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记》 第1章 第 1 章 南风呼啸,火势愈发强烈,挂着“白府”二字的牌匾坠入大火中,白芷敛强忍泪水拼命逃离身后的府邸。 裙摆染上尘土,皙白的手臂上不停地滴落血珠。 她不敢停,只能一路往前跑。 明明是月圆之夜,桂花飘香十里的团圆佳节。 一夕之间,自己落得个家破人亡,秋意凉风侵入,她撑着颤抖的身子来到写着“万福寺”三字牌匾的外头。 白芷敛迅速调理情绪,握住门环急促敲击三声。 寒风入邪,四周的环境时不时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声,她不觉地环抱胳膊,频频回头警惕有没有人追上来,直到门被打开。 一个小僧人跨门而出,见到白芷敛停下动作,随即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请问施主有何事?” “小女乃流氏流云,受人推荐前来拜明康大师为师。” 白芷敛身子挺正,目光直直,望向小僧人。 她心知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决不能错过。 家族遭人算计灭门,族人临时前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给自己易容,送自己离开。 白芷敛深知自己是解救家族的唯一救命稻草,她需要先躲藏再找一个机会替家族翻案找出陷害家族的凶手,这是支撑她目前的希望。 只是,世代医家白家自此消失,从此邑诚四大变成三大家,她做不到父亲那样,仅有的私心不过是希望族人能够活下来。 眼下白芷敛能做的事是受到明康大师的庇佑,然后调查污蔑白家灭门的凶手想办法进邑诚,呈上证据给陛下,请求陛下替白家翻案。 即便当初下令灭白家的是陛下,无论如何她也不愿相信,因为父亲曾经常提起陛下与他是发小、性命之交,所以她一定要弄清真相到底是什么! 小僧人朝她点头,侧过身领她进门。 万福寺的长廊与宫内长廊极为相似,身处的感觉大相径庭,月光照射在地上,一道长长的影子在女子前方拉长。 是一个披着袈裟白色胡须的僧人。 随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小僧人,小僧人分别站在他的身后旁侧,几人纷纷向白芷敛点了点头。 “这位便是流施主吧。” 说话的语气很是笃定,仿佛早有预料。 “流云拜见明康大师。” 白芷敛带有三分疏离,七分冷淡,面上的表情又不失礼貌回应。 而后明康大师吩咐其他僧人离去,他领着她踏进红漆禅房。 “白家灭门,白施主节哀,万事皆有缘定”,明康大师朝她躬了躬身子,又继续说道,“令尊将你托付于我,对外名义上就为我徒。在下对于医术虽不如令尊,却也略懂一二。有什么疑惑找贫僧即可,以后你就是万福寺的弟子了。” 白芷敛不动声色,启唇还想说些什么,对方直接打断她,“天色已晚,流施主一路奔波,这里是贫僧给流施主安排的禅房,还请施主早早休息。” 白芷敛前不久遭遇巨大变故,来到这心里的迫切急不可耐,碍于明康大师的话,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寄人篱下,任人差遣的道理她再懂不过。 “好,多谢大师。” 话音结束,白芷敛闭门后,那道身影迟迟未曾离去。 夜间,白芷敛辗转反侧,她睁眼闭眼全是那场大火,关于族人的下场、去留、判决等等,一概不清。 她很想知道现在族人的情况如何。 月光透过窗桕打在床边,突如其来的一阵清香飘进房内,白芷敛闻着闻着自然而然地睡着了。 翌日,白芷敛坐在对镜前,镜里的她面容清冽如雪,眸光似云雾,自带几分清冷疏离。 她摩挲着手里的手工人皮面具,面具的样子与她的长相相差甚大,若不是为了生存,她也不用顶着不属于自己的长相苟活。 出了万福寺,她遇到明康大师,询问附近可以采药的山里。 “流施主这是?” “准备出门去周边采摘草药,听其他小师父说寺里过阵子会有义诊,弟子打算尽一份绵薄之力。” “原来如此,出万福寺向右一直走到尽头,尽头处就是流施主的目的了。” 顺着明康大师的话,白芷敛走到前面没路。 她往下一瞥,拨开小丛林,原来不是没路,是被遮挡了。 小路是一条坡,白芷敛毫无犹豫滑下去,坡很长,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才停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药草植株,白芷敛不禁一愣,像这样的药圃院子,还是只在自家见到过。那会很小的时候,父亲一下朝堂回府,就抱着自己去后院教自己辨识草药。 那是自己最欢喜的时间了。 没等她迈开步子,余光看见草里躺着一名玄衣男子。 白芷敛静默一会,见那人没有什么动作,这才靠近。 男子面容艳丽,脸庞两侧身上伤痕累累,腰间挂着一枚玉佩。 待她凑近一看,发觉眼前的男子竟是——羌府云骑小侯爷羌川栝!他怎么在这里! 白芷敛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她记得白家灭门那日,在场的人有很多,其中里面就有羌川栝。她和他只在年幼时有过一面之缘,第二次就是那日。父亲与羌将军没有来往,为何羌川栝会出现在现场?这让她很难不怀疑灭门一事的背后,羌家的参与,怕不是想分一杯羹? 灭门的仇恨瞬间被身体下意识的动作取而代之,白芷敛刻在骨子里的举动是在生死面前,所有的大事小事不足为惜。 医者,仁心医德。父亲教导自己时,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过自己。 白芷敛拖着男子沉重的身躯,背着药篓沿坡爬上去。 坡的陡度不足以两人同时爬上去,没一会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不行啊,这样下去天黑都回不去。 白芷敛感到肩上疼痛不已。 她不再继续,而是放男子靠在树干旁,把拾拣的草药用石头碾出汁水,最后敷在他身上带有伤痕的各处。 “冷——” 羌川栝嘴唇发白,脸颊泛红。 “看样子烧的不轻。” 白芷敛无可奈何,找来两根木头,点燃火把。 