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杀乌托邦》 第1章 狂花入梦 “楼栖,你给我站住!”少年从楼上追下来,此人像是故意挑衅他,端着牛排盘子在他面前晃悠,池临身手不如他,几次都错失良机。 “想吃?不给——略略略!” “你还我!这是贺老师答应给我的!”池临急的要命,基地一个月都不一定吃得上一次牛排,离开地球后他更是没见过正常食物,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牛排,这次他一定要吃上! 二楼拐角,顾言好好站着突然被撞的趔趄,一阵风从他身边略过,再眨眼人就不见了。 两人追到大厅,沈昭明把他们当空气,拉开椅子自觉啃着压缩饼干,一同坐在餐桌的程野仗着身高,轻而易举夺走了楼栖手上的盘子,“这么客气,你们不吃那我吃咯。” “不行!”两小只异口同声。 “你们又在抢什么?”门口传来的声音是程野熟悉的,许冬阳浅色的眸子扫过所有人,他手上牵着一个孩童,看模样差不多十一二岁。 贺知砚温声道:“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刚刚获救的学生,由于学生公寓已经满员,所以可能要暂住在这里。” “老师们好,我叫纪初。” 这声“老师”对楼栖很受用,热情起来,“没事没事,三楼还有房间,你要住三楼吗?” “拜托,三楼哪儿还有房间?”池临满眼写着“此人智障”。 “你搬出来不就有了,反正你整天嚷嚷着要走,干脆把房间空出来给更需要的人,不好吗?”楼栖耸耸肩,说的理所当然。 “你!”池临一生气就会脸红,脸红就会发热,发热就会影响他发挥,最后只能气呼呼地说,“我偏不走!” 楼栖“啧”了一声,“你看,让你搬走你又不乐意,住下又整天说要走,你咋这么矛盾呢。” “知砚,把他们安排在我们楼上是一件多么错误的决定,不如趁此机会来个房间大换血?”顾言停在楼梯转角,拨弄自己棕青色的长发,“毕竟,我觉得跟陆觉住一起已经很省房间了。” 房子本来就只有七间房,顶楼还有个操控台,此刻实在是空不出房间来了。 “知砚,你搬过来跟我住,一楼正好空出来给他。”久不言语的沈昭明说道。 问题解决了,顾言优雅下楼,吵闹的一天从牛排进了纪初肚子结束。 楼栖和池临都眼巴巴看着他吃掉这块牛排,心中感叹,又是生嚼压缩饼干的一天。 解决掉早餐大家各归各位。 “我靠!这牌子怎么掉下来了?” 贺知砚闻声赶到,“异能研究所”五个大字砸在地上,旁边还有争论不休的两人。 “还不是你,砸我们研究所的招牌!”池临大声斥责。 “喂喂喂,你别血口喷人啊!什么叫我砸的招牌?” “那么多人进出都没掉,就你出去之后砸下来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眼见两人掐得更厉害了,贺知砚叹了口气,提醒道:“两位,真的不考虑到工位再吵吗?” 没错,在人类搬离地球后,上班和上学这两种恐怖的东西依旧存在。 而还在补充能量的顾言本就没睡好,叽叽喳喳吵得他更难受,一旁的陆觉看似安静脑中却在不断运算。 【检测到主人情绪烦躁,建议提供愉悦服务】 “主人……” “结束一般模式。”话未出口,顾言先打断他。 他很少给陆觉开一般模式,一般模式有太多限制,他也不喜欢听那些生硬的字句,毕竟创造陆觉的初衷就是为了远离孤独。 ”或许,你需要我给你讲些笑话吗?不过我觉得这可能作用不大。”陆觉浅蓝色的眸子似乎有人的情绪,表情幅度不大,却给人微笑的感觉。 顾言还是习惯能正常交流的他,笑了笑,“不用,我不听冷笑话。” 正厅的时钟发出沉重的钟声,屋外亮堂堂,营造出尚且光明的假象。 这是人类搬到空间站的第……不知道多少年,不明病毒入侵后,地球环境迅速恶化,人类赖以生存的保护罩几乎消失,一些地区发生尸潮,随后尸潮和病毒一起蔓延,侵蚀人的身体。 短短几年,人口从九十亿人口锐减到不足三万,其中存活的普通人类占比百分之六十。 建立空间站是前人前瞻之举,金乌罗盘的诞生拯救了没有昼夜之分的基地。 普通人在空间站努力学习知识,力求实现自给自足解决生存问题,而感染异能病毒或被异能兽咬伤的变种异能人则分批次安排在不同的岗位上。 “我们给异能大致做了分类,一些还没有学会运用异能的人会被送到‘异能学院’学习异能掌握课程,剩下的按照分类从事不同工作。” 来者名叫萧晚,是新来的校长,女秘书正细心为她介绍基地,“基地指挥官是‘异能研究所’的沈昭明,沈上校。” 桌上的异能手册萧顺手就拿了起来,里面列举了一些常见异能,详细的解释了异能的形成,这些她都不陌生,最吸引她的是手册编纂者的名字。 “顾言……” 萧晚轻声念出的字句被女秘书听了去,“顾教授,这本手册就是顾教授编纂的,人手一本,不过他现在是仿生人机甲作战系统架构师,很少参与异能研究了。” “校长,您看您还需要看点什么?” 萧晚摆手示意她可以先离去,随后她坐在校长的位置上,重新审视这个地方。 宇宙黑暗混沌,久不见光,萧晚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光亮从指缝溢出。 异能使得她可以适应无氧环境,基地密集排布的管道却让她有些醉氧,曾几何时,人类也曾自由享受日光享受空气,一切如梦似幻,她陶醉在相似里,闻到故土的气息。 萧晚身姿挺拔,伫立于光辉之下,冷眸凝视每一个感染病毒又存活下来的人。他们是幸运的,没多少人能扛过异能病毒,承受不了死去的在多数。 那时,十步一死尸,万里无活人。 “同学们,这位就是我们异能学院的新校长,萧晚,萧校长。”主任是个上了年纪的地中海,银色的制服闪闪发光,似宇宙中流淌的行星带。 学生的问好她并无波澜,萧晚似乎笃定了自己一定是个庄严肃穆的校长,索性一言不发,任由费主任继续充当她的发言人。 “同学们,你们的家人、朋友或许已经不在,但你们仍然是人类最后的希望!请时刻谨记校训,保护人类文明,延续人类生命是我们的首要任务,星河为证,长夜终尽!” “星河为证,长夜终尽!” “星河为证,长夜终尽!” 萧晚岿然不动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丝裂痕,她莞尔一笑,高举右手念出,“星河为证,长夜终尽。” 这段话被原封不动转移到课业本上,台上的老师走下来,走神的纪初马上坐直身体,他是个来历不明的异能人,却没有任何异能。 数日前,他被基地的人从漂浮的太空中打捞回来,他身上没有伤口、没有记忆,送到诊疗室还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结果三天后他睁眼了。 除了名字他对自己一概不知,在贺知砚的陪同下他走完了所有检查流程,结果显示他不是普通人类,但他自己又使不出异能,无奈之下只能先把他放在异能学院。 异能学院的课程十分繁重,对应学生需要学习对应年龄阶段的所有教育课本,还要学习异能的应用与控制,上完三节课他已经很疲惫了,他坐在台阶上,一颗篮球朝着他飞来,他反应不及还没来得及躲,球却自己偏移了方向。 “程老师。”学生跑过来捡球喊道。 程野点点头,把球抛了过去。 研究所的成员基本都身兼数职,一边做着研究工作一边担任异能学院教师。 