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不开师弟该怎么办》
1. 乖师弟
冷,好冷。
沈辞言蜷缩着,只觉得自己像是贴在一块大冰块上,寒意如附骨之疽,丝丝缕缕渗入肌理。
她睫毛轻颤,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帘。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明,入眼,一双幽深如墨的眸子正紧紧攫住她,那目光太过慑人,沈辞言呼吸一窒,唇瓣微张,喉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师姐……”少年嗓音低哑,带着蛇一般的黏腻与危险,温热的吐息一丝丝拂过她的耳廓。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他将脸凑向沈辞言,轻轻地蹭着,呢喃道:“这里好冷啊……”
我觉得你比周围更冷。
沈辞言很想大声吐槽,但身体实在是虚弱得不像话,连指尖都难以动弹半分。
少年余光瞥见她微微翕动的苍白唇瓣,静静地凝视了一会,情不自已地俯身靠近。
他的舌尖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唇珠,轻到沈辞言差点没发现。
但只这一下,少年如同幼婴作乐般发出愉悦的笑声,“师姐还是不说话好,要不然每次一开口,净是些我不爱听的。”
冰凉湿软的触感仍萦绕唇畔,沈辞言却连偏头避开的力气都没有,她一点一点地闭上眼,只能任凭寒意再次掠去她的意识。
再次陷入昏睡前,她的脑海还留存着刚刚少年的面孔。
熟悉的,温柔却带着点冷意。
那是她曾经亲手带大的小师弟,卫爻。
纷乱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一幕幕闪烁不定,最终定格在初见他那日。
.
辞延峰上,玉满树花开正盛,如云似雪,落英缤纷。
沈辞言一袭艳红劲装,两缕青丝垂在胸前,其余墨发用一根红色丝带松松束在身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她手握召赤,剑随身走,衣袂翩跹间带起阵阵馥郁花香。
一招一式,都透着狠戾。
她手腕轻旋,挽出一朵凌厉剑花,剑尖破空,直指前方。
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不知何时立着一位白衣胜雪的俊逸男子,他的墨发以玉冠高束,发尾随风清扬,衬得他身姿如玉树临风。
闻予献唇角微扬,含笑望着她,即便剑尖直指眉心,他也未后退半分。
“言言。”
沈辞言一怔,慌忙撤剑回鞘,剑身与剑鞘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大师兄。”她乖巧喊道:“师兄怎么来了?”
“师父数次传音于你,皆石沉大海,便让我来寻你过去。”他温声解释,目光掠过她腰间沉寂的传音牌,了然一笑,“又同师父置气了?”
沈辞言尴尬地低下头。
倒也不是她不想接,实在是师父每次召她过去,多半都不是什么正经事。
不是兴致勃勃地让她品鉴新搜罗来的凡间零嘴,就是硬拉着她钻研棋谱,一本正经地研究怎么才能下赢识渊峰的殷涉长老。
明明就是个臭棋篓子还非要跟别人打……
她今天确实接到了师父的传召,只当又是寻常琐事,便置若罔闻,没想到居然把大师兄派过来叫她,难道真的有什么要紧事?
但,还是不想去。
“我这就过去。”她面无表情道。
沈辞言现在是筑基巅峰,但早在筑基之前她就已经学会了御剑飞行——是大师兄亲手教她的。
她原本是不想学的,因为学会了以后就不能找理由蹭大师兄的剑去上课了。可无论她内心如何抗拒摇头,一开口却成了:“我要学。”
因为自出生起,她便患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怪疾——她没办法说真话。
严格来说,她没办法说自己想说的话。
大师兄那时不明就里,只见小师妹学个御剑术竟然哭成这样,只好一边轻拍她的背脊柔声安抚,一边承诺:“师兄没说不教,好了好了,莫再哭了言言,我们这便开始,可好?”
听完这话,沈辞言哭得更大声了。
.
二人御剑降至辞延峰山脚,尚在远处,沈辞言便瞥见她师父沈倾随正懒洋洋地倚在门居旁的玉满树下,宽大衣袖随风拂动,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如果忽略他正饶有兴致地轻捏着一个脏兮兮男童脸颊的话。
那是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身上的破布勉强能护住躯体,乱发如枯草,脸上满是泥土的痕迹。
剑光敛去,二人稳稳落在沈倾随面前。
“师父。”闻予献执礼甚恭。
沈辞言没有立刻问候,而是以目光无声地表达疑惑。
沈倾随无视她的目光,恋恋不舍地收回蹂躏男孩脸颊的手指,转而轻按住他瘦弱的肩头,将他稍稍推向前方。
“来,见过你的师兄师姐。”
男童静默不语,面无表情地扫过闻予献,最终将视线落在沈辞言脸上。
闻予献似乎对此也毫不知情,他面露惊讶,“师父此次下山又拐了个孩子回来?”
“怎么能算拐呢?”沈倾随不满地睨了他一眼,“他自是心甘情愿随为师回来的,对不对?”他低头看向男孩,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男童面无表情地瞥了沈倾随一眼,点了点头,还顺手扯了扯肩头险些滑落的破布。
“师父……您好歹给人家在路上买几件衣服换换。”闻予献温柔的嗓音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他抬手捏诀,净身术柔和的光晕流转,顷刻间便将男孩周身污垢涤荡一空。
沈倾随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次出门走得急,身上没带银子傍身啊,我的好予献,要不你再借点给为师?为师即刻下山去买。”
“师父……”
两人习惯了沈辞言在一旁默不作声,她也乐得自在,在一旁认真观摩小脸被收拾干净后的男童。
沈倾随嗜美,这点从他先后带回闻予献和沈辞言便能看出来。
男童确实长得标志,巴掌大的小脸因瘦弱更显五官精致,两只深黑如墨的眼睛原本发呆地盯着某处,蓦地,他眼珠一转,眸光精准地捕捉到沈辞言打量的视线。
“瞒瞒。”沈倾随笑吟吟地望来,唤着给她取的小名,“小师弟好看吗?”
自是极好。
但又怎么样?反正横竖她都说不出口。
沈辞言神游地想着,随意回了句。
“好看。”
……
?
刚刚是谁在说话?
沈辞言骤然僵住,脑中一片空白。
沈倾随讶异地挑眉,左右端详着愣怔的沈辞言,“瞒瞒这是转性了?往日为师说好看的,你不是都得和为师反着来吗?”
“不过这样也好。”他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感慨道:“日后照料小师弟的重任,便交予你了!”
“……什么?”沈辞言如梦初醒,蓦地瞪大双眼看向沈倾随,“我?”
沈倾随点点头,理所当然道:“你师兄当年不也这么过来的,瞒瞒都忘了?”
沈辞言表情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闻予献,后者迎上她的目光,只是温润一笑。
“瞒瞒既已长大,这重担合该交予你了。”
“师父你根本就是不想管……”
沈辞言这么说着,却也没多少抗议的意思了。
闻予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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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自始至终都安静得过分的男童,怕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便上前一步,温言打破僵局。
“还是先跟师弟介绍一下吧。”闻予献蹲下身,和男孩平视,“我是你的大师兄,闻予献,这位是你的师姐沈辞言。”他笑意温和,“可否告诉师兄你的姓与名?”
男孩看着他,静默片刻,才缓缓张口道:“卫爻。”
“这孩子是我在外山捡到的,他说他失忆不知应何去向,我便把他带回来了。”沈倾随说完,又兴致勃勃地提议:“你既已忘却前尘,不如从头开始,让为师给你取个新名字如……”
卫爻果断拒绝:“不要。”
沈倾随仍不死心:“你放心,为师取名水准一流,你师姐的名字就是为师取……”
卫爻:不要。”
见对方油盐不进,沈倾随只得讪讪作罢。他轻咳一声:“总之,这孩子便托付与你二人了,为师需即刻出门行道。”
“分明就是出去游山玩水。”沈辞言下意识地小声嘀咕,随即猛地捂住嘴,眼中闪过惊诧。
她怎么又能说出来了?
“诶你这孩子。”沈倾随屈指在她额间不轻不重地一弹,他盯着沈辞言,忽而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瞒瞒今天瞧着很有精神啊,话都变多了些,往后日日皆要如此开怀才好。”
沈辞言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看她态度软化,沈倾随立马趁热打铁,“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你师兄,为师就先走了。”
温热的掌温散去,沈辞言还没抬起头,眼前之人已杳无踪迹,正好留她跟卫爻面面相觑。
可恶,又着了师父的道……
沈辞言暗自腹诽,却谨慎地没有出声。
闻予献看了看左边尚在怔忡的师妹,又看了看右边过分安静的师弟,不禁在心底轻叹一声。
都还是孩子,那便只能他挺身而出了。
闻予献这么想着,便开口提议道:“言言,我带你帮师弟去领……”话语未尽,他腰间的传音牌便泛起莹莹绿光。
他垂眸一看,动作僵住,随即面露尴尬地看向沈辞言,“抱歉师妹,是尤兄……”
沈辞言并不意外。
自从六年前大师兄在宗门大比上夺魁后,就有一大堆人吵着要和师兄切磋,其中最疯狂的就要属尤敖了,明明是宗主的儿子,却像整日无所事事一样,就知道缠着大师兄……
“没事的师兄,我自己也可以的。”她熟练地板着脸,但因为太久没开口说那么多话,反而显得她语气轻柔许多。
闻予献很久未见态度如此鲜活的沈辞言,一时竟有些恍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辞言一改小时候黏人的态度,变得甚少说话,也不怎么接近他。
他温和一笑,接着又仔细嘱咐了几句,才不舍地化作一道清逸剑光,掠空而去。
沈辞言望着那道消失在天际的流光,直至黑点消失不见,她才缓缓收回目光。她叹气回头,正对上那便宜小师弟一瞬不瞬凝视着自己的漆黑眼眸。
沈辞言复又叹了口气,认命蹲下身,她无奈又认真道:“那你日后便归我管了。放心,师姐会罩着你的。”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可靠些。
卫爻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好的。”
沈辞言微微蹙眉,纠正道:“你应该说,‘好的师姐’。”
卫爻:“好的师姐。”
沈辞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学着小时候师父照顾她的模样,伸出手,在他乱糟糟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
“乖师弟。”
2. 登记
沈辞言一向言出必行,既然应下了照顾小师弟的重任,她便不会推诿。
此刻,她正站在宗殿广场中央,一袭红衣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她左手捧着《新弟子登记指南》,右手牵着同样面无表情的卫爻,过往弟子见到这一大一小两个冷面人,都自觉地绕道而行。
有新入门的弟子不识得他们,好奇地向旁人打听这两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是谁。
“那位红衣女子是辞延峰琉光真人的亲传弟子沈辞言,琉光真人总共就收了两个徒弟。”解释的人朝卫爻的方向努了努嘴,“看来终于收第三个了。”
“琉光真人?可是那位号称修真界第一修士的琉光真人?”新弟子神情激动,“我从小就听着他的故事长大,就为了他才来六壬宗的!我、我有机会去一睬他的尊颜吗?”
“那估计……难。”年长弟子耸了耸肩,“琉光真人常年在外......嗯,云游四方,反正我入宗十五年,也只远远见过真人一次。”
新弟子面露失望,旋即又想到什么:“我记得琉光真人也姓沈,莫非这位师姐是......”
“哦那倒不是,琉光真人的弟子都是他捡来的。”年长弟子摆摆手,压低声音道:“听说琉光真人加入六壬宗就是因为捡到了辞言师姐。”
“啊?这是为何?”
“因为真人他养不起了。”
“……”
卫爻将目光从远处那两个悄悄八卦的弟子身上收回,仰头看向身旁仍在研读指南的师姐。
目光落在沈辞言被日光勾勒出柔和光晕的侧颜上,浓密的长睫在眼睑投下浅淡的影子。卫爻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师姐,要不还是我来吧。”
沈辞言将头从书中抬起,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卫爻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她手中的书:“我来看。”
沈辞言上下打量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你这个年纪,认字?”
卫爻坦然点头,又平静地陈述事实道:“师姐再研究下去,太阳就要落山了。”
沈辞言:“……给你给你。”她松开手,将书塞到小师弟怀里。
为了维护她作为师姐的面子,她还不忘借口解释道:“先说明,我可不是看不懂啊,只是各峰规矩不同,我暂时没搞清楚辞延峰的对接人罢了。”
卫爻一目十行,翻阅地同时还不忘回应他这个师姐的话,“辞延峰没有入过新弟子吗?”
“辞延峰收徒全看师父心情,反正我入六壬宗的时候才几个月大……”
沈辞言那时不记事,连怎么入的六壬宗都记不得,只知道从她有记忆起,她便和师父师兄住在辞延峰了。
她还在这边回忆着,却听见“啪”一声轻响,卫爻已经合上书册,平静道:“好了师姐,我们走吧。”
沈辞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书差不多有三个砖那么厚,你这就看完了?”还写得文绉绉的,根本就没有让人看明白的意思……
卫爻点点头,“先去壬初殿测试灵质,登记弟子信息,领取弟子笺,再请管事分配住所就可以了。”
沈辞言眨了眨眼,对这格外清晰的安排提不出任何异议,便乖乖地给小师弟当个带路的。
壬初殿坐落在六峰环抱之中,距离不远,沈辞言带着卫爻不过片刻便到。殿宇巍峨,飞檐翘角,没入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壬初殿内空旷,唯有一人正伏在堆积如山的文牍后奋笔疾书。小十二一边处理着公务,嘴里还一边喃喃自语着,“干完今天我就告假,离六壬宗远远的,这破差事谁爱干谁干,反正我——”
“打扰一下。”一道清冷女声突然在他头顶响起。
小十二吓得向后一仰,脑袋不小心撞上身后堆积如山的卷宗,就这样哗啦啦倒下一片。
他头晕眼花地睁开眼,只见一片鲜艳的红色在眼前晃动,待视线清晰,他才后知后觉地认出来人是谁。
沈辞言也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她就是打个招呼对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她上前伸手相扶,垂在胸前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摆动,问:“没事吧?”
小十二胡乱点了点头,斜眼打量着眼前人。少女一身红衣灼灼如焰,墨发以红绸松松系在脑后,更显肌肤莹白如玉,他偷偷捻了捻方才被她碰过的衣袖,随后又似做贼心虚般猛地缩回。
“沈师姐。”他红着脸唤道。
沈辞言不明所以,但也没想太多,只当他是被卷宗砸懵了。她指了指卫爻,“我带我师弟来登记。”
小十二这才注意到沈辞言身旁还站着个孩童,方才被桌案挡住,完全没看见。
“琉光真人的徒弟?”他下意识问道。
自己的怪疾现在处于“可能痊愈阶段”,按道理来说她应该谨言慎行,等试验几轮再开始暴露她的真实性格。但沈辞言到底还是没忍住,无语地看着他,“难不成还能是我的?”
小十二尴尬地回到座位,他从成堆的文书里翻找半天,终于扯出一张绘着繁复纹路的探灵阵。他随手拂开桌上杂物,将法阵图铺好后,朝卫爻招手:“小师弟,我们先测灵质,你将一只手置于阵心即可。”
桌案对卫爻来说有些高,他艰难地踮起脚,指尖也只能勉强够到阵缘。他似乎有些嫌弃,正皱着眉想踮得更高时,身体却忽然一轻。卫爻愣愣地回头,头顶正好撞到对方下巴。
沈辞言一只手托着他,另一只手抽出来,将他的头轻轻转了回去,“别东看西看了,早点弄完早点走。”
探灵阵是十几年前识渊峰的殷涉长老潜心研究出来测试灵质的法阵,只需要测试者将手搭在上面,探灵阵就能判断出该者的灵质强弱,以便安排合适的师尊指导。
因为过于方便,现在已在各宗门中的弟子入门测验中广为应用。
卫爻的手刚触到阵心,阵纹便泛起微光,但那光芒转瞬即逝,仿佛被什么吞噬了一般消失不见。
小十二难以置信地看向卫爻,不禁脱口问道:“沈师姐没抱错人吧,这真的是琉光真人收的新徒弟?”
一丝灵光也无,说明这孩子毫无灵质。
琉光真人此前只收过两个徒弟,个个都是天赋异禀。
无论是闻予献还是沈辞言,测出的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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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都是修真界难遇的奇才,测灵时都是光华冲天,和这位小师弟相比可以说是天差和地别了,即便真人突发奇想要收个资质平庸的解闷,这也未免太过挑战了。
若是养不出个花样来,岂不惹人笑话?
小十二神情复杂,一时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别停,继续记。”沈辞言冷声道,她将卫爻搭在法阵上的手拉了回来,怕小师弟伤心,还安慰道:“师弟放心,就算往后练不出什么,你也只需要乖乖跟在师姐身后便可,无论如何,师姐都会护你周全。”
再说了,师父和师兄那里天材地宝那么多,给师弟灌个几百年,再怎么废材也能到个金丹吧?
她走神想着,下意识摸了摸小师弟的头以示安抚。卫爻却不明所以,瞥了眼桌上的探灵阵,问道:“那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沈辞言动作一顿,才想起来她的小师弟还是个失忆的,她张了张嘴,想和师弟解释,但又觉得要说明的东西太繁杂。
她想了想,道:“日后会有长老教你的。”
两人在这边低声交谈,不多时小十二如释重负道:“沈师姐,已经登记好了,这是卫师弟的弟子笺。”
每个弟子都有专属于自己的弟子笺,上面记录着所有弟子的信息,往后要是在外需要行事,都可掏出弟子笺一亮,甚至连赊账也可以,当然,前提是情况特殊。
等卫爻接过弟子笺,小十二又面露难色:“沈师姐,关于这位小师弟的住所……”
看他支支吾吾,沈辞言疑惑问:“怎么,辞延峰没地给他住?”
不应该啊,整座峰上就他们师徒三人,别说一间了,给师弟盖个几十间都没问题。
“倒也不是,只是辞延峰久未入新弟子,原有的弟子居年久失修,今日虽可以派人简单清理加固,勉强入住,但我还是建议让卫师弟先去别峰暂住,待新居建好再搬回辞延峰。”
沈辞言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她刚想点头答应,衣角却被人扯了扯。
卫爻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却坚定:“我可以住。”
沈辞言不知道他在逞什么强,“辞延峰寒气重,若无阵法防护会很难熬的。”
但卫爻始终不改主意,沈辞言只当他不愿与外人同住,便也不再强求。
临行前,她为表谢意,取出一瓶丹药递给小十二。这丹药她多得储物袋都快装不下了,因此逢人便会送上几瓶。
或许是心情好,沈辞言对他浅浅一笑,“有劳道友了。”
小十二被这笑容晃得心神荡漾,连人何时离开都未察觉。
心口怦怦直跳,他无视那满地公务,匆匆打开灵帖,满面春风地写下:
【六壬宗灵站10001|救命,辞延峰的那位师姐好像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
【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沈师姐,都说她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可今日不仅与我说了许多话,还一直对我笑!她定是心悦于我,对吧对吧?!】
【一楼:?】
【二楼:??】
【三楼:???】
3. 你搬我那住吧?
