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暴君老公》 第1章 离谱的穿书 《乱世之龙王降临》是十年前最火爆的龙傲天小说。 总的来说,《乱世之龙王降临》是一部集齐炮灰逆袭,征战升级,追妻火葬场,后宫宫斗等多种奇观为一体的**型种马龙傲天爽文。是当年最火爆的爽文,没有之一。一度火遍各大校园,风靡万千读者。本文男主顾天,靠着一股将霸道,拧巴,阴郁完美融合的奇葩特质在男主群体中闯出了一条新赛道。 但这丝毫不能引起赵毓晖的兴趣,尤其是在她成为书中炮灰后。 天知道她上一秒正在经历坠机失重,下一秒就变成坐在花轿里穿着喜服的新娘子的惊悚。 “ 我是谁,我在哪,这是要干什么!” 小赵同志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新时代打工牛马已经理解不了眼下发生的超自然事件。只能一脸崩溃的看着眼前的一片通红,随着轿子凌乱摇摆。 直到轿子终于停止颠簸落在地上,赵毓晖才勉强接受了现实,为了不被当成邪祟或疯子被关起来沉塘,她只好像个木偶一样被拉着稀里糊涂的走完了婚礼全部流程,在坐到床上的那一刻,赵毓晖才逐渐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殿内里只剩她一人,屋外站立的内侍的影子隐约晃动,和床头的龙凤花烛共同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氛围。赵毓晖打了个冷颤,四处打量一下,不太敢乱跑,只好窝囊的缩在床上。 这也不怪她害怕,作为一个阅文数十载,在各种鬼神灵异故事中摸爬滚打的资深玩家,现在这个环境,这个光线,这个剧情,控制不住的本能脑补都能把自己吓个半死。 但害怕归害怕,多年的理论经验还是让她开始尝试呼唤那个可能并不存在的系统。 “Hello?有系统在吗?” “统子?” “小爱同学?” “天猫精灵?小迪小迪?······不是,这都什么玩儿意,我真信了你的邪!”赵毓晖一手撑着额头,小声嘀咕道。 【“滴!”接收到关键词“我真信了你的邪”已成功划分地域,开启系统】 随着这个和英语听力女音相似度99%的声音的响起,赵毓晖瞬间感觉眼前白光一闪,身体好像瞬间失重漂浮在虚空中。 只听那恐怖的女声继续道【欢迎进入BC10086号平行时空,本世界又名乱世之龙王降临,本系统结合宿主特质与人文关怀,为您特别定制服务,即只在您通过特定关键词呼唤时出现,提供保命技能,其他时刻绝不出现,以保证您的主观能动性。在此,祝您生活愉快!】 听完这离谱的介绍,赵毓晖麻了,《乱世之龙王降临》是什么,那可是硬控她大学四年的奇葩之作,不是因为多好看,而是因为本人和炮灰重名,而炮灰又死的太惨,所以当年那被高数伤透了的大脑一短路,硬是和这奇葩小说鏖战四年,见证其从抽象的火爆到抽象的烂尾。 意识到这是那本书后,赵毓晖恨不得立刻回到飞机上去做自由落体运动,原因无他,她穿进来的这个角色就是那个和她同名的倒霉炮灰,马上要和她洞房的,就是本书最大反派,也是让原主惨死的罪魁祸首—暴君钱澜。 这个反派可太正宗了。 他有着凄苦的身世,从小父母斗法,钱澜便成了权力的牺牲品,从小被养在别宫,无人陪伴和教导,只有禁军看管,直到十岁时父母去世,他才被接回宫中继承皇位,但是迎接他的不是锦衣玉食的后半生,而是父母留下的烂摊子和一个不仅没用还老是拖他后腿的老婆。 他还有着超NB的大脑,在回宫后一边和大臣斗法,一边和奇葩老婆周旋,在刺客的刀剑和对家的毒药中挤出时间来学文习武,硬是从一问三不知的文盲,拼成了文武双全的帝王。 最重要的是,钱澜和男主不对付,男主是劫富济贫的草根英雄,平生最讨厌贵族富商,而咱们小钱同学正是贵族中的贵族。为了凸显男主的伟大,这位天选反派变成了最佳对照组,在男主登顶之时落寞退场。 说实在的,赵毓晖在看文时并不讨厌反派,也有可能是因为男主太抓马,显得反派都面目清秀。 