晃闯进新房来，脚一拨，房门又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郎君。”孟秋娘低垂下眼眸轻声唤道。 “还拿着这玩意做什么，让我好生瞧瞧父亲给我指定的婚事。” 魏轻舟将孟秋娘手中的团扇随手扔到一边，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酒香迷漫，魏轻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孟秋娘的眼睛里，倒是长得一副好容貌。 脸颊被酒熏的微红，一双含情目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魏轻舟的力气顿时卸了几分。 “听闻你女红一流，凡是经过你手绣出的绣品都栩栩如生，可愿让我瞧瞧？” 魏轻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坐到孟秋娘身边，更为仔细地看起她的嫁衣来。 一件一件，仔细品鉴，直至破晓。 “秋娘，昨日是我酒后失态，没伤着你吧。” 魏轻舟环抱住孟秋娘，在她的耳边轻轻磨蹭，耳语道。 孟秋娘羞红了脸，哪好意思回答，只轻轻摇头，二人的发丝纠缠不清。 “昨日我那群好友闹了我许久，你都等累了吧，我给你捏捏。” 魏轻舟的手在被子底下四处探寻，一会碰到她的腰，一会碰到她的腿，实在痒的很。 “好了，家翁家姑他们该等着急了。”孟秋娘抓住他那四处作乱的手，娇嗔道。 “行，都听娘子的。” 不等孟秋娘上手，魏轻舟就已将自己收拾整齐，又换来婢女为孟秋娘梳洗打扮。 乌黑柔顺的头发挽起，仅点缀上几朵珠花玉簪，便已足够清新雅致。 魏轻舟端详着镜中的孟秋娘，比起昨日的她还要让人心动几分。 “这红唇不好，太浓艳了，污了娘子你的美貌。” “是吗？”孟秋娘对着铜镜用手帕将口脂点去些，确实瞧着更楚楚动人了。 “郎君对女子妆容之事怎如此了解，往日里可是有众多红颜知己相伴。” “这我可要喊冤了，除了娘子之外，我可再没有其他人了，不过是舍妹对这些感兴趣，我跟着了解了些。” “哦？那我可要见上一见了。” “等会你就能见到了，不过我妹妹性子顽劣，日后还请你多多担待。” 孟秋娘更好奇了，穿戴好衣物，随同郎君去到前厅，魏家的人俱已到齐。 “新妇拜见家翁、家姑。”孟秋娘乖顺地跪在二老面前，恭敬地递上热茶，“家翁、家姑请喝茶。” 魏易之满意地接过热茶，浅浅地喝上一口，示意身边伺候的下人将她给搀起来。 “你父亲同我是多年好友，他既放心将你嫁到我家，我们自是不会亏待你的。” “是啊，快过来让我好生瞧瞧。”陈风遥握住孟秋娘的手，将她拉到身侧细细打量。 身形迤逦，眉目温顺，周身还透着股书卷气，又是个手巧的，真是个极好的姑娘。 陈风遥越看越满意，喜得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又招呼两个小辈过来喊人，“你们还不快过来见过嫂嫂，以后要听嫂嫂的话知道吗。” “拜见嫂嫂。” 一男一女并排站到孟秋娘跟前，恭敬行礼后好奇地看着她。 孟秋娘也在看着他们，个高点的男孩便是郎君的弟弟魏远山，瞧着脸蛋软软的喜人的很。 魏远山看着眼前一脸温柔的嫂嫂，心里不禁羡慕起哥哥来，他日后娶妻定也要娶个这样的。 魏月娥往前走了一步，牵着孟秋娘的手，“嫂嫂今日的打扮真好看。” 孟秋娘听到这话哪有不欢喜的，顿时转过脸来对着她笑道：“妹妹的嘴真甜。” 只是这么凑近了一瞧，便觉怪异起来，这妹妹的脸上的脂粉怎么扑的这么厚，让人看不清她真正的模样。 “怎么了？嫂嫂？”魏月娥见她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瞧有些不开心，她也要开口说她了吗。 “没什么，只是今早听闻郎君说妹妹对女子妆容很是了解，这下见了知他没有诓骗我。” 孟秋娘没有多说什么，也许是这位妹妹脸上有什么她自己不喜欢的地方，这才多番描补遮盖，她又何必去戳破呢，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是要脸了。 “哦？哥哥竟同你这么说，平日里他可对此很不满呢。”魏月娥很是不满地瞥了眼魏轻舟。 他倒是会讨巧，女儿家之间的事倒成了他哄嫂嫂的托词，平日里他们只会说她在白白糟蹋自己那张脸，可她真的很不喜欢。 “月娥。”魏轻舟忙开口打断，他可不能让妹妹打破他新建立的形象，这让他以后还怎么跟秋娘对镜梳妆，那岂不是少了番滋味。 “好了，多大人了还跟妹妹吵，也不嫌丢人，都先下去吧。” 为首坐着的魏易之发话了，众人也只得退散，个人回个屋去。 “娘子，为夫该去巡查商铺了，等午时再来陪同你用饭，你要是觉着无趣可找妹妹说说话。” 魏轻舟同孟秋娘回屋后又腻歪了阵，直到没法子了才依依不舍地同她告别。 “快去吧，我等着你呢。”孟秋娘一路送他到院门口，为他整理好衣襟，望着他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石间才折返。 回屋后孟秋娘便支起了绣棚，她喜静，才刚见过人一时间不愿再出去走动。 她不出去，但有人想再见她，魏月娥溜达到了嫂嫂院中，一进门便看到她在屋里绣着什么，又凑近了些。 “嫂嫂，你手好巧啊，我瞧着这蝴蝶都要飞出来了。” 魏月娥没忍住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布上振翅欲飞的蝴蝶，结果被孟秋娘手里的针给扎了个正着。 血珠子一下子晕染开，染红了蝴蝶的翅膀，让它陷入泥沼，将它永远困在了布里。 “哎呀。”孟秋娘忙抓起她的手含在嘴里，试图减轻她的伤痛。 魏月娥飞快抽回手，这过分亲密的举动让她有些无措，平缓了会后才说道：“没事，等会上点药就好了。” 孟秋娘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的举动有些不妥，解释道：“我初学刺绣时总会被扎到，每次这么含一会便不觉得疼了。” “被扎了为何还要学呢？”魏月娥不明白，她被扎一次后可是直接将布都给绞了，之后还被母亲狠狠训了一顿，可她就是不喜欢，也再没碰过了。 “学习途中难免会有些阻碍，若是因此半途而废岂不可惜， 而且我喜欢刺绣，那些针线便是我手中的画笔，我想借此记录下一些我不想忘记的东西。” 孟秋娘说到最后有些伤感，目光落到角落里的一个箱子上，里面装满了她未出嫁时给父亲绣的画像和一些同父亲游历时见到的风景。 可惜，她也只能借此睹物思人了，父亲在她出嫁前便已病重，强撑着身体为她筹谋了这门亲事，现今就只剩一抔黄土。 魏月娥低垂着头思索孟秋娘的话，未能见到她此时的情绪，只觉周围安静了几分。 思来想去她也不想碰那些针啊线啊的，倒是有几分羡慕哥哥们读书习武，这苦头她倒是愿意吃的，可惜她吃不到。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孟秋娘很快收拾好心情，问起魏月娥来。 “母亲让我与你多亲近，多学学女儿家该有的姿态，我便来了。”魏月娥说完便在屋里寻了个位置坐下，打量起哥嫂的婚房来。 昨日的布置还未全部撤去，大红的被子看起来香香软软的，红艳的烛泪还挂在桌沿，滴落到底下放着的花生桂圆上。 “女儿家该有的姿态？”孟秋娘捂嘴轻笑了声，她只是自小就没了娘，又与父亲常年在外，练就了些察言观色的本事而已。 可她瞧着才13、14岁的模样，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何必学这些，太拘束了。 “嫂嫂笑什么，可是也觉着我顽劣不堪，不像个女孩子？”魏月娥有些不满地质问道。 她就不明白了，她与她那两个哥哥有何不同，为何他们就能娶个像嫂嫂这样温柔的女人，而她则是要成为这样的女人。 “怎会，我是羡慕你的，你也不必学我，你这样便很好了。” 孟秋娘看着她，要是她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是不是也会同她一般，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羡慕我？整日困在这宅子里有什么好羡慕的，听闻嫂嫂未出嫁前曾四处游历，外面是什么样的，好玩吗？” “我有绣下一些，你想看看吗？” 孟秋娘打开了角落里的箱子，取出里面的衣服，细细铺展开。 陈旧泛黄的衣料上绣着些野花野草，或是河流山石，简单勾勒出她这些年走过的路。 “这些都是什么，与府里那些像又不像。” 魏月娥的手轻轻拂过那些图案，细密的阵脚在告诉她眼前的只是衣服，让她不至于沉浸在里面的风景中忘了归返。 “山间的景色，人为的堆砌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自是不能相比的，我也只能绣其形。” 孟秋娘看着那些图景，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的时光里。 