但,羌川栝鬓角除了出汗,还是喊“冷”。 白芷敛俯身伸手覆上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不降反升,心里的疑问不由生出。 昨日我白家灭门,我都不像他这样,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成了这副模样。 谁知,羌川栝突然双手捉住拿开自己额间的手,言语含糊不清说着“别走”。 白芷敛无意间想起之前听过他家传闻,母亲很早就离世了,他是由父亲一手带大的,便以为他想念过世母亲…… 她于心不忍,没有收回手,任由他捉住自己的手,贴在脸颊侧。 偏偏,白芷敛俯身的太久,脚麻了,一个不小心倒在羌川栝的怀里。 二人的姿势极为亲密,女子手撑着男子胸膛,双方额头相抵。 霎时,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叫喊声。 “将军——” 声音逐渐靠近,白芷敛熄灭了火,和羌川栝躲藏在隐匿的地方。 透过缝隙,她看见来的人陆陆续续,他们着一身军装,来势带有点急迫。 不会是? 白芷敛眸光一闪,如果那群人是来找羌川栝的,我何不顺势而为利用救命之恩交换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回邑城报仇的机会。 既然如此…… “哎呦!”白芷敛忽地摔在一名军士跟头,面具底下勾起狡黠的嘴角。 “这位军爷,民女见你们似乎在寻人,碰巧我方才捡到一个人,他病的不清,我一人实在难以抬他回去医治。不知可否相助?” 军士本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却在听她讲到“人”眉头有所松动。 “这位姑娘,劳请带路。” 军士随她来到草丛里,确见一人,是他们寻找的人。 “将军。” 军士手忙脚乱,焦灼呼喊,羌川栝没有反应。 “敢问姑娘,带往何处?” 其中一名军士正色,白芷敛很快带他们进到万福寺。 在她先前的简单处理下,羌川栝的红温这会已然退减的差不多。 顷刻,他眼皮轻颤动了一下,缓慢睁开眼,看向四周陌生的环境,接着虚弱地开口:“我这是在哪?” 羌川栝试图挣扎起身。 “别动!我可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不听话的病人!” 一声呵斥,羌川栝竟乖乖躺着不动了。 “请问阁下是?” 羌川栝心里有种异样感,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对面的背影,仿佛要把人看透。 许久,白芷敛捯饬好草药,来到床边。 “流云。” 在女子端药转身的过程中,羌川栝注意到她左手腕口有颗痣。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知怎么报答姑娘?” 看似没有破绽的一句话,实则暗藏波涛汹涌。 羌川栝言语委婉,不直接点破但在她的意料之中。 为了防止对方生疑,白芷敛回了句“暂且没有”。 “好,等流医师想到再告知于我,羌某必定鼎力相助。” 屋内柴火燃烧,暖意涌入全身,白芷敛仍觉得冷,她没停留在屋内,站在屋檐下。 雨水打湿她的鬓角,滴在她的脸庞,锥心刺骨的寒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昔日白家覆灭或许也是如此。 邑城权贵,一把权衡利益的刀刃。 第2章 第 2 章 每月初十,万福寺就不远几百米距离举办义诊。 方圆百里的百姓不是日赶兼程,不是只身前来,就是拖家带口前来。 排队的人几乎可以围着岭南跑一圈了。 起初白芷敛以为百姓是单单为了明康大师的名号而来,而后才明白不是这样的,寻常百姓根本花不起钱去请大夫医治。为此,他们只能等到万福寺每月的义诊时间。 万福寺只有明康大师会医术,其余的为他打下手,协助,如今算上她,两个人。 “怎么?流医师对医治他们没有信心?”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男子走到她的身边。 白芷敛没有回头,摇摇头,轻声回道:“只是没有想到人间疾苦远超我的想象,记得陛下几年前下旨关照民生,类似的情况应该得到减少才对。不应该越来越多才是?” “呵!”羌川括冷笑,眸底露出嘲讽,“怎么可能?陛下下旨分发的惠民政策和优待,到手都被那些贪官污吏尽收囊中。怎么会给到百姓?” 白芷敛抿唇,她的心里似乎下定某种决心。 “不过话说回来,流医师是何时在万福寺担任医师的?我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你。” 羌川括不经意一问,白芷敛发觉对方在试探自己。 说那是迟那时快,明康大师突然出现。 “徒儿,今日你来给他们义诊,为师相信你的能力。” 明康大师站在二人中间,抚摸胡须朝白芷敛点头一笑。 岭南焦连昨日刚下过雨,炎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得知义诊天数为五日,白芷敛估摸五日根本不可能全部人都看完。 “大夫,我想问一下我孙这病还有的治吗?” 一位年迈的婆婆佝偻着身躯,牵着比她矮身的男孩到白芷敛面前。 男孩的症状前所未见,白芷敛根据自己所学的相关医术,也没判断出这是什么症状。 就在此刻,男孩痛苦的尖叫,红点一下遍布全身,肿胀可怖,瘙痒难耐,直接在地上打滚。 白芷敛意识到情况糟糕,男孩的症状具有感染性,她直接与小师父们一起将男孩同其他人隔离开。 人群慌乱,有的争先恐后往白芷敛面前挤,有的惶恐逃离,还有的受到惊吓一动不动。其中,白芷敛发现带男孩来的婆婆一下消失不见。 不对!白芷敛望向眼前场面一度混乱的场景,她冷静地调整思绪,脑海想过一个猜测。 今日的义诊像是针对某个人,我?羌川栝?还是…… 但她也顾不上继续往下想了,“各位——大家不要慌乱,现在只是发生了一个突发事件,不会影响后面给大家的看诊。我们会将义诊时间延迟到给大家都看完为止。” 白芷敛率先表态安顿好大家的情绪,人群开始逐渐安静下来。 不远处羌川栝和明康大师得知匆匆赶到,她一五一十告知先前发生的事情。 “既然这样,今日义诊先暂停,贫僧派人给他们都安排一下住处和饮食,趁此检查还有没有身上同样长满红点的百姓,排查可疑的人。”