程野坐在他身边,“怎么闷闷不乐?” 纪初双膝并拢,把头埋在膝上,“没有。” “说谎的小孩会长长鼻子。” 程野有心恐吓他,纪初却不是幼稚的小孩,“那你的鼻子怎么没有长长?” 程野一怔,纪初下压的眉眼舒展开来,解释道:“程老师你送我来学校的路上,我问及你与许医生的关系你说,只是同事,所以你应该先长长鼻子。” 车上短短十分钟,他们的谈话不超过十句,他却能精准识别什么是谎言,程野震惊于他的观察能力。 楼梯拐角,抱着资料的许冬阳看见坐在台阶上的两人,脚步顿住,不知是否该继续往前。 纪初猜的不错,许冬阳跟程野确实不是普通同事关系,他们的关系说近也近说远也远,若要彻底找一个词概括那就是“前任关系”。 第2章 狂花入梦 顾言被贺知砚拖来宴会,他上次参加这种活动还是在地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贺知砚会突然要求他出席,这种毫无意义的社交到底是为了什么。 席间,顾言穿梭在不认识的人群里,一人挡住他的去路,随即对他报以微笑,“好久不见,顾首席还记得我吗?” 顾言头脑风暴,一时尬在原地。 半晌,男人清咳两声,“我是莫子恒,就是小时候住你隔壁的莫子恒,这下记得了吧。” 他笃定的模样并没有唤起顾言的记忆,为了避免尴尬,顾言假意点头,“记得。” “嘿嘿,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我!”说着大胆搂住他的肩膀,这个行为太越界了,他有些不满,莫子恒却未察觉,继续说,“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顾言趁机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拨下来,刻意拉开距离。 “我不是也在异能学院吗,但是我的异能太弱小了,起不了什么作用,能不能把我调去跟普通人类一起。”莫子恒眨眨眼,满眼期许。 顾言婉拒,“这个你应该去找学院领导,我只是偶尔在学院任教,做不了主的。” “怎么会,你不是仿生机械的首席研究员吗,你说话难道还不好使?只是把我调出去而已,有什么问题?”莫子恒执着于此,不知为何。 虽然是一件无厘头的小事,但顾言不想无缘无故被人利用,他与莫子恒没什么交情,这会儿上来套近乎怎么看都有问题,偏偏顾言又不擅与人打交道。 “莫同学,我理解你的诉求,所以刚刚我已经替你拨打了萧晚校长的咨询热线,预计十秒钟后接通。”声音冰冷公事公办,“十、九、八……”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聊!” 顾言暗自松了口气,“你恐吓人的本事愈发见长。” 陆觉浅蓝色的眼眸伴有笑意。 只要他在顾言身边,顾言就不必应付这些不想应付的人。 外面的楼梯可以通向内室二楼,贺知砚在阳台上向他们招手,“你们怎么才来?” 礼堂长桌坐满了人,异能人只占很少一部分,即使他们已经把异能人控制的很好了,这种微妙的不平等仍旧给普通人带来了危机,光是空间站法案的拟定就已经吵了好几天,沈昭明在里头听得神经直跳。 当初离开地球的飞船有限,匆忙之间筛选了一部分人上船,可那种情况,除了学者,上船的权贵占了大半,现在空间站日渐稳定,他们又生出了危机感。 异能人有异能傍身,那普通人呢?万一异能人失控伤了普通人,这要怎么算? 总而言之就是要争权力。 沈昭明作为异能人代表,被迫听他们说些杞人忧天的话,已经快扛不住了。 贺知砚把顾言找来也是想到,他作为联盟军队的一员多少还是有话语权的,让他帮着劝说这群人到中年还不消停的老登。 然而事实就是,他们三个轮着挨那群老登的骂。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顾言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这么擅长口舌之争。不过,在他们的努力下法案拟定的时间又又又推迟了,也可算作胜利,而贺知砚还在盘算下次找谁来助阵。 顾言回到自己房间,听见楼下有动静,想起贺知砚还得搬东西,犹豫两秒果断坐下,他太累了,反正沈昭明会帮他,他和陆觉过去也是电灯泡。 他的房间是整栋楼最大的,也是唯一一个有阳台的,陆觉给他打了个秋千,复刻他们原来的家,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坐在上面晃呀晃,铺满绒絮的秋千十分舒适,晃了没一会儿他就困了。 他们这种异能人需要睡觉、吃饭,维持人类的正常体征,除了代谢比普通人类慢,其他几乎和人类无差,使用异能还会掉生命值,简直不要太亏。 陆觉出去接个水,回来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半个身子歪倒一边,及腰长发垂在一边,模样像睡美人。 陆觉的指尖缠绕他的长发,收拢一缕,姿态虔诚地嗅闻。 “你在干嘛?”顾言兀然睁眼,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陆觉眼中闪过一丝不属于程序的慌乱。 顾言眼神迷蒙,清醒两秒,对他的行为没有太在意,默默把头发抽了出来,“我们不是一个味道吗,有什么好闻的。” 陆觉不自觉搓捻手指,仿真的皮肤刚刚还接触过对方的秀发,香味留存在上面,他微微颔首,仰望秋千上的人。 这样的行为和言语根本不算什么,毕竟,在顾言心里,最亲近的不是人,而是他创造的陆觉。 他们从十七岁起就形影不离,陆觉的一切都是由他编码由他教授的,这种亲密程度会让人模糊掉边界。 顾言垂在地上的那条腿把秋千荡了起来,抬头望向人类制造的空间罩,哪怕它再薄,透过它看星空也是模糊到失真的,最好的星空在地球。 “我好像记起来了,那个莫子恒。” 顾言一直很孤僻,父母离世后,他一个人生活在研究院,院里都是科学家的孩子,莫子恒也是,只是他们的关系并不如莫子恒语气里那般轻松。 研究院的孩子基本都在一个学校上学,顾言死了父母,虽然周围的叔叔伯伯有关照过他,但他自小就不爱说话,上学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反而被莫子恒的大哥带头霸凌,他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封闭。 症状严重后,顾言被迫休学在家,他在家不愁吃穿,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孤独,父母留下的实验室被他捣鼓了三两年,竟然真的搞出了个机器人,这个机器人就是现在的陆觉,编号“17-07”。 “17-07,日常生活中,人类是不会用这么精准的数字形容温暖的!它是一种感受,不是一串数字!”十七岁的顾言企图教会他人类的样子,可无论指令多详细他都像听不懂一样。 尚不通人性的陆觉歪头看着他,眼睛保持恒定的眨眼频率,无辜又了无生气。 顾言又气又不舍得销毁,这张脸是他在电脑上渲染了几十次才弄出来的,他舍不得自己的心血,又无奈又心痛,“你怎么跟机器人一样!” “主人,我本来就是机器人。” 