那时他们没钱买纸笔，她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记录下她所见到的山川河流。 父亲见她有天赋，省吃俭用攒了些钱粮送她去到当地有名的绣娘那拜师学艺，让她得以精进绣技，后绣制些小物件来换钱，又积攒下一些书本，现在也都成了她的嫁妆。 “只是形吗？”魏月娥呆愣愣地看着这些，忍不住心生向往，她好想出去看看啊。 但很快她就亲手掐灭掉了这个想法，父亲是不会准许的，在外行走是哥哥们才能做的事，为此父亲还特意给他们找了教习武术的先生。 家里的产业也都是哥哥们的，她最多能在出嫁时分到些母亲手里的嫁妆。 她从小被教导的也都是些管理内宅所需的本事，以及取悦郎君、侍候舅姑的姿态礼仪。 哥哥们就不同了，刚会开口说话便要念书识字，再之后还要学着搭理家里的产业。 他们走在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上。 “嫂嫂，你觉着我跟二哥像吗？” 她与二哥长的是极像的，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恨透了自己这张脸，同样的皮囊下为何却又如此不同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新妇 第2章 玉佩 这…… 孟秋娘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一个新进门的嫂嫂，同小姑子亲近些倒是没什么，可跟已渐渐成年的小叔子之间还是要避嫌的，她不想因此引来闲话。 而且，魏月娥的妆容这么浓，她真正的模样她至今都还未能瞧真切。 魏月娥见她不作答也没再问，只是又将屋子整个看了圈，注意到同嫂嫂刚刚打开的那个并列排放的箱子。 “那里面装着什么，是首饰吗？”魏月娥好奇地问道。 “只是些书本而已。”孟秋娘边说着边将衣物细细叠好，小心放回到原本的箱子里。 “书本？我能瞧瞧吗？” “当然可以，有些我觉得还挺不错的，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去看看。” 孟秋娘打开第二个箱子，墨香味扑面而来，里面的每一本书她都小心呵护，有些还在旁写上了自己的感悟。 只是她喜欢的那些略微枯燥了点，不知魏月娥看不看得下去。 魏月娥捧过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头晕，她看不懂。 孟秋娘见她许久未翻页，眼睛又时不时眨动一下，问道：“可是有哪里不懂的？” 魏月娥沉默了瞬，脸有些热，“嫂嫂，你能读给我听吗，我不识字。” “好啊，我先给你读这本吧，都是些短小的故事，好理解些。” 孟秋娘从箱子的底部翻找出她买下的第一本书，薄薄的话本子，里面都是些讲山间精怪的小故事。 二人来到庭院树下的石桌旁坐下，孟秋娘的声音清脆温和，魏月娥听着听着便掉进了她所讲述的故事里，心神跟着里面的女主起起伏伏。 “这就结束了？”听到最后的结局时，魏月娥很是不满，她觉得不该如此，她怎么还能再跟他在一起呢？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有什么不对的吗？”孟秋娘合上书本，淡淡说道。 “不对，就是不对。”魏月娥连连摇头，可她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只是觉着心底有些不舒服，她不喜欢那最后的合家欢。 “嫂嫂，你能教我识字吗？” 等到她认识字后她就能自己去看了，也许能从中找到她觉着不对劲的地方。 孟秋娘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那日后你便在此时来寻我吧。” 府中事物现都有家姑搭理，想来她也没什么事做，精进绣技的空余教小姑子识几个字也没什么的。 “太好了！”魏月娥激动地上前抱住她，清冽的花香将她包裹。 “不过这事我得跟你哥哥说一声，笔墨纸砚这些可不便宜。” “哥哥肯定不会同意的，之前我已央求过多次，可他们总说女子读书无意。” 魏月娥撇撇嘴，有些失落地松开了孟秋娘，她已经能想到明日她会如何拒绝她了。 “放心，我会说服他们的。”孟秋娘摸摸她的脑袋微笑道。 读书明理，怎会无用呢，她喜欢、她愿教，没什么不行的。 只是她初来乍到，不好太过强势，等郎君回来用饭时稍提两句好了。 “嫂嫂，你人真好。” 魏月娥仰头盯着孟秋娘，她与府里的人都不一样，她有在认真听她说话，不会因为她年纪小而觉得她是在胡闹，也没有强硬地要求她做她不喜欢的事。 “是吗？” 孟秋娘看着这个主动凑上来的小姑子，她的心底其实有着自己的盘算。 在这个府里，她只是个外人，他们才是一家子，能与小姑子交好与她有利无害，只是顺着她的心意说几句话而已。 “月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孟秋娘突然俯下身，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柔声说道。 “嗯，当然可以。”魏月娥羞涩地避开孟秋娘的目光，想要往后撤，但她就像已被蛛网黏住的猎物，动弹不得。 “月娥，你能跟我讲讲你的大哥、我的郎君的喜恶吗？” 她既嫁到这，自是要好好经营这个家的，了解郎君的喜恶能更好的维系二人的感情。 魏月娥的心底有些失落，嫂嫂突然同她这般亲近原来是为了问这个吗？ 哥哥的命真好啊，能有个这么爱他的人。 “大哥喜爱甜食，每日用完午饭必要小憩片刻，他的书房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有一次我只是往那靠近了些他都骂我了。” 魏月娥还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孟秋娘，只是说完她便离开了这个院子，她不想看见哥嫂恩爱的模样。 得知魏远舟喜爱甜食，孟秋娘立刻去到小厨房里精心制作了道点心，这样等她同他谈起月娥识字的事时，她就能拿这个堵他的嘴了。 午膳刚摆好，魏轻舟便赶了回来，一进屋便将孟秋娘给搂进怀里，“娘子，为夫想死你了。” “快洗手用饭，尝尝我刚给你做的点心。”孟秋娘转身去推他，结果被他搂的更紧了。 “让我再抱一会，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魏轻舟将脸埋在孟秋娘的脖颈间不愿起来。 过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被孟秋娘拉扯着去洗手，又黏黏糊糊地挪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我有事要同你说。” “什么？”魏轻舟听到她要说正事，坐直身子看着她。 “上午你走后月娥来找过我，她说她想跟着我读书识字，我答应她了。” “读书识字，娘子你还会这个？” “怎么了，这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吗？你们家怎么没人想着教月娥点，这出去要是因此说错话岂不是让人看你们魏家笑话吗？” 孟秋娘往魏轻舟的嘴里塞了块点心，看着他说起话来有理有据的，像是本该如此，他们没有这么做反而是他们的不对了。 魏轻舟咽下点心点点头，说道：“娘子说的是，是我这个做大哥没有顾虑周全。” “你也是太忙了，这才疏漏了，以后我会帮着你料理的。” 孟秋娘又往魏轻舟的嘴边递过去一盏茶，让他能更好地享用后面的饭菜。 “娘子，你真是太好了。” 魏轻舟觉着他现在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他之前居然还想过要拒绝这门被指定的婚事，还好父亲没有让这种情况发生。 当时他刚运完一批货物回家，路上便听闻父亲要给他娶个他从未见过的孤女，这他哪里肯，快马加鞭也要回来拒绝掉这门亲事。 可等到他回来时，聘礼已经下了，他再拒绝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便只能应下任由父亲张罗。 熟知他的人在婚宴上调侃他，缠着他要闹洞房看看新娘子到底长个什么样。 他一一给挡了回去，再怎么样她也是他的妻，他不能让人欺负了她去。 再之后他便跌跌撞撞地回了新房，见到了她，没想到她竟如此貌美，眼睛里像是洒满了星星，让人瞧着便沉醉其中。 现在他又陷进了她的眼眸里，深邃的、让人琢磨不透。 “郎君可是困了，我扶你进屋休息吧。” 孟秋娘垂下眼眸，刚要去扶他便被他给避开了。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自己先回屋歇着吧，这些让下人们收拾就是了。”魏轻舟说完便匆匆往书房走去。 