明康大师说道。 男孩则被白芷敛带回自己的禅房。 “他怎么样了?” 羌川栝眯着双眼,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还没——” 白芷敛的“醒”字还没来得及说完,床上的被褥直接掀开落地。 男孩身上的红点一干二净,没有一点痕迹。 “恐怕不是还没醒吧,是戏演完了不知道怎么交代。” 白芷敛只见他剑眉拧成“川”字,剑指男孩,仿佛下一秒就要夺取性命。 男孩抱头蜷缩在墙角,身子颤抖,支支吾吾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男孩惧怕死在他的剑下,哆哆嗦嗦的回“没人没人”。 白芷敛双指拦下羌川栝的剑,后者在她触碰时迅速往回收,生怕伤着。 “好了,他不会伤害你,你说与我听。”白芷敛轻言轻语,靠近男孩俯身说道。 男孩这才试探性探出头,用小鹿般的眼睛望向她。 “真的吗?” 他擦去眼泪,哽咽地娓娓道来。 几个月前,男孩因父母双亡,流露街头靠他人遗弃的吃喝衣食为生。就在那个月的某一天,他遇到一名好心的男人。男人一副锦衣玉食的模样,给了自己几枚银钱,便带他收他进府里。然后,男人安排他唯一一次做事就是万福寺义诊的十号。男人指示自己装成传染病的病人,来这里大闹,毁了万福寺的名声。事后达成会有一笔丰富的钱财度过后半辈子。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是什么地方吗?” 白芷敛追问,她想搞清楚对方的目的,万一真冲她来的有个后路。 “没有,男人戴了面具,从来没有露面。地方我也不清楚,我是被蒙面带进去的。” 男孩如实相告,没有隐瞒。 听完他说的话,白芷敛不禁思忖。 男人冲着万福寺的目的性很强,不是冲自己来的,想必早在白家灭门之前就已经有预谋。 排除了自己的可能性,剩下就是羌川栝和明康大师。 前者常年征战,几乎没有回过邑城,也不能排除是否有人得知他返城回邑的可能性,故意在他回来的路上刺杀他,刺杀不成在万福寺落脚。 后者就更奇怪了,明康大师看着已经年过半百了,在邑城寂寂无名,平常做的都是些行善积德的事,何况岭南离邑城路途遥远,按理来说不会吧? “流医师可是还有什么想法吗?”羌川栝将她的思绪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白芷敛回过神,按捺内心的猜忌,神情冷淡还了个眼神给他,示意没有。 忽然,她感觉到手臂有股微弱的力量紧紧抓住自己,低头看去,原来是男孩似乎畏惧羌川栝,又害怕没人保护他。 羌川栝冷笑一声,“倒是聪明的很!” “姐姐,虽然我没读过书,但是我能感受到姐姐你人如其心,样貌生的与生俱来与他人不同,很是令人欢喜。” 出奇的,冷清的房间里传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羌川栝和男孩都被眼前女子的笑一时愣了神。 很快,又都恢复过来。 “你跟着我吧,做我的学徒。如果你有心的话。” 男孩二话不说,立马跪下拜她为师。 碍于所处环境空空如也,二人也不在意,免去了茶水。 “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那以后叫你做流万吧。” 流万流万,流年似水,万里挑一。 “将军,属下有事禀报。” 伴随着一阵敲门声,说话的声音接踵而来。 “进。” 来的人低声在羌川括耳边说了几句,随后离去。 禅房极其安静,说话的声音轻而易举听的一清二楚。 白芷敛趁机抓住,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岭南焦连只此一处有医师,民女愿为大人所用,尽己所能。” 明康大师从不离开岭南,一直以来都在万福寺。她不清楚当下羌川括的选择,但想要达成目的,她得保证是自己占据先机,并且必须成为对方的唯一抉择。 白芷敛垂眸,晶莹的睫毛笼罩脸上的情绪。 “哦?”羌川括看向她,许久未曾开口。 “大人曾欠过我人情,许诺的报答可还作数?” 白芷敛静静地望向他,说出的一字一句却不容他人拒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羌川括对于她说的话丝毫没有意外,他步步逼近白芷敛,强迫后者看向自己。 “你可知云骑军在整个大邑的威望?” “自是知道。” “云骑军向来不要无用之人,流医师想进去,不妨先想想自己有什么值得本帅考虑的地方。” 羌川括说罢转身出门,房间里许久回荡他的最后一句话。 白芷敛脖颈通红,发丝凌乱,她本以为有半成把握,看来还是低估此人在邑城的名声了。 纵使是人情,也无法令他动容,为今之计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 闹剧还没结束,第二天白芷敛的禅房外聚集昨日看诊的百姓。 他们对着她所在的禅房大声叫喊辱骂,甚至还有人的朝房门扔石子。 “什么狗屁医师,我看是骗人的吧!” 几名小师父见状,有的跑去通知明康大师,有的挡在房门前劝说百姓。 白芷敛听到外面动静,不明所以。她拉开房门,几枚小石子正好砸到她的额头,留有红印。 她试图询问了解清楚缘由,奈何百姓情绪高涨,听不进一点话。 “哒哒哒”,沉重急促地脚步由外包围百姓,阻止了他们的行为。 “安静离开这里,各回各位!” 领头的人是昨天那个人,白芷敛见过他。 大邑无人不晓云骑军,若没有他们,哪有现在安稳的生活。 百姓在云骑军的督促下,不欢而散。 “小人见过流医师,今日将军有事,过会会过来找您。” 白芷敛朝他点了点头,后者跟在云骑军身后离去。 她道谢几名小师父,刚要关闭房门,就听见男子的声音。 “流医师可知他们为何要群聚在你的房门前?” 白芷敛停顿片刻,侧身对上羌川括的视线。 “不知,恳请大人相告。” “当时在场义诊带男孩的那个老人,他伪装中年人,混进百姓里,编造你第二天还没给出医治男孩的说法,就给你扣上因医死男孩罪名的庸医。” “多谢大人相告。” 白芷敛冷淡道谢,不再停留,留下羌川括在原地。 她万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会进行到如此地步,和自己算的截然相反,敌在暗我在明。