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勘破狐狸窗》 第1章 夏油 杰 是2006年9月的事，夏油杰受夜蛾校长委托，到千代田区东京站，接新生入学，“是秋田来的新生。”夜蛾正道这么说，“因为要和高层开会的缘故，悟也在出任务，所以劳烦你去一趟。” 所以就去了，丸子头扎起，穿着夏季制服，等在火车站门口，看熙熙攘攘的人流，猜新生的样子。 “啊，是夏油君。”因为是事先留过联系方式，那个用秋田犬当头像的女孩子，倒是看起来相当元气，束着清爽的马尾，穿着及膝的暗绿色娃娃领格子连衣裙，乖巧而气血充沛的类型，可惜要到咒术世界来了啊，不知道足不足够强大到能接受要面对的一切。 “你认识我吗？”他很自然得接过对方手里的行李袋。 “是的，夏油学长。”她很自然的回答，抓着自己的双肩包带，微微鞠躬，“我是排球社的日野海，以前看到过学长打篮球。” “啊，是学妹啊。”他都快忘了，像是上辈子的事，“那真是。”巧啊。 “那个时候就知道学长能看见咒灵了。”她这么回答，“见到过一两次。” “所以，咒术和咒灵相关的基本常识，都清楚了吗。”那倒是能省很多事，比如说，怎么在不吓到她的情况下，解释情况。 “或许不是高专的版本。”她苦恼的回答，“我只是知道自己要来上宗教法人学校。” “啊。”他这么回答，“有信仰吗。”两个人找到了一个街心公园，在长椅上坐下。东京的8月底尚且炎热得不行，蝉在声嘶力竭的发出鸣叫，好在他们坐的那个位置在树荫下，能看见空地上在铁圈弹簧上摇晃的褪色木马，对面的墙角开着粉白相间的大片紫阳花。 “小时候会因为看到常人所不能见的事物而哭闹。”她从双肩包中取出自己的水壶，摁开杯盖喝一口，然后把水瓶放在大腿上，裙摆规规矩矩的盖住膝盖，夏油杰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截小腿和白色的袜子，“母亲带我去找家里归属的寺主，她看了看，说没有什么毛病，只是因为命理上看身弱的缘故，平时要小心冲撞，然后后来就写了推荐信，说如果这个问题影响到生活了，可以考虑到东京咒术高专来上学。” “家里是做什么的。”看起来是很有规矩人家的小孩。 “父亲是一家小出版社的编辑，母亲帮忙看着家里的书店。”她捧着水壶微笑，“所以对怪谈物语之类的东西很熟悉。” “那就好办啦。”夏油杰看着头顶的树荫，“咒灵是人类负面情绪所形成的怪物，而咒术师是身据【术式】天赋的特殊人群，具有彻底祓除咒灵的能力，你来咒术高专就是为了学习这个。” 她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所以你的术式是什么，现在知道了吗。”咒术高专是以宗教法人学校的身份登记的，倒是没想到宗教界的人也有所耳闻，还能推荐学生来。 “是【震】。”她解释，“就是，我能够控制东西发出颤动，但是频率和幅度，不太清楚，没有挑战过。” “倒是很有趣的术式。”夏油杰看了看手机，“辅助监督来了，如果不想逛一逛东京的话，就直接上车？” “之前来过几次，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她把水瓶收到包里，乖乖跟着他上了车，坐在后座。 还是个听话的小孩子呢，夏油杰想。 而日野海的脑子，快炸了。 那可是，夏油杰啊。 每个国中女生都有那么个求而不得的暗恋对象，不必有任何交集，只需要满怀憧憬，甚至因为满怀憧憬而更不愿意付诸行动，但凡看看那个人白衬衫上折射的晚霞辉光就好，但凡看看他西装裤上因为行动而出现的褶子就好。 她的心像剧烈摇晃后新开的汽水，咕嘟咕嘟得喷涌着棕色的气泡。 也曾经站在篮球场边看他打过篮球，也曾经在榜上看过他的成绩，也曾经在楼道上寻找过他的身影。听说过他去东京念书，听说过他留起长发，听说他打耳洞戴黑色耳钉。 