孟秋娘盯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好奇那不让人靠近的书房里到底有些什么。 有着什么呢，不过是几个书架一副桌案，桌案上摆着些笔墨纸砚和几个未拆封的信件。 魏轻舟拆开最底下那个，从里面倒出一封信和一块玉佩，玉佩小心放好后，书信只匆匆一瞥便被他给烧了。 处理完琐事魏轻舟便又回到屋里，瞧见孟秋娘正继续绣着上午未能完成的手帕。 “娘子，这帕子上怎么有血，可是绣的时候弄伤了？” “是月娥，我正绣着没注意到她来，扎伤了她，我瞧她喜欢，等绣好后送给她好了。”孟秋娘头也不抬地回道。 “你同月娥相处的挺不错嘛，我都还没收到过你亲手绣的。”魏轻舟略带醋意地说道。 孟秋娘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到他的腰间，“只怕我绣了你也没处带吧。” 魏轻舟跟着孟秋娘的视线往身上看去，当即解下腰间挂着的钱袋子，“那是之前没有你在，有你这样绝佳的手艺，我哪还需要这个。” “好，依你，等这个绣完我再给你也绣个。”孟秋娘见他那样，忍不住轻笑道。 明明比她还大两岁，怎么这么可爱。 魏轻舟见此挪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先歇会吧，想来妹妹也不急的，我就更不急了。” 边说着，手臂已绕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握住她的手，将她圈进怀里带到床边。 等到孟秋娘再醒来时，魏轻舟已出府门，不知处理何事去了。 “大娘子，大郎君让我给你带句话，今晚便不用等他用晚膳了。”一旁伺候的婢女见孟秋娘起身，忙欠身说道。 “知道了，去给我倒盏茶来。” 孟秋娘有些不适地揉捏肩颈，喝完茶才勉强起身让婢女为她重新梳理发髻。 看着镜中婢女忙碌的身影，孟秋娘问道：“在我未过门前，可是由你一直伺候着郎君的。” 琼樱不知大娘子为何会突然这么问，小心答道：“回禀大娘子，奴婢是最近才由夫人指派到这个院子里伺候的。” “哦？是吗，你叫什么名字，来这府里多久了，可知郎君身边都有谁伺候。” 孟秋娘隔着镜子看着低垂着头站在一旁的婢女，问道。 琼樱感受到孟秋娘投来的目光，头低的更沉了，“奴婢名唤琼樱，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原本是跟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大郎君的事奴婢不知。” 家姑身边的人，那她这院子里的事家姑不都知晓？ “头抬起来让我好生瞧瞧。” 琼樱闻言抬起头，眼眸低垂，瞧着脚面。 细细的柳叶眉配上圆润的眼睛，清丽中带着丝俏皮。 长得不俗，不知家姑将她指派到她身边是何用意，对她不满吗？ “手挺巧，这发髻梳的不错，我很喜欢。” 孟秋娘移开目光，将心里的疑虑暂且压了下去。 不管家姑何意，既然进了她的院子以后便是她的人了。 第3章 醒酒汤 夜已深，孟秋娘见身边人还未归来起身来到院子里。 “琼樱，去吩咐小厨房煮些醒酒汤来。” “是。” 孟秋娘正仰头赏月，肩上突然一重，琼樱不知何时回来了。 “大娘子，夜里凉，还是披件披风吧。”琼樱说着绕到孟秋娘身前，为她系上披风系带免得滑落。 “嗯，醒酒汤怎么样了。” “已经吩咐下去了，大娘子要不还是回屋里等吧，要是因此着了凉大郎君该心疼了。” “多嘴。”孟秋娘拨开她的手，自顾自地又将带子系松了些。 琼樱低下头退到一边，不敢再多言。 魏轻舟晕乎乎地回到院子里，一抬眼看到孟秋娘时还以为是自己喝迷糊了。 “娘子？你怎么还没去睡。” 走近些确认真的是她后，魏轻舟直接扑进她的怀里，眼睛亮晶晶地笑看着她。 “郎君这么晚还没回来，我如何睡的着，只是郎君怎么喝的这么多。” “有位贵客远道而来，我就陪着多喝了些。” 魏轻舟拧眉按压太阳穴，今天确实喝的有点多了。 不过也值得，搭上这条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没准过几年举家都能搬到京城去，褪去这身铜臭味。 “喝这么多明早该头疼了，等会喝碗醒酒汤再睡吧，我已让琼樱下去拿了。” 孟秋娘搀扶着魏轻舟就要往屋里走。 魏轻舟却是一下子清醒过来，避开孟秋娘的搀扶站直身子看着她，“娘子怎知我今晚会去饮酒的。” 她去到他书房了？她看到了什么！ 事以密成，在一切都还未落定前，此事只有他一人知晓为好。 “郎君这是怎么了？