【+99999】
【123456楼:这什么帖,怎么吵成这样了?】
【123457楼:都在骂楼主呢,自恋到什么程度才会觉得辞延山那位青睐他啊,甚至说的不是闻师兄,而是沈师姐!!】
【123458楼:就是啊,谁不知道沈师姐素来清冷,惜字如金,他竟敢编派师姐与他谈笑风生,真是信口开河,吹牛都不知道打草稿】
……
小十二发完帖子便乐呵呵地重新埋首回堆积如山的公务之中,等他处理完,窗外早已月上中天。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弟子居,一改往日生无可恋的模样,美滋滋地打开灵帖,却惊见帖子下已积攒了数十万条评论,而且还都清一色在嘲讽他异想天开。
哼,一群井底之蛙。
无知的人从来无法想象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
小十二发出一声诡异的冷笑声,随后小心翼翼地翻找出下午沈辞言赠予他的那瓶丹药,打算上传上去,狠狠打这些无知之徒的脸。
“哟小十二,手里拿着什么好东西呢?”
同寝弟子眼尖得很,手也快,一把将他手中的白玉药瓶夺过。他拿在手中观摩半天,自言自语道:“咦,这瓶子…看着怪眼熟的……”
“快还给我!”小十二急得跳脚,趁其不备一把将瓶子抢回,紧紧护在胸前,大发怒火斥喊道:“这可是沈师姐亲手送我的,要是被你毛手毛脚地弄坏了怎么办!”
“对!沈师姐!”那弟子猛地一拍脑袋,几步窜回自己床边,在枕头下一阵摸索后,竟然也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药瓶来。
“师姐前几天也送了我几瓶丹药,诶当时我只是路过跟她打了个照面,她就面无表情地塞给我了,不过她也没告诉我这是什么丹药,有什么效用,我本来想着去雨霖峰问问,谁知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哈哈哈哈。”
他说完,抬眼看到面如死灰的小十二,还贴心地问他:“诶,小十二你没事吧?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啊,是不是任务太多给你干傻了?”
小十二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
要不还是告休吧,离这个六壬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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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沈辞言带着卫爻在辞延峰上空盘旋了三圈,才找到那个所谓的弟子居。恰巧的是,负责修缮的弟子也刚好抵达,为了避免打扰他们劳作,沈辞言便领着小师弟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松下席地而坐。
许是早已料到辞延峰人丁稀薄,当年宗主下令给辞延峰修建的弟子居规模甚小,仅能容纳三两人居住。
只是不知道这里曾经到底遭受过怎么样的摧残,眼前三间屋舍竟然无一完好,都是些断壁残垣,破败不堪。她住得远,毫不知情,只依稀记得大师兄和她说过,前些年似乎有位弟子曾在此地突破,理由便是辞延峰地广人稀,不易扰人。
沈辞言偏头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卫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师弟你当真要独自住在此处?你还……尚未练气吧?”
卫爻摇摇头,语气平淡无波,“师父带我回来的路上让我试过引气之法,现在已是练气了。”
沈辞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算你是小孩子也不可以撒谎的。”她觉着卫爻或许对时间缺乏概念,又体贴地追问:“难不成师父是徒步带你回来的?”
可师父也不像是愿意耗费数十年光阴在路上的人,再说了小师弟怎么看都不像十几岁的样子……
“是御剑回来的。”
“那你们飞了十几年?”已经不知道是哪个听起来更离谱了……
卫爻略一思索,答道:“约莫三日。”
沈辞言震惊,沈辞言不信,沈辞言质疑。
“你不是没有灵质吗?怎么可能三日内练气!”纵是她这般天赋,都花了两个多月才入的练气。
卫爻看着眼前气呼呼的小师姐,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但是他没有说谎。
当时沈倾随让他尝试时,他只觉这套法诀仿佛已经被演练过千百遍,熟悉得如同呼吸般自如顺畅,连带着体内那股奇异的暖流,也适应得极快。
师父当时似乎也面露讶异,但只是一瞬,很快便又变成温和的微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嘉奖。
“沈师姐!”远处的修缮弟子朝他们扬声高喊,“屋子已经简单重建完毕,过几日我们再来进行后续加固!”
沈辞言带着小孩去道谢,顺手又塞了几瓶丹药给他们。
既然如此,她也差不多该走了。
和小师弟临别前,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堆物什,不管有没有用,都一并塞给卫爻,细细叮嘱良久。她絮絮叨叨,仿佛要将积攒许久的话一次说尽,让他根本寻不到插话的间隙。
看着那道绯红身影消失在云霭深处,卫爻才对着空荡荡的庭院,深深叹了口气。
“师姐,我该如何寻你啊……”
.
安顿好卫爻后,沈辞言心情愉悦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她趴在柔软的床榻上,反复演练明日见到师兄时该说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那怪疾为何突然痊愈,但这于她而言可是个天大的喜讯。
必须赶紧维护他们的师兄妹之情,让他忘却自己从前那些口不对心的伤人之语!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沈辞言便起身去寻闻予献。然而当她找到他时,却是在玄阳峰人声鼎沸的武比场上。
武比场上空,两道身影凌空而立。
一者白衣胜雪,风姿清卓,正是闻予献,而另一人玄衣劲装,气势凛然,便是宗主之子,尤敖。
尤敖是六壬宗宗主尤启睢的长子,自小天赋异禀,自拜入玄阳峰煦焱长老樊鹏门下后,修为更是突飞猛进,败尽同门。
直至前几年的宗门大比上,他遇到了闻予献。
大师兄倒也不是这几年才变厉害的,只是每一届的宗门大比他都只打到前三十,后面都放水输掉,因为他说不想太惹眼,会引起很多麻烦。
沈辞言当时还不明白,夺下魁首为什么会有麻烦,但现在她理解了……
仔细想来,致使师兄被尤敖这个武痴缠上的根源,还是在于她自己。
因为那届宗门大比的魁首奖励,是一匹百年难遇的“青雨绸”。以此绒布绸锻造成的法衣,可抵元婴修士的致命一击。她当时想为师兄炼制一件护身法衣作为生辰贺礼,虽然没有也不会怎么样,但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结果就因为这几眼,而被师兄记在了心里。
于是,师兄一改往日淡然的态度,一路高歌猛进,直取魁首。也正因如此,他才被尤敖纠缠至今,再加上这家伙还极其难缠。
师兄若输,他不信,定要再战;师兄若胜,他则愈战愈勇,哪怕遍体鳞伤,也要拖着师兄不休不止地比下去。
这一打就是几个月,沈辞言是真没招了。
“你们说,这回两位师兄要打到何时?”一旁观战的弟子闲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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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弟子笑道:“与其猜他们打多久,还不如猜这次闻师兄会想到什么法子输给尤师兄。”
“上次对决我没在,上次是怎么败的啊?”
“上回是……”
沈辞言没再待下去,毕竟没个十天半月肯定是不可能结束的,她现在除了恨不得回到过去痛揍那个多看了两眼的自己之外,别无他法。
她只好回到自己的小屋,继续潜心练剑,而这一练,便是整整五日。
沈辞言是被前来修缮弟子居的弟子打断的。她原本正于院中专心致志练剑,却被匆匆赶来的弟子告知:小师弟出事了。
当她心急火燎地赶到弟子居时,就看到卫爻面色苍白地半倚在床榻上,小手捧着一个比他的脸还大的药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药。那药汁显然极其苦涩,他喝得很慢不说,每喝一口,秀气的眉头便要紧紧蹙起。
在听到推门声之前,他正盯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犹豫着是否要偷偷倒掉。
“师弟!”沈辞言疾步掠至床边,满眼忧色,“你怎么样了?是遭人袭击,还是被谁欺负了?”
卫爻看到她,先是一愣,然后才缓缓摇头。
“那是怎么了?”她皱着眉问。
“这位小师弟是被饿晕了。”门外一位身着雨霖峰服饰的弟子端着一盘清淡膳食走了进来,她瞥了一眼碗中剩余的大半汤药,温和道:“若实在喝不下便算了,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也好。”
卫爻听完这话,立马将药放置一旁的桌上,甚至觉得离得不够远,还伸手将它推远了些。
“饿、饿晕了?”沈辞言眨巴两下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这个小师弟似乎还未辟谷……
“他本就体质偏弱,年纪又小,能撑到今日才晕厥,已属不易。”雨霖弟子严肃叮嘱道:“在他成功辟谷之前,定要好生调理身子,一日三餐皆不可少。”
沈辞言只知连连点头,羞愧得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直到那弟子将注意事项一一交代清楚离去后,室内才重归寂静。
她叹了口气,转身望向榻上正默默进食的小师弟。
“对不起啊,我完全忘记你还没辟谷这件事了……话说师弟你怎么不来寻我啊,竟生生饿了五天。”
卫爻吞咽下口中的食物,抬眸看向沈辞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只慢吞吞地道:“我去寻过师姐。”
沈辞言:“啊?”
“我上山寻过师姐。”他重复道,声音平静,“但我不知道师姐住哪,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络你,便在山上漫无目的地找……此峰太大,我走了一整日,也未能寻到师姐。入夜后,山中寒气太重,我只好又走回这弟子居。”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直直地盯着她,“我没有办法,只能等师姐想起我,来寻我。”
但是你把我忘了,师姐。
后半句话他并未说出口,因为从沈辞言此刻写满愧疚与自责的脸上,他已看到了答案。
沈辞言懊悔地垂下头,“抱歉……”
她抬头环顾四周,看着这依旧显得破败的环境,实在想不通当初自己为何鬼迷心窍,竟真的让一个五岁的孩童独居于此。
她抿了抿下唇,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方才来的路上,修缮弟子告知我,若要彻底修葺好弟子居,至少还需半月工夫。”
“不如……”她忽然伸手,握住卫爻那双尚捧着点心的小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你先搬去我那里同住?”
4. 我师兄就是最厉害的
为了弥补自己作为师姐的失职,不管卫爻怎么拒绝,沈辞言都执意要他搬来同住。这样即使她又忘记投喂,也不至于让师弟在她眼皮子底下饿出个好歹来。
卫爻的弟子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贫如洗,连换洗衣物都没有,师父捡他回来也没有买,她将人安顿完后还是没有买,除了五日前师兄施的那道净身术,卫爻基本可以说是过了五天野人一样的生活。
但是他本人却没有对此提出过什么。
“怎么了师姐?”卫爻仰着小脸看她,眸中带着询问。
沈辞言看着他再度脏兮兮的脸,低声说:“你整个人都臭了。”
卫爻看着她,只思索了一瞬,便乖巧地往后退了几步,随即抬眸望来,眼中示意问:这个距离可以吗?
沈辞言又开始无声谴责着自己。
沈辞言的屋子是师兄当初亲自为她设计修筑的,比师父和师兄自己的都要宽敞。沈辞言挑了间堆放杂物的房间给卫爻,刚好正对她房门。
她略作收拾,从储物袋搬出一张雕花木床。这床是为了她出门历练被困山洞时,能够不躺在冰冷的石头上而特意准备的,眼下不方便去搞个新的,只好拿出来贡献一下。
“衣服、吃食……还缺什么?”灵站中有关凡俗之物的记载太少,沈辞言只好一点一点地翻阅零星信息。
“玩具?”她瞅了瞅站在她身旁乖乖啃饼的卫爻,犹豫地问:“你要买玩具吗?”
卫爻歪了歪头,“玩具是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沈辞言觉得头疼,索性关掉灵帖,“算了,到时候随便找个人问问就清楚了吧?”
这些东西六壬宗没有的卖,她只好下山去买,奈何囊中羞涩,沈辞言打算顺路去接个宗门任务,挣点灵石,也好给师弟多添置用度。
愿望是美好的,只是在去领任务的地方碰到了个讨人厌的家伙罢了。
“呵,我当是谁,这不是沈师妹吗?”
尤锦抱臂而立,倨傲的目光扫过沈辞言,眉头嫌恶地蹙起,“你怎么会在这?”
沈辞言恍若未闻,兀自地专心挑选着任务墙上悬挂的玉简,时不时还附身询问身旁小师弟的意见,总之就是不理会他。
尤锦恼羞成怒,“沈辞言!我在问你话!”
沈辞言不紧不慢将选定的玉简取下,随意地在手上把玩着,她斜睨了尤锦一眼,一身红衣衬得她眉眼越发清冽。
“关你什么事,二少爷不去给你哥准备些疗伤灵药,反而站在这给我添堵做什么?”
尤锦听完表情一愣,他还是第一次从沈辞言嘴里听到这么犀利的话。往日他在旁出言挑衅,沈辞言要么置之不理,要么就抡着拳头揍上来。
他很快回过神来,讥诮更甚:“怎么,那你今日不去给你好师兄摇旗助威,是知道他这次必败无疑了?”
他又瞅了眼卫爻,“还是说,琉光真人终于放弃闻师兄,决定培养新弟子了?这灰头土脸的小叫花子看着聪明,跟了你倒是可惜了。”
卫爻本来不想理会两人莫名其妙的争执,正想躲到一旁安静啃饼。目光不经意瞥见远处正望向此处的两道身影,他动作微微一顿。
略作思忖,他还是轻轻扯了扯沈辞言的衣袖。
“师弟你先等一会,让我先和这家伙说清楚先。”沈辞言反手握住小师弟的手,小嘴叭叭:“你能不能搞清楚情况,分明是你哥一直死缠着我师兄不放,如果真的比我师兄厉害还跟在他后面做什么。”
“呵,那又如何?”尤锦下巴微扬,满脸不屑,“这只能说明我哥勤勉好学,乐于切磋!反正我哥天赋卓绝,迟早是修真界第一人!”
沈辞言气得厉害,当即撸起衣袖就打算上去给尤锦点颜色看看,感觉到卫爻还在拉她,她强压火气道:“师弟先别急,等我揍完他就带你去买东西。”
“师姐……”卫爻又扯了扯她的衣角。
“干什么,我不是让你等一下吗?”沈辞言虽在气头上,但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师姐会很快解决这家伙的,就等一下下而已,就一下下。”
卫爻面无表情地抬手指向远处,言简意赅:“师兄。”
“什么?”沈辞言不明所以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下一瞬,整个人僵在原地。
“师、师兄……”她喃喃道,气势瞬间萎靡。
“沈辞言你搞什么。”尤锦看着气焰突然灭下去的沈辞言,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失声惊呼:“哥、哥?!”
闻予献走到沈辞言面前时,面上还带着未散的薄红。
“言言。”闻予献的耳尖染着薄薄一层淡粉,虽有些窘迫,却还是强自维持着师兄的沉稳仪态,温声告诫:“日后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要……不要如此说话,这样不好。”
沈辞言原本也有些讪讪,闻言却忍不住蹙眉反驳:“为何不可?师兄本就是比他哥厉害百倍千倍!”
“喂喂喂,我人还在这呢。”尤敖抱着剑,无奈地看着这师兄妹二人,他倒也没怎么计较,转而一脚踹在尤锦屁股上,“臭小子,跟人小姑娘争什么口舌之快呢,还不快给我道歉。”
“可是哥!”尤锦还是不服,尤敖却不给他辩驳的机会,又是一脚,催促道:“快点!”
尤锦的怨气都要飘到沈辞言这了,他磨磨蹭蹭地走到沈辞言面前,声若蚊蚋:“对、对不起。”
沈辞言却不肯就此罢休,“这就没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
沈辞言走近几步,逼近他,“你刚刚又骂我师兄又辱我师弟的,难道不该也向他们一一赔罪吗?”
“我……”尤锦还想争辩,却被尤敖一记眼刀瞪了回去。他只好梗着脖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向闻予献和卫爻各自道了歉。
沈辞言这才觉得气顺了些,高高兴兴地凑到闻予献身边,语气雀跃:“师兄,你们这次怎么这么快就比完了?”
闻予献摇摇头,“还没决出胜负,比试到一半被宗主发现,责令我们留待宗门大比再决高下。”然后就把他们赶出去了。
今年的宗门大比稍微提前了一些,但不管提前还是延后,沈辞言都参加不了,原因很简单:沈倾随不让。
她也去抗议过,但她这张破嘴根本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意见,心中有万般不愿,出口却总成了“师父说得是”。她也试过书写呈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眼中清晰的字迹,旁人看来却只是鬼画符般杂乱无章。
沈辞言心力交瘁,只好放弃。
眼下这怪病终于消失,她满心想着要抓住机会修复与师兄的师门情谊,她跃跃欲试地张口,想邀他一同练剑。
但……
沈辞言忽然想起什么,她回过头,只见卫爻仍捧着那块面饼,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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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在吃,只是静静望着她,发现她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他才又慢吞吞地又啃上他的大饼。
沈辞言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纠结万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那,难得机会,师兄你好生歇息,我今日要带师弟去给他采买些日用之物。”沈辞言默默悲伤道。
闻予献愣了愣,不解她情绪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关心道:“言言还有余钱吗,我这……”
“不用,我够的。”就算不够也要说够,都这么大了还要向师兄伸手像什么话。
沈辞言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舍不得走了,又匆匆交谈几句,便拉着卫爻快步离去。
尤敖刚将弟弟打发去领罚,回转时正瞧见闻予献望着沈辞言离去的方向出神。
“予献,你这小师妹怎么看上去,跟你之前说的不太一样啊?”尤敖抱剑调侃道。
闻予献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唇角泛起一丝温和笑意,“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
直至手起剑落,沈辞言将要解决的魔物杀死时,她都还在心中默默宽慰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又不是再也见不到师兄了,今日不得空的话,明天也还可以见面啊,但是已经应允师弟的事可不能反悔,她这个当师姐的总得为师弟做个言出必行的表率才是。
卫爻此时已经将面饼啃完,他仰头望着身侧的沈辞言,忽然开口:“师姐。”
“嗯?”沈辞言回过神,“怎么了?”