有一说一 ,现在这个身体的原主死的还真不冤。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脑残,当年看着原主顶着和自己相同的名字作天作地,赵毓晖直接原地喷出三斤老血。 话说这位原主也是个人物,原文中朝中老臣为了控制反派,特地选了这个除了刚拿到手的遗产和将军嫡女的身份之外一无所有的病弱孤女来当皇后。本来安安分分当个吉祥物挺好,偏偏原主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就是要插手政务,既看不上小自己好几岁的皇帝,也看不上那群比老狐狸还精的大臣,最后弄得人财两空。 最可恶的是,此人不仅傻,还坏。 和反派结婚后,总是妄想着干掉他取而代之,趁着反派还小真是用尽手段,极尽折磨。搞得反派越来越阴郁,在男鬼赛道上一去不复返。 在见到男主后更是像失了智一样疯狂迷恋上了男主,成了忠实的舔狗兼后宫之一,没错,她把反派给绿了,还和龙傲天及其后宫一起私奔了。 接下来就是在反派羽翼丰满,实力强悍,成为一代暴君后,被抓了回来,给炖了。 没听错,就是冷水下锅,像煲汤一样,给炖了。 【······那是一口直径足有两米的大锅,里面盛满了水,赵毓晖被架上来时还怨毒的盯着上位的帝王,但在看见那口巨大的铜锅是,眼中只剩下了惊恐,她开始拼命挣扎,但依旧被押送的士兵摁进了锅中,半镂空的锅盖与下方的铜锅形成了一个黄铜囚笼,随着下方火焰的升起,赵毓晖的高声咒骂逐渐变成了痛苦的嚎叫,在逐渐消失,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皮肤与滚烫的黄铜碰撞发出的呲啦声,闻到了从镂空锅盖飘出的诡异香气······】 这就是原文对赵毓晖死状的描写。 当年看着一段时,小赵同志就对这位同名的炮灰的死状表示了肉痛。 如今自己穿越成了当事人,这份肉痛感觉更真实了。 回忆完小说的大概内容,基本认清了自己如今的状况,赵毓晖感觉眼前的白光逐渐散开,失重感也逐渐消失。 隐约能听见耳边有布料摩擦的簌簌声。 她缓慢的睁开还有些沉重的眼皮,四下一瞟。 蜡烛,架子床,喜帐,小孩,嗯,还是老样子··· 嗯?不对,哪来的小孩??? 赵毓晖腾一下子增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身边躺着的小朋友。 她极力忍住想要跳起来的冲动,打量着身边的小孩,她知道反派如今年纪并不大,但也没想到这么小啊! 但这反派的皮相着实不错,小脸雪白光滑,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就是太瘦了,像个小豆芽菜一样,裹在被子里都快要看不出人形了。 看着孩子太可怜,赵毓晖不太忍心叫醒他,就想悄默默地起床,让孩子再睡一会,没想她刚刚坐起身,一旁的小孩就猛然惊醒,一骨碌坐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难以言说。 “不是,这孩子以前干啥的,莫不是个特务,这也太警觉了吧!”赵毓晖没想到会把他吵醒,心里开始嘀咕。 看着对面的小朋友瞪个大眼睛看着她,赵毓晖调整好状态,拿出这辈子只有面对总公司**oss时才会露出的,最温婉得体,最平易近人,最端庄无暇的笑容,用上在家哄三岁小侄女的嗓音率先开口。 “见过陛下,请陛下赎罪,臣妾未能等到陛下归来就先行入睡,实在是臣妾之过。” 这几句某种程度上讲文邹邹的话,着实给赵毓晖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依旧保持着完美的造型,等着面前这位位高权不重的小皇帝发话。 钱澜本以为自己这位皇后一定像其他宫人臣子一样,就算不对他表示鄙夷,也必然不会有多大尊重,没想到竟是这种语气。 