而现在他们坐在同一辆黑色轿车后桌上，像那部叫《情人》的电影。 “日野桑。”夏油杰的声音唤她心猿意马回现实，“体温变高了吗，没事吧。” “没事。”她匆忙把窗户摇下，“山路太晃了，好像晕车。”外面绿意随着热浪狂风倾泻进开着冷风的车里，好像夏夜闻见新鲜西瓜切开的腥气，看过的恋爱攻略和小技巧在脑中晃动，像一杯西瓜冰沙混在一起。 她大口吞食风，像在关键的排球比赛前调整呼吸，等待关键时刻在网前的高高跃起。 夏油杰大概发现了她的窘迫，也没有再逼，只是轻轻解释，“这一期大概也是会有三名学生，另两位已经到了，是男生，七海建人和灰原雄。” “好。”日野海点点头，排球是男女混合的运动，她倒也不是不习惯和男生一起相处。 “然后你们还有一个二年级的学姐，家入硝子，两个个学长，五条悟，和我。”另一侧的男生微微欠身，他已经很高了，具有某种危险的压迫感，“这就是目前的在校生，我们上一届没有人入学，所以可能大部分时间会在一起上体术课。”他靠会靠背上，“如果之前在体育社团里的话，大概就有有数了，体术课程，会比社团里的训练，更加残酷。” “所以参考书和课本，在哪里能买到呢？”这些具体问题足够把她拉回现实。 “教室里会有书橱，更多的知识在图书馆和实战。”他这么回答，“上午上完课，下午如果不是体术课的话，应该就要开始外出任务了。”然后沉吟了一下，“不过会给你们评级，然后分派相应的任务，大部分时候，不会超出你们的能力范围。”看起来表情阴郁了许多，但整体还是相对和缓的态度。 在相对漫长的山路之后，日野站在山下的时候，看着高专恢宏的木制建筑，也不禁发出赞叹声，然后，记得及时转头向夏油杰，鼓起勇气，“所以，我可以问一下，夏油学长的号码吗？” “啊。”他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但如果在外面做任务的话，我可能并不能及时回复信息。” “只是，希望在紧急情况下，家里人可以联系夏油前辈。”她几乎要鞠躬九十度了。 夏油杰笑了一下，把手机拿过去，输了自己私人号码。 第2章 七海 建人 “咒术师是狗屎。” 同学七海建人在痛苦的跑完五十圈后，如此评价。 而日野海只是在想，还是同龄的男同学相处起来比较舒服，灰原像一条狗，七海像一条丧家狗，而她呢，是通过不断试探比较，最终成功当上的，领头狗。 但夏油杰是什么呢，是狗永远无法挑战的，人。 因为只有三个人的缘故，夜蛾安排了他作为她的对练对手，好在长期浸淫在体育社团的缘故，在自由搏击中她仍然可以保持，专业素养。但是如果出了运动场，那可未必。 “做得不错。”夏油杰在自动贩卖机前给她买饮料，“要什么，可乐？” “可乐。”她不敢看他，听见罐子落下的声音，他还记得打开了用纸巾垫着递给她，来防止上面的水珠沾到手，“夏油学长确实是，很温柔啊。” “习惯了吧。”他这么回答，“而且确实是辛苦了。” 她捧着易拉罐，心跳如鼓，连问他是否对所有人温柔都问不出口，因为心知确实如此。只敢看他黑色运动卫衣一圈领口，不敢上抬半分。 这下好了，这罐子怕不是要收在抽屉里，不愿意丢掉。 “明天下午要出任务了吧。”他给自己也买了一罐可乐，等待罐子落下的时候问她。 “是的。”海的评级定的是三级，一个不错的评价，身边的七海和灰原也一样，他们的小队已经可以解决许多轻松的二级咒灵任务，“中午可能要吃饱一点，晚上估计吃不下。”她倒不像那两个男生那么心大，一结束不是烤肉就是炸鸡，看到那些血呼刺啦的生肉，很难不想到曾经看到的东西。 罐子当啷一声落下，夏油杰笑了一声。 这种时候倒不像是温柔，像是什么可怖的鬼神，在暗地里发笑。 “对所有人都温柔的话，会很辛苦吧。”好像有什么控制不住的东西就从嘴里滑出来了，海听见肚子里的可乐在咕噜咕噜冒泡，“要关注到那么多人。” “啊。”她听见他这么回答，握着装在易拉罐里的冰可乐看天，“因为是强者的缘故。毕竟已经是特级了。” 可恶啊，被他装到了。 