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老公远[先婚后爱]》 第1章 结婚 周一,早八。 我打着哈欠挤地铁,和四面八方发人贴在一起,手里豆浆把旁边的小伙烫得嗷嗷叫。 我连忙道歉,把豆浆举得更高了些,努力稳住视野去看手机上震动的消息。 “小江,这都快八点了,讲话稿还没好吗?” 我想回复,手肘十指都被困在人群中动弹不得。 另几个工作群又在疯狂艾特。 “小江,表格核对好了吗,早会要用。” “小江,到了来我办公室一趟。” “小江,甲方那边对接得怎么样了?” 小江小江小江,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只剩下个小江。 我刘海成条,焦头烂额,全然忘记自己昨夜答应了什么。 那条消息也被压在了联系人的最下面。 “今天领证。” 如何判断你在公司的地位? 那就是从会议安排布置到一切材料全由我负责,临了开会时,吴经理像痴呆般点点头。 “那个,小江啊,”他猪肝色的脸沟壑纵横,“这个不太方便听,你先去忙吧。” 同事们目光齐齐对准,好似我是在战场中临时出现的反派。 “诶,好。”我点头哈腰,起身走出,缓缓把门带上。 “还有啊,各部门注意,今天下午总公司领导要来视察……”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视察好哇,最爱看领导视察了。 什么经理总监,平时耀武扬威的,领导来了各个甩着舌头就舔上去了。 好一幅秋日赏犬图。 临近检查,全公司上下严阵以待,我的工作都搁置了,忙着给吴经理打印年中报告材料。 “小江,你动作快点!” 打印机“咔咔”几下,开始“滴滴滴”地报错。 “怎么回事?损坏公物照价赔偿啊,从你这个月绩效里扣。” 我翻着白眼在心里嘀咕,得了吧,人事规章里根本没有这条,又想中饱私囊。 “再帮忙打印一下领导的台签,字体要大。” 我糊弄点头,低头看吴经理发过来的领导名单。 白底黑字,心中一惊。 “严承桉?” 午后三点,兵荒马乱。 但凡有个职位的都齐刷刷地整理衣冠,站在公司楼下排成长列,严阵以待。 “哎,看来做领导层也不容易。”林瑜坐在我身边,故作慨叹。 我进公司的时间比她早三个月,年纪相仿,关系还不错。 “训人者,人恒训之。”我拿起刚点的奶茶同她干杯,透过落地玻璃窗往公司楼下看。 “诶,你来得比我早,见过总公司的严总吗?” “嗯……”我不好回答,含糊道,“见过吧?” “男的女的,长啥样?” 我绞尽脑汁,想了个中肯不出错的形容:“男的,一般。” 话音刚落,加长轿车的鸣笛声远远传来,打了一个转停在公司门前,不偏不倚稳稳当当。 司机从车上下来,俯身开门,西装革履毕恭毕敬。 排着队的经理们纷纷涌上去,又似乎被什么吓退了,讷讷地回到原位。 深色柴斯特大衣,版型挺括,能看见里头衬衫领带平整。 肩膀把衣服利落地撑起来,没有一丝多余褶皱。 有点老钱风的松弛韵味。 待那人从车厢里迈出,写字楼隔着的距离看不清面庞,只看得出他身形高大,长款大衣下还有一截老长的小腿。 经理们上前寒暄,而后往公司里带队。 “要上来了!” 林瑜拉着我扭过身,将眼神锁定在电脑屏幕上,伪装出一副辛勤工作的模样。 电梯上到十几层不需要多久,很快,繁杂的脚步声就在楼道里响起。 “严总,您看。” 吴经理小跑着来到办公室门前,抬起手介绍着,脸上还有几分不自然的抽动。 一片缄默,吴经理又道:“这是总公司的严总,都起来打个招呼!” “不必了。” 男人音色低沉,掷地有声。 吴经理搓着手:“那……那先坐下来喝口茶?” “你们会议室在这儿?”男人扭头,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是一张轮廓大气线条精致的侧脸。 他没看见我,微皱眉头,言语中有几分不耐烦:“直接汇报吧。” 说完男人就带头走了进去。 其实那只是办公室的临时会议室,面积挺小,经理让我准备的布置全在另一个会议室里。 于是他们忙得乱套,一人摆台签,一人拿资料,剩下几个调试着投影仪ppt,个个脸色发青冷汗直流。 也对,平时这些杂活都是我和林瑜包揽,他们自然不熟悉。 临时会议室寂静得可怕,我还能听见男人在里头轻笑一声。 “分公司招你们进来,是过土皇帝瘾的?” 鸦雀无声。 吴经理忙得一脑门子汗,多了几分气急败坏:“小江,进来调试设备!” “好的!” 