“你刚刚分明想与师兄同行,为什么又放弃了?”
沈辞言愣住,“这你都看出来了?”
卫爻眼中是纯粹的困惑,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沈辞言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因为我已经答应你了呀,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怎么能因为自身私愿,而将你撇下不顾。”
卫爻还是不理解,偏了偏头,追问她:“对我的承诺,在师姐心里,比大师兄都要重要吗?”
呃。
总感觉这说法有点怪异,但细想却又挑不出错处。
沈辞言绕不清这其中关窍,索性点头承认:“自然是的。”
卫爻静静望她片刻,方才颔首:“我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小师弟到底知道了什么,但眼下还有正事要做,她没再深究,带着卫爻赶往最近的小镇。
修真界律令,修士不得在凡尘地界御剑飞行。因此沈辞言带着卫爻飞至城镇附近,便落了地,搭上一辆顺路的运粮马车,晃晃悠悠驶向目的地。
途中,卫爻一直安静坐着,墨玉般的眸子却不住打量着沿途风景,农田阡陌,市井行人,都被纳入他眼底,但不管怎么好奇,他也始终乖乖抱着双膝,无声地看着。
沈辞言觉得他真的乖巧得过分,心下微软,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发顶。
不多时,马车抵达镇口。沈辞言取出些银钱作为酬金递给车夫,那老汉虽然笑着拒绝,手却极为诚实地接过了钱袋。
“好了,师弟我们走吧。”沈辞言走到卫爻身侧,却见他正定定望着某处,“怎么了?”
“那里,”卫爻伸手指向巷口,“有人在打架,五个打一个。”被打的那个是只妖。
他的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因为前半句话刚说完,沈辞言就已经像一道红色疾风般,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
5. 英雄救美
沈辞言循着嘈杂声赶到时,正撞见五个壮汉围着一个蜷缩在地的少年。
那少年死死护着头脸,一头霜雪般的白发在昏暗巷弄中格外刺目,只是看不清模样,但此刻也顾不得细看。
“住手!”沈辞言唤出召赤直奔而上,化作一道赤影掠入人群,她只用刀背轻拍,便轻而易举地将那几人掀翻在地。
“哪里来的丫头,多管闲事!”五人中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从地上挣扎爬起,指着那少年吼道:“这小子偷了老子东西,老子料理他有什么问题!”
一直蜷缩着的少年猛地抬起头,费力地嘶喊:“你胡说!这明明是我的!”
沈辞言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少年怀中紧紧护着一个色泽沉黯的木盒。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壮汉啐了一口,面露鄙夷,“一个臭要饭的,还顶着满头妖邪的白发,一看就是妖怪!再说了,你拿什么证明——啊!”
沈辞言足尖轻点,一脚正中壮汉面门。她本想斥责这人长这么凶狠,一看就经常欺压良善之辈,谁知道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你长这么俊俏,怎么看都不可能欺负一小孩啊。”
迟迟赶到的卫爻:“……”
……?
等等。
她刚刚想说的是这个吗?
倒在地上的大汉也一脸诧异地看向沈辞言。很快,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竟泛起诡异的红晕,他莫名扭捏道:“这位女侠原来……是瞧上俺了?但女侠你追求人的方式,未免有点太凶悍了吧,其实我们可以好好坐下来——”
沈辞言又一脚慌忙将他踹晕,整个人陷入一片混乱。
太可怕了。
她的病不会还没好吧???
不要哇!她还没享受几天畅所欲言的日子,还没跟师兄好好聊过一次天啊!!
然而眼下情形不容她暗自伤怀,除了那大块头,其他人都不经揍,早早昏迷在地。沈辞言欲哭无泪地收回召赤,走到那少年面前,她不敢再轻易开口,只能伸手默默将他扶起。
少年或许也误会了什么,正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几眼,但到底是救命之恩,少年还是抱着怀里的东西深深朝她鞠了个躬。
“多谢女侠救命之恩,方斯无以回报……”
“你不是有东西可以回报吗?”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沈辞言身边的卫爻冷不丁开口,目光还落在方斯怀中的木盒上。
方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立刻警惕地将木盒护得更紧,“这个不行,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沈辞言不敢说话,只能伸手重重拍了一下卫爻的后脑勺,对方斯投去一个歉然又尴尬的笑容。
方斯似乎察觉他们并无恶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低声道:“我娘……昨日去了,只留下这个盒子,所以我……”
“你没打开来看过?”卫爻又问道。
沈辞言感觉卫爻今天的话格外得多,但方斯这次没有觉得被冒犯。
他摇摇头,情绪低落,“还没来得及。”他刚料理完娘的后事,就被四处追赶,大家看他抱着东西,都觉得是个宝贝,便说他是小偷,想抢他的东西。
“那我劝你最好快点打开来,然后……吃掉。”卫爻的瞳孔漆黑如墨,话语间似乎有什么让人照做的魔力,他缓缓道:“再不吃掉……”
“就要坏了。”
方斯愣了愣,他迟疑片刻,还是掀开盒盖。当他看清盒中之物后,整个人当场僵立。
盒内盛放的根本不是什么传家珍宝,而是几块早已干硬发裂的薄饼。
“你与你娘相依为命,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卫爻的声音平淡无波,“你早该想到,她根本不可能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
卫爻话音刚落,沈辞言的拳头也落了下来。
她嘴角抽搐,真是不拦着就越说越起劲了这小子,回头一定要好好教教他什么是人情世故才行。
她这么想着,却见方斯抱着木盒,眼神空洞地站在原地。沈辞言忍不住担忧,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方斯恍然回神,表情略微难看地扯出个笑容,“我、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娘连个念想都没给我留下。”
沈辞言心中不忍,迟疑片刻,还是试探着轻声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完整的语句,没有一个字被篡改,她暗暗松了口气,疑惑却更深。
为什么刚刚怪病会复发?
难道这怪病的触发还有特定条件?
还是……
“我可能会先寻个能糊口的活计,挣些银钱,给娘置办一口好些的棺椁,往后……再作打算吧。”
卫爻还想说什么,但嘴刚张开,就被沈辞言眼疾手快地死死捂住,他眨了眨眼,索性不再说什么,乖乖在一旁看着。
“那……”沈辞言犹豫着。
卫爻看向她,以为她想把人带回六壬宗,但下一秒,却见沈辞言解下了腰间的钱袋。
她小心翼翼地数出一小把银钱,递给方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我今天带的钱不多,只能给你这点,剩下的还要给我师弟购置用度,不能全都给你。”
看方斯愣住没有动作,她便直接将那把钱币塞到方斯手中,神色认真,嘱托道:“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路上千万小心,今日相见即是有缘,若他日遇到难处,可来六壬宗寻我,到时报辞延峰沈辞言的名字就好。”
“……辞延峰,沈辞言。”方斯在嘴里念了一遍,带着几分迟疑问道:“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女侠莫非是一峰之主?”
“嗯?自然不是。”沈辞言笑了笑,“是我师父取的名,他当初给我取名时想了整整一个月,所以到宗主要他为自己的峰命名时,他便偷懒直接套用了我的名字。”虽然后来师兄觉得太过招摇,好说歹说才劝师父改掉其中一个字,不过读起来也没差罢了……
方斯抱着冰冷的木盒,微温的银钱传来一点温度,他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终究没有拒绝这份善意,缓缓躬身道:“那……方斯在此,谢过女侠恩情。往后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卫爻静立一旁,一直到方斯那道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他看向沈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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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问道:“我以为师姐会带她回六壬宗。”
“嗯?我又不能收徒,带回去干什么?”沈辞言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宗规森严,除我师父外,皆不可随意带外人回山。”
她顿了顿,忽然起了逗弄之心,俯身凑近卫爻,笑道:“再说了,若师父真的破例允许我捡个徒弟回去给他,那照料这位新师弟的重任,可就要落在师弟你肩上了。”
卫爻:“……”
等沈辞言带着卫爻采买完诸多生活必需品,匆匆赶回六壬宗时,暮色已沉,辞延峰也被染上一层橙黄色。
沈辞言揽着卫爻,御剑飞回自己的小院。尚在远处,她就望见院门外静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几乎没有一丝迟疑,她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师兄?”
她抱着卫爻轻盈落地,将小师弟轻轻放下后,这才抬首望向闻予献。
一路上,沈辞言已经拿小师弟做了很多次试验,怪病似乎没有再出现,仿佛刚刚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沈辞言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师兄找我有事吗?”
闻予献摇摇头,眉眼温润,笑意如春风拂过:“无事。只是过来看看,你们可有何处需要帮忙。”
“说起来,我听闻,师弟是要搬过来跟言言同住?”他目光掠过一旁沉默不语的卫爻,略带疑惑,却仍是温和笑道:“许是极为喜欢言言这个师姐吧。”
沈辞言:不,是我强迫他的。
沈辞言他们买的东西其实不多,因为卫爻本人十分随便,不管问他什么都回答可以,导致沈辞言“不小心”买了许多她自己中意的小玩意。
所幸她买到一半及时清醒,没有耽搁必备的衣物与食物。
“似乎没有需要劳烦师兄的地方,这些杂事我自己料理就好。”沈辞言认真道:“师兄当下要紧之事,是备战下月的宗门大比。既然无论胜负,尤师兄都会缠着你不放,那此战我们必不能输!”
要是输了,尤锦那小子怕是又要到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见沈辞言如此坚持,闻予献自然没什么意见,他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她忽然变得扭捏起来,似乎有话难以启齿。
“言言?”
“但是,师兄。”沈辞言下意识捏了捏腰间的钱袋,原本鼓囊的钱袋如今已经变得干瘪。
“明日……我想和你一起练剑,可以吗?”话音落下,她如释重负,满心期待地望向他。
闻予献眼中掠过一丝讶异,“言言似乎真的……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了。”
沈辞言顿了顿。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性情转变得太突兀了,但她实在不愿意错过这个能与师兄并肩练剑的机会。
闻予献没想太多,沈辞言难得主动找他,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便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自然是没问——”
“师兄。”一直默不作声的卫爻突然冷不丁地出声打断。
卫爻面对着两人而站,目光越过沈辞言,直直望向闻予献,问道:
“我也想一起去,可以吗?”
6. 误会
闻予献其实不喜欢去武比场练剑。
玄阳峰弟子众多,几乎占了六壬宗半壁江山,每当他出现在武比场,便会有数不清的师兄弟围拢上来,向他讨教剑诀心法,这一教就是一整天。
他最开始还能一一认真解答,但时间一长,饶是闻予献这般温润性子,也不免心生烦扰。
辞延峰广袤空旷,整个山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不对,应该是两个人在居住。师父懒得打理这些,所以辞延峰几乎可以算荒山一座,什么都没有。
没办法,他只好花点时间,亲自在峰上寻了处僻静山谷,打造了一方专属于他们师兄妹的练剑场。
闻予献的剑法是沈倾随教的,而沈辞言的剑法,是闻予献教的。
晨光熹微中,两道身影正在场中翩然起落。
闻予献凝望着眼前认真舞剑的少女,她今日依旧是一袭灼灼红衣,墨发被红绸束在脑后,一招一式里都依稀可见自己的影子。那个最初连剑都握不住的少女,一晃而去数个春秋,恍然间,竟不再是个只会眼巴巴跟在他身后,喊他帮忙的小师妹了。
莫名地,他心里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情感。
“师兄,这种时候怎么能发呆呢?”
沈辞言狡黠一笑,举起召赤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尖端直指闻予献,利落刺去。
闻予献眸光微动,反应迅速地举起净白,精准地格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两剑相触,发出清脆鸣响。他唇角含笑,温声赞道:“言言的剑意,较之往日又精进了几分。”
那可不吗?
为了不给师兄掉面子,她可是日夜苦修,寒暑不辍,勤苦的程度真是闻者落泪,见者动容。
只是沈辞言还没得意多久,便见闻予献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只是……”他手腕轻转,净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下盘仍是不够稳当,还需多加锤炼才是。”他一边说着,剑柄轻轻点在沈辞言小腿处。
沈辞言重心不稳,下意识便要挥剑稳住身形,然而一只温暖的手已先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
闻予献稳稳托住她,等她站稳才缓缓松手,担忧问:“我没打疼你吧?”
沈辞言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是我修行不够,或许......我该再苦练些时日,再来寻师兄切磋。”
闻予献轻笑一声,“我何时在意过这些?言言想来,随时都可以。”
远处古松下,被塞了满怀零嘴的卫爻正默默坐在石头上,一边看场中的两人调……嗯,切磋。
不过,卫爻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那道红色身影上,以至于他连他的小师姐耳尖什么时候泛红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今日不会是要跟你大师兄表白心迹吧?】
你好吵。
卫爻继续慢条斯理地啃着蜜饯。
【吾今天才说了这一句话好吗!】
现在是两句了。
【……】
不过它也没说错,因为卫爻看见沈辞言正朝他招了招手。
“师弟,”她的脸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你......去我屋里取几件衣裳来可好?”
卫爻不太想顺她的意,面无表情地问:“师姐要衣裳做什么?”
沈辞言吞吞吐吐的,“今日可能要同师兄练到很晚,辞延峰夜里凉,我这不是怕你染上寒疾嘛。”
【她真是百忙之中还不忘惦记你,小鬼,你有个好师姐啊】
你想多了,她不过是想支开我。
【啊,是这样吗?】
卫爻将满怀的零嘴放到一边,慢吞吞地起身,走之前还不忘回头望一眼沈辞言,但对方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他,而是垂首绞着衣袖,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卫爻:“你真的好吵。”
【???】
【小鬼你这就蛮不讲理了,吾方才根本没出声啊?】
卫爻没有听沈辞言的,虽然这里离沈辞言的住所不远,但走个来回也需要半个时辰,他有这闲工夫,不如寻个清净处歇息。
他在一株古松下寻了处干净石阶坐下。
“别说废话了,”卫爻对着虚空冷冷道,“你究竟何时才肯离开?”
【很简单啊,只要你入魔,吾自然就会走了】
他面无表情问:“这世间想入魔者数不胜数,你非要缠着我一个?”
【没办法啊,初见你那日,吾就有种非让你入魔不可的强烈念头】
“你不过是个心魔,心魔也会有欲念?”
【额,谁知道呢?】
脑中的声音是从他被沈倾随捡到开始,便在一直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对方自称是他的心魔,整日喋喋不休地劝说他入魔,但他不过是一个刚刚练气没多久,还意外失忆的臭小鬼,怎么可能会有心魔这种东西。
“你们魔族是没人了吗,非要拉我一个练气入魔。”
【说到这个……】
心魔苍老的嗓音忽然带上了几分迟疑,【小鬼】
“嗯?”
【你是不是,被什么人下药了?】
卫爻:?
下什么药?
【如果不是药物的缘故,那你定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心魔笃定道:【吾总感觉小鬼你从前的修为不应该这么低才对】
“从前是什么时候?”
【呃,大概,几百年前?】
“可是,”卫爻面无表情:“若我没记错,我今年方才五岁。”
【那肯定是你记错了】
卫爻:“……”
“总之,我是不可能入魔的,你还是趁早另寻他人吧。”
【唉就算你这么说,吾短时间也找不到其他目标啊】
卫爻将头靠在粗糙的树干上,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衣角飘飘,但看不清那人的脸。
他下意识轻声开口:“闻……”
啊。
卫爻蓦地顿住。
【闻什么?我又不是犬妖】心魔嫌弃道。
“没什么,”卫爻起身,随意拍了拍衣摆的尘土,“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这才过去多久啊,人家小情侣都不知道有没有说完体己话呢】
【诶诶诶,你现在空手回去要是她看到你没拿衣服你要怎么解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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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鬼!怎的不理吾?你们修仙之人不是最讲究尊老爱幼么?】
……
真的好吵。
卫爻一路忍受着这恼人的声音,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然而当他重新踏进练剑场时,空旷的场地中却只剩下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他的脚步倏地顿在原地。
“师姐?”
不远处,沈辞言独自站在中央,背对着他,听到呼唤,她才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师……弟。”沈辞言眼眶通红,视线模糊地辨认出卫爻后,立即张开双臂奔了过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师、师姐?”卫爻被抱了满怀,难得地手足无措起来,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往何处放。
【哟哟哟,这是被婉拒了?】
闭嘴。
卫爻觉得头疼,他尝试着放柔声音,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师姐这是怎么了?师兄呢?”
“呜呜呜师弟,我、我又说错话了呜呜呜呜呜呜呜……”沈辞言用衣袖胡乱擦拭着眼泪,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我这辈子,都不要跟师兄说话了呜呜呜呜……”
卫爻正欲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远处竹影微动,似乎有人影掠过,但转瞬间又恢复平静,仿佛刚刚的晃动只是风带给他的错觉。
沈辞言的衣袖早已被泪水浸透,她索性一边哭,一边将脸埋在卫爻肩头,把眼泪往上蹭。
“从小到大,每次我想说些什么,话一出口就会变成相反的意思,小时候还能被当成童言无忌,但长大后就……我跟师兄说了很多次伤人的话,我真的很怕师兄会觉得我讨厌他,就一直不敢跟他有过多交流。”
“好不容易以为病好了,我就想趁它没有复发的时候,快点和师兄解释清楚我的情况,但是……呜呜呜我果然不能抱有这种期待,仔细想想,就算现在暂时好了,一直这样下去我还是会说这种话伤师兄心的呜呜呜呜呜呜……”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卫爻轻轻按住她,阻止她继续往自己衣服上蹭眼泪的动作,他轻轻捧住沈辞言的脸,迫使她和自己对上眼,认真道:“但是师姐,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
“你可是一直都在说话啊。”
沈辞言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生气地控诉道:“师弟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嫌弃师姐话多,觉得我吵吗?!”
卫爻:“……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无奈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师姐在我面前的时候,那个怪病似乎从未发作过。”
沈辞言愣住,“……好、好像是诶。”
说起来,她的怪病似乎就是在第一次见到小师弟那天才好的。
这么说的话……
!
“只有师弟你在场,我的怪病才不会复发?”沈辞言面带喜悦地得出这个结论。
卫爻:“似乎是的。”
“那……”沈辞言脸上的喜色只持续了片刻,便又陷入了沉默。良久,她才艰难地问道:“难道我以后去哪都得把你带在身边吗?”
卫爻:“呃,好像是的。”
7. 虚伪
“沈辞言你没毛病吧?!”