他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不熟练的开口“皇后不必自责,朕没有怪你的意思。” 听着这还略带稚气的回答,再看看小钱澜脸上因刚睡醒还有些湿漉漉的小狗眼和不自觉抿起的嘴角。 赵毓晖呼吸一窒,这是什么阳光开朗根正苗红无敌可爱小甜饼,她这个被学习工作折磨二十余年的母单牛马干涸已久的内心,竟然长出虽然只有米粒大,但有茁壮成长趋势的名为母爱的小苗。 但这棵小苗还没长多久,就遇到了八级大台风。 赵毓晖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小甜饼将来有可能会把自己炖成排骨汤。记得原著中钱澜此人有仇必报,心思敏感,霸气威武,心狠手辣,表里不一,锱铢必究。面上笑嘻嘻,心里已经想好了你的一百种死法。 所以,就算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小甜饼,赵毓晖首先要考虑的还是自己的未来。 理论上来讲,现在的钱澜还是一张白纸,是受了很多苦难,但还没有达到黑化值。所以说自己从现在开始干预,和他站在同一战线,共同努力,一起成长,还是有可能成为同阵营好友,一起走上人生巅峰,逃离变成汤的结局的。 赵毓晖的心里如同盘山公路,过了一弯又一弯,终于有点拨云见日的趋势。一个尖锐的公鸭嗓将她拉回了现实。 “陛下,娘娘,该起了。” 趁着宫女为自己熟悉打扮,赵毓晖对着铜镜打量自己。 镜中女孩生的好看,是比较经典的中式美女,面若银盆,柳眉凤眼,可能因出身将门,眉眼间带着一丝英气,但又被略显苍白的脸色压下去一些。身量不矮,目测有165往上,比服侍的宫女都高出一截,赵毓晖认为这绝对是基因优势,原主的父母都是猛将,老爹更是身长八尺有余,如果营养跟得上,在锻炼锻炼,说不定还能再长长,打败这个时代百分之五十的男性同胞。 赵毓晖记得书中自己这长相能和有天下第一美女的女主一较高下,可能是因为长期的作死,让本就不太好的身体雪上加霜,容颜残损。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赵毓晖感觉脑袋一沉,脖子一痛,她抬眼一看,只见宫女将得有一斤的大金钗往自己头上戳,吓得她优雅面具差点破裂,但还是在最后关头生生忍住,梗着脖子受下这一击。 装扮好后,赵毓晖四下一看,发现只有自己一人,钱澜不知去处,便向身旁宫女问道“陛下去了哪里?” 宫女到还机灵,立刻接话“陛下刚才被请走了,说是有政事相商,现在应该在御书房。” 听着这小宫女讲话清晰,赵毓晖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圆圆脸模样标志,是个讨喜的长相。 “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烟霞。” 烟霞?赵毓晖脑中劈下一道惊雷。 这不是原主后期作死的得力助手吗,原主杀人她递刀,原主下毒她买药,原主偷情她放哨。简直是赵毓晖一切离谱抽象行为的积极响应者与坚定执行者。 想起这菇凉最后的结局,赵毓晖看向她的眼神不禁带上了同病相怜的悲伤与同情。 烟霞小童鞋就这样带着脑中一秒八百句感叹的新晋赵皇后,开启了皇宫地图开发之旅。 这个国家名叫大周,本来在长安有非常大气漂亮的皇宫,但在几代皇帝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被迫迁都到了幽州,一个有着苦寒冬日的贫穷之地,并拥有了一座只有原来皇宫三分之一大的迷你版皇宫。 看着这高大的朱红宫墙,赵毓晖只想说,原来那老皇帝还真舍不得亏待自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宁愿小点,也要保证生活质量。 地方不大,一行人慢慢悠悠逛着,半个多时辰也就会到了原点,昨晚住的寝宫昭明殿。 