冰冷的机械音让顾言持续崩溃,他抓狂的样子让陆觉的微表情系统忍不住分析【检测到主人情绪不佳,猜测17-07让主人情绪烦躁,建议17-07诚恳道歉】 “对不起,主人,我错了,请惩罚我吧。” 顾言听完直接把他关机了。 他想训练出一个与常人无异的伙伴,一个他什么都不用说就能懂他的“人”。 于是,顾言继续对17-07进行修正。 他改掉了机器人惯有的口癖,改掉了一部分机械思维,他要把自己的思维灌输给他,于是17-07再次开机,顾言成为了他的老师,他必须像顾言学习,学习人类是如何说话、做事、生活。 有了基础技能,顾言开始教他更为高深的东西,天文历史纲常伦理,无一不谈。 终于,在某天下午顾言读书的时候,陆觉问他,“我的名字呢?” “名字?”顾言沉浸于书本,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啊,你都有名字,为什么我没有?” 是啊,顾言从来只叫他17-07,从来没注意过,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名字? “我也想有名字,不但名字,还有声音!我想要和你一样的声音,可以把你的声音给我吗?”他像人一样提出自己的要求,态度如此坚决。 顾言有些恍惚,只否定了后一个离谱的要求,“不行,你不能用我的声音。你用了我的声音,我用什么?” 他陷入沉默,皱眉表达自己的不满。 顾言赶紧安抚,恰好光晕在书页圈出两个字,他觉得这两个正好,于是拿来做了他的名字。 “陆觉。你叫陆觉,好不好?” 想着想着顾言笑出了声,陆觉问他,“你笑什么?” 他现在的声音偏低,与顾言清冷的音色完全不同,多了几分厚重。 顾言把手放在他喉结上,感受它的震动说道:“在笑你竟然想跟我用一个声音。” 陆觉握住他想收回的手,“不可以?” “很早就说过,不可以。” 顾言把手收回,陆觉感受着再次落空的手心,怔愣出神。 楼下传来更大的响动,顾言叹息道:“熊孩子回来了,走吧,我们下去看看。” 顾言懒得下去,就站在走廊看,楼栖手中拿着一本书,封面素白,距离太远看不清字。 “狂花入梦。”身旁的陆觉替他解答。 池临盯住他,以免他把自己借来的小说给弄丢,“看完了没?” “哪有那么快?我才看几页?等我看完还你。” 他们两个神神秘秘,池临还不时四处张望,这勾起了顾言的好奇心。 顾言突然出现在池临身后,池临吓了一跳,拍拍胸脯,“你们走路怎么没声呀?” “有啊,是你自己太出神吧。”顾言顺势挤进他们当中,“看什么呢?” 楼栖压低声说:“同人文。” “什么玩意?”顾言在这方面实在涉猎不多,求助般看像陆觉,下一秒陆觉便在资料库里查到了关于这本书信息。 “《狂花入梦》是一对演员的同人文,作者:情书,主角是许冬阳和程野。”陆觉也反应过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身边这个。” 第3章 狂花入梦 开门声中断了里面的一切,顾言赶紧把书藏起来,四人刷刷看向他们,时空好似被定格,无人言语,直到纪初松开许冬阳的手,乖乖地说:“我先回去休息了。” 一楼的房间已经腾出来了,纪初跟他们道了声晚安便关上了门,剩下四人一动不敢动,程野觉得他们特别奇怪,于是走近了,“你们怎么了?神神秘秘的,顾言你身后藏的什么?” 顾言悄悄把书转交给身后的陆觉,然后露出双手,“没有啊,什么都没有。” 许冬阳整理了一天的档案,太累了,不打算跟他们闹,路过时瞥见一个极其眼熟的封面,但被池临挡住了大半,池临见他看过来赶紧抬手假笑,“晚安,许哥。” 送走了许冬阳,程野精神奕奕,笃定他们藏了什么,势要揪出来,顾言找借口想把书带走,“啊……陆觉你困了吗?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哦,我也累了,我们就先走了。”说着把书本藏在自己身上,二人闪回房间。 顾言倒在床上开始翻阅。 按照陆觉搜索出来的信息看,这本书记录的好像是地球还没出事前许冬阳和程野的故事。 “毕竟他们当时声名大噪,各大网页的浏览量都很高,经过我脑中信息的匹配,写的确实是他们俩。”陆觉这样说,“不过同人文杜撰的可能性更大,大多是为爱发电的cpf着手撰写的,真实性有待评估。” 其实地球遭遇灾难后,电子信息库被毁,留下的资讯并不多,顾言拿走这本书也只是好奇,当个小说看看。 “不知道顾言看完没有,我都快无聊死了。”次日一早,池临百无聊赖,盘子里的饼干已经被他戳成渣渣了,“好不容易有了消遣的玩意儿,结果还被截胡了。” “都怪你!要不是你跟我抢,怎么可能被顾言拿走?!” 池临把气撒到楼栖身上,楼栖简直气笑了,无可奈何,“行行行,我的错行了吧,等会儿我管顾言要回来行吧。” “你最好说到做到!” “什么说到做到?” 许冬阳突然坐在他身边,池临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冷气,“没,没什么。” “我昨天看到……” “我吃好了,许哥,档案室还有事,我们先走了!”说罢,拉着楼栖飞速逃离现场。 跑出百米,池临才大喘气,楼栖只觉得他小题大做,“躲什么,知道就知道吧,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在当事人面前吃他跟另一个人的瓜,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池临秉持吃瓜得有瓜德的态度,坚决不影响当事人。 楼栖倒觉得没什么。许冬阳和程野比他们早到研究所,他们的关系说不上近,但好像也谈不上很远,这种微妙的氛围一直弥漫在二人中间,起初他以为是两人早年有结怨,后来发现好像是程野单方面的幽怨多一些,许冬阳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对什么都淡淡的。 上班路上池临大发善心给他科普道:“许冬阳是被贺知砚从医院挖过来的,档案上登记他的异能是【消褪】被归类为疗愈系。但你知道他的疗愈指的到底是什么吗?” 楼栖摇摇头,他知道池临的异能是【释义】可以探查和解析此人身上的异能,虽说每个异能者使用异能的时候都会产生或轻或重的副作用,但这些隐情是不会被记录在案的,楼栖没有特意关注过许冬阳,自然不会觉察。 “他确实可以疗愈别人,物理上精神上都可以,但是【消褪】同时也作用在他自己身上。” 楼栖眯起眼,“什么意思?” “你见过许哥帮别人疗愈吗?” 楼栖回忆了一下,“没有。” “我见过。”池临扬起眉头,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 许冬阳逃过尸潮后,跟随剩下的人类一起到了空间站,但他的异能却一直在折磨他,池临作为记录员在医院见过他发病也见过他治疗别人。 “我不知道他的异能到底带给他什么样的痛苦,但我看过他给精神痛苦的患者治疗,他治疗精神痛苦的方式就是拿掉了那个人的情感!” 那是一个普通人类,他失去了父母、妻子、儿女,只有他活了下来,离开地球,来到空间站,他身体上的疾病虽然治愈,但心理却遭到了重创,他陷入了抑郁,整日在诊疗室想办法寻死。 