对方绕那么大一个弯,还是冲自己来的。 不由得让她想到,难不成是他?不对?如果是他,明明我就在眼前,他可以直接揭穿我身份,拿下我。而不是这么大费周章,还是说他想借别人的手除掉我?他的背后另有其人? 换一个假设,不是他的话,还是之前白家灭门在场有追到我的踪迹的人?那人到底是谁! 一股毫无征兆的风悄无声息地吹开窗桕,天空暗沉沉一片,凉意嗖嗖涌入房内,激得皮肤泛起寒栗。 白芷敛点燃烛火,烛影打在房门。 偏偏,烛火没一会儿就熄灭了。 她偏头望去,见门外闪过一个人影。 白芷敛按耐心中的疑问,警惕地移步到门口。 没等她打开门,人影就消失了。 白芷敛松了一口气,开门发现地板上有一小瓷瓶。 是谁? 不可置否的是,她在见到这个瓶子时,脑海里已经浮现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义诊闹剧还没结束,白芷敛无可奈何,她屡次尝试与百姓沟通无果。 正当她还在为此事发愁之际,流万传来消息。 “师父,按照你的建议,羌川括那边找出闹事的人了。” 话落,羌川括便派人通知她们。 白芷敛闻声赶来,不到一会儿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禅堂寂静无声,空气弥漫凝重的气息。 在佛像层层叠叠的牌位前,一人被绳捆着,他头发凌乱,样子极其狼狈,面显惨白。 四周人群聚集,一声接一声的唾弃声谩骂声持续出现。 “呸!什么人啊真的是!” “就是就是,差点因为你害了我们所有人。” “要是因为你导致医师不给我们看诊,我非要跟你拼命了!” …… 白芷敛和羌川括两人冷漠的望向这群善于变脸的百姓和罪有应得的凶手,既不维护也不阻止。 直到明康大师出声阻止,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诸位,佛门圣地,嘴上积德,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在昨夜,白芷敛突发奇想想到一个法子。 在她得知凶手的目的是自己以后,她决定只身入局引出凶手,但单凭一己之力唯恐凶手会逃跑。 于是,她在自己去行动前,安排流万去告知羌川括后面的计划。 白芷敛无法笃定他是否会帮助自己,她只能赌,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此事若不成,她只能换另一种更加艰难的路去复仇。 好在,她赌赢了。 “白家人。” 凶手大声囔囔,他手里的刀刃刺向她。 白芷敛瞳孔收缩,身体像是定住,一动不动。 千钧一发,一只箭从黑暗的角落射出,一招打掉刀刃。 白芷敛趁机逃跑,跑向出箭的方向。 偏偏,她在跑的过程,不小心被石子绊倒。 凶手与她只差一步之遥。 死亡的深渊再次向她招手,白芷敛不愿,她气喘吁吁,起身奋力一直向前跑。 蓦然,一名男子出现在她身前。 黑暗深处的树林,霎时见到明亮的光。 光线倒映男子俊美的脸庞,白芷敛与他扑了个满怀。 “怎么这么狼狈?”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发出,白芷敛靠在他的身上,仿佛周围静止,她只听得到他的说话声。 而后,白芷敛从他的身上离开。 “多谢大人。” 她不清楚为何他会答应出现在这里,眼下他来了,胜过一切。 “将军,弓箭手已经埋伏在附近,只等您一声令下即可射杀。”旁边的随从开口。 白芷敛听到,冷声脱口而出:“不可!” 羌川括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白芷敛没有注意,她一门心思扑在探究凶手的身上。 她不怕凶手供出她是白家人的真实身份,毕竟比起这个,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询问清楚。 “流万的事件还没问出来,我们把他带回去可以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白芷敛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补充道。 “按照她说的做。” 话毕,凶手落网。 几人关押凶手回万福寺的柴房,白芷敛借此机会找了个借口接近凶手。 “大人,民女落了个东西。” 白芷敛等和大家离开有一段距离,适才启声说道。 羌川括简单问了几句,她淡淡回应“不用”二字后,原路返回。 …… 如今白芷敛安然无恙出现在禅堂内,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羌川括一概不知,他不是没有折返回去。 羌川括瞥了一眼她,又很快恢复正常。 白芷敛捕捉他的举动,“大人这是何意?” “出乎意料,流医师真令人大开眼界。” 对方虽说的含糊不清,但意有所指。 白芷敛心知在他眼里的自己,带有侥幸度过了这一劫。 她不在乎别人眼里的自己是怎样的,谁让她已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 “大人不妨直说,民女现在是否达到大人口中说的‘有用之人’。” 白芷敛清冷的双眸对上对方的视线,后者不带感情冷漠甩了一句话“勉强,后夜子时后山等着”。 心里的石头落地,白芷敛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禅房,数了数时日。 刚好,后夜之前能看完所有来义诊的病人,时间刚刚好。 距离白家灭门过去有段时间了,她离开邑城后从未收到过白家好与坏的任何消息,自然心急如焚想赶紧入城打探家族人的情况,父亲母亲阿姊…… 后夜子时如约来到,白芷敛在此之前告别于明康大师先前的照顾。 “路途遥远,流医师将就一下。” 羌川括一袭黑衣,露出一双黑眸望向她。 白芷敛点头,没有犹豫上了马车。 “孤男寡女,流医师不怕本将军对你做点什么吗?” 白芷敛闭眼端坐,毫不在意。 “大人想要对我做点什么早在那夜就做了,不必等到这个时候。” 她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内,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不变。 