赵毓晖抬眼看向宫门,日头正好,万里无云,匾额上金色的大字反射出刺目的光亮,好像是这个世界向闯入者发出的挑衅。 还没等赵毓晖找到合适的姿势回应这臆想出来的挑衅,一个小太监就慌慌张张的冲了过来,边跑边大喊。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陛下他遇刺了!” “什么?”赵毓晖大惊,猛的一转头,却眼前一黑,差点撅过去。 第2章 首要任务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未成年人也同理。 赵毓晖一直是一个接受能力极强的人。 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思想,她已经做好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生活的准备,但现在她发现,她首先要生存下去。 果真去媚的最好方法就是拥有,现在的赵毓晖真想把过去年少轻狂妄想穿越的自己脑袋瓜打爆,这种事情也是能随便想的吗?真穿了就傻眼了吧。 这次小皇帝的遇刺像在赵毓晖脑中炸响了一记闷雷,彻底将她还有些混乱的大脑清洗干净,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残忍与冷酷。 “我真的C了啊,谁家穿越这么倒霉,难道不应该让我手拿金手指,脚踩风火轮,一路过关斩将统一大陆,然后称霸世界拯救苍生吗?为什么要我在这个迷你版皇宫里处理新婚丈夫遇刺案啊,好吧,我可能连这都处理不了。。。” 赵毓晖一边吐槽一边飞速赶往御书房,路程不远,半刻便到了。 御书房和赵毓晖记忆中故宫的那个有些像,可能要稍小一些,占地不大但极尽奢华,雕栏画栋,金砖翠瓦,处处透露出奢靡腐朽的气息。四周的宫人佝偻着腰沉默而立,丝丝药香从描金的窗户中溢出,透着一股繁华下的腐朽与衰败。 赵毓晖沉着脸略过一众行礼的宫人,边向内走边暗骂:先帝这个不要脸的糟老头子,自己倒是享受了,留下一堆烂摊子来坑儿子,不对,还坑了我! 小皇帝的贴身内侍见她来,连忙迎了上来。 此人身量高壮,比赵皇后生生高出一个头来,却天生头小脚小两头尖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像一颗抽动的陀螺,十分喜庆。 此人名叫刘喜,原书中对他的描述并不多,只晓得他圆滑精明,却十分忠诚,在反派下线后还为他收敛尸骨,然后随他而去。 刘公公苦着一张小脸,凑上前道“娘娘您可来了!陛下正在偏殿内呢,您快去看看陛下吧——哎,您快这边请!” 赵毓晖微微颔首,并不多话,快步跟着刘公公走入偏殿。 狭小的偏殿内一眼望去全是人头,大半是太医,浓郁的药味中带着一丝血气,让人不住头脑发昏。 小皇帝就被这样的气息包裹着,缩在织锦被褥中,快要被淹没。 赵毓晖强忍着不适来到榻边,深吸一口气,用轻盈的身姿配上优雅中带着心碎,端庄中充满焦急的神情,准确无误的扑向躺在榻上的皇帝,却又稍稍偏了几毫米,免得压到伤处,然后开始了精湛的表演。 “陛下,我的陛下,你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您出了事,臣妾也不活了!” 只听那声音真是如怨如诉,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千万不要质疑这无数经典狗血剧培养出来的台词功底。 真不活了? 笑死 躺着的是谁?那可是全书最大反派,一款罕见的生命力大于等于小强的地表超强碳基生物,小小一场刺杀怎能带走他的生命? 想归想,表面功夫必须做全。赵毓晖啜泣着从榻上直起身,用朦胧的泪眼扫视了一圈,颤颤巍巍的开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遇刺呢?” “回娘娘的话,刺客伪装成内侍,在陛下与我等商讨正事时欲行不轨,现已伏诛。” 