尤锦被堵在偏僻的墙角,听着沈辞言滔滔不绝地数落了他一个时辰。
整整一个时辰!!
起初他还能梗着脖子回骂几句,到后来已经是口干舌燥,连还嘴的力气都没了。
他倒是想走,但沈辞言那个便宜师弟一直静立在不远处,那双幽深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不过是个练气,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心底发毛,最后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但现在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尤锦咬着牙,双目怒瞪:“就算你要报复我,也不至于找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办法吧?”
沈辞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确实有点说累了……师弟,撤。”
“好的师姐。”卫爻闻言,乖顺地垂下眼睫,转身离开。尤锦还没来得及因为那渗人的目光移开而松口气时,就见沈辞言忽然对他扬起一个明媚得晃眼的笑容。
尤锦还是第一次见沈辞言笑,不禁一愣。
“抱歉尤师弟,”她语气轻快,带着几分狡黠,“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说完,沈辞言足尖轻点,红衣翩跹,转瞬间离去。
尤锦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茫然地眨了眨眼,一头雾水。
她到底来干什么的啊……
.
痛快!
沈辞言一把揽过卫爻的脖子,在他近日被养得圆润了些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师弟,我都不敢想要是没有你,我还要过这种屈辱的生活到什么时候。”她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手指不老实地捏上卫爻软乎乎的脸蛋,心情极好,“师弟莫非是哪个神仙转世?要不然怎么偏偏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恢复正常呢?”
自从得出只有在卫爻身边她才能正常说话这个猜想后,沈辞言便想找个人做个实验。
师兄不行,万一失败了那师兄岂不是对她厌上加厌?
普通弟子也不行,若是一不小心说错话,岂不是有损她辞延峰弟子的光辉形象?
非人之物也不行,万一这怪病对人和非人也有不同的判定标准呢?
沈辞言思前想后,最佳人选,竟落在了尤锦头上。
毕竟这家伙虽然眼光不怎么样,但好在人品还行,至少沈辞言跟他约架这么多回,他都没去告过状,要不然她高冷的形象早就不攻自破了。
卫爻拉下蹂躏自己脸的罪魁祸手,面无表情地揭穿道:“若神仙转世混成我这副模样,那也未免太凄惨了些。”
这般孱弱的躯体,还外加一个死缠烂打的心魔。
【喂喂喂,吾今日没惹你吧?】
沈辞言又捏上他的脸颊,狠狠往两边扯,“师弟怎可如此妄自菲薄?这不是还有我这个天下第一好的师姐疼你么。”
卫爻不觉得疼,他静静凝视沈辞言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也是。”
沈辞言眨了眨眼,又将他紧紧抱住,“哎呀,我家师弟怎么这么招人疼!”
“不过,师弟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欢喜过后,现实的问题浮上心头,沈辞言深深叹了口气,手又不老实地捏了捏小师弟的脸蛋,“看来在旁人面前,我还是得继续端着那副冷若冰霜的架子……”
这次,卫爻没有拉开她的手,他垂下眼眸,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我不会离开师姐的。”
沈辞言以为他在开玩笑,没当回事,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说什么傻话呢。”
卫爻却轻轻摇摇头,他抬起那双墨玉般的眸子,认真望进她眼里,“只要师姐不撇下我,我可以一辈子都守在师姐身边。”
区区一辈子而已。
但到最后,沈辞言还是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只觉得是小孩子天真可爱的想法。
自那日后,几乎是沈辞言身在何处,卫爻便如影随形,不管她去哪,都会把小师弟捎上。
作为一个开明的师姐,沈辞言自然问过这样会不会打扰卫爻的私人空间,但卫爻只是摇头说“没关系”,然后便继续安静地当一个小尾巴。
沈辞言没在外人面前完全展露本性,顶多话变多了点,爱笑了点。因此六壬宗上下总能看到一向高冷的沈师姐身后总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师弟,名叫卫爻。
众人看她不再像以往一样充耳不闻,闭嘴不谈,也陆陆续续的有弟子凑到她身边,最初是一两个,再往后越来越多,多到可以从沈辞言房门口排到山脚下。
如果不是这个怪病,沈辞言本可以不缺朋友的,她毕竟是琉光真人的亲传弟子。
与此同时,闻予献却变得越来越忙碌。
每每沈辞言带着卫爻前去寻他,闻予献总会以“需为宗门大比潜心练剑”为由匆匆离去,让沈辞言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挽留。
“我上次果然还是惹师兄生气了……”沈辞言失落地垂下头。
卫爻难得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轻声道:“不是师姐的错。”
【当然不是她的错,那小子分明是讨厌你这一直缠在人家师妹身边的小鬼哈哈哈哈!】
【他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修士就是这般虚伪,表面装得温良谦让,内地里不知道多么斤斤计较,偏生还打死不说,真是可笑至极!】
卫爻敛下眉眼。
不是师姐的错。
也不是我的错。
若那人的目光真的自始至终追随于她,又怎会看不出她眼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倾慕?
.
然而,无论闻予献如何有意无意地疏远,沈辞言还是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又顽强地振作起来。
“师弟,这俩草长这么像,你当真没认错吗?”
沈辞言左右手各执一株碧莹莹的药草,对着摊开的药典图谱比对了半天,依旧满头雾水,不明白卫爻为何能一眼断定左边的是“水云草”,右边的是“森罗芽”。
“根茎色泽与花蕊形态都有细微差别。”卫爻言简意赅地解释,随即又从旁信手采下一株灵气盎然的药草递给她,“好了,现在齐了。”
这个沈辞言认识,就是药方中最后一抹灵草——虹兰。
“师弟你真厉害,这么快就找齐了,要是我自己找的话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呢。”沈辞言笑嘻嘻地将药草都收到储物袋里。
“师姐更厉害,为了大师兄,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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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钻研炼器之道,又能涉足炼丹之术。”卫爻面无表情道,但沈辞言显然没听出其中的幽怨来,以为小师弟真的在夸她。
“哎呀略懂皮毛,不值一提啦。”
卫爻:“……”
为了能让闻予献在宗门大比中发挥出最佳状态,沈辞言缠着雨霖峰的云竺长老荀修竹给了她一份能宁心静气、强健体魄的丹药方子。
荀修竹知道她并非专精此道,给的方子并不繁难,所需的也都是些常见药材,权当是给晚辈练手玩耍。
“我到时候做一大锅,给师弟你也分点。”沈辞言信心满满地规划着。
心魔在她识海中嗤笑:【她以为是做大锅饭吗,能成功炼出丹形就谢天谢地了】
闭嘴。
【啧,你小子最近越来越护短了,说都不让说一句】
卫爻没出言打击沈辞言的美好幻想,毕竟不管他师姐做什么,他都是支持的,但沈辞言还是被打断了。
“辞言。”沈辞言抬起头,循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沈辞言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水青色长裙的女子,怀抱满满一篮筐药草,步履匆匆地来到她面前。沈辞言连忙起身相迎,乖巧唤道:“修竹姐姐。”
荀修竹素来气质清婉,性情温和,此刻却面带焦灼,不住地回头张望,仿佛正被什么人追赶。
“还好你还在,待会要是殷涉来这寻我,你就说我不在,可好?”她不由分说地将手中那筐灵气充沛的药草塞进她怀里,“这些都送你,分文不取,拜托了辞言!”
说完,她甚至等不及沈辞言回复,立马便化作一道青虹,飞进了雨霖殿。
沈辞言抱着沉甸甸的药篮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卫爻缓步走到她身边,踮起脚,从篮中拈起一株叶片呈星芒状的灵草,放在鼻尖嗅了嗅,“师姐,这药草还挺贵的。”
“啊?多贵啊?”
卫爻略一思忖,“大抵能买下三千颗师姐打算炼制的丹药?”
沈辞言:“……哇塞。”赚大发了!
不过修竹姐姐送她这个干什么?
还未等她想明白,另一位不速之客已经携着凛冽气息骤然现身。
与荀修竹不同,殷涉怀里抱着一大捧灵气莹莹的白花,看上去和他的气质一点都不搭。他似乎在追赶着什么人,锐利的目光四下扫视,最终定格在抱着药筐呆立在原地的沈辞言身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顿时沉郁,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沈辞言从小就怕殷涉,每次功课不认真给他抓到都免不了一顿数落,师父还不帮她。
她不由抱紧了怀中的药筐,随即又想起小师弟还在自己身旁。唯恐损了自己作为师姐的威严,她连忙抽出一只手,将他往远处推了推,压低声音催促:“快走,走远些。”
卫爻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跑开,小小的身影敏捷地攀上了不远处一棵枝干虬结的古树,隐于茂密枝叶间。
确认卫爻走远了后,沈辞言回过头,却发现人已经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她面前。
她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算得上得体的笑容,“……殷涉长老。”
8. 只有我
殷涉一向不喜欢那些虚浮夸张的道号尊称,索性就只让众人唤他一声殷涉长老。
他是六峰之中最为年轻的长老,只有一百余岁,不过性格却古板严肃得像个活了上千年的老修士,这堪称六壬宗十大未解之谜其一,至今还挂在灵站热帖榜上居高不下,引无数弟子揣测。
殷涉面沉如水,锐利的目光锁定在沈辞言怀中的药筐,沉声问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什、什么东西?”沈辞言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还跟我装傻!”殷涉抬手指着她怀里的药筐,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白,“这分明是我方才特意为修竹采来的清心草,为何会出现在你这?”
说完,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修竹方才果然是回来了是不是,我要进去找她。”
“诶诶诶!”沈辞言想起荀修竹先前的叮嘱,立马闪身拦在他面前。
“沈倾随的徒弟,你想做什么?”殷涉沉声呵斥,语气中已经带上明显的不悦。
殷涉长老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记住她的名字啊……
沈辞言叹了口气,她一向不怎么敢和殷涉长老打交道的,总感觉不管说什么谎话都会被他一眼看穿。
诶,等等!
师弟已经走远了,这也就意味着她现在就算说真话,出口也会变成假话对吧!
沈辞言轻咳几声,腰板挺直,正色道:“修竹姐姐不在这处,我今日还未见过她。”
殷涉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面上不是很相信,“若她不在这,为何你手中会有我赠予她的药草?”
“啊,这个啊?”沈辞言面不改色道:“这个不是修竹姐姐给我的,是一个弟子送过来的,我只是顺路帮忙送进去罢了。”
“……真的?”
假的。
沈辞言坚定地点点头,“真的。”
她说的话句句属实,至于殷涉长老听到的是不是真话,那就不关她事了。
殷涉缓缓颔首,似乎相信了她的说辞。
沈辞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他左手微抬,一枚篆刻着繁复符文的符箓自他衣袖中飘出。下一瞬,他动作狠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符箓丢向远处一棵古树。
那是卫爻所在的地方!
几乎是本能反应,沈辞言毫不犹豫扔下怀里的药筐,召赤应声出鞘,速度快到只能瞧见一道赤色向符箓追去。
她全力追赶,终究是快过符箓一分,她的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只见剑光如虹,抬手间就将符箓一分为二。但因为距离太近,符箓和召赤相触的瞬间引发的爆炸还是殃及到了树上的人。
卫爻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从树上震飞出去。
“师弟!”
沈辞言没有丝毫迟疑,几步点尖,身形如轻燕掠出,在半空中稳稳接住卫爻,抱着他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卸去冲势。
停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卫爻的情况,她捧着他的小脸,声音因为焦急而微微发颤:“师弟,你没事吧?身上有没有哪里痛?”
卫爻被撞得头晕目眩,却还是强撑着摇摇了头,声音细若游丝:“我、我没事。”
殷涉看到树上被震出来的居然是个小孩,眉头顿时凝成死结,快步赶到两人身边。
“怎么是个孩子,我方才明明感知到了魔族的气息波动……”他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但眼前这个被沈辞言紧紧抱在怀中的,又确确实实只是个五六岁的男童。
“殷长老,您是不是该给个解释!”沈辞言是真的生了气,就算对方是一峰长老,她也没有半分弱势,语带讥讽泄愤道:“我师弟才刚练气入门,您这一击要是把他打出个什么好歹,可要想想到时候如何向我师父交代!”
“你师父?”殷涉的目光在卫爻和沈辞言之间来回扫视,脸色愈发难看。
“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自会担起责任。”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白玉药瓶,抛给沈辞言,“这个算我送他的了,速送去雨霖殿诊治,若真落下什么病根,你尽管来寻我。”
明明应该是关心的话,从殷涉口中说出却硬生生带上几分挑衅的意味,或许是受不了沈辞言那幽怨的眼神,他最终还是匆匆拂袖而去,背影略显仓促。
“真是的,居然二话不说就打人……”
沈辞言担心卫爻的状况,她将殷涉给的药瓶塞进师弟的储物袋,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中,御剑直奔雨霖殿而去。
实际上,卫爻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被爆炸的余波震得有些头晕罢了,在察觉到殷涉意图的瞬间,他便立马后撤往外跳,只是这身子实在是太弱,连跑都没跑过。
【那家伙也太敏锐了吧,吾刚刚不就偷偷冒出来一下,甚至连话都还没说就被发现了……】
早都叫你去缠别人了。
【吾都说了,只要你入魔,吾便肯定不再烦你】
我要是入魔了,此刻早就已经被炸成灰烬了。
【……】
心魔被噎得一时语塞,立马转移话题:【不过说起来,他还说我呢,他自己身上还不是残留着魔族气息波动过的痕迹】
但他也没入魔。
【你是魔族还是吾是魔族,这种事情吾当然知道!】
.
雨霖峰专门培养行医弟子,除了救死扶伤外,也会钻研丹药炼制与灵草培育,要是培育出珍稀草药,便可以拿去高价卖给其他门派,以补贴宗门。因此,宗主为此划了一块灵气最为充裕的地域给他们种植灵草。
雨霖殿原本建于山脚,据说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来求医的人太多,队伍从山脚一路蜿蜒至山顶,荀修竹索性大手一挥,将整座雨霖殿迁到了峰顶。
百草圃和雨霖殿离得不远,沈辞言抱着卫爻御剑不过片刻就到了。
“修竹姐姐!”沈辞言焦急忙慌地踏进屋内,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案前调配药方的荀修竹。
荀修竹看见她有些意外,担忧地往她身后望了望,没见到预想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辞言,何事如此慌张?”她问着,余光注意到了沈辞言怀中抱着的男童。
沈辞言将卫爻放在内室的床榻上,掰着他的脑子往荀修竹的方向扭,“快来看看我师弟有没有什么问题,他才刚练气,我怕他被殷涉长老的符箓炸坏了脑子。”
“殷涉的符箓?”荀修竹闻言,秀眉紧皱,“按理来说他不会随意伤人才是啊?”
说到这个沈辞言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愤愤道:“殷涉长老非说我师弟身上有魔族的气息,要不是我挡得快,我师弟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殷涉毕竟是元婴期修士,就算只是他的一道符箓,其威力也不容小觑。
荀修竹放下手中的东西,缓步走到卫爻面前。
她将指尖轻轻搭在卫爻的额间,运作起身上的灵力,细细探查着他周身的脉向。
不知感应到了什么,荀修竹指尖一顿,她收回手,面色凝重地盯着一脸平静的卫爻。
沈辞言看荀修竹这反应不像什么好事,担忧问道:“怎么样修竹姐姐,我师弟他没事吧?”
“他……”
荀修竹有些迟疑,但还是缓缓道出自己的猜想,“他的体质有些奇怪。”
沈辞言怕卫爻害怕,立马伸手捂住他两只耳朵,才紧张问道:“哪里奇怪?”
“他的气息一会微弱如凡人,一会又强盛得堪比……化神修士。”
沈辞言愣住,双手不自觉松开,“化神?”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小师弟,又伸手捏上他软嫩的小脸,怀疑道:“修竹姐姐是不是弄错了?他能在三日内练气我都怀疑了好久诶,更别说他毫无灵质。”
荀修竹其实也不是很相信,却又不愿意质疑自己的医术。她叹了口气,“罢了,也许真的是我弄错了,最近被殷涉烦得头疼,一时诊断有误。”
她在榻边坐下,双指并拢,轻轻点在卫爻的额间,指尖迸发出一点淡淡的荧光,如月华流淌。
卫爻:“唔。”他不太习惯地皱了皱鼻子。
沈辞言仔细观察小师弟的神色,见他确实不像有恙的模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闲适地倚在桌边,撑着脑袋,随意找了个话题与荀修竹闲聊。
“说起来,殷涉长老找修竹姐姐有什么要事吗?”她歪着脑袋疑惑道:“我本来以为他和司寇长老一样,都是不爱与人往来的性子。”
荀修竹指尖灵力流转,一边继续为卫爻调理经脉,一边分神应答。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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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变幻,犹豫半天还是没有隐瞒。
“可能因为,我救了他一命吧。”
沈辞言顿时来了兴致,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什么时候的事呀?”