日野海是一个，典型的日本女孩子，意思是，她能够敏感得感觉到感知到周围人的需求，并且扮演一个宜人的捧场形象。 比如七海建人，丧家狗同学，他需要的不是直接的赞誉和崇拜，而是，“这事没你不行”的独一无二感觉，而灰原雄，犬系同学，他需要的倒是直接的赞誉和崇拜，但是把超出他能力的事情交给他，那就会办砸。 二者的特点中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希望她能干，但是当一个不抢他们风头的辅助。 所以她选择的咒具是弓。 带有咒力的箭矢，在大部分情况下可以清除周围的伴生咒灵，适当削弱主咒灵，然后通过发动术式【震】让主咒灵陷入晕眩，七海上去就是一刀【瓦洛瓦洛】，或者灰原上去一拳，非常完美的一套配合技能。 夏油杰很是鼓励这种团体战法，但还是下了死功夫调教她的体术，他自己是宝可梦召唤师，但是近战也是一把一的好手，“你现在的问题还是没有匹配的对手。虽然我不会留手，但是你知道我不会杀了你。” 这么说话的人是用寸止把手停在咽喉上空，海反正是没有什么旖旎心思，“所以我有可能有赢过你一天吗？” “目前没有。”他收了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膝盖和手肘的运用已经不错了。” “我还是再一个人练练吧。”如果长久以来保持在这种师傅和学徒，学长和学妹之间的压制性权力结构里，日野海觉得自己脑子里清醒得很，但是夏油杰这个人令人厌烦的地方是他爆棚的保护欲，像狐狸的尾巴拂过人手。 她去洗澡，在热水里能感觉到安慰。 她在晚上的时候给国中社团里的朋友纱织发短信：“今天又和夏油学长对练了。” 纱织回得很快：“哟，有什么新进展？” “他，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海捏着手机，打字又删掉，“我好像更了解他了，又好像更不懂。”夏油杰像一柄没有刀镡的剑，如果不小心的话就会割伤持着人的手。 “保护好自己啊。”纱织有些忧心忡忡的回复，“虽然东京很好，但是大家都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跑到宗教学校去读书。” “同学还可以的。”海这么回短信，“对我挺好的。”这或许是咒术高专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有没有想过毕业以后不当职业咒术师的事。”在那天，抱着咒骸从地下的电影室出来的时候，日野海问七海。他们刚看完三部《蚯蚓人》，被咒骸揍得七荤八素也就算了，涉及人体改造的血浆片实在是让人接受不来。 “来都来了。”他这么回答。 “听说冥冥学姐成了只看金钱接任务的自由咒术师。”海手里那只是个缝得乱七八糟的稻荷狐狸，“真希望有那么一天啊。” “那要先成为一级吧。”有1/4丹麦血统的金发同学这么回答，他手里的是个河童，夜蛾校长的审美确实令人不敢恭维，“你没有被夜蛾问过吗？被咒骸揍到生死之间，问为什么要当咒术师。” “是好奇心。”日野海如此回答，“想知道咒术世界是怎么样的，人心中负面情绪产生的咒灵是什么样的，咒术师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在那个幽暗得，点着蜡烛，地板上反射着微光的房间，心中的火焰也因此分外分明。但好像进入以后发现是一个职业技术学校，并没有什么别的出路和选择，同学也很少，而且一开始就被当做咒术世界的有生力量用，比如有个叫五条悟的学长，好像她来了一个月就没有见到面，据说是被打发到北海道去出长差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咒术世界的最强现在是个高专二年级学生，这是很讽刺的事情吧。 从各种角度上看似乎都不太正常。 “七海君当时回答了什么。”