恰巧许冬阳也住在诊疗室,他用异能帮助了他,拿走了他的情感,然后他的痛苦消失了,也意味着他的快乐也消失了。 “一个人没有情感,你觉得他在活什么?”池临倒着走,说的很认真,“人类与机器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感受,他没有了感受的能力,或者说,他能感受,但却没有办法通过喜怒哀乐表达出来,这个人就麻木了,空洞了,连痛苦都没有,那还剩下什么呢?” 楼栖有点懂他说的,“那这跟许冬阳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个异能最大的副作用就在于,精神消褪会作用在使用者本人身上,并随时间成反比。” “你是说,时间往前走他的情感就会越来越淡?” 池临打了个响指,“没错。” 那本书楼栖看了三分之一,大意是讲两人的爱情故事,如果这本书说的是真的,他们曾经有一腿,那久别重逢程野岂不是很惨? 看着他惊诧的表情,池临明白他终于悟到了程野和许冬阳之间难以解开的奇怪氛围。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还发生了好多事,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 演艺圈鱼龙混杂,池临也只刷过营销号,并没有深入了解。 “嗐,无论怎样都过去了,地球都成这样了,这些小情小爱真真假假都不重要了。”楼栖一向心宽,对比起人类现在面临的这些,那点无可证明的情感确实不足为道。 池临只觉得不真实,前半生还过着普通人找不到工作的生活,后半生地球就变成了回不去的故乡,想想都觉得梦幻。 “梦幻、太梦幻了!上一秒还说回不去地球,这一秒我们就被发配了!”池临接到任务瘫坐在工位上,“我说我想念地球,不意味着我要回去啊!” 楼栖刚训完学生,回来便看到了新规。 异能学院新规,即将毕业的异能者需要到地球完成试炼取得成绩,方能顺利毕业进入异能军队,否则将面临重修。同时,为保护学生安全,每次行动将指派两到三位异能老师带队前往。 新规一出,遍地哀鸿,有带头反击者全数镇压,萧晚满意地看着即将前往地球的人们。 飞船即将起飞,楼栖和池临不走也得走。 贺知砚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便去会议室与他们周旋,但在萧晚的带头下大家像是坚定了异能者的异类形象,决心要铲除异己。 贺知砚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萧晚一个没有异能的人可以堂而皇之的接管异能学院,仅仅是因为她的想法与那些人达成了一致吗?那下一步是不是连他们也要流放? 三天后,基地传来他们失踪的消息,前往试炼的学生和带队老师通通不见了! 至此研究所和现存人类基地指挥所的矛盾彻底爆发。 第4章 狂花入梦 “这什么地方?”楼栖醒来周围一片漆黑,浓雾透着一股十分刺鼻的味道,他站起来小声呼唤,“池临?” “莫老师?” 无人回应。 怎么回事?难道他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可是他们不是一起从飞船上下来的吗? 这里几乎没有氧气,楼栖突然觉得身体有些难受,虽然他们变成异能人后不再需要氧气,但毕竟是从人类异变过来的,待在氧气里总比待在不明气体里好得多。 他捂住心脏,极力适应。 自从登上飞船,人类便没再回来过,没人有勇气面对这样灰败的故乡,昔日光景不再,地球也因人类的离开彻底变成了一颗死球。 楼栖漫无目的地走出百米,只觉得自己还在原地打转,这浓雾总也驱散不开,他根本没办法看清,【引力】用在雾上也像拳头打棉花,无力又无用。 突然,一道更黑的影子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哎……”楼栖赶紧追上去,可当他追过去后却什么都没看到。 身处未知,恐惧是人的本能,哪怕他有异能傍身,也不能幸免。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突然出现的池临吓了他一大跳。 楼栖差点叫出来,看清人后又气结,“你们搞什么?故意把我丢下是不是!” “我特么都快吓尿了!这什么鬼地方?莫老师呢,还有学生,他们都怎么样了?”楼栖把话一股脑倒出来,而对面的人却很淡定。 “你今天怎么了?” 池临甚至对他微笑!天知道这是多么恐怖的事! 楼栖摸上他的脑袋,“你没事吧?”确认他没有发烧后,又抱紧自己,“我要掉鸡皮疙瘩了!” 池临嘻嘻一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拽他往前跑。 他从来不知道池临的力气可以这么大!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待他想挣脱却为时已晚,池临将他拉进来,随后松手,声音幽幽地说:“再不进来就要迟到了。” 楼栖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学校里,他直觉这是个圈套,便一把拽住要走的池临,逼问他,“你不是池临!池临在哪儿?” “池临”缓慢转头,眼珠转动的异常缓慢,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不、进、来、就、要、迟、到、了。” 楼栖眼睁睁看着“他”的脖子渗出血迹,沿着他并未注意到的虚线,慢慢流下,楼栖登时松了手,这个东西顶着池临的脸在流血! “他”把脖子转了回去,一节一节,不如起先转过来的流畅,然后“他”朝教学楼走去。 楼栖觉得此地诡异,但此刻除了跟上好像没有其他办法。 “他”走的越来越快,游魂一般飘进转角的一间教室,楼栖跟丢了! 他站在原地,教室立马缩小成格子间,一格一格动起来,每间教室的场景都不一样,它们那么鲜活,几乎把楼栖拉回他的高中时光。突然,一声巨响! 不知从哪一格掉下个人来,之后大家不约而同从窗边跃下,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直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窗户边缘,他的眼神那么空洞,扶着窗沿,纵身一跃! “引力!” 所有可被驱使的微粒自然组成一条无形的锁链,精准抓住下坠的人,楼栖驱使引力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但下面就好像是有吸盘一般,吸附着跃下的人,一声又一声,落地的人都被摔成了肉饼,血色肉泥到处飞溅! 他加大马力,企图跟这巨大吸盘抢人,僵持许久,阻力骤然减轻,来不及收回力量他被人重重砸晕! “喂!楼栖!” 楼栖的脑袋磕在地板上,池临向后一摸摸到一片蓝色血迹,吓他半死,趴在楼栖身上哭喊,“哇啊啊你死的好惨啊!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一定会带着你的遗志好好活下去的呜呜呜~” “没被你砸死也被你吵死了!”