林瑜送我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目视着我往龙潭虎穴闯。 “实在不好意思,这间会议室我们平时也不怎么用……” 男人身旁的助理听吴经理又叨叨个没完,恨铁不成钢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速度极快地说了句“领导好”,上手去调试投影仪,动作都放得很轻,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好,就这样无视我,我可不想在这时候被点名…… “严承桉。” 男人忽然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恍若在凝固的冰山中投入颗岩浆球。 我低头摆弄遥控器,从左侧发丝缝隙中窥见他拿起了桌上的台签,漫不经心地瞧着。 也许是闲着无聊,瞎看看。 他却不如我所愿:“台签谁做的?” 我呼吸一滞,手上动作都停住,心头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迅速爬上脊背。 四下寂静,也不知这男人此话何意,自然没人敢接他这个话茬。 我长出一口气,缓慢举起右手,小声道:“……是我,请问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严承桉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哦,没什么。” “打印用的字体公司没买下版权,下次注意。” 我点头如捣蒜,生怕严承桉再多说一句别的什么。 好在他没再把此事放在心上,ppt正常播放后马上开始了会议。 当然,也没把我放在心上。 回到工位,林瑜一脸同情地看着我:“啧啧啧,真倒霉。” 说完,拿起她的柚子香氛绕着我一顿喷,边洒边说:“下次我弄点柚子叶,去去晦气。” “那得熬浓一点。”我打趣着,掏出手机准备摸摸鱼。 某个聊天框跳过几十个工作群,跃然出现在联系人最上面一栏。 【还没看见?】 【今天下午别加班,五点民政局门口见。】 【别迟到,我最多等你半个小时。】 【更别告诉任何人。】 我对着备注上的严承桉三个字翻白眼,别别别,哪里来的别老仔。 开会还发消息,看来也不怎么专心,那副专业模样说不定是装的。 我把手机亮度调低了才敢回复。 【大哥,你公司六点下班。】 【我知道,请半天假,全勤我给你补。】 嚯,秒回。 我就知道他没在专心开会。 不过嘛,钱到手就行,至于是从公司账户出还是从严承桉的账户出来,我无所谓。 严承桉来去风风火火,还没待够三个小时就离开了。 剩下会议室的残茶冷水,吴经理又把我叫过去一个个收拾。 会议室剩下的员工在里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我服了,才开会半个小时,就把我们一年前的项目查个底朝天。” “从财务账目到合作工程,还有营销宣传,他怎么什么都看得懂啊!” “真是,压根没法糊弄。” “别说了,他刚才问那几个问题我都答不出来,好不容易做的几个策划全被否了。” “你的策划本来就天方夜谭,还不咋赚钱,否了也正常。”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吴经理坐在一侧,脸色发青,难得的缄默。 我找准时机悄悄开口:“对了,吴经理,下午我想请半天假。” “为什么请假?” “有点私事。” “什么私事?” 白痴,都说了是私事还问,肩膀上顶着的球不用可以摘下来踢了。 我微微假笑:“就是一点个人的事情。” 他见从我这儿逃不出什么话,好歹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严承桉:【请好假了吗,司机去接你。】 我想了想:【不用,我搭地铁。】 真怕他为了表示跟我毫无瓜葛,开辆三蹦子过来。 严承桉:【如果你想转乘三趟的话,请便。】 我盯着地图上的导航线路沉默半晌,还是给他发了个定位。 严承桉像是做贼心虚,嘱咐我上车前记得报手机尾号。 得了吧,公司大门离我十米远,到底谁会在意。 不过……那也说不定。 我看着银灰色的玛莎拉蒂在车道对面绕了个圈,缓缓停在我面前。 刚才见过的司机先生换了件便衣,悄悄开了一半车窗,低声道:“江小姐,请上车。” 整得好像神秘组织接头。 