海如是问。 “既然能看见咒灵。”七海建人如此回答，“那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 “听起来好中二。”她手里那只狐狸也要揍人了，“我以后应该不会想当职业咒术师吧。” 七海建人看起来怔了一下，然后问，“为什么。” “想到日本之外的地方看看。”她这么回答，“但是当咒术师的话也不错，可以攒点钱，然后到处看一下，然后回来，只是一项工作而已。在这个社会里能找到什么擅长而且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是很难的事。” “像个大人一样。”七海这么回应。 “是啊。”日野海如此回答，“所以做咒术师有收入很好，钱毕竟能买到自由。” 第3章 家入 硝子 家入学姐倒是终于有空腾出手来，带日野海去涉谷吃饭，慷慨得让她自己选，最后定的是一风堂的拉面。 “倒是没想到是喜欢吃拉面的人呢。”硝子学姐留着短发，看起来就非常聪明。 “因为以前部活结束的话，会独自去吃一碗。”日野认认真真得把豆芽和海苔先吃完，然后是面条，留了一快叉烧，又要了一份替玉，她吃饭并不快，“觉得是很轻松的事，在家里的餐桌上，会感觉压力有点大。” “很严厉吗？”硝子学姐有点好奇。 “算是吧。”日野对此感到苦恼，“父亲是杂志主编嘛，母亲又是书店的店长，做事都很细致，会显得我很大意。”而且规矩很大。 “是好人家的小孩啊。”硝子学姐在笑，“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因为很压抑吧。”日野如此回答，“所以想快点离开，跑得越远越好。”倒也是实话了，所以能有自己的收入是好的，能靠劳动挣钱也是好的，能离开秋田那样的小地方，来东京念书那更是好的，“喜欢东京，东京好大。” “真得是小孩子啊。”硝子在笑，“等五条回来，他最爱把所有人叫上一起玩。” “五条学长吗？”日野看着浓厚的汤里的面条逐渐泡到半软，“他不是最强？” “见到了就知道了，完全是爱表现的小孩。”硝子在笑，“不过你对咒术师这份工作看起来适应得很好。” “也不算是适应。”她对此感到苦恼，“只是好像确实我到什么地方都会适应的很好。” “天生是干这行的材料啊。”硝子从怀里摸出一盒柔和七星，“我去抽根烟？” “好，我等您回来。”日野专心挑碗里的拉面，在犹豫要不要问学姐五条学长和夏油学长的事，毕竟夏油学长出现在学校的时间就已经很少，更别说这位神出鬼没的五条学长了。 在她划拉拉面的时间里，硝子学姐抽完了烟，回来。 “硝子学姐，是城市里的小孩吧。”日野看着棕色头发的学姐。 “怎么了吗。”硝子学姐剥了一个棒棒糖，给她也递了一个。 “在乡下，东北地区的山里，人与人之间相互的恶意，并不会以咒灵的方式产生。”日野海慢慢吃自己的拉面，“一般就直接发泄出来了，用各种方式。”如果是经常面对人类尸体的硝子学姐，应该不会被她谈论的东西吓到吧，“虽然说熊是很可怕的东西，会人立起来，开门闯到房间里，开冰箱找吃的。但是有的时候我不知道是熊可怕一点，还是人可怕一点。”所以后来去了仙台上学，处在城市里的小孩中间的时候，会惊讶于大家互相之间竟然如此有礼，“咒灵本来就是弱者的反抗，但是超越了人与鬼神之间的界限。” “所以说对咒术师这门工作适应的很好吗？”硝子学姐叼着棒棒糖，托着腮帮子，看着日野，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 “是的。”日野如此回答，“因为觉得除了同伴，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好像如果让我去杀人的话，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你这样的话，有变成诅咒师的危险哦。”硝子学姐这么回答。 “不习惯反社会。”这倒是真的，“对普通人虽然没有善意吧，但也没有无端的恶念，滥杀无辜会让自己产生负面情绪的吧。”日野海端起拉面碗，开始喝最后几口汤。 “真是天生适合当咒术师的人。”硝子学姐笑得很厉害，“真想看到你见到五条的场面啊。” 黄毛？白毛。 但反正五条学长就是，看起来很像，不良。 从口癖也好，体态也好，日野悄悄问七海，“有没有觉得五条学长，有点，喜欢搔首弄姿。”七海瞥了她一眼，他不是喜欢议论人的人，但恐怕对他来说，夏油学长也有点喜欢搔首弄姿——而灰原则是很纯粹的星星眼崇拜，一种蠢狗。 “好久没有活动筋骨啦。”五条学长在体育馆里深深拉伸，“让我来看看学弟学妹们是什么水平。” 毫无疑问，他们当然就都被打倒了。可能日野是得到了某些好待遇的人：指是用手抓着脸摁在地上而非脚踩。 “弓的准头不错。”蓝眼睛的白毛学长俯瞰着被摁在地上的学妹，“有没有考虑过升磅，仅仅是这个重量的话，可能还不够给无下限造成影响哦。” 日野挣扎了一下，然后在地上被摁着脸点点头。 “好啦，一起去吃烤肉吧。我请客。”五条学长终于把屁股从七海的脸上挪开，转向另一边，“杰，孩子带的不错。” 那个时候在阴影里的夏油学长才出来，他看起来倒还是很风轻云淡的样子，“下手倒还是有分寸一点吧。” “咒灵才不会管这些啦。”五条学长重新把墨镜往上推，从地上爬起来的日野才意识到他的镜片好像是不透光的黑色，好像是盲人那样，这就是，六眼吗。 但反正就是一帮人热热闹闹的往山下的地上铁车站走，灰原像条好狗一样绕着新来的强者脚边打转，而头狗和丧家狗都没怎么说话，沉浸在低气压里落在最后。夏油杰很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步子慢了一点下来，“其实你们都已经做得很好了。” “果然是最强啊。”七海这么回答。 “最强也可以随便把人的脸坐在屁股下面吗？”日野其实，挺不高兴的。 “还是高自尊小孩吗？”夏油看起来有点饶有兴味，“是哦，确实是可以的。” 日野决定别过脸，不去跟他说话，硝子学姐走在前面，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日野像见到救星一样扑过去，“学姐是怎么在这群人里活下来的。” “怎么了吗？”硝子学姐看起来觉得有点好笑。 “就像男厕所。”日野做了个捏鼻子的表情，“为什么要在意是不是最强这种事啊。” 前面的五条学长大概听见了，他甚至没转过头，“因为会死。”这是一个天气晴朗的秋天，盘山马路边上的人行道上分布着石灯笼，黄叶子踩上去会发出薯片那样脆脆的碎裂声，时不时可以看见远处一株秀逸的红枫，在深浅不同的黄色树木中十分显眼。边上好像很少有车开过，但是十七岁的人在向十六岁的人认真解释一件相当严肃的事情。 “那家伙可以看见背后的人。”硝子学姐跟日野说，“但是在背后说他坏话是可以的。” “喂。”五条学长看起来有点无奈，“能不能不要在学妹面前败坏我的形象。” “但学长这样挺好的。”日野挽着硝子学姐的胳膊，担心自己因为踩到太干燥的叶子二会在山路上滑倒，“如果这真得是咒术世界的规则的话，早告诉我们，也是很重要的吧。” “狗腿。”硝子学姐笑。 第4章 五条 悟 所以最后定了去吃烤肉，然后唱卡拉ok，在包厢里的一片喧嚣中，五条悟在卡座上戳夏油杰，“学妹一直在看你。” “是吗。”夏油杰如此回复，“说不定在看你。”她看起来只是在这么热闹的场面里手足无措而已，像只兔子那样坐在硝子旁边，但其实是只小猎犬之类的灵活动物，做事情有一股令人欣赏的狠劲。 “是吗，你看她的裤子。”五条悟从墨镜上面看他，“定制款哦。” “那是马乘袴。”夏油杰有点无奈，“她的咒具是弓的话，定制要求要这样的裤子也没有什么令人意外的吧。”