赵毓晖顺着声音望去,心中暗叹“这哥们铁定不是个好银啊。”瞧瞧这长相,多么标准,绿豆眼配短平眉,八字胡加蒜头鼻,小嘴小脸大高个,一看就是大奸臣身后的小狗腿。 赵毓晖忍住内心的感叹,面上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哀伤,颤巍巍的开口“那刺客现在何处?他到底是什么人。” 小狗退立刻躬身接口到“那刺客被宰相大人当场拿下,现正在审讯中,大人定能给陛下和娘娘一个交代!” 这一番话说的抑扬顿挫,尤其在提到宰相时那小绿豆眼都要放光,眼中对年轻帝后的轻视却藏也藏不住。赵毓晖暗暗翻了个白眼,看来此狗腿道行不够啊。 她暗叹一口气,知道从这些人口中问不出什么,决定先把这位放在一边,转身向太医问到:“陛下伤势到底如何?” 几个太医相互对视,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太医向前一步,回道:“娘娘无需担心,陛下此次看似凶险,但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只需静养数日便可痊愈。” 赵毓晖轻轻呼出一口气,有些疲惫的向众人摆了下手。 “既然说要静养,你们便先下去吧,让本宫栽培皇上一会。” 众人闻言缓慢退出,只剩刘公公还立在塌边,赵毓晖暗瞪着小太监,寻思这货咋还不团吧团吧圆润滚开。 但被嫌弃的某人却毫无察觉,偏偏磨蹭着脚步凑了上来。 刘公公端着一张皱巴巴的小脸,勾着腰小步挪了过来“娘娘,现下没有旁人,奴才斗胆,想向您说几句话。” 作为皇后,赵毓晖再编排也不能表现出来,便端庄的侧身,做出倾听的姿态。 “您是将门虎女,聪慧过人,定然看得出如今的情形,”刘公公长叹一声继续道“奴才知道不可言多,但还是想说一句,鹬蚌相争,何人得利?神仙斗法,何人遭殃?” 说罢,也退出殿外。 赵毓晖坐在塌边,给小皇帝掖了掖被角,见他梦中不安稳,便像哄小孩一样轻拂他的小脸。 这孩子好似没被这样哄过,轻拍几下就安稳睡去了。 从偏殿出来,已到日落时分。暗金色的夕阳在琉璃瓦上折射出点点光斑,纷繁凌乱,正如此刻赵毓晖的思绪。 无厘头的想法在脑子里乱撞。 是谁让他这么说的,还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是否也对原主说过同样的话? 他为啥要这样说,真为了护主吗? 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在脑中咆哮了多久,赵毓晖终于在一堆乱麻中掐住了一根线头。 不管怎么说,结合原著中的形象,这位刘公公一定是坚定站在小皇帝身后的,以此为出发点,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一致的。那还瞎想什么,按原计划进行就好了嘛。 那么问题来了。 原计划是啥?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黄昏,小赵同志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她对此前发生过的一切,一,无,所,知。 赵毓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身边明显还在状况外的烟霞小同学,语气坚定的像在立誓。 “藏书阁在哪里?带我去,现在!” 钱澜醒来时,已月上树梢。 混沌的大脑与刺痛的伤口折磨着这具幼小的身体,他努力睁开双眼,无声的盯着屋顶的金箔壁画。 那画面那么美,那么远,就像一个置于纸醉金迷中的漩涡,翻涌着想要将人吸入。 钱澜缓缓挪动沉重的身体,发抖的指尖努力向塌边的茶杯移动。 ——哐啷 小茶杯连带着托盘被掀翻在地,发出的巨大噪音引来了值夜的宫人,少年瘫在榻上,努力用手臂支撑着身体,痛感越发强烈,逼迫他回忆白日的惊险瞬间。 