我张张嘴,走流程报了四位数字,才坐了上去。 我早半个小时赶到,民政局工作人员还在上班。 严承桉不知等待了多久,在等候区坐得裤腿都有点皱了。 我们很快办完了手续,红底合照上的两张脸貌合神离。 他把结婚证揣进大衣的兜里,面上无悲无喜,拒人与千里之外。 “一会儿我还要出差,司机小张带你回家里住。” “房间随便睡,卡随便刷,想买什么买什么。”严承桉扭过脸来看我,深邃眼神下透着骨子里的傲气,他唇角礼貌性地勾起,却没有一丝笑意。 “只有一件事——” “我发誓,”我抢在他威逼利诱般的语气前先开口,“不会让多余的人知道。” 我也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合作愉快。” 他点点头,矜贵面孔不留一丝情意,扬长而去。 司机小张又开着辆玛莎拉蒂过来:“夫人,咱们现在回去?” 我摇摇头,说先去市中心。 天高老公远的日子,我来了! 第2章 刷卡 小张问我去市中心有何需求,他都能联系安排。 我坐在车里,答:“买车。” 小张又问我是玛莎拉蒂还是宾利,严总家里的车库里已经有一打了,不过我喜欢的话还可以存放在另一栋别墅的车库里。 我差点忍不住要说,我恨有钱人。 但似乎我现在就是那个穷人乍富的暴发户,我对着车里的后视镜笑了笑,望向里面那张熟悉的脸。 我爱有钱人。 可惜嫁给严承桉这件事是机密中的机密,我得捂严实了才能享受得长久。 小张见我不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其实严总交代,以后都由我接您上下班,您要是有另外习惯的车,请尽管告诉我。” 对,按照我那点薪资水平,不应该习惯玛莎拉蒂才对。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说出自己的第一笔消费需求:“嗯,买比亚迪。” “啊?” “或者雅迪。”我补充道,“小张你开得惯哪个?” 总之我不太喜欢电驴后座,晴天还好,如果遇上寒冬腊月暴雪纷飞…… 小张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讷讷道:“那还是比亚迪吧。” 买车这事对严家而言简单得像吹起自己的刘海。 小张只是打了个电话,一切手续在半小时之内全部办下,再过半小时,原本还存在店里的比亚迪已经开到了我面前。 玛莎拉蒂被存进车库里,我熟练地登上比亚迪,像回到了自家沙发那般舒适。 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严总有没有告诉你,我跟他结婚的事要保密?” 他艰难点头,眼神中似乎夹杂了几分同情。 我才顾不上这些,细心交代道:“好,那你记住了,以后在外面不要叫我夫人、太太,江小姐。” “那叫您什么?” “叫我报手机尾号。” A市的市中心,我也是来过的。 在我面试第一份工作的时候,我按照导航走到市中心的高级商场,被里面转着圈的电梯绕得不知怎么上楼。 面试惨败,心情低落的我企图买几块巧克力缓解心情,然后就在商场的手工巧克力店里花掉了账户里最后一千块。 此后我便再未踏足过这个伤心地。 今日我卷土重来,售货员小姐依旧热情似火:“您好,喜欢可以试吃哦。” 哎,我就是在这样甜蜜的笑容下刷空银行账户的。 不过今日开始,我再划钱刷的也是严承桉的卡。 “不用了,”我穷人乍富,还拿捏不好老钱的傲气,“每种口味都来一块,我尝尝味。” 巧克力在嘴里化开,浓醇香味搭配上坚果,甜苦平衡得恰到好处。 我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漫步在商场内,享受多巴胺分泌的美妙。 随行在身旁的小张贴心告知,附近有我能想象到的一系列奢侈品,也有今年秋冬秀场时装。 听起来像是带过不少像我这样的客人到这儿了,熟练得很。 这严承桉得有过多少任女朋友啊?小张都熟练得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但我略一思忖:“不必了。” 毕竟还得落实严承桉的“三别要求”,我总不好穿着一身高定名牌,扭头说自己月薪三千。 何况就我在公司那个地位,就算挎了个真爱马仕,也只会惹来一句:“她那个爱马仕可不是她的。” 除了令我更容易被经理盯着穿小鞋,没有任何作用。 小张极为专业:“那您是否有喜欢的牌子,我这就联系。” 