羌川括的嘴角不易察觉往上扬。 紧接着,一声撕裂般的嘶鸣冲破天际—— 咴咴咴—— “不好!” 随从大喊一句,惊呼淹没在狂风中。 车身猛地一顿,随即是剧烈的颠簸,马车似着魔那样不受控制,左摇右晃,失去平衡。 白芷敛试图抓住窗棂,奈何使出全力,指尖泛白也没碰到。 眼见她就要被甩出马车,羌川括眼疾手快拉住自己。 “怎么回事?” 羌川括脱口而出。 随从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马车里面,“将军……军士们好像腹泻了……加上马也……呕……” 白芷敛心中一惊! 怎么会这样? 毕竟军士们和马都是在万福寺待着的,若是出事必定第一时间想到是寺里的人动的手脚。 下一秒,羌川括二话不说掀开帘子,与随从调换位置。 马车愈来愈剧烈,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接踵而来,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 恍惚间,白芷敛发现马车掀翻倒在地上。 她的手指轻微触动,起身发现鬓角轻微疼痛,额角微微渗出血迹。 相比之下,在她对面的那个随从像是没了气,一动不动。 白芷敛撑起身子,伸出手指向他鼻腔探去,冰冷冷的,一点呼吸的痕迹都没了。 她难以置信,一条人命怎么说没就没! “流医师。” 马车外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唤回她,白芷敛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应了一声。 她从狭窄破损的马车出来后,“大人,里面那个随从……” 话还没说完,就被羌川括打断了。 “一条随从的人命,没了就没了。” 白芷敛只见他眉宇间流露不耐与无情,心道:果然,人是不会变的,他永远视人命为草芥。 此路距离落脚的地方还有好一段距离,二人一路上相顾无言。 当他们到达,一急促地脚步朝他们而来。 “将军!不好了!”一名军士气喘吁吁,停在羌川括的面前,“军士们食了东西,不一会便腹泻疼痛不止。” 羌川括与白芷敛面面相觑,后者不语跟在军士身后。 一柱香,白芷敛挨个检查完,简明扼要指出军士们中毒了。 “陈明,把大家吃的食物拿过来。” 羌川括蹙眉,眼神死死盯着某一处。 不一会儿,陈明取过来,是一块干粮和一壶水。他递过去给白芷敛,说明了一下军士食用的时间。 不用白芷敛检查,等她打开壶时,一股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 “吃完干粮,口渴就要饮水。两种同时食用,必定中毒。凶手就是利用这一点,才导致军士们中毒的。”白芷敛用手轻微煽动壶口,里头的味道传达至对面二人。 就在这时,白烟滚滚,刺鼻气味扩散整片树林。 三人闻至,纷纷晕倒在地。 等再次醒来时,白芷敛睁眼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不是林中,她环顾四周,乍一看出现在悬崖峭壁上,周围没有一个人。 然后自己身上被捆着绳索,令她难以动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为了不打草惊蛇,白芷敛小心翼翼地从袖口摸出一支簪子。 此簪子非真簪子,它是结合医具合成的,也是她父亲专门为她打造的。防的就是,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只能靠自己。 她将簪子的利刃对准绳索的位置,开始一点一点磨。奈何绳索紧贴皮肤,她每一磨,或者说等到磨断,一定会伤到手腕内侧。 白芷敛磨了许久,终于还差一点。 偏偏,林中深处有一个黑影出来。 “白家人。” 白芷敛抬头,是他! 之前在万福寺柴房里,他曾被关押在里面。 按理来说他不是在万福寺吗? “对于我的出现,白家小姐好像很有疑惑?” 黑影自顾自说话,自顾自回答。 “无非是个顶替羊,还有那个随从也是,可惜了,被羌川括察觉。他也忒无情了些,也不怕误伤到你。” 白芷敛听到这段话,只是淡淡地看着黑影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 “当初灭门,竟让你这个漏网之鱼逃掉了。不过没关系,你,还是回到我手上了。” 原来虚晃一枪,最后还是冲自己来的。白芷敛心想。 “你把我白家人怎么样了?” “能活下来的都发配流放之地了哈哈哈哈——!” 白芷敛平常冷淡的面容,这会难免情绪上来。 “若是这次我还没死,你和你背后的人可得藏的远远的,否则我让你们生不如死!” 她心如明镜,知道眼前人绝不是背后的人。现在的自己还是蝼蚁,谁人都可以任意践踏。 “哦?那我们等着那一天。” 黑影刚说完,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来了。” 云雾笼罩的夜色随然散去,夜光打在羌川括的身上。 “交出虎符。” 羌川括冷眼望向黑影,后者迟迟没有动作。 “虎符还是人?二选一哦。” 循着黑影的声音,羌川括瞳孔一缩,才看到白芷敛也在场。 白芷敛见羌川括有些犹豫,谁知,他开口一句“虎符”。 黑影露出獠牙,亮出虎符,直接往悬崖后丢下去。 白芷敛瞬间反应过来,松开绳索,抓住虎符一起往悬崖跳下去。 “扑通”一下,就落入水里头。 悬崖不是真的悬崖,要是没人探究过地势,恐怖真的以为就是一命呜呼的悬崖。 白芷敛紧握虎符,凫水往岸上游去。 就在还有一小段距离可以上岸时,她听到有人叫喊她的名字。 索性,她想到一个主意。 “流医师!流医师醒了!” 陈明呼喊羌川括,后者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流医师可真是好生‘聪慧’,不会凫水硬是逞强。” 话里话外尽是冷嘲,陈明一行人似察觉到什么很快留有二位独处空间。 “流医师与白家人是何关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本来约定三个月回邑城,偏偏经历上次,白芷敛染上风寒,高烧不退半月有余。 