荀修竹瞥了她一眼,开玩笑道:“往日嘴闭得紧,倒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爱打听的。”
沈辞言嬉皮笑脸。
说来话也不长,甚至事情的起因简单得过分。
大概是数日前,荀修竹到一座无名峰去采摘草药,好巧不巧,碰见个被人用符箓设下禁制的山洞。同为峰主,即便不算熟稔,她也一眼认出那是殷涉的手笔。
殷涉大概是偷溜出来的,随意选了个清净的地方闭关修炼,毕竟识渊峰事务繁忙,殷涉当任以来也没见他怎么休息过,以至于荀修竹每次看到他,都从他年轻的面容中看出老气。
虽然也有可能是她的刻板印象。
她不欲打扰,转身便想离开,只是她刚踏出一步,洞穴中突然传来一道压抑的嘶吼声。没做他想,她立马冲进洞中。
洞中,殷涉浑身泛着黑紫,虚软地跪倒在地,身躯因痛苦而剧烈颤抖,看上去像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荀修竹作为医士,当即上前施救。许是救治及时,殷涉很快转醒,只不过人是救回来了,麻烦却也接踵而至。
殷涉清醒后,只花了片刻功夫,便理清了前因后果。荀修竹正想上前询问他的身体状况,才走近几步,手腕便被他猛地握住。
他面容沉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十分认真道:“我们结为道侣吧。”
荀修竹:“……”
听完故事的沈辞言:“……”
她嘴角微抽,回忆起刚刚碰到殷涉时,他手里似乎还捧着一束花卉,那不会是……
荀修竹面露无奈,“自那天起,他每日都要来雨霖峰寻我,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大堆珍稀的草药,我的屋子都快堆不下了。”
“我本想找机会还回去,但是他一见到我又塞了我一满怀的鲜花,拉着我去赏月观星。”她难得露出几分头疼的神色:“真不知道他是从哪学的追求技巧,实在是……太差劲了。”
荀修竹虽然一直在跟沈辞言控诉殷涉那拙劣的追求手段,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懈怠半分。
感觉调理得差不多了,她这才缓缓收回灵力。沈辞言见状,立即凑到卫爻跟前,关切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卫爻依旧是乖巧地摇了摇头。
荀修竹望着认真检查师弟状况的沈辞言,眼中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感慨道:“辞言也是长大了。”
沈辞言:“啊?”怎么突然发出长辈的声音。
“你小时候可是我们雨霖殿的常客,那时都是予献带着你来找我。”
“你小时候可要面子了,明明疼得眼圈都红了,予献问起来时,却偏要嘴硬说不疼。”
沈辞言尴尬地笑了笑。
小时候为了追赶师兄的脚步,她没日没夜地刻苦修炼,身上总是新伤叠旧伤,以至于师兄每次来看她,第一件事便是拎着她来雨霖殿治伤。
更可气的是她那不听话的嘴,每每她想借着伤势让师兄多关心几句,出口的永远是那句硬邦邦的“不疼,不必”。
“一晃多年,竟已经到了言言带小师弟来找我的年数了。”荀修竹有些惆怅道:“我是不是也上了年纪呢?”
沈辞言:几百岁的人在这说什么呢……
她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正准备出言宽慰时——
“长老。”卫爻忽然抬起眼眸,定定地望向荀修竹,一字一句:“从今往后,每日陪师姐来此的,只有我”
也只会是我。
沈辞言一脸震惊,抬手就给了卫爻后脑勺一记轻拍,“你小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云竺长老一般只治重伤重病,寻常小伤都是由其他雨霖峰弟子处理。这次带卫爻前来已是情急之下的例外,若是日日都来,她还活不活了?
荀修竹怔怔地望着挨了一巴掌却仍面不改色与她对视的卫爻,不由莞尔。
“好,那我便拭目以待,这位小师弟。”
沈辞言在一旁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不是,我真的不想来啊,有没有人在意一下她的意见呢???
9. 我最喜欢的就是师兄了
【六壬宗灵站63333|第n界宗门大比买定离手!!!】
【1楼:为什么是第n界】
【2楼:因为不记得今年是第几界了,活得久就是这点不好】
【3楼:这帖是赌什么的啊?大比首冠吗?】
【4楼:新来的?自然是赌第二名啊】
【5楼:我、我也是新弟子,为什么赌第二啊?】
【6楼:嗐,首冠根本没悬念,肯定是辞延峰的闻师兄,没意思,所以从上一届开始就改赌第二名了】
【7楼:好像上课的时候听长老们提起过这位师兄,是这么厉害的人吗?】
【8楼:师弟再听长老们夸个十几年就能感受到闻师兄的强大了】
【9楼:深有感触!这是我入宗以来听长老们夸闻师兄的第十年,感觉已经要比闻师兄更了解他自己了……】
【10楼: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从上一届才开始改赌第二啊?】
【11楼:这就要怪闻师兄了,明明实力这么强还藏着掩着,在前几届一直只打进前三十强,然后他就会以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输掉,害得我一直以为长老们在吹牛】
【12楼:就是就是,然后不知道哪一届宗门大比,他突然一鸣惊人拿到了首冠,而且赢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
【13楼:好像是为了沈师姐来着,听说是因为沈师姐很想要那届首冠的奖品】
【14楼:哇塞,那下一届真男人评选大赛我要投给闻师兄,不投煦焱长老了】
【15楼:什么!我们玄阳弟子不允许,全都给我投给煦焱长老!!!】
【16楼:早有耳闻玄阳峰的都是煦焱长老的狂热追随粉,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疯子】
【17楼:这楼歪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人说到底买谁啊?】
【18楼:诶,闻师兄这么厉害,沈师姐应该也很强吧?我买她怎么样?】
【19楼:那你很会买了】
【20楼:那你很会买了】
【21楼:那你很会买了】
【22楼:沈师姐她根本不参赛,这位不知道师弟还是师妹,还是换个人吧】
……
宗门大比在玄阳峰的武比场举行,由煦焱长老樊鹏亲自主持。卫爻躲在一棵大树下乘凉,这是沈辞言让给他的绝佳观赏地,能将整个武比场尽收眼底。
【你们修仙之人也兴办这种打打杀杀的比试?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心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场内的修士,【吾得物色几个好苗子,日后拐回魔界培养。小鬼,有什么推荐人选?】
卫爻抱膝蜷坐在树根处,语气淡漠:“我一个都不认识。”
“什么东西不认识?”沈辞言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她轻盈地从树枝跃下,笑吟吟地落在他面前。
“那些人……”卫爻慢吞吞地道:“看起来都挺厉害的,大师兄真的能夺下首冠吗?”
“那当然!”沈辞言情绪激动:“那可是师兄,现下除了各峰长老,能打赢师兄的屈指可数,至少我目前还没见过。”
“是吗……”卫爻没什么反应。
“不过几位长老你还是得认一认的,特别是殷涉长老,你要是见了他却不行礼问候,他能拦住你训上几个时辰!”
沈辞言俯身将他抱起,一边往围栏走去,一边给他介绍:“六壬宗一共分为六个峰,分别是玄阳峰、雨霖峰、识渊峰、生虚峰、天音门和辞延峰。”
卫爻歪头问道:“天音门听起来像个独立门派的名字。”
“小师弟真聪明。”沈辞言赞许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天音门原先确实是一个门派,天音门的半青长老洛白书精通音律,能以音攻防布阵,几乎无所不能,但也因为这样,需要花灵石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她无奈地耸了耸肩,“为了养活门下弟子,洛长老索性将整个门派迁入六壬宗,最后连名字都懒得改,每月开支与宗门三七分账。”
卫爻:“六壬宗三?”
沈辞言:“哈哈哈。”
卫爻:……
沈辞言忍俊不禁:“总之,天音门的弟子个个穷得叮当响,小师弟如果遇上他们管你借钱,千万不要答应哦,他们绝对不会还的。”
卫爻:“……”
“修竹姐姐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她想了想,轻轻托着卫爻的脸转向另一个方向。
“看到那个头发像火一样,身材魁梧的壮汉了吗,那就是玄阳峰的煦焱长老樊鹏。”
“煦焱长老人不错,就是嗓门太大了,还特别好斗,喏,他身边站着的就是你那天见过的,尤敖,煦焱长老的亲传弟子。”沈辞言感慨道:“两个人不愧是师徒啊,性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卫爻面无表情道:“师姐和师父也挺像的。”
“什么话,师父整日吊儿郎当的,我跟他才不像呢。”沈辞言不满地敲了敲他的额头。
卫爻十分有眼力见地转回原话题,他抬手指了指长老席角落的一个阴郁男子,“那位是?”
沈辞言看向他所指之人,“噢,那位是生虚峰的司寇长老车斡,生虚峰专修幻术,你要是哪天睡不好的话可以去找他,虽然司寇长老人看起来阴沉沉的,但他人还是不错的。”
【喂喂喂,你们修仙的也太暴殄天物了吧,拿幻术当摇篮曲用啊?】
卫爻无视心魔的抱怨,继续问道:“话说,师姐不用参加宗门大比吗?”
“啊?”沈辞言反应慢半拍回道:“我也想参加,但师父不让,不管我怎么求他都不同意……”
“为什么?”
“说什么怕我打输了后哭鼻子……”她小声嘟囔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卫爻仰头看她,发现她的目光已经飘向远处,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闻予献正手持净白剑,静立在场中。
晨光洒落在他如玉的侧颜上,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束起。即便身处喧闹的人群中,他依然如遗世独立的青竹,清雅出尘。时不时有弟子上前搭话,他都会温和回应,唇角始终噙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意。
大比即将开始,他翩然跃上擂台,一身白衣翻飞,自带一股风流。
大概过了几分钟,和他对打的弟子才忐忑上台。对手是一名玄阳弟子,他行色拘谨,深深鞠了一躬,不知道和闻予献说了什么。闻予献笑了笑,温和地安抚了几句,两人这才举剑相向。
电光火石间,比试已见分晓。
最后自然是闻予献胜。
心魔也在一旁看得津津乐道,忍不住夸赞道:【确实有点实力啊,是个好苗子】
那你赶紧去找他。
心魔被他嫌弃的语气噎了一下,【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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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虽好,但总觉得我好像已经尝试过游说他了......】
卫爻只是随口一说,倒没真指望能把这烦人精给赶走。见闻予献又要赶往下一场比试,他索性不再关注,转而仰头专注地凝视着沈辞言。
沈辞言目不转睛地看了闻予献多久,他也就目不转睛地看了沈辞言多久。
“耶!师兄又赢了!”不知道是闻予献赢下的第几场,沈辞言兴奋地抱着卫爻又蹦又跳,在他脸颊上连亲了好几口。
卫爻淡定地用袖子擦了擦脸,“大师兄获胜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这么高兴?”
沈辞言刚想回答,却听卫爻又轻声问了一句:
“师姐是喜欢大师兄吗?”
沈辞言动作一顿,与卫爻四目相对。
【喂小鬼,你也不能仗着你年纪小就这么直白地打听人家的少女心事啊】心魔发出“桀桀”的怪笑
但沈辞言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绽开灿烂的笑容:
“那当然啦!”
她单手将卫爻抱在怀中,另一只手如数家珍般细数着,“从小我的衣食起居,剑法修行,都是师兄教的,师兄他为人体贴,待人温柔……”
“总之,我最喜欢的就是师兄了!”沈辞言的笑容极其刺眼,卫爻想偏头看向其他地方,却没躲过。她掰着他的脑袋,疑惑问道:“师弟难道不喜欢师兄吗?”
卫爻余光看到在场上比拼的闻予献,一身白衣与梦里的背影相重合,沉默片刻,他还是诚实道:
“嗯,我也喜欢。”
.
闻予献静立擂台,明明应该更专注于和接下来对手的比试,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观众席上那抹醒目的红色身影,以及她怀中那个孩子。
才短短月余,他们的关系就已经这般亲近了么?
闻予献有点吃味,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但他很快便将这情绪压下。身为大师兄,他必须时刻保持沉稳得体。
即便......师妹不愿与他多言,不再如从前那般亲近他。
他也不能。
“予献!”
尤敖纵身跃上擂台,他声如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终于轮到我们一决高下了,这次,魁首必定是我!”
闻予献浅浅一笑,“尤师兄又说这种话,看来上次被煦焱长老罚得还不够重。”
上一次尤敖闭关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寻闻予献比试,为此甚至无视了煦焱长老的传讯。
煦焱长老气势汹汹地找过来想把他抓回去,尤敖却以“此次必能取胜”为由拒绝回去,甚至立下誓言:如果此番落败,自愿带领新入门的弟子集训三个月。
何乐而不为的事,煦焱长老自然是答应了。
闻予献就站在一旁,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他本来想放水故意输掉,可剑势稍缓,便立马被尤敖识破意图。
“闻予献!”对面突然暴喝一声。
闻予献不禁一愣,毕竟这是尤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他。
他看穿了他的心思,毕竟闻予献的剑法他看了上万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闻予献准备放水时的起手式。
尤敖脸色阴沉,紧抿的唇线微微颤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要看不起我。”闻予献听他这么说道。
不过,最后还是尤敖输了。
10. 嫉妒
“予献。”
闻予献被这声呼唤拉回思绪。
尤敖“锵”的一声拔出他那柄玄铁重剑,剑锋直指闻予献,咧开的嘴角几乎要扬到耳根,恣意道:“下一次可就要两年后了,予献,你定要放开手脚,与我痛快一战!”
他话音刚落,裁判弟子恰好跃上擂台,他左右打量着两位参赛者,笑嘻嘻地问道:“二位师兄可准备好了?”
闻予献微微颔首:“准备好了。”
尤敖:“小毛子,还不快点开始!”
小毛子也是玄阳峰的弟子,他嬉笑道:“我这次可是押了师兄第二名,师兄你可千万不能赢啊。”
尤敖立马炸毛,“好你个臭小子!等着瞧,我一定要让你输个精光!”
小毛子哈哈大笑,他屈起手指,灵力汇聚在指尖,朝上空一射,一道灵力化作耀目的黄光冲天而起,伴随着清脆的爆鸣声——
比试正式开始!
尤敖几乎是全神贯注,听到响声的那一刹那,他双手紧握重剑,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虚影直扑对面。闻予献不知什么时候唤出净白,即便看不见对方的身形,他也依然能精准地格挡住对方的每一击。
于是擂台场上,观战弟子们只能看见闻予献白衣飘飞,与一道看不见的劲风激烈交锋,剑刃相撞间火星四溅。
“尤师兄这次也太拼了吧,上来就全力以赴啊。”范建木望着台上的残影喃喃道。
“两年一度的盛事,我哥自然是全力以赴的。”坐在他旁边的尤锦平静道,他的目光紧紧锁定战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可是要想赢过闻师兄,几乎不可能吧?撇开闻师兄天赋不谈,那可是琉光真人的弟子啊……”范建木刚说完,就感受到身旁人投来的凶狠目光。
“你到底是哪边的!”尤锦咬牙切齿。
范建木立马正色道:“我肯定是站尤师兄的!我甚至都忍住没在灵站押尤师兄第二名。”
尤锦:“……”
他无语地转过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擂台上。
场上的激斗愈发白热化,尤敖的重剑上附着一层炽热火光,只见他大手一挥,重剑往闻予献的方向斩出一道裹挟着火光的凌厉剑风。
闻予献这次没有选择闪避,他握紧净白,扬臂间在面前划出一道十米高的冰墙。
烈焰撞上冰墙,竟未能将其融化分毫。更令人震惊的是,冰墙还在不断蔓延,寒冰沿着擂台边缘疯狂滋长,尖锐的冰刺如活物般袭向尤敖。
尤敖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杀招会被如此轻易化解。愣神片刻,冰刺已至眼前。他反应迅速,立马跳开,但冰刺仍然追着他刺去。
转眼间,整个擂台除了闻予献所立之处,尽数被狰狞的冰刺覆盖,再无落脚之地。
这对尤敖十分不利,毕竟他连拎着这把重剑都费力气。
擂台外,尤锦原本全神贯注地观着战,却在闻予献挥动净白的瞬间,不由自主地被那柄剑吸引了目光,
他看着那把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第一次见到闻予献的场景。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沈辞言的时候。
尤锦自幼崇拜兄长尤敖,不仅仅是因为尤敖厉害,更因为那是他唯一的血亲。
六壬宗事务繁忙,尤锦与身为宗主的父亲难得一见,在外人面前,他也必须和其他弟子一样尊称其为“宗主”,而不是“父亲”。
母亲早年也因受不了父亲的冷落,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去。只不过距离太远,即使御剑都得飞个五天五夜,因此尤锦只有空余时才会去找她。
于是,尤锦最亲近的人,便只剩下既是兄长又是师兄的尤敖。
可惜,尤敖是个好师兄,却算不上个好兄长。
那时的尤敖还是个顽劣少年,粗心好斗,整日不是捉弄尤锦,就是找人切磋打闹。为了不被兄长忽视,尤锦自告奋勇提出当他的陪练,但他的实力太差,根本不能让尤敖尽兴。
短短数月后,尤敖又去寻找新的对手。
尤锦沮丧不已,只能加倍苦练,期盼兄长能多看他一眼。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追不上尤敖进步的速度。他第一次忍不住在心底埋怨兄长,埋怨他为什么是个天才,为什么这么痴迷武道。
为什么,不能再多分一些目光给他这个弟弟。
但他更痛恨的,还是无能的自己。恨自己不够强,永远追不上兄长的脚步。
正是玉满花纷坠的时节,他照例跑到一处僻静山头上练剑。这里是他寻到的秘密宝地,人迹罕至却灵气充沛,每每练剑他都会来这,却连个人影都没见过。
直到那天,他碰见了辞延峰那两位师兄妹。
尤锦先是听到一阵谈话声,鬼使神差地,他下意识躲进了树丛,随后便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山路走来。
他先是注意到那个白衣男子,那人衣着朴素,身份难辨,若不是他认出了闻予献腰间那柄佩剑的话。
尤锦没见过闻予献,却认得净白。
这柄剑原本供奉在宗主府的兵器库中,后来作为赠礼送到了沈倾随手中,几经辗转,最终成了闻予献的佩剑。
闻予献。
意思是,这里是辞延峰?
尤锦目光稍移,望见一个绯衣少女踮脚去够闻予献掌中剑,墨发间垂落的红丝带拂过瓷白脸颊。闻予献见沈辞言一直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净白,不由失笑:“言言这般喜欢净白吗?”
沈辞言脸上洋溢着喜悦,眉眼弯成月牙,她用力点头,笑道:“不喜欢。”
……
尤锦嘴角微抽,一秒断定这家伙脑子不正常。
然而闻予献只是微微一怔,随即莞尔:“不喜欢的话,那师兄以后少用便是。”
沈辞言揪住他袖口疯狂摇头,“好!”
沈辞言:“……”
闻予献实在捉摸不透少女变幻莫测的情绪,只当她是担心自己不用净白就无法保护她。
他温声道:“言言放心,就算师兄只有赤手空拳,护言言平安也足够了。”他蹲下身,将闷闷不乐的少女拥入怀中,轻声安抚,声音轻柔得仿佛在呵护稀世珍宝,小心地照顾着她的情绪。
这份无微不至的关怀,是尤锦从未体验过的。
山风卷着落花掠过尤锦鼻尖,他僵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这一幕。
嫉妒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他止不住地将目光落在一脸欲哭无泪的少女身上,将她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
也是从那一天起,他开始和沈辞言不对付,处处和她作对,无时无刻不在炫耀他的兄长。
他做这一切,只为了证明一件事——
沈辞言能拥有的关爱,他尤锦也可以。
.
“咚、咚、咚——”
“本届宗门大比魁首——辞延峰,闻予献!”