我答不出来,自己本身就与脚下的一切格格不入。 站在豪华商场里,举目皆是金碧辉煌,甚至分不清灯光和水晶之间谁更闪耀。 来往人群个个贵气逼人,若是放在寻常日子,或许这辈子也难接触到的人物。 一时间还有些感慨,仿佛乘着游船缓缓渡河,面前是满目璀璨的布达佩斯饭店,高脚杯里香槟流淌,处处衣香鬓影。 还未感慨多半刻,我忽的望见对面商铺游戏机游戏卡带一应俱全。 哎,忆往昔,多少次想进入游戏世界,都因狭窄出租屋实在放不下显示屏而搁置。 如今…… 哼哼,我摩拳擦掌,问小张臂力几何。 “如果您想采购更多商品的话,”小张依旧细心,读懂我的言外之意,“商家可以直接送到住址。” “好,”我战意浓浓,“我要买空那家店。” 短短一夜,近乎一半以上的店家都留下了我的消费记录。 消费提醒一条一条地闪,没见严承桉气急败坏打电话来斥责。 看来他那句“卡随便刷”货真价实。 我坐在比亚迪上打道回府,头一回见着自己以后要住的地方。 真是气派得很,几乎照着园林设计打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白墙黛瓦,假山流水,别有情调。 我不知穿过多少拱门,才走进严承桉的真正的居所。 管家佣人恭恭敬敬排成两排,沉重乌木门缓缓打开。 客厅都快和我公司写字楼占地面积一样大了。 脚下甚至还挖了沟渠,里头灌水养鱼,幽幽灯光下金鱼游动,瑰丽非常。 小张忙活着招呼上门师傅,帮我把游戏机的显示和卡带都一并处理顺畅。 管家领着我把整栋房屋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两扇门面前,语气平静:“夫人,这是严先生的房间。” 说到这儿,他神色似乎有些尴尬,仿佛接下来的话多么难以启齿:“旁边那间……” “就是您的房间。” “哦。”我点点头,严承桉要分房睡而已嘛,那就更好了。 “严先生说整栋房屋随您出入,所以……” “不必,”我摇摇头,“没什么想看的了。帮我把衣服行李送进我的卧室就好。” 严承桉家里的软床比我那出租屋中的舒服多了,一觉无眠,我恨不得彻底陷入软绵梦境里。 可惜嫁给了严承桉又不是嫁给了财神爷,该上的班还是要上。 洗漱穿衣,上车下车,除了从豪宅出发没挤地铁,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能和早高峰说再见,我已经知足了。 才从车上下来,就听见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江,今天打车来啊?” 我头不用回都知道那是谁——王琪,按职级算和我同级,却处处以前辈身份欺压甩锅占便宜,爱好是嚼舌根和造谣。 “对,起迟了。”我打着哈哈,没准备和她多废话。 她却一路紧赶慢赶,跟着我直到工位:“小江,听说了吗,昨天来的那位严总,是单身~” 林瑜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刻意吹捧着:“那琪姐可得把握机会呀!” 她像是不好意思般摆摆手:“我都离异了,严总哪儿看得上我呢?” “嘀咕什么呢?”吴经理不知何时站在了王琪身后,“严总早就有未婚妻了,轮不到你们惦记,啊。” 未婚妻? 我差点被豆浆呛了一口,他还有未婚妻呢,我怎么不知道? “听说是高中大学的同学,订完婚就出国了,估计回国就结婚。” 其实昨天就结了。 “严总冷成那样,真想不出他老婆得多黏他,不然怎么在一起。” 我比较黏他的银行卡。 “根据我的八卦经验,这种二代一般对老婆很差的——恐怕是红旗不倒彩旗飘飘,空闺寂寞哟。” 无所谓,下班回家游戏启动,我从来不知道寂寞是什么滋味。 林瑜像是听得好奇,忽然问我:“霈菱,你见过严总未婚妻吗?” 按照严承桉的三别要求,我应该回复她“我一个宅女,能有什么人脉见着,哈哈哈”。 可她是我在公司里唯一交好的人,没少互帮互助,总不太忍心欺骗她。 我似有若无道:“啊。” “她长什么样子?” 我脑中一片混乱,对着镜子整理刘海,口不择言:“一般女的。” 我还在担心着林瑜的追问,吴经理又仿佛噩梦似的来敲门。 “小江,出来一趟。” 我站在他烟熏火燎的办公室里,毕恭毕敬:“吴经理好。” “最近有个合作的项目,你看看。”他把三厘米厚的文件丢给我,“我是想,你来一年多了,也得不到什么锻炼。” “所以这次合作项目,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需要联系的公司都在里面,你正好锻炼一下沟通技巧。” 