但看起来也是改良过的，只是要求裤子上加了更多的宽褶子来方便行动，所以看起来确实是很宽大的裤子，但是和他的束脚款除了廓形上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灰原雄在上面唱得起劲，她看起来确实，表情有点扭曲，看起来不太适应多人场合。 “你跟她是同一个国中的，之前认识吗？”悟在翻手机上的消息。 “不认识。”确实不认识，可能见过面，但是没印象了。 “切。”悟看起来发现挖掘不出来什么，于是看起来又去准备下一首歌了。 但是因为悟提了的缘故，所以夏油杰在回去的电车上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确实没有比关注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更多关注她一点，生活上她好像也是和硝子呆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锻炼很认真，没事的时候好像会看许多杂书，带着随身听，在自动贩卖机前总是要冰的原味可乐，但日常的话还是喜欢茶多过咖啡，好像喜爱的食物是拉面。 如果问的是七海和灰原的话，可能也会得到同样的一整套答案。比如七海更省心一点，灰原更开朗一点，之类的。 他拉着扶手转头，看见日野和硝子站在一起，用玳瑁纹样的抓夹挽着头发，在看着窗玻璃出神，可能也有一些小声的对话。她好像总是有这样发呆的状态，看着窗外快速略过的城市风景，好像和干净现代的车厢格格不入。就像他如果在体育馆里要跟她讲什么的时候，她也并不怎么看他眼睛，目光总是停留在领口的位置。 当然也有可能是身高的关系。 大概是这个瞬间，他才对日野海到底除了“气血充足”之外有了长成什么样的具体印象，弯眉毛，眼神平和的大眼睛，有点翘的鼻子，菱形的嘴唇，嘴角尖尖，皮肤白皙，个子可能比硝子还高一点，好像是因为国中就是排球队的正选的原因。 印象里腿确实很长，踢人的时候确实很有力。 他在心里发笑，觉得自己也会这么看一个女孩子很有意思。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咒术高专的人，为什么看起来都在压抑什么。”日野在山道上和硝子说话，没有节日，没有庆典，没有狂欢，所有人都像进入了社会一样的在工作，“但是后来看到了五条学长。”电车只开到山脚，他们还要翻一座山才能到山间谷地里的高专，这种私事也不可能让辅助监督参与，好在很快就越过了天元大人结界边界的鸟居，剩下的就是安全的山路。 “他一点都不压抑对吧。”硝子学姐笑了一下。 “是一个只有最强才可以为所欲为的世界。”日野海觉得自己更坚定了要成为自由咒术师的决心，“那我宁可当一条流浪狗。” “不要总是用狗来比自己。”硝子学姐在笑，“海比狗要有思想多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在情感表达上，似乎有一些障碍。”日野海用八根手指头搭成一个菱形的狐狸窗，置于眼前，望向长长的台阶，“以前没有这么明显，但是确实不愿意放声歌唱。”这是一个民俗上的行为，如果看到鬼火，赶紧摆出这样的手势，就可以看见其实是狐狸在嫁女，是一个看到魔物真面目和鬼魂真相的方法。 “是因为和他们不是很熟吧。”硝子这么回答，“和五条又是第一次见面。” “还被打扁在地上。”日野很是泄气，放下手里的狐狸窗，“以前有我在的排球比赛总是会赢得。”她可是网前得的主攻，那个时候也是男女混合的队伍，和社团里的人在排球场之外也相当融洽。 “这么在意输赢吗？”硝子学姐在路灯下问。 “只是不喜欢被看不起。”日野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在意这样的事了，“虽然不想说什么输赢不重要的事，但是夏油学长不会让人输得这么难看。”又不是宠物，或者咒骸之类单纯的工具。 