“好,接下来让我们宣布一下第二名……”
沈辞言满脸踌躇,她等闻予献领完奖,围观弟子散去大半,才迟迟迎上去。
“师兄。”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精致的剑鞘,笑意盈盈,“这是我准备的贺礼,恭喜师兄再夺魁首!”
闻予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努力忽略她身旁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尾巴。他缓缓接过礼物,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笑意,轻声道:“那便,谢过言言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将净白归入新剑鞘。
闻予献望着手里的剑鞘,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深呼吸一口气,抬眸直视沈辞言,一字一句道:“师妹,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沈辞言不明所以:“什么事啊?”
他略显迟疑地瞥了眼卫爻,声音放得更轻:“要不先让师弟去别的地方玩玩?”
卫爻神色未变,沈辞言却是一怔,她听出这是师兄有意支开小师弟,想必是要谈什么要紧事,不方便让师弟听到。
但是……
她不死心地问:“能不能等我们说完再让他去玩?”
闻予献指尖一顿,缓缓垂眸。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语气淡了几分,“既然师弟今日离不得人,那我改日再寻师妹商议。”
即便迟钝如沈辞言,也察觉到了他的不悦,“诶师兄——”
“尤兄还找我有事,抱歉师妹,我得先行离开了。”闻予献毫不留恋地朝她点点头,又对卫爻勉强笑了笑,拂袖转身离去。
心魔咂舌道:【不是吧,你才五岁,他不至于吃你醋吧,这在耍什么性子啊???】
卫爻望着闻予献远去的背影,又抬头看向怔怔站在原地神色落寞的沈辞言。他想了想,缓步走到她面前,伸出小手轻轻牵住她的指尖,将沈辞言的心神扯了回来。
沈辞言这才想起小师弟还在身边,连忙收起失落的表情,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师弟怎么啦?”
卫爻平静地注释着她隐隐泛红的眼眶,突然开口:“我也想要,剑鞘。”
沈辞言微微一愣,弯下腰与他平视,“可是你如今连剑都握不住吧?”
孩童细软的发丝被风吹起,柔软蓬松的黑发衬得那双眼眸愈发幽深,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卫爻又问:“要是我握得住,师姐就会送我吗?”
“这是什么话?”沈辞言以为师弟是小孩心性,别人有的他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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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不以为意地笑道:“不过是个剑鞘罢了,师弟想要的话,十个百个都不成问题。”
她说着,伸手轻轻捏了捏卫爻柔软的脸颊,语气笃定:“等你再长大些,别说剑鞘了,就是上古流传的极品宝剑,师姐也一定想办法给你弄来。”
“毕竟是我沈辞言的师弟,”她眉眼间带着几分骄傲,“自然得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卫爻望进她的清澈明亮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嗯。”
自那日后,不知是闻予献当真事务繁忙,还是有意回避,沈辞言很少再见到师兄的身影。
也就再也无从得知,师兄那天到底想对她说什么。
从前沈辞言每日的生活简单得很,除了练剑还是练剑,如今却多了一项固定行程——带小师弟散步。
没办法,原本她也想带着师弟一起练剑,可自从那次与师兄一同练过一次剑,就是她发现只有在小师弟面前才能说真话的那一次之后,卫爻就开启了日夜不休的修炼模式。
他几乎是废寝忘食地练习,刻苦程度堪称典范,但这样显然不行。
根据她查阅的《育儿手册》,教育孩子除了学习外,还需要劳逸结合。于是带小师弟出门散心,竟成了每日必做的功课。
起初她只是带着卫爻在各峰之间转悠。
去玄阳峰时,师弟会被玄阳峰的弟子缠着比试,偏生他还来者不拒。每到这时,沈辞言就会气冲冲地把人赶走,怒斥他们连五岁孩童都不放过。可即便她这么护着,小师弟还是会时不时偷偷溜去玄阳峰,回来后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沈辞言没办法,只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他抱去雨霖峰治疗,但是她没想到雨霖峰也不安全。
一次偶然的意外,雨霖峰弟子发现卫爻竟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于是偷偷怂恿他试药,并且许诺用珍贵的灵草丹药作为报酬。这件事还是在小师弟把得来的药材一股脑全送给沈辞言后,她才知晓的。
沈辞言当即去找荀修竹告状,雨霖峰弟子这才依依不舍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这还没完。
有一阵子,沈辞言天天往雨霖峰跑,缠着荀修竹打听她和殷涉的八卦,常常整天不着家。这么过了一个月,实在问不出什么新鲜事后,她才无聊地回到辞延峰,却发现小师弟比她更不着调,天天等到天黑才回来。
沈辞言立刻警觉地问他:“你是不是又跑去玄阳峰挨揍了?还是又偷偷去找雨霖峰那些人了?”
卫爻摇摇头:“我去识渊峰了。”
她疑惑道:“去识渊峰做什么?”
卫爻似乎在斟酌用词,他沉思了一会,认真道:“我去打入敌人内部了。”
沈辞言:???
没等她问明白,他继续道:“师姐不是一直想知道云竺长老和殷涉长老的事吗?所以我去识渊峰当了学徒,帮着教导新入门的弟子。”
沈辞言更加难以置信,“你?”
卫爻点点头,“殷涉长老说我比他门下的弟子都通人性,破例让我去帮忙。”他顿了顿,又道:“现在殷涉长老很器重我,连每日和云竺长老出游的行程安排都会与我商讨。”
通人性是这么用的吗……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她叹了口气,“师弟你每天忙到这么晚,就只是为了帮我打听八卦?”
卫爻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老实回答道:“识渊峰确实挺多要忙的。”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殷涉长老年纪不大却显得那么老成了,虽然那位长老最近似乎有在努力保养。
他正胡思乱想着,脸颊忽然被捏住。卫爻抬眼对上沈辞言直视的目光,这才反应迟钝地意识到,他的师姐似乎不怎么高兴。
“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沈辞言稍稍用力扯了扯他的脸蛋,“明天就跟我去把识渊峰的差事辞了,知道了吗?”
卫爻被她固定着动作,只能小幅度地点头。
沈辞言满意地松开手,“我们辞延峰的弟子去给别的峰打杂,这像什么话……总之,师弟每天的任务就是开开心心地玩,其他都是次要的。”
卫爻低下头,沉默不语。
见他兴致不高,沈辞言轻叹了口气,又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发顶,语气柔和下来“不过,师姐还是很高兴。”
卫爻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她。沈辞言眉眼弯弯,轻轻凑上前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真诚地说:“我的师弟,绝对是这个世上最好、最乖、最贴心的师弟。”
月色如水,静静洒在院落中,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细长。银辉勾勒出卫爻微微发红的耳尖,他在那轻柔的触感中怔神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11. 十五年后
【六壬宗灵站2476555|灵霄秘境组队】
【1楼:???不是楼主哪来的内部信息,真要开秘境啊?】
【2楼:楼上才是,消息也太慢了吧,各大宗门都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吧】
【3楼:笨鸟先飞是这样的】
【4楼: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秘境?】
【5楼:玄冰门最近发现的秘境吧,据说是一个妖族大能的秘境。虽然难度不大,但竞争还挺激烈的好像,楼主这是确认自己一定有名额了吗?】
【6楼:我花一万灵石,让给我】
【6楼:打发叫花子的就别来了,我出五万】
【7楼:那我出十万?】
【8楼:卷什么卷,就是你们这些有钱人搞坏了风气!】
【9楼:叽里呱啦说啥呢,二十万】
……
自上次宗门大比至今已过去十五载,卫爻也从当年那个短手短脚的稚童,长成了身姿挺拔的少年。
辞延峰内。
卫爻将墨发随意束在脑后,曾经被沈辞言精心喂养出的脸颊肉早已消去,显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随着年岁增长,他的气质愈发沉静,话语比幼时更为稀少。
此刻,卫爻安静地坐在屋内一角,目光淡然地看着正在与传音牌另一端通讯的沈辞言。
沈辞言的容颜一直停留在她十八岁那年,及腰的青丝用两根红绳松松绾在肩侧,一袭红衣依旧明艳动人,只是眉宇间少了从前的青涩。
传音牌除了传音外,还可以将对话的人通过灵象呈现出来。眼下沈辞言正双手合十,对着悬浮在半空中的虚影恳切道:“师父,求您了,我真的很想去!”
沈倾随似乎正悠然立于某处湖畔,肩头停着一只翠鸟。他玩味地挑眉,“说说看吧,瞒瞒这次又想送予献什么?”
沈辞言一脸真诚:“师兄生辰不是快到了嘛,我打算去秘境里看看能不能淘点什么好东西,好拿来做礼物。”
沈倾随朗声大笑,“你才筑基期,万一在秘境里出不来怎么办?”
“我已经快金丹了!就差临门一脚而已!”沈辞言气呼呼地反驳,“况且玄冰门都说了,这只是个元婴期大能留下的秘境,难度不大,我只要不和他们抢,怎么可能会有事。”
“是吗?”这招不行,沈倾随索性又换了一招,他故作伤心道:“怎么不见瞒瞒也给为师准备礼物……”
沈辞言一脸无语,“我给您准备的礼物都快堆满整间屋子了,也不见您回几次辞延峰。”
“再说了……”她满脸愁容,“师兄这些年不知为何越来越忙,也不怎么搭理我,这十几年我跟他见面的次数少到都要赶上和师父您了。”
“予献不是最疼你了吗,怎会不理你?”沈倾随微微挑眉,“是不是瞒瞒又耍小孩子脾气,故意说些惹予献生气的话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辞言委屈地摇头。
沈辞言性情变回来后,就经常故意摆出这些沈倾随难以拒绝的表情,偏生他还总是上当心软。他抬起指尖轻抚翠鸟的羽毛,沉吟片刻,问道:“那这次秘境,予献去吗?”
沈辞言理所应当道:“师兄肯定去啊,这等为宗门争光的事,宗主怎么可能不派他去。”
沈倾随将翠鸟放飞,随意摆手,“既然予献同去……那你便跟着去吧。”
沈辞言惊喜地抬头,“真的吗师父!”
沈倾随含笑点头,目光忽然瞥见沈辞言身后那道身影,疑惑道:“瞒瞒,你找道侣这么大件事都不跟为师说一声?”
沈辞言:“啊?”
沈倾随指了指她身后的卫爻,“那不是吗?”
……
“师父!”沈辞言一脸无语,“您连自己捡回来的徒弟都认不出了?”
这十五年沈倾随一次也没回来过,也甚少通讯,以至于沈倾随离开后,居然一次卫爻的脸都没见过。
他将脸凑近了些,认真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爻爻,男大也十八变啊,长高这么多?”他抬手仔细比量,促狭一笑,“瞒瞒你倒是一点没长个,爻爻都比你高了。”
沈辞言面无表情地作势要切断传音
“好好好我不说了,怎么长大了性子也大了……”沈倾随笑着摆手,他看向卫爻,问:“那爻爻可想去秘境见识见识?,偶尔出去玩玩也不错噢?”
卫爻还没来得及开口,沈辞言就先一步理所当然地接话:“我去,师弟自然也要去啊。”
“哦?”沈倾随眼中掠过一丝玩味,“为什么这么说?”
沈辞言一时语塞。
她其实也纠结过要不要把她怪病这件事告诉师父,但是如果告诉他,感觉师父会把小师弟拉走,然后故意问她一大堆问题来借机戏弄她,搞不好还会录下她的窘态日后取笑......
不行,绝对不能说!
沈辞言强装镇定,厚着脸皮道:“这可是我一手带大的师弟,就跟我从小粘师兄一样,他也可黏我了,我去哪,他自然要跟到哪。”
“这样啊……”沈倾随似乎是信了,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对卫爻温和一笑:“那爻爻可要保护好瞒瞒。”
卫爻点点头。
沈辞言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保护我?明明该是我保护他才对!”
虽然师弟在毫无灵质的情况下,只用了十五年就从练气一级到现在临近筑基,也算是个奇迹,但终究修为尚浅。
沈倾随没在这点上继续执着,笑道:“总之,你们二人要紧随予献,我记得我屋内还有些宝贝,你们随意挑几件带上吧。”
沈辞言闻言双眼发亮,“真的吗师父!”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为师还会骗你不——”
话音未落,沈辞言“啪”地切断了传音。
她一跃而起,拉住卫爻的手就往外冲,“师弟我们走,晚一点师父反悔可就糟了!”
卫爻反手将她轻轻拉回,言简意赅道:“师姐,御剑更快。”
沈辞言后知后觉,傻笑道:“对哦,太高兴我给忘了。”
卫爻将人单手稳稳抱起,唤出宣妄,他稳稳立于剑上,环着沈辞言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收紧。
宣妄是沈辞言在卫爻八岁时特意为他寻来的。与闻予献的净白剑截然相反,宣妄通体墨黑,剑鞘上暗纹流转。
沈辞言原本觉得这剑又朴素又丑,但见小师弟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她终究还是斥重金给他买到手,在拍卖会上。
卫爻十分珍视这份礼物,珍视到连比试时都很少出鞘。
对此沈辞言无法理解,如果不用的话那买来干什么?
沈倾随的居所位于辞延峰顶,最初是因为贪恋山顶风光才把屋子建在那,然而自他入六壬宗以来,统共回宗门的次数十只手指都能数过来。
因为自己的特殊情况,沈辞言干脆没让人重修弟子居,继续让卫爻与她同住。因此等两人抵达时,就看到沈倾随的屋子已经破败得跟弟子居不相上下了。
卫爻沉默地望着眼前倾颓的建筑,轻轻将沈辞言放下。这是他在辞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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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师父的居所。
【这也不像藏着宝贝的样子啊?】心魔十分嫌弃。
沈辞言倒是面色如常,她示意卫爻移开挡门的朽木,缓缓走入屋内。
屋内的布局简洁,因常年空置而格外冷清。
卫爻正盯着角落的蛛网出神时,沈辞言突然叫住他。
“师弟,来搭把手。”
他循声望去,见沈辞言蹲在角落朝他招手。
卫爻几步小跑到她面前,走近才看清地上有个隐蔽的拉环。
沈辞言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他,“有点脏,你拿这个包住。”
卫爻接过绢帕,指尖不着痕迹地摩挲着,然后趁沈辞言取另一条帕子时,迅速将其收入衣内,换上自己的手帕。
心魔有些嫌弃他这没出息的样子,【你这小子……】
卫爻充耳不闻,对正准备动手的沈辞言道:“我来就好,师姐。”
说完,他手腕稍稍用力,沉重的暗门应声而开,扬起一片尘埃,地道入口赫然显现。
“好师弟。”沈辞言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随后利落地翻身跃入,卫爻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地底下又是一片洞天,空间竟比地上还宽敞数倍。
卫爻看到后愣在原地,“师父这是……”
这边的沈辞言已经如数家珍般在宝物间穿梭,一边翻找一边解释道:“师父宝贝太多了,放了好几个储物袋都装不下,还老是弄丢,索性在此挖了个地窖珍藏。”
【吾的魔王嘞,太岁钵、地藏金丝壶、震天禅……这么多宝贝!】心魔看得眼花缭乱,【小鬼,你要是在这随便捡七八件宝贝送吾,吾立马离开你的身体!】
卫爻充耳不闻。
心魔不死心地讨价还价:【真的,这次吾绝对不骗你,你看吾都烦了你十几年了,你烦吾也烦,好不容易吾提出这样一次交易,你就不心动吗?】
【七八件你觉得搞不到的话,五件也可以啊,实在不行四件也行!】
【喂,你理理吾啊!】
卫爻继续安静地当一个聋子。
“师弟!”沈辞言突然叫他。
卫爻立马小跑到沈辞言身边,“怎么了师姐?”
心魔:【……】
沈辞言献宝似的捧出一件流光溢彩的外袍,“师弟喜欢这个吗?”她认真介绍道:“虽你尚在练气,但也可以留着日后用,这衣裳能抵挡五道天雷呢!厉害吧?”
心魔:【哇……】
卫爻倒没什么表情,平静接过,“多谢师姐。”
沈辞言又埋头在一堆宝贝里翻找着,“谢我做什么,都是师父的东西,唉他老人家宝贝这么多,他自己都用不上,还不肯给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是转性了还是怎么的……总之这次不多找点宝贝那往后就难拿了。”
卫爻不解道:“但,上面的地门似乎未设禁制?”
沈辞言头都不抬,“那是师父临时撤去了,要是没得到他老人家允许的话,就算在这里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这地洞的。”
正盘算着夜半来偷宝贝的心魔:……
沈辞言像是找到了什么,忽然兴奋地朝他招手,“师弟!你觉得师兄他喜不喜欢这个?”
心魔酸溜溜道:【真好啊,人不在都有人惦记着给他带,吾在这儿却一件都捞不着……】
这可不一定。
【小鬼,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爻抬步缓缓走向沈辞言。
这次秘境,师兄他不会去。
12. 重逢故人
“什么?师兄他不来?!”
尤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予献他昨天已经被派去别的地方了,说是有个很棘手的妖物作乱,刚好跟秘境开启的时间撞了,他没跟你……”
话到一半,看到沈辞言这个失魂落魄的表情,他就知道闻予献肯定没和她讲了。
“总之,”尤熬轻咳一声,“予献托我照顾沈师妹你,待会我把你与卫师弟的名字添入我队中,进秘境后你们就跟着我,知道了吗?”尤敖嘱咐完就被旁边的人叫走了。
沈辞言向卫爻一顿哭诉,“师兄是不是真的讨厌我了,现在连出门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卫爻替她抹去根本不存在的泪,语气淡然:“以往师兄出行,都会与师姐报备么?”
“那当然啦!”她鼓着嘴,“小时候有一次我跟师父闹脾气,师父就偷偷带师兄出去玩不带我,我把整个六壬宗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他们,只好蹲在师兄门前一直哭到晚上,师兄回来看到后,便跟我发誓,以后无论他去哪,他都会提前来跟我说,好让我不用眼巴巴地等着。”
卫爻垂眸,掩去眼底深色,轻声道:“那是他食言了。”
沈辞言没有听清他的低语,她叹了口气,重新振作起来,“算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可能再在师兄门前一直哭闹了,等师兄归来,我到时再亲自去问个明白。”
卫爻眨了眨眼,“我也要去吗?”
沈辞言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废话呢”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你不在场,我怎么与师兄好好说话?”
“但是我觉得师兄不会高兴我在场的。”他如实道。
“怎么会,”沈辞言不以为然,“师兄待人最是温和,师弟该不会以为师兄不喜你,才这么多年都只黏着我吧?”