楼栖管理了一下后脑勺,也摸到一片血迹。 他们变成异能人后血液将不再是红色,而是异变成了蓝色。 “起来。”楼栖冷声道。 池临赶紧把楼栖扶起来,楼栖失血,头晕目眩,缓了好一会儿才问,“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呀。” 池临是因为他才醒过来的,此前他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一阵熟悉的上课铃响起,广播里传来机械女音,“请同学们马上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两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莫非要他们回到高中上课? 催促的声音语气似乎变急了,“请同学们马上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池临疑惑,“可是,哪个是我们的教室?” “请……” 楼栖直觉再催促下去这个广播就要发怒了,拉着池临随便进了一间,“管他,有问题它自然会现身!” “高三A班是全校最有望冲击重本的班级,最后三个月,请同学们继续坚持,不要放弃,祝大家都能考取自己理想的大学!“ 广播里的声音变得温柔,竟然让池临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可下一秒,这间空教室在他们坐下的一瞬间演化出了无数个他们! “楼栖”和“楼栖”在说话,“池临”和“池”讲题,教室里闹哄哄的都是他们的影子! 楼栖退出去看清班牌,苦笑一声,“这里就是高三A班。” “那……我们怎么办?” 单人单桌,楼栖坐他后面,“我们别分开就行,我倒要看看这个凭空出现的空间到底要干什么?” 本来信心满满准备大干一场的楼栖在传来试卷的那一刻僵住了,这是一张高考数学试卷! “不是!真考试啊!我离开校园这么久,还要考试?”简直匪夷所思,“能不考吗?” 广播再次响起,“考试开始。” 两个小时在池临的奋笔疾书和楼栖脑袋空空的咬笔头里度过,楼栖见他的试卷密密麻麻写满了答案,震惊道:“你还真做?” 池临耸了耸肩,“这不是很简单吗?” 楼栖这才想起来这家伙是学霸来着。 楼栖把试卷还给他,语气里沾染了嘲讽之意,“哼,既如此,你生活美满、学业优异,为什么还要自杀?” 池临冷下脸来,好看的狐狸眼不经意流露出厌恶,“关你什么事?” 他很少冷脸,咋呼的个性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阳光开朗的人,但只有楼栖知道,这少爷半点也不好伺候,他既不单纯也不美好。 “现在公布成绩,高三A班池临,满分!” “进入结算阶段。” 结算?结算什么? 靠窗的一位“楼栖”突然跑到走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试卷上突然出现许多朱批,几秒钟的时间教室里的“楼栖”差不多跳光了,坠地的声音比刚刚他们在走廊听见的更大! 池临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跳楼跟错题题数有关,拿起笔帮楼栖改答案,还催促楼栖一起改。 空白的试卷被填了好多答案,池临也不知道这招有没有用,突然身边的人停下了动作,池临直觉不好! “喂!楼栖!” 真人的控制速度要慢很多,但他仍旧不可避免的往走廊去,池临扔下笔拦住他的去路,他的眼神空洞麻木,无论怎样叫唤都没有反应。 眼看他离栏杆越来越近,池临慌作一团! 怎么办?我能拦住他吗?可是我打不过他呀!他要跳我……我根本拦不住! “别跳!”池临用尽力气把人贯在墙上,楼栖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很不幸他的后脑勺也撞在墙上,此人条件反射轻呼一声,然后…… 池临反应过来他是装的。 楼栖看他愤怒的表情张口想解释,一个巴掌狠狠落在他脸上,他被打懵了。 “神经病!”池临很生气,特别生气。 在他担心楼栖安危的时候这家伙的举动简直把他当小丑一样耍! 第5章 狂花入梦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要不你再打我一巴掌,来,换着边儿打。”楼栖谄媚地献上右脸,可他讨好的模样更让池临火大。 池临嫌弃地甩开他的手。 走廊那头突然涌入一群学生,狭窄的廊道瞬间挤满了人,他们步伐匆忙,嘴里还在不断催促着伙伴,几个高大的男生撞到池临,幸亏楼栖及时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学生?他们要干嘛去?” 池临的疑惑没有人解答,大家依旧火急火燎地往下赶。 他们被挤到墙角,若有若无的香气在愈发浓烈的雾气前显得格外清新,楼栖垂眸,视线落在池临的后脖颈,几秒钟后,他鬼使神差地凑近低嗅。 池临从未如此近地感受到另一个人的鼻息,汗毛乍起,转身推开他,迅速拉开距离。 看见对方受惊的样子,楼栖也惊了一下。 怎么回事?难不成这浓雾有问题? 环顾四周雾好像比刚才更重了一些,不但如此,空气中那股怪味也越来越重,学生走后池临站在走廊边缘下望,下面像是无尽深渊,暗不见底。 四周斑驳的墙壁似乎比刚刚还要陈旧,教室门口的班牌悄然改变。 “场景变了,时间也变了。”楼栖说。 池临也发现了,他们原本待过的高三A班变成了高二C班。 这所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这个空间的主人到底是谁? 楼梯口一晃而过的身影吸引了池临的注意,他下意识跟了上去,楼栖怕他跑丢也跟着跑了出去,红衣若隐若现,池临跟着她跑到了另一栋楼,这栋楼比刚才的教学楼更破,墙上还打着大大的红字—“拆”。 楼栖好不容易跟上来,一把抓住他,“别乱跑行不行?” 池临慢慢抬头,小女孩就在二楼俯视他们,她的眼睛好像有某种魔力,牵引他们跟随她。 一推就开的铁门贴着告示,楼栖将告示揭下,念出上面的文字,“教职工宿舍将于十一月一日拆除,请教职工家属于此日前搬离。” “看来,她是某个老师的女儿。”池临笃定这栋楼会揭开所有迷雾,说罢,他坚定地走上楼梯。 楼梯还是水泥的,上面有很多斑驳的水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他们来到小女孩待过的二楼阳台,半圆形的阳台上有一对血手印,颜色鲜艳。 池临伸手碰了一下,楼栖捉住他的手,责怪道:“都不知道是什么你碰它干嘛?” 池临嗤笑一声,碰过的食指在他脸上撇了撇,“颜料,胆小鬼!” 也对,如果真的是血,过去这么久怎么可能还这么鲜艳? “这是小朋友用的蜡笔,不过画的倒是很逼真。” 楼栖只觉得瘆得慌,“哪个孩子用蜡笔画血手印?” 池临不理会。 这层楼有七个房间,每间房空间不大,池临随便推开一间,里面立马投来光亮,那是他们许久未见的日光。 尘埃在日光下缓缓下沉,幻化出模糊的影像。 “别人都可以坐到为什么你做不到?” “你太不听话了,白费我跟你爸爸的信任!” 这些声音飘忽不定,有时很近有时又很远,听的不太真切,幻影里的东西也看得不真切,仅能依稀辨出小女孩跪在地上,她低着头呈上一张不及格的试卷。 “这家长也太严格了吧。”楼栖在一旁吐槽,“三四年级而已,有必要这么做吗?” “连起跑线都输了还怎么跟别人比?小学是打基础的时候,是学业学习的关键,你连三四年级的题目都做不好,以后怎么做更难的题目?” 池临轻声道出的话竟然与幻影中母亲所言相差无几。 楼栖惊了,竖起大拇指,“预判还是你厉害!” 池临却笑不出来,他关上门,打开另一个房间,依旧是毫无新意的情节,不同的是女孩长大了些,绑好的马尾前撇下两缕头发,不一会儿她的母亲从房间出来,还带着一把剪刀。 “你看看你这留的什么头发,遮遮掩掩,连头发都不好好扎了,还有什么心思学习,全剪了好!” 女孩拼命反抗,母亲却依旧不依不饶,女孩朝父亲投去求助的目光,父亲摊开报纸避开了这场纷争。 强势的母亲逃避的父亲,多么熟悉的家庭配置。 池临重重关上门,他在内心在警告他,不要再开其他门了。 池临的手放在门把上迟迟不肯拉开,楼栖无知无觉,拨开他的手,自己推开了房门。 这间房要温馨很多,看起来是女孩的闺房,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她的房间,但她却没有排斥,反倒笑脸盈盈。 男人看上去比她年长个四五岁,在书桌前指导她学习。 “她妈妈给她请了家教。”楼栖猜测道。 本来在讲题目,男人突然看向门口,楼栖以为他看得见,怕他发起攻击,侧身把池临挡在身后,等了很久男人转过头去,“你妈应该不会突然进来吧?” 女孩娇羞一笑,摇摇头,怯生生地说:“不会。” 然后他们便吻在了一起。 “我靠!”楼栖只觉三观俱碎。他们似乎还要进行下一步,男人伸进女孩的衣服,他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下一秒,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楼栖刚要吐槽,突然发现池临脸色惨白,整个人无力地倒在门口,“喂,你怎么了?” 池临眼神慌乱,画面在脑海里翻腾,也搅得他胃液翻腾,他不可抑制地呕吐起来,楼栖一边拍他的背一边放下心来,“你也觉得很恶心是不是?这男的真不是东西,女孩也是,没成年怎么可以……” 他的絮叨触到了池临的逆鳞,池临狠狠推开他,“滚啊!” 被推倒的楼栖一脸茫然,随后火气窜了上来,他们平时就不对付,现在这种同仇敌忾的时候这家伙莫名其妙发什么少爷脾气! “滚就滚!你特么发什么脾气?就你有脾气?就你是少爷别人都得处处顺着你?好心救你还特么恨上我了,要我说你就是不知好歹!家里惯的!” 楼栖站起身,朝地上淬了一口。 池临本来就胃不好,现在受刺激,胃痉挛犯了,疼出一脑门汗,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在嘴上落入下风。 “是……我是少爷,你特么是贱民!还不快滚!” 楼栖气疯了,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好,咱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等人走远,脚步声彻底消失,池临才慢吞吞地扶着墙壁站好,平息一阵后,无力和失落再度袭来,他曾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时刻,不被人选择也许是他本身就不够好。 池临收拾好心情,把重心重新放在这些房间上。 这里显然没有能吃的东西,如果他们被困太久很可能会饿死,他可以死在这里,但楼栖那个家伙好像还不太想死。 算了,找到出去的办法把楼栖送回去,就当是还他救自己的人情,虽然他始终认为对方是多此一举。 走廊尽头,小女孩再次出现,歪着脑袋看他,池临突然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个女孩的经历真的与自己这么相似吗?还是……这一切都是根据他而形成的幻象? 第6章 狂花入梦 池临跟她的僵持维持到下一声巨响落下,他知道那是教学楼的动静,但他没走,小女孩也没走,他调动异能却释义不出任何东西,显然这个小女孩只是个虚影。 他准备探寻更高的楼层,却发现没有楼梯可以抵达,活动空间仅限于二楼。 半晌,从楼梯走上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生,池临很好奇,两个“她”出现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然而事实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小女孩看不见女生,女生也看不见小女孩,但她们却一同看向他这个闯入者,歪着脑袋的样子似乎在询问,他怎么还不走? 池临下楼,铁门轰然关闭,上面的锁链缠绕的很深,长出荆棘。 他只能回到教学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回去的雾竟然淡了很多,还隐隐有日光穿破云层的势态,隔着几米他看到了楼栖,对方肯定也感觉到了他,但他们谁都没有靠近,就着这个距离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 保险起见还是回到一开始待的教室,也就是现在的高二C班,路过C班的时候池临的余光瞥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个女孩! 然后他果断改变路线,拐进了她的班级。 当楼栖发现人不见的时候着急到差点冲出去,可是老师已经进门了,他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反观另一边,池临已经混入女孩后座,刚坐下发现身边竟然都是熟人! 前来试炼的学生都聚集在这个班里,早知道让楼栖也改道。 池临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正吵架呢,见面太尴尬。 下了课,池临主动过去搭话,却发现他们根本不认识自己,闯入这里的人除了他和楼栖,其他人都在认真适应空间里的生活。 怎么回事?为什么独独对他们……不,他也是被楼栖叫醒的! 也许……他们每个人进来都会被同化,但为什么楼栖没有被同化?他有什么特别的? 池临越思考越饿,脑子晕晕的,坐下来的时候女孩主动跟他搭话。 “你是新来的?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池临大喜,这个女孩竟然不是幻影! “是,我叫池临,你叫什么?” “徐止娴。”圆珠笔在稿纸上写出名字后,池临疑惑,“怎么是这个‘止’?” 徐止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上课铃响,池临在徐止娴转身之际敏锐觉察到她身上有异能,释义出来还真有! 