我低头一看,文件封面上一行大字。 与予界公司合作销售事宜。 我几乎要在心中痛骂出声,面上维持的微笑都僵硬得动不了。 “予界?”林瑜下巴都要惊掉了,“拜托,谁不知道他们公司在业内是出了名的难搞……吴才这老东西故意的吧!” “我也觉得。”这下连回家开游戏的期待都消失殆尽了。 林瑜拿起那本文件翻了翻:“给的联系方式还是予界的虞总,我们这个级别……联系得上吗?” “不管了,先试试吧。”我对着纸张上那个号码按电话机,“万一咱运气好呢?”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是公司助理,我礼貌地自报家门。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林瑜愁眉苦脸地问怎么办,夕阳把办公室映得通红,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三厘米厚的文件实在太臃肿,我想了想:“你回去调研,我回去精简文件,做出份新方案来,如果明天还是联系不上——” “我们就上门试试。” 我下班迟了半小时,司机小张也多等了半小时。 他开着车,好心提议:“夫人,工作太多的话,我可以向严总汇报。” “那还是别了。”我扯扯嘴角。 用过晚餐,我把那本三厘米厚的活动文件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做了十页的笔记。 真不愧是吴经理丢给我的工作,要顾及的细节多如牛毛,整个工作进程又赶,要稳扎稳打地完美完成,难如登天。 我只好根据要点简单做了一份方案出来,又和林瑜对照着彼此的内容修改了几遍,才勉强宣告完成初步方案。 夜晚十点,我放下文件,关上电脑,怀着激动万分的心情,正式启动人生第一台游戏机。 画面绚丽手柄顺畅,我几乎彻底沉浸在虚拟世界中,连点好的外卖都忘记多吃一口。 窗外风景逐渐被夜幕淹没,管家送过晚安奶,询问我今夜是否打算早点休息,我坚决摇头。 一直玩到手酸眼花,我侧卧在沙发上小憩,上下眼皮子打架,身上软得不住往沙发下滑。 都怪严承桉家的家具质量太好了。 我竭力支持撑自己,从睡梦迷蒙中扒开粘连的眼皮,手上握着的游戏机唰地一下滑落地板。 一片寂静的黑夜中,身后传来了推门声。 第3章 合作 房间一瞬灯光全开,亮度比游戏界面刺眼。 我怀里还抱着手柄,总不好在这时贸然起身,只好继续假寐。 深色大衣被搁置在门边,里面穿着件剪裁精良的白衬衫,一丝不苟的领带如今也刻意松开些许。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条缝,从这角度看过去,那人还怪肩宽腰细的,长腿朝着我迈过来,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我赶快紧紧闭上眼,用力得睫毛都在颤抖,祈祷他只是路过。 他却一步步继续靠近,直到在沙发前停下脚步—— 然后我身前的沙发轻轻下陷,男人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心脏砰砰直跳,想要平复的呼吸变得很乱,快慢轻重不定,眉眼间的肌肉因紧张而不住颤颤。 而后,我的面颊忽然一暖。 原是严承桉把手掌贴在了我脸侧。手心与面颊密不可分,他的体温一点点感染微凉的脸颊。 我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胸腔里的心跳震耳欲聋。 只好告诉自己,也许他只是闲得无聊,很快起身就走。 可严承桉却不遂我的愿,手掌始终贴在我的侧脸,只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摩挲着。 他的掌纹显然要比年轻的脸颊粗糙许多,一下下的抚摸就好像…… 好像独居的白领在出租房里养了一只小猫,在经历一整天痛苦的工作后,疲惫地回到家中却说不出倾诉的话。 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柔软的猫毛,来安慰自己。 我被自己的想法恶心了一下,不知这严承桉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他要是在身前坐一夜,我岂不是得躺在这一晚上? 