她本想告知羌川括不必因自己耽误了回邑城的路途,后者落下一句“身为云骑军军医,你这副模样很难让人信服”,而后关门离去,自那日起,白芷敛没再见过他。 白芷敛从小到大发烧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但在她小时候偶然一次路过父亲书房,听到一些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事情。之后她性情大变,放下惰性,每日早早起身练武。此举令她的阿姊十分震惊。她的阿姊追问许久也未能问出缘由。 后面白芷敛的身子渐渐没那么虚弱,便再也没有发过烧了。 这次算起,还是她第一次发烧。 白芷敛躺在缝缝补补的卧褥上,她只手抚摸自己的额头,面带憔悴心里念道:居然发烧了。 白家灭门不知过去多久,在那后她根本不敢发一次烧,唯恐因一次拖后复仇的节奏。 屋内四壁简陋不堪,墙角堆着一堆干燥发黄的麦草。屋子中央有用垒石垒起的火塘,旁边除了有散落的几根凌乱的柴火,还有被燃尽数次黑溜溜的垒石。 微弱光线穿透茅草直射照进屋内,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白芷敛隐约间听到几人的说话声。 “将军,流医师的烧还需要静养几日。” “不行!将军已经有些时日了,我们本来就约定好月末回到邑城的。再加上经历虎符被夺的经历,邑城内满城风雨,要准备定将军的失职罪责!” “可……流医师……” 喋喋不休的争吵伴随着音量的升高,羌川括冷声制止住。 “你们都退下吧,我自有分寸。” 屋内瞬间变得安静下来,白芷敛紧锁的眉头缓缓向两侧分开,她感觉有人朝她走过来。 那抹黑影站立在床边,一很清晰的触感随之而来。 烛火摇曳,窗桕上映衬他略显锋利的下颌线,一向杀伐果断冷漠无情的阎王,此刻他的眼里流露不易觉察的柔和。 大而温暖略带茧痕的手掌抚摸上她的脸庞,接着温柔低沉的声音附在耳边:“好好修养。” 大抵是发烧烧糊涂了,白芷敛心想:果然是错觉,我怎么会做梦梦见他? 一晃而过,白芷敛的烧退去,大约一周的时间,他们终是抵达邑城。 邑城自上任赵皇在世便有一段历史,直至到现在。 街道两侧往来熙熙攘攘的人群,着各式各样服饰的人走在大街小巷,陈列不一的店铺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新鲜出炉热腾腾浓郁的美食香味飘荡在空气中。 人群忽地一下散开两边,留出一条中间的路。 “回来了回来了!是云骑军!” “什么云骑军?你们难道没有听到前不久刚传出的消息吗?” “就是!叛军怕不是……” 杂七杂八的话语盖过人声鼎沸的欢贺。 白芷敛轻轻地掀开帘子一角,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 等她放下帘子,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对此事有何看法?” 白芷敛心知对方又在试探自己,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回道:“民女只会医人,其余一概不知,不好置评。” 二人一路无言直至一路回到羌府。 “流医师好生在府里歇息,有什么需要找管家即可。” 羌川括送她到门口,随即跨上一匹马匆匆离去。 白芷敛望着他去的方向,没有错的话,那是去皇宫的方向。 秋意渐凉,一股淡淡清香扑鼻而来。些许桂花挂在树上,风一吹犹如下了一场花雨。 羌川括路过时,几片桂花瓣落在肩头。 梧桐宫到了。 一位公公站在台阶下,毫不意外料到羌川括的到来。 “小侯爷,交给我吧。陛下同娘娘等候你有一阵子了。” 羌川括不语,将拴马的绳索递了过去,迈着步子走上去。 踏入梧桐宫,殿内金壁辉煌,十八根金柱直顶穹顶,柱上雕刻栩栩如生的花纹图案,殿中央地上有座巨大的圆盘,一条龙悬浮在空中,庄严肃穆之气扑面而来。 再往前走,便是抵达殿首阶梯下。 “臣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殿首龙椅上坐着中年男人,他正襟危坐,着一身金色长袍。无人不晓他,就是邑国之主,赵皇,赵智。他稳坐皇位已有年纪过半数,传闻他手沾无数血亲鲜血才登上的位。偏偏,他在位的年间,国运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边关安稳。美誉闻名民间,得数人称赞。 而她的身边站立一名奇女子,羌莜怜,邑国皇后。 “平身。” 赵智挥了挥手,示意其余人退下,只留下他,羌莜怜和羌川括。 “这里没有别人,孤也有话直说了,守边虽有功,但虎符一事难以功过相抵,若是相抵,堵不住悠悠众口。好在川括你也守住虎符,今日上交由孤暂且帮你保管,等日后有所需要,孤再交还给你。” 赵智的一字一句清晰落入羌川括的耳里,后者起先一言不发,后来还是道了一“好”字。 羌川括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紧攥虎符,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赵智跟前,呈上去。 “即交出,何故停留?” “臣还有一事,欲向陛下讨个赏赐。” “你说。” …… 一炷香后,羌川括来到羌莜怜的寝宫。 “阿姐。” 羌莜怜卸下精致的妆容,披头散发站在亭子中间。 “你来了,许久不见你又瘦了。” 纵使羌莜怜面带笑容,还是被他察觉了。 “阿姐,你辛苦了。” 没人知道看似声名在外的羌家,如今只是一副躯壳。要不是羌莜怜的皇后身份和祖辈世代的军功,以及羌川括年少征战闻名天下的威名,羌家恐怕早已不保,同白家灭门并无差别。 羌川括的一句话,让对方变得松弛下来。 “羌家已经靠你很久了,你借着陛下收回虎符,趁机休息一阵子吧。等过段时间,阿姐我再一起帮你想办法。” 赵智说是收回虎符堵住悠悠众口,不过是蓄谋已久,想借题发挥削弱羌川括的势力。 羌川括的眼眸融入黑夜,神情自若,说道:“不用,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对于他的回答,羌莜怜见怪不怪,她从小看着他长大,总能第一时间读懂他。 “也罢。”