【悲伤重塑】 类型:亡灵异能 等级:二级 成因:死前感染随机生成 详情阐述:拥有圈禁空间复刻伤痛的能力。 温馨提示:突破前,该空间将无限存在,若闯入者无法抚平宿主伤痛,将启动终极技能【自毁】 徐止娴突然转过来敲了敲他的桌子,池临猛地回神,“老师叫你。” 池临噌的一声站起来,他连这节课上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会知道老师提的问题。 上学时最恐怖的事会平等的发生在所有人身上,包括学霸。 老师是地中海,池临凭借刻板印象猜测他是教数学的,再看黑板上残留的数字,随口答道:“根号二。“ 迎面砸来一截粉笔,“出去站着!” 池临书也没有,开了后门出去,正巧发现楼栖也在罚站,那人低头搓弄水泥地,想起还得跟楼栖通个气,但他又实在不想跟那人说话,于是隔窗管徐止娴要了纸笔,下了课就丢到楼栖座位上。 整个空间除了他们这些闯入者就只有徐止娴有异能,这个空间应该是她的,她想要弥补伤痛,跟着她才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池临打定主意说干就干,他借由转校生的身份去跟徐止娴搭话,三两句就把她的家庭情况莫得一清二楚。 徐止娴父母都是这个学校的教师,育阳中学是与实验中学齐名的重点高中,徐止娴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他们看到的小女孩应该就是小时候的徐止娴。 徐止娴讲述她的童年经历的时候池临仿佛看到了第二个自己。 “我才来第一天你就把这些都告诉我,不怕我是坏人?”池临戏谑道。 徐止娴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然后单纯地说:“可是,我觉得你不太像坏人。” 池临好像知道她为什么会被那个家教老师蒙骗了,徐止娴太单纯了,不过这些事在这条时间线上还没发生,如果能阻止徐止娴被渣男欺骗或许就可以抚平她的伤痛,从这个空间离开。 池临把想法写在纸条上继续上次的操作,张望一圈确认座位上没人,刚要放下楼栖冷不丁出现在身后。 “你不会打算一直用纸条跟我交流吧?” 池临被抓包,纸条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楼栖从他手里拿走纸条,转身在座位上坐下。 纸条带到池临觉得没必要留在这儿,打算回教室,却发现自己根本走不了! “你!”池临瞪他一眼,“狡诈!” 他没有操纵异能,实战起来自保都做不到,憋屈死了! 引力是一根无心的绳,拖拽着他后退,他抓住桌子边缘企图阻止这股力量。 楼栖冷眉睨着他,“跟我道歉我就松手。” 池临嗤笑一声,果断放手! 楼栖反应迅速收了力量,池临后退几步,没撞到墙上,但胃里反应却很强烈,疼得他站不住。 前额的发丝打湿部分垂在眼前,他有限的视线只能看见楼栖的影子。 楼栖单膝跪地,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才发现他冷汗涔涔脸色发白,凝神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评价道:“倔死了!” 池临一手捂肚子一手狠狠挥开他,“……要你管!” 楼栖气到无可奈何,“怕了你了。”说罢,把人打横抱起来,怀里的人不知是不是疼的没力气反抗,一路上乖了很多。 走到校医室,里面有人,池临突然骂他,“你疯了?我们不是人类,这药能管用?” “不然呢,许冬阳又不在,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吃不死,吃死了也正和你意。” 楼栖把他放在病床上,是个男医生,他们进来的时候正好有个男同学拿着药出去了,看包装有点眼熟。 医生给他开了药,就像楼栖说的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也吃不死,或者说出不去大家都得死,这点药无伤大碍。 医务室的休息间给他们提供了良好的场地,池临把从徐止娴那儿了解到的信息都汇总了一遍,两人商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打算潜伏在她身边?” “什么叫潜伏,我也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啊,反正还能套更多线索。” 楼栖翘起二郎腿,语气里满是不屑,“哼,朋友,对我怎么没这么好心?” 池临翻了个白眼,趴下睡觉。 还以为睡不着,结果入睡速度比在空间站快,要不说地球是人类的故乡呢,在故乡睡觉都睡得舒坦。 “砰——” 重创之声把他惊醒,一旁楼栖撑着的脑袋也掉了下来,二人对视一眼跑到外面,走廊上探出无数颗脑袋,楼下是一具清晰的尸体,池临认出那是刚刚出去的男生! 时间仿佛静滞了,下一瞬,天空风云骤变,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冷雨浇在男孩身上,鲜血便顺着雨水染红地板,雨势渐大同学们关上窗户,神情淡漠到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朵花一棵草。 两人各自返回教室,池临刚坐下就有学生闯进来,“重磅消息!重磅消息!” “切~我都猜到你要说什么了。” 角落的男生在收书包,神色还有几分高兴,“要放假咯。” 之后隔壁班级爆发出一阵惊呼,同学们欢呼着来之不易的假期,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说了吧,有人跳楼就会放假!” “是是是,管他什么原因,放假就行。” 听他们的口气育阳中学肯定经常发生学生坠楼事件,其实看两侧教学楼挂的横幅也知道,这所中学学习压力特别大。 跳楼是他们进入这个空间遇到最多的事,仔细想想,浓雾的臭气也许就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不知何时,雨停了,逆着人潮,徐止娴去往另一个方向的身影格外显眼,池临二话不说拉着楼栖跟了上去。 第7章 狂花入梦 明明看着徐止娴跑上来,等他们停下的时候却不见徐止娴的影子,楼栖觉得特别奇怪,好像他们每次跟着什么人都会跟丢。 “快看天!”池临指着原本下雨的天空,乌云迅速遮住日光,黑夜降临! 劲风袭来,吹起的沙砾迷住池临的眼睛,风中传来不明怒吼,似野兽咆哮。 二人挪到角落,风停以后,亡灵大军缓缓向他们靠近。 他们通体呈淡蓝色,移动缓慢,快要靠近的时候楼栖反手开门,两人躲了进去。 这些亡灵模样千奇百怪,淡蓝色透明的身体,脸和身子残缺不全,嘴里不时吐出不明液体,掉落的眼珠子由一条细细的线吊着,猛地甩在他们偷窥的小窗上! 楼栖和池临屏住呼吸,眼珠的主人走过来,仅剩的眼睛在教室里转呀转,没有发现目标,然后从容地将眼珠拿回放进空荡荡的眼眶。 教室门后两人都死死捂住嘴巴,等风声小了才敢缓口气。 