代价未免太大了些,我权衡再三,决定装作被他吵醒,微微在他掌心里躲了躲,再用最慢的速度掀开眼帘。 最重要的是看向他的眼神,一定要懵懂无知。 严承桉垂头低眼,眉间轻皱,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等我?” 那可真是误会大了。 我连忙摇头否认,想要开口解释,他却没有听我多说话的意思,冷声轻哼,言语间是看透一切的傲慢。 仿佛我目前做的都是为了讨他欢心,而识人无数的严承桉早把我这些卑劣手段看透。 “我不会爱上你的。” 转身往餐桌去:“以后不用等。” 我望着他背影翻个白眼,小小打了个困倦的哈欠。 不过他出差两天深夜回来,我又刷了不少的消费额,似乎应该做点什么。 既然严承桉说合作关系,那我就把他当甲方嘛! 我很快说服了自己,就当这场婚姻是给自己找了第二份工作,把严承桉当甲方伺候,总不会出错了吧? 对着自己的饭票尽尽心,也是理所当然。 我提一口气,从沙发上爬起,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快步赶到严承桉身边,替他打开餐桌上的挂灯,轻巧拉开座椅,挂上礼貌微笑:“严总,您请坐。” 严承桉眉头皱得更深,掀起眼皮古怪地看我,顺势坐下。 “严总,您还没吃晚饭吧?冰箱里准备有意面和面包火腿,甜品的话有布丁,慕斯蛋糕和软曲奇,请问您有没有喜欢的呢?” 严承桉这下几乎是探究地望向我了,眉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表情也失去管理,嘴角不自然地扯着。 我不气馁,维持着标准微笑:“或者您想吃热一点的?那我去找厨师女士先做好不好,食材还有牛排三文鱼,您想吃中餐的话,也可以煮面和粥。” 他十分不自然地转过头,像是要躲避我的笑脸,又抿抿唇:“把意面热一下就好。” “好的。”我爽快应下,钻进厨房里把那盘准备好的意面放去加热,在微波炉转动的时间里,房间安静得可怕。 严承桉独自坐在灯下,脸上明暗交错,英俊侧颜恍若复古年代电影的截图。 还挺养眼的。我不自觉笑了笑,如果说成为挥霍无度豪门太太的代价是晚上帮他热一热冰箱中的自制预制菜,那这份工作也算划得来。 我另外切了两颗圣女果,加片薄荷叶进去摆盘,再倒一杯花果清茶,一同齐齐端到桌上。 “严总,您慢用。” 严承桉表情复杂得像染坊,青一片红一片,动作缓慢地把面条往嘴里塞,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又陷入了安静,我只能听见他慢悠悠的咀嚼声。 难道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吃?有点尴尬。 我努力回忆着看过的电视剧怎么演家庭主妇,忽而恍然大悟。 “严总,一会儿您是想淋浴,还是想泡澡呀?”我露出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扮演着体贴周到的主妇,“我这就去给浴缸放水?” “……行。”严承桉机械般咀嚼着深夜晚餐。 得到他点头,我秉承着自己的职业素养,立马就要到浴室去准备。 “等等,”他突然叫住我,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尴尬,还是无措,只是皱眉看我,语气里的傲慢也荡然无存,“没你这样做老婆的吧?” “啊?”我十分诚恳,“严总觉得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吗,我可以改进。” “像上班一样,”他听见严总的称谓,更是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改改吧,先别叫严总了,叫我名字就行。” 语罢,他熟练地掏出早已打好的发票,取下衬衫上别着的钢笔,洋洋洒洒签上严承桉三个字。 “如果觉得刷我的卡不方便,就拿去存自己账户里。”他补充上一句,“免得被外人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我和他的关系吗? 这哪儿叫误会啊,明明是事实。 我吐槽了两句接过发票,一眼就被数目上无数个0给晃晕了脑袋。 顿时笑得真心实意:“好的,承桉。” 