卫爻摇摇头,没再和沈辞言继续争执下去。
【啧啧,你小子,莫不是真将人家师兄当作情敌了?】
我没有。
【还嘴硬,吾看你也悬其实,你都跟着她十五年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小姑娘有多喜欢她师兄,不过看在咱两同处一躯十几年的情分上,吾还是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这是我的身体。
心魔咂舌:【真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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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门也算是修真界翘楚,宗门建于极寒之地,但是为了维持门派开支,他们还专门建设了一个游览区,并且布置了供暖阵法,只为给来访者更舒适的体验。
如今各派弟子齐聚此处,玄冰门弟子自不会错过这赚取灵石的大好商机。
虽然尤敖嘱咐到时候跟着他就好,但沈辞言哪里是会乖乖听话的性子。
她拉着卫爻行至一处摊位前。
“这是秘境的方位图?”沈辞言问道。
商贩连连点头,“道友放心,这可是我玄冰门弟子感应七七四十九日绘制而成,绝对货真价实!”
卫爻小声凑到沈辞言耳边问道:“秘境明明没开,为什么会有地图?”
沈辞言耐心跟他解释道:“别处或许没有,但玄冰门不同。”
“这些秘境皆是前代老祖留下的传承之地,多少会散逸能量波动。玄冰门弟子可凭灵力感应其中玄机,推演方位,虽准确率难保万全,但总好过一无所知,再加上这次秘境的主人原本就是玄冰门的人,他们感知起来会更轻松方便。”
商贩卖笑道:“这位道友尽管放心,整条街上,再没有比我家更精准的了!”
沈辞言刚准备拿起摊上的一卷地图时,忽见一只手掌抢先一步夺过。她顺着来源望去,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尤锦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地图,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诮,“沈辞言,带着这么个累赘,真是难为你了。”
她眉头微皱,“要你管。”
尤锦冷哼一声,“是不用我管,我只盼这累赘别到时拖我哥后腿,否则,你是知道后果的。”
“我的师弟,我自然会照顾好,倒是你……”沈辞言反唇相讥,“能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你惹是生非的本事别说你哥了,怕是宗主亲自来了都护你不住。”
“你!”尤锦正要反驳,却被身旁一位陌生弟子叫住,低语了几句。他神色骤变,“带路。”说完就转身打算离开。
“诶这位客人,您还没付灵石呢!”商贩着急地叫住他。
尤锦似乎很赶时间,随手抛出一袋晶莹剔透的灵石,“不用找了。”说完,旋即离去。
沈辞言一脸羡慕,“我也好想这么有钱地活一回……”
【小姑娘说什么呢,她要是不给她那师兄买那么多好东西,也是很富有的好不好,相比之下吾才是……】
卫爻没有注意这只心魔又在叽叽喳喳什么,他望着尤锦离去的方向,略一思索。
因为尤锦的缘故,沈辞言只好另选一份地图,她付完灵石,突发奇想,“看他这么着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走师弟,我们跟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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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二人追上尤锦等人时,发现想要看热闹的不止他们。
被人群围观的正中央,沈辞言看见尤锦立于一位少年面前,那张素来嚣张的面容此刻竟因为见义勇为而显得顺眼几分。
那少年身形矮小,厚重的斗篷将面容遮得严实,只是熟悉的身形让沈辞言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沈辞言正要靠近,却见尤锦对面的壮汉突然上前拉扯少年。尤锦反应极快,立即扣住少年另一只手臂。
这一拉一扯间,少年帽檐滑落,露出一张令沈辞言意外的面容。
少年一头白发十分显眼,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肌肤近乎透明,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因受惊而微微睁大,纤长的白色睫毛轻颤着。
“诶诶诶,师弟,你看那人是不是……”
卫爻提醒道:“他叫方斯。”
但沈辞言已无暇细听,她纵身一跃而下,眨眼功夫就已掠入人群中心。
方斯似乎总是处于是非中心,但与往昔不同的是,此刻的他不再只能抱头承受。
“够了!”方斯忍无可忍,猛地甩开二人钳制。白皙的手臂已被攥得通红,他没好气地怒视面前的两人,“你们现在讨论清楚,我究竟与谁同行。”
尤锦眉头紧皱,“报酬不是早已谈妥?你如今要反悔?”
一旁的壮汉见状立马阻拦:“喂喂喂,你不能因为你提的早,就让人小兄弟屈就你那寒酸的三瓜两枣吧?既如此吝啬,何必学人逞英雄?”
“你!尤锦正要发作,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红衣身影正向他们逼近,他眉头蹙起,不敢相认。
因为那人脸上正戴着一副十分丑陋的蛇妖面具。
这边的壮汉还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面色猥琐,一把拉过方斯,“小美人,跟着我保准你吃香喝辣的,到时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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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言飞起一脚,将壮汉踹到在地,她顺势将少年护在身后,朗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干什么呢!”
壮汉一身筋肉并非虚长,他怒不可遏地爬起,怒喊道:“谁!是哪个龟孙子踹老子!”
沈辞言也没有退缩的意思,毫不惧色道:“是我踹的又当如何?我还没问你青天白日居然行此龌龊之事呢!”
方斯原本被拽走时表情还是懵的,但在听到沈辞言的声音后顿时眸光晶亮。她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急忙附耳低语:“女侠你误会了,他不是那个意思。”
沈辞言顿住,“呃,那是什么意思?”
方斯解释:“他跟女侠旁边这位尤道友一样,只是想请我去帮忙而已。”
壮汉见二人耳语,不满道:“你是何人?懂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报上名来让老子看看是何方神圣!”
沈辞言沉默片刻,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忽然又底气十足。
她往前走了一大步,沉声大喊:“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六壬宗宗主之子,尤锦!”
一旁的尤锦:“……”
沈辞言在胡言乱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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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仍是靠尤锦破财平息事端。他双手抱臂,指尖不耐地轻点臂膀。
“我们不是提前就说好了吗,如今你跟我说你要反悔?”他险些气笑,“莫非是我给的报酬不够丰厚?”
方斯面露无辜地摇摇头,真诚道:“尤道友是我见过出手最阔绰的雇主,但但这位女侠于我有救命之恩,她的要求,我实在无法拒绝。”
一旁的沈辞言面色清冷,但尤锦偏偏能从她淡漠的神情中读出几分得意。
他不耐烦道:“有什么关系,沈辞言不也要跟着我哥的队。”
“且慢,你哥也没说你也在啊。”沈辞言的高冷维持不住了,她面露不满,“那我便去跟尤师兄说,我不与他一队了。”
她说完,作势转身就走。
“沈辞言,你一定要跟我作对?”尤锦咬牙,“要是没有我哥的庇佑,你觉得你能活着拿到你想拿到的东西?”
沈辞言顿住脚步,脸上的不满化作淡漠和不屑,她抬手指着尤锦:“现在,是你在求我。”
尤锦怒目而视,但瞪了大半天,全被她无视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装冷静道:“好,今日算我求你,行了吗?”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沈辞言挑眉,“来,说句‘求求你啦辞言师姐’,我就不跟尤师兄多说了。”
尤锦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脸气得涨红,烫嘴的话语在舌尖辗转十几次,终究还是忍气吞声:“求、求……”
“求……”
沈辞言在捉弄人这事上极其有耐心,她就这么等着对方慢吞吞地将字句艰难吐出。
不过尤锦还是没有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线,他狼狈地朝沈辞言放狠话:“沈辞言你给我等着瞧!”说完,立马狼狈离去。
心魔感慨道:【少年人最重颜面,谁能在一堆人面前说这种没面子的话呢】
卫爻:是吗?
【……差点忘记还有你这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沈辞言本来也没指望他真能说出口,能见到尤锦吃瘪对她来说就是件乐事了。
事情解决,她后知后觉看向方斯,疑惑道:“话说,尤锦找你所为何事啊?”
方斯:“……”
您不知道还威胁了人家大半天是吗?
13. 出发
方斯缓缓开口,向沈辞言解释起分别后的经历。
那日辞别沈辞言之后,他独自游历至北境荒原,偶然碰见一位云游的散修。
对方突发奇想欲收个徒弟来传承衣钵,因缘巧合下,他便跟着这便宜师父修行了十几年,修为涨没涨不知道,至少学到了能自保的程度。
“只不过师父在得知灵霄秘境要开后,人就消失不见了,还硬要我来秘境闯一闯。”说着,他轻轻扯下衣领,露出颈间悬挂的一枚玉环,“这是他走之前给我的。”
那玉环通体莹白,表面刻着繁复的云纹,玉环中心嵌着一颗墨色晶石,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方斯捏住玉环,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沉声道:“我原本不知道这玉环有什么用,只是戴在身上,但这几天在玄冰门搜集情报时,我发现这玉环似乎对灵霄秘境主人的东西有着莫名的感应。”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道友也是为此找上我,他想让我帮他找到一个宝物。”
沈辞言十分没有道德地问:“他有跟你说他要找什么宝物吗?”
方斯略作沉吟,“似乎是一件能够映出妖怪的镜子。”
“探妖灵镜?”沈辞言眉头微皱,“他要这玩意做什么?”
方斯摇摇头,“我不清楚,不过这法宝似乎并非他自用,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准备转交给旁人。”
给别人?
尤锦那个出了名的兄控,除了他哥哥尤敖,谁还能指使他为之奔走?
尤敖如今是金丹中期修为,按理说用来辨识中阶妖修足以,但是他既然需要借助外物,说明他要探查的对象修为远在他之上。
不过,对方要找的人总不可能是她认识的,毕竟若这等人物真在六壬宗内,以宗主的修为早就该察觉并驱逐了。虽然六壬宗不歧视妖修,但总归也是不欢迎的。
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沈辞言索性甩开杂念,目光转向远处的秘境入口。
灵霄秘境的入口设在一块巨大的白冰板前,冰面光滑如镜,映照着周遭攒动的人影。因为入口尚未开启,各大门派弟子三五成群,议论声此起彼伏。
卫爻正在研究她刚刚戴在脸上的蛇妖面具,少年这些年来身形抽长不少,他手指修长,轻轻抚摸着面具上狰狞的纹路,见沈辞言看来,又立即收回手。
沈辞言一手拉着卫爻,另一手招呼方斯,三人穿过人群,往秘境入口行去。远远地,她就望见正在数落弟弟的尤敖。
尤锦原本垂着头,余光瞥见沈辞言一行人,立马如获大赦地指向他们:“哥别说了,他们回来了。”
尤敖转身望见来人后,才松了口气,古铜色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还好还好,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予献回来非得跟我拼命不可。”
沈辞言不信,“师兄哪里是那么凶残的人。”
“你是没见过他护短时的模样。”尤敖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就在这时,白冰板前,一位白须老者缓步上前,银白的长须垂至胸前,面容肃穆,不怒自威,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长者身上。
他的手搭在白须上,慢条斯理地捋着长须,“老朽辛凛,代玄冰门感谢各位道友鼎力相助。”
“想必诸位都已知晓,此秘境乃是数百年前叛出玄冰门的妖修——孟祢所留。其中藏有他的传承之物,那也是玄冰门之物。然而孟祢对玄冰门恨之入骨,在秘境中设下禁制,使我门弟子无法入内。”
辛凛眼皮微敛,“故此,玄冰门需要倚仗诸位之力。老朽在此立誓,各位从秘境中带出的宝物,玄冰门愿与各位五五均分,至于哪五成归我门,全由各位自行决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那么接下来……”
辛凛抬手结印,指尖灵光流转,只见那巨大的白冰板从中裂开一道缝隙,刺目的白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很快便扩张成一个足以容纳数人并行的入口。
尤敖见状,大声对队伍里的人喊道:“各位,确保传身咒稳定,若传送地点不同,优先寻找队友!”
沈辞言牵起方斯的手,被对方低到可怕的体温震惊,但现在没有时间询问,她只好先嘱咐:“抓紧。”随后转向另一侧,却发现卫爻正抬着手,墨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见沈辞言终于看向自己,他才慢吞吞地将手搭进她的掌心。
师弟的手也是透心的凉,但至少比方斯好上许多。沈辞言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师弟也要抓紧我。”
卫爻点点头。
人群开始有序地涌入秘境入口,原本摩肩接踵的空地很快变得空旷。一行人缓缓穿过裂缝,刺眼的光让她忍不住闭上眼。她只觉得一股四起的冷意裹挟着她全身,这里显然已经超出了玄冰门供暖阵法的范围。
忽然,一个冰凉的触感覆上她的双眼,隔绝了所有光线,带着熟悉的寒意。传送已经完成,那感觉也随之消失。
沈辞言迟疑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令她一怔。眼前不再是冰天雪地,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雨林,参天古木,藤蔓缠绕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的气息。
尤敖清点完人数,确认全员到齐后,才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据说,孟祢在叛逃玄冰门堕入魔道,但却未投靠魔族,而是随便找了个适合栖息的地方修炼。”尤敖环视四周,“这里应该就是孟祢结合那片雨林变幻出来的秘境。”
尤敖掏出地图,“从我们现在的方位判断,应该是处在沼泽地附近,你能感应到附近的宝物吗?”
方斯轻垂眼眸,银白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只是几瞬,她伸出手,精准地点在地图的一处。
“东南方向约三里处,灵力波动最为强烈”,她的指尖在地图上轻移,“另外还有这两个地方。”
尤敖点点头,“其他门派的人应该还在适应环境,我们必须抢占先机。”
沈辞言没什么意见,她进秘境原本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顺便捞点好东西,正当她准备跟随尤敖前进时,手却被突然拽住。
是牵着卫爻的那只手。
她疑惑地回头,看到卫爻正望着一个方向发呆。
“怎么了师弟?”
卫爻回过神,轻轻摇头。
这次六壬宗共有三支队伍进入秘境,尤敖带领的这支人数不多,除了沈辞言、卫爻、方斯和他弟弟尤锦外,还有另外三位弟子。
分别是雨霖峰的弟子沛若、玄阳峰的范建木和生虚峰的巫温。
前两者沈辞言都有所耳闻,唯独巫温她没有接触过,只知道他是车斡唯一的亲传弟子。
雨霖峰的沛若是个温婉秀美的女子,一袭水蓝色衣裙,腰间挂着药囊,此刻正安静地站在尤敖身侧。
沈辞言认识她是在自己形象好转以后的事情了,有一段时间,沛若几乎天天上门找她,每次都带着各式各样的丹药作为礼物。
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几乎是用上所有的法子,才终于撬开对方的嘴。
沛若满脸娇羞,“我只是想跟沈师妹了解一下闻师兄的事。”
沈辞言狐疑问道:“那你直接去问我师兄不就好了?”
沛若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那、那个……”
卫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面无表情地倚在沈辞言房门口,十分直白地问:“你喜欢大师兄?”
话语刚落,沈辞言震惊地转头去看她,却发现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远了。
沈辞言:“……”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没拒绝沛若的请求,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两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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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予献的喜好、习惯等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交流”,直到有一天,沛若再次找上门来,莫名的,沈辞言有着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沛若又是一脸娇羞冲到她面前:“辞言姐,我决定了!我改喜欢尤师兄了!”
沈辞言:“……”
思绪回笼,沈辞言简直不敢回忆那段糟糕的日子。
范建木看她的表情难看,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关切问道:“沈师妹你没事吧?”
沈辞言摇摇头。
“停一下。”巫温突然开口,声音小到沈辞言差点没听到。
“怎么了巫温?”尤敖看向他。
“前面,有毒雾。”他言简意赅道。
尤敖面色凝重地望向密林深处,沉吟片刻后道:“我去看看情况,你们在这里等着,要是我十分钟后还没回来,你们就先撤到安全的地方去。”
尤锦担忧地看着兄长,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不用。”
一道声音从沈辞言身旁响起,众人循声看向卫爻。
尤锦眉头微蹙,“你若是帮不上忙,就少......”
尤敖抬起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看着卫爻认真问:“卫师弟是什么意思?”
“前面,有两拨人在交手。”卫爻甚至舍不得多吐几个字。
沈辞言惊讶地看着他,“师弟怎么会知道?”
卫爻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看到的。”
范建木探头看了看右侧静谧的树林,疑惑道:“这能看出个什么?”
尤敖倒没有觉得他在乱说,而是神色严肃地问道:“能看清那两拨人是什么样的吗?”
卫爻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转头看向沈辞言。
沈辞言一脸疑惑地催促:“看我干什么,说呀?”
卫爻这才缓缓开口:“一队皆是女子,另一队全是男子。他们似乎起了争执,毒雾是女子那方施放的。”
尤敖皱起眉,几乎是立即得出结论:“是羽花门和雷鸣宗。”
沈辞言习惯性地凑到师弟耳边低声解释:“羽花门和雷鸣宗是从创立初期就势同水火的两个门派,关系差到一见面必起冲突。”
“羽花门只收女弟子,擅长用毒,雷鸣宗则只收男弟子,而且向来鄙夷羽花门的手段,认为她们只会耍弄阴招。”
尤锦没想到还真给卫爻看出名堂,皱眉问道:“哥,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尤敖面色沉重,“他们一旦打起来就是七天七夜,卷入他们俩门派的纷争可就麻烦了,我们不如先——”
“尤道友,”方斯突然插话,“但你要的东西就在那个方向,若要去往那里,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尤敖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犹豫。
尤锦明白他哥的顾虑,但碍于兄弟的关系,他不便多言。
“尤师兄是有想要的东西吗?”沛若突然开口。
尤敖看向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若是尤师兄所求,沛若定当全力相助。”她温婉一笑,“毕竟若不是尤师兄当初相救,沛若早已不知魂归何处。”
范建木见被人抢了先,急忙表态:“我也是,我最敬佩的就是师兄了!”
巫温慢吞吞吐道:“我,随便。”
沈辞言看着这几个人,嘴角微抽。这尤敖是给这些人下了什么迷魂药吗,怎么一个个都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尤锦注意到她的表情,得意地挑眉:“那你呢,沈辞言。”
你们都这样了那我还能怎么说。
沈辞言无奈地举手,“我也是。”
卫爻等她说完,才缓缓开口:“师姐去哪,我就去哪。”
尤敖眼中闪动着感动的光芒,他紧握剑柄,朗声道:“诸位放心,我尤敖定会将大家都平安地、一个不落地带出去!”