垂落的发丝间,那双黑色的眼珠静静的盯着鱼贯而入的内侍。 钱澜恍惚间记得在他半睡半醒时,有人守在床边,手指轻柔的拂过他的脸颊,用一种哄孩子的姿势拥着他,钱澜从未体会过那种感觉。 “是我的错觉吗?”钱澜迷迷糊糊的想。 小皇帝从未感受过这样的陪伴,只在心理暗道“如果是梦,就希望能多梦见几次吧……” 有熬夜熬穿经历的人都知道,熬穿后的第二天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困的,只会有一种淡淡的死感,和平静的疯感。 赵毓晖现在的状态就恰好介于疯魔和猝死之间。 话说昨日小赵同志精准的定位到了自己的问题,凭借多年一线补救财务漏洞的敏捷思维,找到了简洁明了且十分具有可行性的解决方法 ——遇事不决先翻书,去藏书阁吧史书看一遍。 就这样,满怀虔诚与敬畏之心的小赵同志,被这跌宕起伏,离奇曲折,狗血酸爽,一言难尽的史实轰了的外酥里嫩,眼冒金星。 话说这个周朝的开国太祖是个人物,这位老同志身长九尺,谥号武帝,换算成现代计量单位大概身高在一米九到两米左右,长得五大三粗的一名前朝低级军官。 因为看不惯前朝军队**的氛围,直接揭竿而起从驻军的边塞一路打到长安,前朝各地驻军也是真废物,不到两年就叫武帝从北到南撸了一遍。 接着顺手弄了个什么祥瑞,身边谋士臣子在一请求,武帝装模作样的推辞两下就顺溜坐上了皇帝宝座。 接下来,这位老先生就开始了他的高光人生。 北揍匈奴,南踹蛮子,几乎把四方边境都收拾了一遍,还在行军途中遇见了自己的爱情。 在太祖武帝的衬托下,接任的太宗皇帝就显得没有那么突出,武功不显但是在安国富民这方面有些建树,算是守住了这方山河。 但是从第三任灵帝开始,就逐渐开始偏离正轨了,这灵帝是个坚定的有神论者,坚信我佛能够渡化苍生,还相信无为而治才是真理,好祭鬼怪,不理政事。 第四任怀帝,也就是小反派的父亲,就更离谱了。 他是一个极端的自我中心主义者,独断专行,好大喜功,如果说灵帝时期四方势力还恐惧大周威严不敢乱动。那么在怀帝时期,他们是完全没了顾虑,纷纷向这块肥肉伸出了爪牙。 偏偏这怀帝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问题,都被逼到三次迁都,只能缩在幽州偷生。但他还不消停,依旧我行我素,不是在劳民伤财听信奸佞,就是在与皇后斗法,与权臣争利。 这个王朝就在风雨飘摇中苟到了现在,传到了小反派手中,也送到了赵毓晖面前。 宫殿的长廊光线暗淡,斑驳的光影打在赵毓晖的脸上,她沿着长廊慢慢的走,最终站定在御书房门前。 “您要进去吗?”见赵毓晖半晌不懂,宫女烟霞小心询问“要不要奴婢先进去禀报?” 赵毓晖轻轻摇头,抬脚走进了殿内。 钱澜今天醒的很早,作痛的伤口让人睡不安稳,他便爬了起来,让刘公公拿来了奏折。 其实他看不太懂,从小被困在别庄里,连写字都是自己偷偷练习的,如何能懂得治国理政的道理。 只好一手拿着奏折,一手拿着相当于词典的百词会 ,边翻边看。 赵毓晖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小皇帝缩在被子里,披散着头发,微蹙着眉毛,紧紧盯着手中的奏折,多么爱学习,多么刻苦的孩子呀。 这一幕狠狠的冲击力赵毓晖干涸的内心,还好有这个小宝贝,自己的未来也不是全无指望,就是要小心,别被反杀。 钱澜看的很认真,对来人毫无察觉,在看见阴影盖上被面时才恍然惊起,抬起头来看向来人,样子有些呆。 赵毓晖端着一脸温柔中带着慈爱的笑容,见礼后在榻边坐下,十分自来熟的将钱澜披散的头发拢起,简单绾了起来。 “陛下这是在批阅奏折吗?” 说着,拿起小皇帝正在看的几本奏折扫一眼。 “我的天,谁家好人建个行宫能花到军费的三倍啊,”赵毓晖一瞬间就瞪大了双眼,多年审计牛马的雷达立刻响了起来。 “这绝对有问题。” 