此话一出,我光明正大地打量个哈欠:“有点困,明早还要上班,我先回去睡了。” 说罢转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至于身后的严承桉是何反应是何表情,就不是我需要在意的了。 次日早八,晨光普照众生。 我和林瑜在太阳光下此起彼伏地打着哈欠,对着屏幕上的方案发呆。 林瑜喝着黑咖啡,眼睛都要睁不开:“那,一会儿我们就电话联系,再直接发对面邮箱?” 我活动着困顿的大脑:“不行不行,我们一会儿先跟吴经理汇报一下初步的方案——免得他到时候又找我们麻烦。” 吴经理自然是对方案说不出什么的,顶多挑两个用语不恰当之类鸡毛蒜皮的毛病,来彰显他的权威。 在关键问题上却又顾左右而言他,潜台词就是我们成功了他领赏,我们失败了他不担责。 林瑜从办公室走出来,忿忿道:“我就知道他是这样。” “反正他现在是知道了,到时候想推也推不开。”我还在打哈欠,“咱们照做就行。” 邮件发完电话打完,迟迟不见回复。 吴经理接到通知,说一会儿有总部视频会议,叫我准备了投影仪,午休后一起观看。 我好不容易处理完,又给自己点了杯拿铁,续命一般往嘴里灌。 “你昨天几点睡的?”这下林瑜也忍不住皱眉头了,“怎么这么困。” 我回想,昨天,哦不对,今天凌晨,严承桉回到时,都快一点半了。 我上床睡觉时起码凌晨两点,可不困么? “没休息好,”我揉脸搓眼睛,浑身像灌铅一般沉重,“等会议开始我补补觉。” 投影屏幕上骤然开始连接总部的视频线路,一个会议室出现在画面里,两侧齐刷刷高管列坐,而坐在最中间那位…… “大家好,我是严承桉。” 他没望镜头,简单说了几句,便由接下来的人发言了。 办公室里响起幽幽慨叹:“啧啧,真是青年才俊啊……” “想想他是大大**oss,我就不觉得帅了。” “不是我的男人没必要长成那样。” “如果他愿意把我的年假翻一倍,我可以夸他几句,哈哈哈。” 我在林瑜的刻意遮挡下闭上眼睛,耳畔的议论却字字清晰,怎么也无法入眠。 “诶诶,吴经理来了。”林瑜放风得认真,猛的推了我一把。 我立即睁眼端坐,望向投影的画面。 镜头没对着严承桉继续拍,毕竟这是公司会议,又不是他的个人出场秀。 身后的王琪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看见没有,严总旁边那么大一杯咖啡。” “脸上那黑眼圈还用说嘛,指不定去哪儿潇洒了。” 我抬眼往屏幕里注意了一下,果然见着严承桉垂头捏着眉心,眼下还挂着镜头里都看得见的乌青。 心中咯噔一声,我脑子里的困意都被驱散了。 不会是因为……我昨晚给他倒那杯花茶吧? 做他老婆可是我的第二份工作,才上岗两天就把老板折磨成这样。 虽然这位老板不会扣我工资,但希望他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扣我的信用卡消费额。 “真的诶,”林瑜望向我,八卦道,“你说是不是他白月光回国了?然后痛苦挣扎,一夜难眠呐!” 如果花茶里面的咖啡因是严承桉白月光的话,那倒是挺可能的。 我心虚地抿起嘴,不再讲话。 会议一直拖到下班才开完,而我和林瑜的邮箱始终空空如也。 “没办法,今天再得不到确切回复的话,根本赶不上进度。”我有点抱歉地看向林瑜,“咱们去线下堵吧,予界公司下班时间比我们迟半个小时。” 林瑜脸上纠结:“啊?可是我今晚没空。” “那……我自己去。”我咬咬牙,下定决心,“反正你也没谈过合作,我一个人就行。” 说是这么说,可地铁晚高峰人挤人叠罗汉,打车却又是堵得水泄不通,在路上动都不能动。 眼看着予界公司下班的时间都要到了,我才将将赶到大门,和前台说了自己的需求。 前台客气地笑着:“抱歉哦,虞总已经下班了,您把方案留下就好。” 我“嗯”了一声,有些丧气。 这种留下的文件,做领导的多半不会看的。 我低着头往外走,打算联系司机过来接我。 手机上却挂了几个未接来电,联系人赫然写着严承桉的名字。 我心中大叫不好,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播回去。 “下班了吗,”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如秋夜冷清,“方不方便一起回老宅,和家里长辈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