池临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这也太恐怖了……” 楼栖曲起一条腿,靠坐在他身边,“我们这是进入黑夜了?” “进入校门到现在我们才把白天过完?这白天也太漫长了!” “白天总比晚上好,晚上就这样。”楼栖说着指了指外头的亡灵。 “也是。”池临说,“学生们都在我那个班,暂时没有危险。不过,我很疑惑,为什么只有你没有被同化?” “也许是我进来的太晚,或者这东西跟意志力有关,而小爷我意志力坚定!” 池临死都不会承认他比自己意志坚定,不服道:“肯定是你运气好!” 楼栖轻笑一声,不跟他计较,“不过我觉得这里的浓雾肯定有问题,搞不好会迷人心智。” “雾有问题是肯定的,雾里的味道可能是腐尸味,经年发酵跟毒瘴气差不多,吸多了肯定不好。” 他们这种被异能病毒感染却侥幸存活的人已经被基地划分成变种异能人,不再属于人类,氧气不再是他们的必需品,但不少异能人还是没有改掉呼吸空气的习惯,况且基地二十四小时供氧就更难改掉了。 短暂休息后他们才发现,这间教室还有第三个人! 头顶的吊灯因为短路闪烁着,一晃一晃咿咿呀呀地照着那人的头顶。 池临把楼栖往前推,“……去看看。” “我……我不去。”楼栖拒绝,反把池临往前推。 他们两个都怕鬼的呀! “你不是异能所最不怕鬼的吗,快去!”池临知道他胆小,但是自己比他更胆小,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这一推直接把楼栖推到鬼面前了! “啊……” 没等他叫出声就发现坐着的就是徐止娴本人! 她的面容完整,头发还梳着跟白天一样的马尾,一身校服穿着得体,只是整个人像被定住,一动不动。 楼栖把吊灯转向池临,照一照这个胆小鬼,然后单手插兜说道:“她是徐止娴。” “徐止娴?”池临走上前,低头看她的眉眼,确实是徐止娴,“所以一到天黑徐止娴就会躲到这里。” “有可能。你要不要试着叫醒她?”楼栖有个猜测,也许徐止娴就是白天与黑夜的开关,如果不想继续跟这些亡灵待在一起,也许可以尝试叫醒她。 池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犹豫几秒后小心翼翼地叫她的名字,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她在写什么?”池临见叫不醒她,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在她手下方压着一本笔记本,池临费劲儿把本子抽出来,翻看发现是个日记本。 【20××年×月×日】 小蕴总说要去我们找不到的地方,我很担心她 【20××年×月×日】 小蕴的爸爸妈妈准备离婚了,我安慰了她一整天 晚上妈妈跟我说,要不是因为我她早跟爸爸离婚了 真的吗,没有我,他们真的会离婚吗 【20××年×月×日】 高二结业考,我考的很糟糕 妈妈在带奥数班,爸爸也是重点班班任,他们都很优秀,但作为他们小孩的我好像并不优秀 【20××年×月×日】 小蕴主动找到我,希望我可以收留她 小蕴住在了我家,跟我睡一张床 好奇怪,向来严厉的妈妈为什么对小蕴和颜悦色 “都是些琐事。”楼栖向后翻了几页,“还全都没有日期,这要怎么判断?” 【20××年×月×日】 小蕴离开了我家 临走前,她说她还在寻找真正自由的世界 我觉得她说话好奇怪 【20××年×月×日】 我找到了我的救赎,小蕴帮我找到了新的爱好 太棒了,我走出来了 【20××年×月×日】 我都准备好了,我要出走! 原来这就是小蕴说的自由! “没了。”池临来回翻看,发现中间撕去了好多页,“从这几页来看,徐止娴有一个好朋友叫小蕴,小蕴的家庭变故给她带来很重的创伤,而她曾多次安慰小蕴,还把小蕴接到家里来住。但是,小蕴说的‘真正自由的世界’以及徐止娴的‘新爱好’都没有明说,她说她要出走,走去哪里?” “还有这个,‘我走出来了’是什么意思?徐止娴要走出什么创伤吗?” 楼栖指到这处,池临脑中闪过那个补习老师的脸。 “也许是徐止娴的补习老师!”池临说,“徐止娴因为高二结业考成绩糟糕,她爸妈就给她请了家教老师,那个男人引诱她做了不该做的事。她堕落的时候是小蕴陪在她身边,所以当她有了新爱好就写下了这段话。” “看起来挺积极的。”楼栖评价道,”那她还有什么伤痛,不都被小蕴给抚平了吗?” 池临:“当然没这么简单,后面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两人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楼栖突然说:“天好像快亮了。” 等到天亮又是新的一天,楼栖简单分了个工,“我去找小蕴,你盯着徐止娴。” 雾起的时候玻璃上结出一些小的水珠,这些雾看起来特别正常,和地球上十几年如一日的晨雾一般无二。 原本静止不动的徐止娴突然站起来,他们跟着她往外走,她形态僵硬地去往自己的教室,她一离开雾就马上变得怪异,教学楼中间的空地向上涌出又黑又浓的雾,这雾散发着腥味、尸气,比昨天更加浓烈刺鼻。 “砰——” 他们都被熏得睁不开眼,只能听见尸体坠地的声音,这场景跟昨天一模一样。 原来跳楼就是一天的开始! 头晕的症状重新出现在池临身上,他想起来了!确实跟意志力有关! 浓雾会影响人的心智,把他们此刻最渴望的东西勾出来放到漩涡之下,引诱他们跳下去! 强烈的攻势让人难以招架,池临先迈出那一步,他满脑子都是:跳下去就自由了,什么事都与我无关了,控制、欺骗通通都会消失,想要的自由就在下面,只是有个讨厌鬼频频破坏他的计划,夺走他的自由,现在谁也没办法阻止他! 楼栖屏息的能力比他好得多,虽然头晕,但还可以忍耐,奇怪的是他会觉得池临躺在下面,总不自觉地想往外走。 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池临出现在他视线里,他正在往外走! 楼栖用力拉住他,池临回头,看见他的脸,脑中马上浮现出楼栖一次次救他的情形,在窗台、在车顶、在大马路边、在即将爆炸的大厦,这家伙一次又一次地破坏他的计划,不就是冲着他的异能来的! 池临渴求地朝漩涡伸手,楼栖情急之际吸入大量雾气,一股不明躁动猛地窜上理智高地,两片薄唇贴一起的时候楼栖惊出一身冷汗,随后决定将错就错! 楼栖吻的很霸道,强势撬开牙关,灵活的舌头卷起对方的,右手慢慢移至池临细长的脖子,阻断对方挣扎的可能。 池临睁着眼,眼底已然恢复清明,愕然看着对方如同夺舍的行为。 突然,舌尖掠过上颚,池临身体一颤,险些跪倒在地,可箍在腰上的手却没让他落在地上,楼栖毫无征兆地用力一推,他便撞在墙上,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吻也让楼栖兴奋战栗,所以脖子上的手不舍得离开,甚至掐的更紧。 等一切平息,池临双腿发软,栽在他怀里,两颗心跳的乱七八糟。 五分钟后,校门大开,学生进门的吵闹声和清晨第一缕阳光一起闯入他们的感官,楼栖低头看了眼不敢抬头的池临,抬手摸了摸他发红的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