身旁的小皇帝被这突然的一句惊了一下,忙转头过来问道“皇后说什么有问题?” 赵毓晖也没想到会将心里话讲出来,连忙找补道“陛下恕罪,臣妾看这奏折中的上报费用实在不合常理,才会有此一说。” 听到这话,小皇帝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身边从未有人能够在政务上给予建议,即位以来自己只敢摸着石头过河,慢慢探索。头一次听见有人向自己指出问题,小皇帝哪里肯放过,连忙追问:“皇后是如何看出的,可否告诉朕?” 赵毓晖一边惊奇小皇帝的好学肯问,一遍斟酌着回答道:“回陛下,依照此次新建行宫的规模,在参考以往行宫建造费用,至多不过几十万两白银,而这奏折中却写花费白银近千万辆,依臣妾愚见,这定然是有问题的。” 这些问题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应该是基础题中的基础,但是从未有人向小钱澜讲过这些,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突然被推上了皇位,身边还没有一个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人,一想到这些,赵毓晖看向钱澜的眼神越发怜爱,她心疼的开口:“没关系的,不懂我们可以慢慢学,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 看着小皇帝有些欣喜,又带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赵毓晖没忍住一把将他搂到怀里来,摸摸小孩柔软的额发,轻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我在,你放心。” 说大话一时爽,等到反应过来就笑不出来了。 让她一个现代人来教皇帝治国理政?开什么国际玩笑! 赵毓晖的面上不显,但心理如同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留下一片被践踏过的废墟。 但话已经放出去了,以她这死要面子的性格,只能死扛。 于是我们勤勉励志的赵皇后再一次投入了藏书阁的怀抱。 从古至今,治理国家都是一个复杂的工程。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侧重点各有差异,但是核心观点却是相似的。 在精心研读史料后,小赵同学悲哀的发现,这个国家可以说是风雨飘摇,也能说是破败不堪。没钱,没地,没兵,活脱脱一个三无国家。 赵毓晖只觉得有一群小人在她的大脑神经上蹦迪,炸的她头皮一阵一阵发紧。 她叹了口气,扭头看见小宫女烟霞,招招手,小姑娘就屁颠屁颠的小跑过来。 “你知道大周谁最有钱吗?” “奴婢不知。” “你知道大周是最懂领兵吗?” “奴婢不知。” …… 面对这个一问三不知,赵毓晖更崩溃了,她有些麻木地想:“老赵啊,你是真的完了,在这里为难一个小姑娘,你指望从她那里知道的啥?我看你是穿越时把脑子撞坏了……” 叹完这长长一口气,赵毓晖扶着烟霞的手艰难起身,看着外面日头正好,便道:“走吧,咱们出去溜达溜达,别憋坏了。” 忠毅伯府后门。 几名粗使婆子将三个孩子向丢麻袋一样扔上马车,转身丢个车夫一吊钱,半威胁半叮嘱道:“注意点,一定要把人送到了,出了差子有你好看。” 说完扭头回府,只留车夫在身后点头哈腰。 日头稍下,马车摇摇晃晃向皇宫驶去。 第3章 充实我方力量 深宫之中总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在皇宫一角的小屋中,破旧的木板与发黑的稻草四下散落,十来个半大少年蜷缩在稻草堆上,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带起如烟般的灰尘。 