她欲言又止,继续往下,“军中那名女子?” 羌出括本意想要白芷敛做自己军队里的军医,奈何意外发生,他只好为她求得在邑城繁华地带开一家医馆的赏赐,日后为自己所用。至于他上交虎符后的那些军士,他打算先遣散他们,让他们暗中蓄力,等时候到了再召集。 羌莜怜听完他的打算,若有所思,自己的弟弟是怎么样她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嘴上说着那名女子为自己所用,内心深处怕是另有图谋。 她回过神,朝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可不要怠慢人家哦。” 羌川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他又见天色很晚,匆匆告别了羌莜怜。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羌莜怜这才收起笑意。 一名侍从从她的身后出来。 “娘娘,您为何不告知侯爷您如今的情况?” “虎符被收,本宫被困在后宫,说了也是徒增烦恼。不如不说,省的两边都烦恼。” “那明日裴少师那边还赴约吗?” 提到“裴少师”三字,羌莜怜的神情变得黯淡,瞬间又恢复正常。 “去,哪怕不是为了自己,本宫也要为了阿括后半生的稳定做打算。”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生疼。羌莜怜拖着疲惫的身躯消失在亭院,两道人影在月光的映射下逐渐拉长。 次日,羌川括为白芷敛讨要的赏赐如约而至。 一大早上,陛下的近侍登门羌府。 “奉天承诏,赵皇曰:因着侯爷征战有功,伴随侯爷身侧的流医师一同,特此在邑城东街命人建立医馆,赏赐给二人。接旨吧,侯爷,流医师。” 面对突如其来的墙壁,白芷敛调头看向羌川括,眼神里充满不解。 羌川括接过旨,送走近侍。 他往返来到白芷敛面前,不带犹豫解释道:“本候暂且要留在城里一段时间,流医师总不能一直赖在府里,刚好物尽其用,还能等再用上你时,医术不说能跟太医院比较,不退步就不错了。” 白芷敛没有反驳,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即二人前往东街。 通往东街的路上,纵横交错的小道惹人眼花缭乱,且寂寥无人。 白芷敛借着机会,熟悉一下许久不曾待过的邑城。 出了小道,白芷敛二人刚出转角。 一个白衣男子碰巧撞上,白芷敛借着墙壁的力稳住自己,这才没有摔倒。 二人不远处的身后,声音似回响那般传出。 “前面的!别跑!” 白衣男子惊慌失措,突然扯着白芷敛的衣袖,忙不迭地恳求她帮帮自己。 白芷敛与羌川括面面相觑,白衣男子跟着她们来到安全的地方。 “多谢二位的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日后要是有需要,差人前来若相见酒楼寻我。” 白衣男子告辞离去,留下并未追问的二人在原地。 第5章 第 5 章 马车车辙碾过泥土,沾染即将到来的凛冬冷意。 “娘娘,到了。” 马车停下,侍女白术放下车帘,转头望向马车中间坐着的女人。 女人着一身朴素衣袍,头戴木质发簪,手托脸庞,双眸轻阖,斜倚靠在车厢。 在听到白术的话后,羌莜怜蓦然睁开眼,回了句“好”。 下了马车,寒风扑打而来,风时有时无地鸣叫。周围群山起伏,植被覆盖,显得没有那么孤寂。 再往前走几步,是一座亭子,翼角四边恰有四只白鹤守在其上。亭身极具古典特色,细看其身刻有几字,耐人寻味。 亭中央站有一蓝白相间的男子,他感知有人到来,负手转过身。 “小怜,你来了。” 男子双眼弯成月牙,朝来者莞尔一笑。 “裴少师。” 羌莜怜躲开他的笑脸相迎,拉开两人的距离,礼貌回应。 裴慊钰对于她的行为没有任何情绪,仍笑之。 “路途遥远,为了不耽误少师和本宫的时间,本宫开门见山了。”羌莜怜说道,“裴少师曾允诺本宫一个承诺,如今本宫前来向你讨要了,本宫要你助阿括,护他,替他扫清障碍。” 裴慊钰听到后面的话,眼底闪过一丝黯淡。 “既是小怜的请求,我在所不辞。” 明知对方的话不似表面那般简单,他还是心甘情愿,愿以身赴险,不论羌莜怜的任何请求。 羌莜怜猛地抬头看向他,昔日尊贵的容颜一下变得憔悴,她朝他吼道:“为什么?你不拒绝我。倘若你拒绝我,我就不会对你心有愧疚了!” 一边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一边是她永远无法触碰的内心。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的心里痛苦万分。因为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但是为了弟弟,为了羌家的未来,她不得不割舍内心的放不下。 她本意是希望裴慊钰拒绝自己,这样她就不用怀有愧疚之心,对他少些不舍。偏偏,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自己毫无原则。 “小怜,只要是你的请求,我永远不会拒绝,这句话永远作数。” 裴慊钰静静地站在她面前,一阵微风吹起他的发梢,他笑脸盈盈望向她。 明知前方等着的是更大的风险,还是因自己的一句话……羌莜怜心里念道:真是傻子。 * 邑城东街经过刚才的那个小插曲,白芷敛和羌川括到达陛下赏赐的医馆。 医馆没有牌匾,且外头乍一看与其他的看似相同,往里走进,实则不然。 馆内的两侧分别是两池水,池水上有一青石板搭建的小桥通往边缘。边缘潮湿阴暗,一朵朵透明似玲珑巴掌大小的花朵藏匿在此。 白芷敛一时盯着它出神,脑海里浮现过去的回忆。 一张恬静温柔地脸出现在眼前,她手抚过叶片如荷的花朵,柔声问她:“小芷,你可知此花?” 年幼的白芷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它生长在阴暗潮湿的环境,拥有别的植株都无法超越的坚韧。” 小白芷敛懵懂的点头,虽然不知道讲的什么,但是只要是自己阿姊的话,她一向欢喜的听着。 直到今日这一刻,她才明白。 “怎么了?”羌川括见她没有反应,下意识开口。 白芷敛回过神,回了句“没事”,二人继续往前走,经过青石板。 