14. 分散
好晕。
“咳咳咳!”恶心感从胃里翻涌而上,沈辞言紧紧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勉强睁开眼睛,浓重的紫色毒雾弥漫在四周。像是某种活物般缓缓流动,无数嘈杂的声音在耳畔嗡嗡作响,却又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气息,让她本就昏沉的头脑更加沉重。
这是哪?
她只记得一片混乱,尖叫,还有铺天盖地的藤蔓……
“师姐!”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了迷雾。沈辞言勉强抬眼,看到小师弟正朝她奔来。
少年一向整洁的衣袍此时沾满了泥泞和暗绿色的植物汁液,清俊的面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刺目的血痕,从颧骨一直延伸到下颌。他屈膝跪下,将她揽入怀中,用脸颊轻轻地蹭着她的脸,连带着脸上的血迹都一并被蹭了过去。
“别、别蹭了。”她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但卫爻还是乖乖拉远了些距离,只是手臂依然稳稳地支撑着她。
随着意识逐渐清晰,四周的紫色毒雾也散去了些许,她定睛一看,才清楚些他们现在的处境。
眼前是一片阴森的沼泽地,泥泞的水面上漂浮着腐烂的水草,无数粗壮的藤蔓从沼泽深处窜出,那些藤蔓色泽暗紫,表面布满了尖锐的倒刺,一些已经紧紧缠绕住了好几名修士,正缓缓拖向沼泽深处。剩余的藤蔓则如毒蛇般在空中舞动鞭打,疯狂攻击着空中尚在抵抗的几人。
沈辞言头痛欲裂,模糊的记忆渐渐回溯。
她记得,他们一行人原本打算悄悄绕过正在激战的羽花门和雷鸣宗,便选择了靠近羽花门队伍一侧的小径,但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羽花门误以为他们是雷鸣宗的援兵,想要夹击偷袭,便直接发怒,毫不犹豫地将所有毒药都丢了出来。浓烈的毒素刺激到了沉睡在沼泽深处的藤蔓精,草木暴动,成百上千条藤蔓破土而出,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沈辞言凭借灵活的身法躲过了第一批袭击,只是在她寻找突围路线时,却看到沛若被一根藤蔓卷住了脚踝,正向沼泽深处拖去。她本能地飞身去救,结果不慎吸入了过多毒气,眼前一黑,然后才失去了意识。
“咳咳,师弟……”沈辞言虚弱地抓住卫爻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你没事吧?”
卫爻低头看她,摇摇头,“那些毒对我没用。”
那边的战斗还没结束,沈辞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从储物袋里摸出几枚丹药直接吞下。丹药入腹,一股清凉的气流迅速流转全身,驱散着毒素带来的麻痹感,混沌的神智也渐渐清明。
“师弟,你先去把地上昏迷的弟子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她撑着地面站起身,右手轻抬,召赤剑应声而出,在她掌中泛着赤色流光。
卫爻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一眨不眨,“那师姐你呢。”
“我得去帮忙。”沈辞言刚迈出一步,忽然想起什么,她回头看向卫爻。少年墨发飞扬,脸上的血痕尚未干涸,糊成一片,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
她心中一软,愧疚道:“抱歉啊师弟,明明是我说要保护你,结果却让你看到师姐这么难看的模样。”
卫爻摇摇头,“师姐是最好看的。”
沈辞言愣了一下,被逗笑出声,“好师弟,等着师姐来找你。”说完,她便御剑飞向尤敖等人。
卫爻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那抹红色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也没有移开视线
【小鬼,你真的不跟着去吗?】
卫爻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沉默地转身,朝着沼泽地走去。
我当然要去。
【但你这方向不对吧?】
师姐让我去救人,把人救完,我就能去找师姐了。
【那如果她不小心在那丧——】
“不会的。”卫爻突然出声打断道:“我会赶到的。”
在那之前,如果是她想让我做的,我会做到。
.
尤敖脸上汗流不止,混合着泥泞与血迹,让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手中的重剑也似乎比平时沉重了数倍。
这些藤蔓精原本只是低阶妖物,按理说不该如此难缠。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羽花门的毒素相结合,产生了奇异的反应,它们变得异常狂暴,再加上数量之多,两手难敌四手,即使是他,在持续的战斗中也感到力不从心。
他怀中还抱着刚刚从藤蔓下救出的方斯。少年已经陷入了昏迷,银白的发丝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尤敖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放下他,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他用余光瞥见一旁已经满头大汗的尤锦,也清楚以他弟的实力,能在这场混战中撑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尤敖紧咬着下唇,力道大到让他连唇边被咬破都没意识到。
是他太自大了,因为觉得秘境难度不高,因为队友的几句支持,因为自己的私心,竟然真的置大家的安危于不顾。
如果是予献的话,就绝对不会犯这种错,更不会让局面变成这样。
如果是予献的话……
“尤锦,我扛着,你先带他们走。”尤敖单手执剑,剑身泛起耀眼的白光,一道剑气横扫,将逼近的几根藤蔓齐齐斩断。
“我怎么可能让哥你一个人顶着!”尤锦嘶哑地喊道,手中的长剑再次斩断一根袭来的藤蔓。
“这些藤蔓杀之不尽,我们俩撑不了太久,你先带他们离开,我自然会想办法开溜的。”尤敖一边灵活地躲过藤蔓的攻击,一边尽力用温和的语气分析,试图说服他。
但尤锦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就在尤敖分神劝说之际,一道粗壮的藤蔓如长鞭般凌空抽下。
“哥!”尤锦本想冲过去,却被一道突然落下的藤蔓横空阻挡,等他将眼前的藤蔓斩断时已经来不及救援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的身影于虚空中遁出,召赤剑在瞬息间幻化成数倍大的剑身,赤红的剑光如烈日般灼目,一举斩断了那根致命的藤蔓。
“沈、沈辞言……”尤锦一时愣神,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就在他失神的刹那,右侧又一道藤蔓悄无声息地扬起,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抽向他。
沈辞言眉头微蹙,手中剑诀一变,巨大的召赤瞬间分裂成数十道剑影,如流星般射向偷袭的藤蔓。剑光过处,藤蔓被整齐地切成数段,重重砸落在沼泽中,溅起漫天泥浆。
尤锦这才回过神,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剑柄。
沈辞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本想提醒尤锦专心应敌,谁知话一出口却成了:“喂,你就站那发呆吧。”
话音刚落,沈辞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小师弟不在身边。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了在师弟身边能够畅所欲言的感觉。
不过尤锦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在讽刺自己,怒目而视吼道:“不用你管!”说着,他举剑冲至尤敖身边,为他挡开侧面袭来的藤蔓。
“唉。”沈辞言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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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认命地拔剑上去帮忙。
为了最大战力化,她将方斯安置在一道召赤剑的虚影上。这些剑影能够独立存在,即使她失去意识也不会消散,足以保护方斯的安全。赤红的剑影托着白发少年,缓缓升到半空中。
有了沈辞言的加入,外加羽花门和雷鸣宗的人也渐渐转醒,战局明显有了好转。
经过一番苦战,数百条藤蔓已经被他们清理得所剩无几。尤敖看着逐渐萎靡的藤蔓,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以为这场恶战终于要结束了。
但就是因为这一时的松懈,原本奄奄一息的藤蔓突然暴起,剩余的两根最为粗壮的藤蔓同时向尤锦和沈辞言猛抽过来。
“尤锦!”
尤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选择,他用最快的速度飞向尤锦,硬生生用自己的后背扛下了那一记重击,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喉间一甜,差点吐出血来。但他没有丝毫停顿,手中重剑奋力一挥,将藤蔓从中斩断。
“你没事就好。”尤敖强忍着剧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但很快,他想起同样遭遇袭击的沈辞言。顾不上背上的伤痛,他急忙环顾四周,寻找那抹红色的身影。
但等他转身寻找时,四周已是空无一人,连带着攻击她的那根藤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尤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闻予献真的会打死他的!
.
不知过了多久,沈辞言缓缓睁开双眼。
或许是因为第二次昏迷,她恢复意识和记忆的速度快了许多。
她记得,在察觉到藤蔓要攻击她后,她就用最快的速度将召赤幻化成数道剑影挡在身前。然而比起她的剑,似乎有人更快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后面或许是因为灵力耗费太大,她才失力晕了过去。
眼前是一片漆黑,沈辞言适应了一会,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摸索起四周。地面冰凉且坚硬,似乎是岩石。她一点一点地往前探去,然后在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又摸到了一只比地面还要冰凉的手。
“师弟?”这是她的第一反应,但对方并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沈辞言继续向上探去,想要顺着摸到这人的脸,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对方胸膛时,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来,抓住她的手腕。
“师姐。”
卫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沈辞言的后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几乎就要贴上她的耳朵。
沈辞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挣脱。然而卫爻几乎没用任何力气,顺势便松开了她的手,甚至还往后稍稍退开了一些距离。
“吓我一跳,你能不能别突然窜出来。”沈辞言抬手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小心脏。
“没有突然出现。”卫爻的声音依然平淡:“我听见师姐在叫我。”
呃。
沈辞言一时语塞,急忙转移话题,“话说这里是哪里,怎么每次醒来你都在我身边。”
卫爻:“因为我答应了师姐,要跟着师姐一辈子。”
沈辞言:“……你能不能别无视我前半句问题。”
又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卫爻才慢吞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那我们怎么过来的?”沈辞言疑惑道。
“她昏迷前给我指的路。”
“谁?”
沈辞言话音刚落,突然想起来刚刚那只手。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触感轻轻攀上了她的手臂。
15. 幻象
沈辞言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给吓了一跳,整个人几乎要从地上弹起来,卫爻十分顺手地将她揽入怀中。
那人醒来,几乎是下意识道:“女侠?你醒啦?”
方斯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声音里还带着刚醒时的慵懒。
沈辞言愣然,松开了紧搂卫爻的手,“方斯?”
卫爻依然保持着贴近她的姿势,耐心解释道:“我带师姐离开时,看见她还在召赤剑影上,便一并带走了。”
“啊?”沈辞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因为四周太过黑暗,卫爻只好凑近她耳语:“师姐不是喜欢她吗,我把她带来陪师姐解闷。”
“不过少侠,”方斯揉着后颈,余留的痛意还没消失,她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下次你下手能不能轻点?我感觉脖子都要被打断了。”
沈辞言再次回头看向卫爻,小师弟不等她发问就主动解释:“我是找她来陪师姐说话的。”
沈辞言:“所以?”
卫爻理所当然道:“师姐还没醒,自然没她什么事了。”
沈辞言:“……”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如此贴心。
方斯缓缓从冰冷的石地上站起身,环顾四周后赞叹道:“少侠方向感真好,居然真的找到了。”
卫爻淡淡回应:“谢谢。”
沈辞言觉得自家师弟的思维方式已经彻底偏离了常人轨迹,但是没办法,毕竟是自己养出来的,也只能宠着了。
她眯着眼睛,勉强辨认出方斯的方向:“这里是哪?”
“嗯?”方斯疑惑道:“不是你们想找那个探妖灵镜吗?”
……
方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不过,当初跟我说要找这东西的好像是个男声,难道是少侠跟我说的?”
沈辞言无奈叹了口气,“是尤锦,话说你记忆力这么差,是怎么在没看见我脸的情况下认出我的?”
方斯眨了眨眼,“女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很好记。”只是相较十五年前,似乎淡了点。
“别乱讲,我每天都有用净身术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沈辞言还是忍不住低头闻了闻,她没闻出什么,还是不放心地又施了几个净身术。
两人安静地等待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
方斯感觉她差不多放下心来,才问:“那女侠,我们现在要出去和他们汇合吗?”
“不。”沈辞言笑得很奸险,“来都来了,我们就提前把尤敖要的东西弄到手。”
拿这玩意来跟尤熬做交易,让他不要再缠着师兄了,这岂不是比什么礼物都要好上百倍?!
再加上她手上还有很多保命的宝贝,用来保护他们绰绰有余。
沈辞言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意识到两人还在等她发话,连忙收起邪恶的笑容,故作正经道:“方斯,你能带路吗?”
方斯点点头,“不过这里地势错综复杂,女侠你们最好紧跟着我。”
沈辞言伸出手,卫爻就十分自然地牵了上去,牢牢握在掌心。
三人沿着幽深的隧道前行,方斯一边带路,一边与沈辞言分享这些天打听到的消息。
“灵霄秘境的主人是玄冰门叛逃的妖修孟祢,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但孟祢当初为何叛逃,世间却流传着许多版本。”
“如今最普遍的说法是,孟祢其实早已入魔,他是被玄冰门驱逐出去的。不过孟祢这件事只在灵站上热议过很短一段时间,后来就再没有消息了。毕竟他只是个元婴修士,他入魔叛逃后也没给玄冰门带来什么麻烦,甚至整个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灵霄秘境还是一个玄冰门弟子在外游历时偶然发现带回来的。”
方斯的手指轻轻划过冰冷的石壁,“每一位玄冰门弟子在入门时都会被烙下冰咒,这本是为了帮助弟子适应极寒环境,却没想到这冰咒中蕴含的灵力,让那名玄冰门弟子感知到了他留下的秘境。”
“据我师父所说,孟祢老祖是个十分善妒且慕强的人,他为了提升修为刻苦修炼,但离开玄冰门时也只达到元婴期。因此他特别嫉妒那些天赋比他高的人。”
方斯的手在石墙上轻轻拍打,声音在隧道中回荡。
“你师父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沈辞言疑惑地问。
孟祢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但听方斯的意思,他师父对孟祢的了解远不止表面。
“我师父啊……”方斯回忆了一下,“他曾经似乎是玄冰门的长老,但几百年前因为某些事退出宗派,现在的话,应该只能算是散修一个。”
沈辞言一只手牵着卫爻,另一只手扶着石壁,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黑暗越深,但方斯却如履平地,毫无阻挡地向前走着。
她忍不住抱怨:“这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点火,黑得我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应该是下了禁火禁制,”方斯头也不回地解释:“毕竟孟祢老祖原身是一条蛇妖,蛇都畏火。”
沈辞言:“啊?”
方斯回过头看她,笑道:“我没跟女侠提到过吗,孟祢老祖和我都是——”
“轰——!”
沈辞言手搭着的石壁突然爆裂出无数条缝隙,周围一片漆黑,她下意识召唤出召赤剑,却又担心误伤同伴。
紧接着,地面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白光,一个复杂的法阵在脚下缓缓旋转,沈辞言还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面前爆裂的石壁就彻底碎裂,从中间破开一个大洞。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蟒蛇头从洞中猛地探出,张开血盆大口向她咬来。
沈辞言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很爱她的师弟了,要不然在这种生死关头,她的第一反应怎么不是唤出召赤抵挡,而是将离她最近的卫爻一把搂进怀里。
光明还没恢复多久,就再次被黑暗吞噬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从昏迷中醒来,沈辞言只觉得自己今日晕了又醒、醒了又晕。
她睁开双眼,发现周围环境又变了样。原本狭窄的石壁变成了一片空旷之地,不知从何处又升起了浓密的迷雾。
沈辞言简直要和这些毒啊雾啊的杠上了,她甚至还有闲心胡思乱想着,等她回到宗门,一定要让识渊峰的弟子做个风力阵,把这些烦人的雾气全都吹散!
怀中的师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她四处呼喊:“师弟?方斯?”
空荡的空间里只有她的回音在飘荡。
忽然,面前的迷雾中隐约浮现出一道修长的人影,那人手中握着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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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剑鞘,正缓步朝她走来。
“师姐。”迷雾中的人走出来,赫然是卫爻的脸。
“卫爻”面带笑容,场景诡异得让沈辞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
“师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卫爻”将手中的剑鞘双手奉上,那剑鞘通体鲜红,表面用金线勾勒出精致的花纹,华丽非常,正是沈辞言喜欢的款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上面的纹路是用蛇身缠绕而成的。
“师姐,这是师弟送的礼物,你怎么不收呢?”
“卫爻”的声音开始变得阴沉黏稠,见沈辞言不接,他硬是将剑鞘塞进她手中,还顺势摸上了她的手。
沈辞言看着手里的剑鞘,深深叹了口气,“师弟,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真的很讨厌蛇。”
“卫爻”依旧维持着诡异的笑容,“没有呢师姐。”
沈辞言抬头直视他,还是觉得浑身不适,“其实你扮得跟我师弟还挺像的,但不好意思,我师弟笑不出这么好看。”
她猛地抽出右手,掌心幻化出召赤剑,作势要斩向这个幻影。
突然,“卫爻”被一道剑光从中劈成两半,雾气随之散开。消散的迷雾中走出一个人影,沈辞言还没看清来人的样貌,对方就快步跑到她面前,牵起她刚刚被幻影触碰过的右手。
卫爻不知从哪掏出一方手帕,他掌心的温度比手帕还要冰凉,此刻正一言不发地沿着沈辞言的手背一直擦拭到指尖,不肯放过一点细节。
沈辞言看出师弟心情不佳,但不知缘由,看着他擦拭的动作,她不解地问:“被刚刚那个幻影碰到会中毒吗?”
卫爻:“不会。”
沈辞言又注意到他手中用来擦拭的手帕,突然问道:“这不是我之前给你的那条吗?”
卫爻擦拭的动作一顿,然后面色镇定地将用好的手帕收回衣内。
卫爻:“嗯。”
沈辞言:“……”
似乎是看出她眼里的无语,卫爻正色道:“师姐既然送给我了,断然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他说的理直气壮,但看沈辞言没有回应,又不确定地补了句:“对吧?”
不过是一条手帕,沈辞言自然不会在意。周围的迷雾仍在缭绕,雾气中不时浮现出几个熟悉的身影——师父、师兄、六壬宗的各位长老,甚至还有玄阳峰的那几只大黄狗。
但是扮得都不像。
“师兄从来不会散着头发,他每次都会把头发扎得一丝不苟,怎么扯都不会散。”
“这个师父手里居然还拿着本书,若是话本我还会相信……诶不是,怎么还真的变成话本了,我逗你玩的。”
“等等,修竹姐姐旁边站着的怎么是殷涉长老?居然连我们六壬宗这等秘辛都知道吗……”
沈辞言评头论足了大半天,有些无聊地戳了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地捏着她的手的小师弟。
“师弟,你就没看见什么人吗?”
卫爻点点头,“有。”
沈辞言顿时来了兴致,“是谁啊?”
卫爻随意地瞥了眼站在面前的虚影,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是师姐。”
是胸口破开一个大洞,鲜血淋漓的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