因为是秋天的缘故，天气正在转凉，有半透明翅膀小虫子在绕着路边的石灯笼暖黄色的光晕旋转，但是蜻蛉这样的生物，恐怕是活不过秋天的。 “喜欢夏油一点还是五条一点。”硝子学姐的声音很轻。 “夏油。”她回答的飞快，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但还好是在黑暗中，她们又远远走在队伍的前面，于是飞快的补充，“夏油学长更像个前辈。” “啊。”硝子学姐的声音拖长，“喜欢夏油一点。” “硝子学姐！”日野觉得自己麻烦大了，“请不要这么说，这会带来麻烦的。”单单是想到夏油杰以后如果在体术课上刻意避嫌，就已经是很令人烦恼的事了。但好在她们已经可以遥遥望见女生宿舍了，那显然问题就没有那么大。 于是快快回到了宿舍，给纱织发消息，“不妙！好像被学姐发现了。” “那不如直接说？”纱织回消息一如既往的很快。 “没有必要。”因为知道不会被接受，即使是日野海，也会觉得这事有违某种道德，夏油杰只是把她当成后辈来照顾而已，她动心更像是违逆他好意的行为，好像他对别人有什么图谋的人。 他只是希望别人都说他好而已。 第5章 庵 歌姬 “没想到是料理能手呢。”歌姬学姐虽然在京都当上了实习教师，但并不足够带队来参加交流会的资历，毕竟学生里有禅院直哉这样的刺头，但是学姐本人总归还是希望东京和京都的学生相处友善的。 而且她和硝子学姐是很好的朋友。 灰原正在厨房里忙碌得烤制鳗鱼，因为夸奖而显得很高兴，“是的，从小就在家里帮忙了。”他好像是静冈人，一个盛产鳗鱼和蜜瓜的地方。 七海正在一边，卷起袖子不知道怎么帮忙，面前已经切了一大堆土豆和胡萝卜块，大概是准备下进另一边的咖喱锅里的，硝子学姐在切生鱼，准备和歌姬学姐一起捏寿司，日野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在烹调的味增烧肉有点拿不出手。 “歌姬学姐，是巫女吗。”日野把打好的米饭递给歌姬，悄悄问，能在咒术世界里看到女孩子总是令人快乐的。 “是哦。”歌姬学姐看起来很喜欢这个问题，“在奈良春日大社正经见习过，现在家里也是神官。”她对后辈也是很友善的，“如果今年被打败了的话，明年就要来京都了，欢迎来玩哦。”她转头看向硝子，“五条和夏油呢？今年还参加吗。” “出任务去了。”硝子在嘴上叼着没点燃的烟，“他们两个都评上特级了，大概也忙得很，所以今年的两校交流默认不参加，不然怎么打。” “真遗憾。”歌姬学姐托着腮，“我这里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禅院家学生，嚷嚷着要给五条好看。”她伸手把硝子嘴上的烟摘掉，“不过硝子还是戒掉烟吧，对身体不好呢。” “下次吧，下次就考虑。”硝子看起来也不反抗，她和歌姬学姐之间有一种自然流动的亲密。 灰原端着做好的鳗鱼过来，“说起来，海，夏油前辈让我问你，你是不是有点害怕他所以回避。” “这是可以当着所有人问的吗？”日野觉得整个人脸都腾得红了，在厨房蒸腾的热气中，在所有人的目光里，“他的意思是觉得我对他有意见是吧。”事实上所有人都在看她，是一种非常暧昧的气氛，但她清楚地知道夏油杰大概是怎么去问灰原的：如果说来到高专的一个半月她对夏油杰的了解有什么长进的话，大概就是知道他的好意是不容拒绝的。 而她就是不太喜欢在他一个人在体育馆锻炼的时候进去而已。 她其实也不喜欢喝冰可乐，但是他那次给自己就选了这个。 “所以对夏油有意见吗？”硝子学姐看起来也是一种恶作剧的兴奋感。 “像回避五条学长一样回避。”日野海不得不指出这一点，“他们都很喜欢别人敬仰得看他们。”有一种天生的对目光的渴望，而她更内省一点，不太喜欢和熟悉的人之外的人打交道。 “啊。”这么说歌姬学姐马上有同感了，“总是觉得自己厉害的要死，” “但是夏油学长和五条学长不太一样。”日野盯着米饭上热腾腾的蒸汽，“五条学长不在意这些。”所以反倒是可以放心信任的对象吧。 “被学妹讨厌了吗。”夏油杰给日野海递可乐的时候如是问，是秋末的天气，有的树上还半黄半绿，有的树上只零星在梢头还挂着半透明的黄叶子。 还是夜蛾的体术训练结束，他们在室外呼吸空气。夏油杰刚从任务里回来，又吃了五六个咒灵球，很难忍受喉咙里恶心的感受，可能下手比平时重了点。 “如果学长不这样做的话。”她脸上贴着绷带，交流会和禅院直哉的对决让她的眼睛下面被细细划伤了一道，虽然有用反转治疗了内脏的问题，但是这种伤口确实还是等它自然长好不太容易留疤，“学长希望我怎么喜欢你呢？”她转头看他，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直视他，脸色通红，弯眉毛，菱形的嘴唇，嘴角尖尖，杏仁眼睛里大概是，愤怒的表情。 “生气了吗。”他这么回答，冰可乐还在手里，只是停滞在半空。 他也，有点，生气啊。 “因为不喜欢被照顾。”她讲话斩钉截铁，秋田犬在汪汪叫，“学长很温柔，我很感激，但是学长不应该这么做。”夏油杰认真回忆了下，硝子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想要什么呢？”倒也是，很有趣的回答。 “不想要麻烦。”她看起来一下子泄了气，在刚才的时候他们可能靠得很近，但是现在，她又在往回缩，看起来，委屈得要哭的样子，但到底还是没哭的，“我是有思想有情感的人啊，学长。” 夏油杰觉得，自己没有听懂，但是再逼下去，可能真得要哭了。 他沉默了一下，别扭得拍了拍她肩膀，把冰可乐打开了，决定自己喝掉它。 冰凉带气的甜饮料尝起来也没什么味道，只能感受到碳酸在舌头上跳来跳去的感觉，像吞一串蝴蝶进肚子里。 然后他三句话把学妹差点问哭的事就在咒术高专里迅速传开了，连夜蛾正道校长都来问话，“你小子怎么回事？” “体术对练的时候好像下手重了一点。”风轻云淡的糊弄过去了。 但这个回答显然在硝子那里糊弄不过去，她找上门了，“你怎么搞的。” “问她为什么讨厌我而已。”夏油杰也不知道怎么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像他才是被排斥的那个吧，这种事情在国中的时候从未发生，女孩子怎么比特级咒灵都还要难搞。他在教室的走廊被拦住，外面是一片蓝色晴空，有雁群结阵滑过。 “她怎么回答的？”硝子似笑非笑。 “说自己是有思想有感情的人。”他确实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思想跳跃，“心思也太难猜了吧。”这就是为什么会花那么长时间一个人发呆，在电车里凝视窗外吗？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有那么愉悦吗？ 现在是硝子在笑了，她拍了拍他肩，带了点同情的眼神，“我以为灰原已经把答案带回来给你了。” “那倒也不像是个答案。”他的困惑更深，甚至有些恼怒。 “有没有可能，学妹喜欢你。”硝子神色认真，她叼了根烟在嘴上。 夏油杰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给她点上火，表示不明觉厉。 “她不希望被当成小孩子来看。”硝子夹着烟，抬头看蓝天，“所以希望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行动，而不是由你来为她做决定。”她轻轻吐一口烟，“那孩子啊，很有自己的主意。” “所以她喜欢我吗？”夏油杰没明白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你喜欢她吗？”硝子在牙齿间叼着烟，手插在兜里，似笑非笑的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