推开门,馆内光线灰暗,正中央是一张柏木柜台。再往两边,左侧是取药处,右侧是看医问诊。 令白芷敛意外的是,桌上放的砚台,是她阿姊送的生辰礼物。 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中一惊,那阿姊会不会还活着? “大人,这砚台何处来的?” 白芷敛突然出声,打破久违的安静。 羌川括明显感受到她的异常,平静回应:“陛下赐医馆一同随的。” 白芷敛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掩盖眼底的思绪。 她不会记错的,阿姊送她的那个砚台底部刻有一朵花,很有辨识度。 当着羌川括的面,她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只好暂且搁置一旁。 “改日有机会,劳烦大人替民女寻个当面的机会谢过陛下。” 白芷敛轻描淡写,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要顺着这个线索去找到关于阿姊的消息。 既然是赵皇送来的,她需要一个机会进宫,说不定能得到她想要的线索。况且,当日白家灭门之日,赵皇是否授意,羌川括又出现在现场,二人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羌川括不语,看了她许久,用听不出语气的话说:“陛下也曾点明要见你。” 白芷敛对于见赵皇没有任何畏惧,现在的她,改头换面,不会有人认得出自己的。 “那劳烦大人安排了。” 说罢,白芷敛调头往出去的方向去。 “还有后院。” 羌川括停在原地,没有挪步跟在她身后。 “大人不必为了陪民女,您可以自己做主,民女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白芷敛行礼后扬长而去,没有注意到男子双眼的失落。 出了医馆,白芷敛并未远去,而是在距离医馆的附近走走停停。 她打算等羌川括离开医馆再往返回进去。 直到黑夜,羌川括登上马车远去。 白芷敛着一身夜行衣,静悄悄地闯入医馆,来到白日放砚台的位置。 偏偏,砚台不见了。 她四处寻找,未果。 忽然,一个声音打破黑夜的宁静。 “你是在找我手里的这个吗?” 男子的声音很是耳熟,白芷敛猛然一惊,是他! “把东西给我。” 白芷敛强装镇定,语气掺杂不容置疑。 “你是何人?我为何要把东西给你?” 羌川括并非不知对面是谁,白日白芷敛心不在焉的状态他是尽收眼底。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他想知道这个物品为什么让她如此上心。 即便他明知她不会回答,告诉自己。 “你同万人之上的赵皇同流合污,夺取属于他人的东西,不知羞。还要明知故问,不要脸。” 反正改头换面,没人认出自己,她就把压在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白芷敛心想。 白芷敛本以为对方会生气,谁知,他轻微的笑声回荡在馆内。 “谁和你说的,我和赵皇同流合污的?” 羌川括饶有兴趣反问。 白芷敛没有回答,她见对方不打算交出来,干脆利索地往他那冲去,作势夺过。 对于她会武功这方面,羌川括倒是出乎意料,他没听说过白家幼女除了擅长医术,身手竟还不错。 大约半柱香,羌川括觉得差不多了,他等白芷敛近身时,故意让她夺去,又在她的耳边缓缓说出“我们下次见”。 白芷敛何曾受人这样挑衅过,她当即反手一个肘,给羌川括一个重击。 羌川括无奈笑之,小声说了句“狠心的医女”,随后从医馆窗桕一跃离去。 砚台拿到手,白芷敛双手捧起,对着月光细细查看。 还好没有受损,这是阿姊送她的生辰礼物,纵使二人相隔,砚台就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不日,医馆正式开张。白芷敛同羌川括各自站在两边,扯下挂在牌匾上的红布,牌匾上“白川馆”三字展现在众人眼前。 “白川馆正式成立,除了看诊,还会招揽愿意习医之人留下。” 白芷敛从小在世代医家成长,承袭下来医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自身也喜爱,她希望自己能够帮到更多的人。因此,赵皇赏赐的医馆她很喜欢,除此之外,她还计划着背地里借医馆形成一条情报链,帮助自己查到白家族人以及白家灭门的真相。 就在这时,出现一个人。 “姑娘说的可当真?” 一名白衣男子在人群里大声询问。 白芷敛发现这名男子不就是上次在巷子里撞到自己的人吗?他不是说他在酒楼里有差事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自然当真。”白芷敛回应,“若有与公子这般的,可自行进馆面议。” 白衣男子跟在她的身后,二人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其余人自觉无趣,纷纷识趣的散开。 羌川括闭门,来到医馆角落,一名男子跳墙而下,来到他的身侧。 “侯爷,您的安排,属下已转告姑娘,姑娘那边得到消息说陛下后日同意您带流医师进宫面见。” “昨日的有查到什么消息吗?” “有,属下挨家挨户询问了卖砚台的老板,在剩余的倒数第二家问出来了,说是前几年白家幼女生辰时,白家长女特意去定制买来送给自家妹妹的。” “好了,你退下吧。” “是。” 羌川括想起那日白芷敛盯着砚台出神,后面他离去故意带走砚台,中途发现砚台底部确实有一朵花,她应当是通过这个认出来的。以至于后面,他猜到她肯定会往返医馆去拿砚台。 更令人意外的是,白芷敛后面对他说出的那番话。 想到这,羌川括嗤笑,几年不见,越来越有长进了。 “砰砰砰——” 一阵粗鲁的声音响起,仿佛门外的人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粗旷的声音紧接而来。 “快开门!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躲在里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