我这也是经验使然，父亲每每这么晚归来时，定是碰到了好友同他们喝了个尽兴。” 孟秋娘仔细端详他的神色，今晚的事定不简单，是不能让她知晓的事。 “郎君，我们是夫妻，而且我已无亲人在世，你便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你可以完全信任我，孟秋娘盯着他的眼眸，这句话想必他懂得。 魏轻舟自然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不能同任何人说，就算是她也不行。 “娘子，我困了。” 魏轻舟又歪倒在孟秋娘的怀里，正巧琼樱端着醒酒汤过来，孟秋娘不好再说什么，伺候他喝下汤药后便扶他睡下了。 翌日清晨，孟秋娘一睁眼便瞧见魏轻舟正看着她，手里把玩着她的发丝。 “娘子，昨晚多亏了你的细心照料，我现在好多了。”说完，魏轻舟便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你我是夫妻，这是我该做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有时候知道太多不好，你只需在府里无忧无虑地琢磨你的刺绣就够了，外面的事情交给为夫。” “嗯，可你要是实在扛不住了也请一定要告诉我，没准我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好，多谢娘子体贴。”魏轻舟牵起她的手亲了亲，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洗漱过后魏轻舟便又出去了，孟秋娘则被陈风遥唤了过去，陪用早膳。 “秋娘，听闻昨日月娥去寻你了，她没有闹腾你吧。” “怎么会，我就喜欢她这样活泼的性子，能多来我院子里走走陪陪我才好呢。” “看到你们姑嫂和睦我也就安心了，月娥她是被我们娇宠惯了的，有时说话不得章法，还请你这个做嫂嫂的多担待。” “家姑，我倒是有个想法，不如让月娥搬到我院中的偏房住，这样也方便我教她刺绣，昨日瞧着她挺喜欢的。” “是嘛，往日里我们怎么劝都没用，上次更是把绣架都给拆了，没想到她竟愿意听你的话。” 陈风遥抬眸看了眼孟秋娘，她的女儿她再了解不过了，性情暴烈，这家里谁都压她不住，尤其是那张脸，逼着洗了多少回了依旧是我行我素的。 现在嫂嫂过门怎么就突然转性了，莫不是瞧见他们夫妻二人的恩爱模样，知道该静心日后好讨夫家欢心了？ 孟秋娘垂眸站立在一旁任由她打量，心里盘算着刚刚的对话。 琼樱不知是因离的太远还是有着其他心思，似乎并没有将她院里的情况都告知家姑。 “就依你意思办吧，你也不用太顾及我们，教教她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是，我会尽心教她的。” “好了，我这也没什么事了，你下去自个用饭吧。” 孟秋娘依言垂首退至门外，直到进了自己院子里才停下脚步来。 “琼樱，月娥来我院子里的事是你跟家姑说的吧。” 琼樱默然，拿不准她话里的意思，是不信她要将她给赶出去吗？ 孟秋娘自然是不会将她给赶出去的，走了一个琼樱说不定家姑会再支个绿樱来她院子里，魏家媳妇身边总不能没人伺候。 不过敲打敲打还是要的，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真正该侍奉的人。 “既然家姑让你到我院里伺候，那我便能随意处置了你，家里总是不缺伺候我的人，你说是吧。” 孟秋娘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望着自己，发间由琼樱亲手插上的步摇一晃一晃地闪着寒光。 琼樱的腿有些软，大娘子不会是要杀了她吧！ “奴婢不敢！奴婢是大娘子院里的人，只听从大娘子的吩咐。” 孟秋娘的手刚松开，琼樱便顺势跪倒在地，生怕喊晚了会意外失足落水。 “记住你今天的话，等到月娥来到我院子里时，你也一并小心伺候着，至于家姑那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个数，起来吧。” “是！奴婢知道了。大娘子饿了吧，奴婢这就去传早膳。” 琼樱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明白她这条小命暂时是保住了的，忙爬起干她该干的事。 孟秋娘刚用过早膳，魏月娥便扛着一大箱子东西踏进孟秋娘的小院里，之后又来了些人布置好偏房便走了。 “嫂嫂，日后我便来陪你同住啦。” “偏房简陋，还望月娥不要嫌弃。” 孟秋娘没想到魏月娥会来的这么快，看来家姑对这位小姑子真的很上心啊。 “嫂嫂为何没同母亲说教我读书识字的事，是也只愿将我囚在院里舞针弄线吗？” 魏月娥对能同嫂嫂同住这事是兴奋的，可对得嫂嫂的言而无信又是不满的。 “这事我已同你大哥说过了，至于家姑那边，由你大哥去说更为妥帖些。 而你在这真正学的什么，你都已经在我这住下了，外面的人不会知晓，就算真的知晓了又能如何呢。” “有道理！还是嫂嫂想的周到。”魏月娥的眼睛一下子亮起，猛地扑过去抱住了孟秋娘。 “你身边伺候的人呢，怎么没一起跟来。”孟秋娘见这么久也再没人来，疑惑地问道。 “我同大哥一样，不喜人近身伺候，只有些传话的丫头，搬到嫂嫂院中住担心人太多烦扰嫂嫂，便没让她们跟来。” “我这也只有个琼樱，你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去。” 忙起来，就算是她有异心也抽不出空来。 “好。”魏月娥这时才抬眼将琼樱打量了一番，有些眼熟，似乎曾在母亲房中见过。 “你那一大箱子什么东西，怎么还要你亲自搬过来。”孟秋娘看着占据在偏房中央的箱子问道。 “敷脸的，还有些是我自己研制的香料粉膏，嫂嫂要是有喜欢的尽管拿去。” 魏月娥边说着边打开大箱子，里面一层一层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屋里一下子被香气填满。 孟秋娘拿起一个香粉罐子放到鼻尖闻了闻，又扭头去看魏月娥那张被粉结结实实盖住的脸，好奇她到底长得是何模样。 “怎么了？”魏月娥见嫂嫂一直盯着自己瞧，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只是觉着这味道跟你身上的挺像的。” 孟秋娘放下瓷罐，又打开了个扁盒子，里面是乌黑的口脂，有些新奇。 “这个是我新研制出来的，嫂嫂要不要试试。” “好啊。” 魏月娥当即拔下簪子，从扁盒子里挑了下涂抹到孟秋娘的嘴唇上，再用手指为其轻轻化开。 奇异的香气沾染在孟秋娘的唇瓣上与魏月娥的指尖，她盯着她的唇移不开视线，手指更是久久停留不愿挪开。 “好了吗？”孟秋娘觉得有些痒，微微往后仰头避开魏月娥的触碰，只是那痒意一时间还是未能退散。 孟秋娘刚要自己涂抹来缓解痒意，便被魏月娥攥住了手，“别碰，这样刚刚好。” 随后魏月娥便牵着孟秋娘来到镜子前，“怎么样，是不是美极了。” 孟秋娘瞧着镜中的自己皱紧眉头，她果然不适合太浓艳的妆容，有些不伦不类的。 “怎么，不好看吗？我倒是觉得很适合嫂嫂呢。” 嫂嫂的唇形实在是太完美了，涂抹上这个简直让人挪不开视线，可是嫂嫂看着似乎并不喜欢。 “香味我倒是挺喜欢的，只是这颜色……”孟秋娘拿起帕子擦拭，露出她本来的唇色后才放下帕子，顺眼多了。 魏月娥在一旁瞧着，视线往上移，确实，唇色一淡嫂嫂那双眼睛顿时亮起来，像溪水沁过的石头，冰冰凉凉的，在阳光下闪着光。 “月娥？这是怎么回事？” 魏轻舟倚着门框，见两人闻声转头来看他才踏进屋里。 孟秋娘忙从镜前起身迎了上去，“郎君，月娥的事你抽空跟家姑说一声，现下先让她在偏院住着免得来回走动。” “好，有她陪着你我也放心了。”魏轻舟牵住孟秋娘的手，深深望着她，眼底尽是离别之意。 “怎么了？”孟秋娘敏锐地察觉出什么，问道。 “秋娘，商铺里有些事需要我亲自去处理，得离开些日子。” “跟昨晚的事有关？” “嗯，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不用担心。” 魏轻舟越是这么说孟秋娘越是担心，可生意上的事她又不能阻拦，只能尽心为他安排好行李，多多为他准备了些不易坏的点心。 “这是我连夜为你赶制的荷包，里面有求来的平安符。” 精致小巧的荷包被孟秋娘亲手系在魏轻舟的腰间，魏轻舟用力抱住孟秋娘，“放心，没事的。” 马蹄声阵阵，魏轻舟摩挲着荷包上的连理枝、比翼鸟，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 “孙大人，事情交给我您就放心吧，只是还望您能在那位大人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孙兆听了此话没有言语，只静静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