在离房门最远的角落,三个孩子挤在一起,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但也不过十五六岁。仔细看来,他们与其他少年不大一样,从手上脸上的污浊间,隐约可以看见细嫩的皮肤。 但那又如何,迎接这些少年的命运只有一个——净身成为内侍。 那个稍大点少年缓缓撑起自己无力的身体,抬眼望向窄小的窗子,屡屡日光从窗缝见流入,却没有一丝落进他的眼中。 少年的眼睛锐利如鹰隼,但现在却被愤怒和无力占领。 没人能够帮我,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赵毓晖漫无目的的溜着自己,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就晃悠到了一条偏僻的宫道。 这里不像皇宫中的其他地方,处处透露着金钱的味道,倒像是误入了什么灵异现场,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 正踌躇着要不要继续向前,不远处就拐来了一队奇怪的人。 赵毓晖定睛一看,两个老太监一头一尾,拉扯着一帮半大孩子,正匆匆走来。她疑惑偏头,立刻有机灵的小太监上前解惑道:“娘娘,这些是要被送去蚕室的新人。” 赵毓晖恍然,原来是准太监啊。 那一对人走近时,跟在队伍后方的那个老太监突然推了最后那个少年一把,少年本就凌乱的发髻顿时散落,露出一缕刺眼的白发。 看见这缕白发,赵毓晖瞳孔陡然一缩,这个发色她记得,不是原书后期男主身边那个武功盖世,兵法诡谲的神奇太监吗?他的原厂家居然是这里。这位当了太监都能这么厉害,完全形态不得更牛啊。 赵毓晖心里想着,当即决定截胡,在那队人停下来见礼时,漫不经心的道:“看这些孩子都还不错,正好本宫身边还少几个护卫,想从小养几个,”说这从手腕上退下两个金镯子,让烟霞递给两个老太监,“公公知道怎么办的。” 两个老太监掂量掂量镯子分量,老脸笑成了两朵灿烂的菊花,哎呦哎呦的陪笑着:“谢娘娘恩典,娘娘随便挑,哎——都是好货!” 不理会俩人的奉承,赵毓晖扫过一队孩子,开口道:“最后面那个高个。”话刚一半,老太监便殷勤的将披头散发的少年拉了过来。 少年在被拉离队伍时,应激般回头望去,但又立刻把头埋下,原本站在他前方的两个孩子也猛的抬了一下头,眼中闪过紧张。 着些小动作没有逃过赵毓晖的眼睛,稍一思忖,便将三人都打包带走。 昭明宫正殿 赵毓晖坐在主位上看着几个少年,心里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其他两人是谁暂且不管,就这个挑染白毛的小哥就值得她花这两个金镯子。 记得原著中介绍,这位少年名叫余霄,是忠毅伯家的嫡长子,但是老伯爷在发妻去世后,就抬了一个貌美的继室进门,宅斗从此拉开序幕。 继室姓韩,一嫁进来就瞄准了这爵位,想办法给余大少爷下了药,直接把人一捆,送进宫当太监了。手段既狠毒,又干脆。 原著中余大少爷爹不疼,又没了娘,被送入宫中受尽折磨,熬了好几年终于有能靠近圣驾的机会,但原著的反派可没时间管他,反派自己正和怨种老婆,专权大臣等等人物斗的不可开交。余霄想找机会向反派陈情,却因奉茶时的失误被罚。 失去上诉途径的余大少爷崩溃了,趁一次皇帝出行时逃出皇宫,想要自己报仇,但是,配角注定命运多舛,报仇之路是一点也不顺。 于是,主角理所应当的捡到了余霄,并且帮助他报仇血恨,然后余霄誓死相随,以命相报,和主角一起征战大陆,走向巅峰吧啦吧啦吧啦…… 意识回归,赵毓晖微笑着向几个孩子,问道:“都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平乐,八,八岁了。” “随安,十岁了。” “余霄,十六岁。” 在被赵皇后点名要走时,余霄心中打鼓,与去蚕室的恐惧不同,被带走象征着一种未知,但也是一种机遇。但是在赵皇后将自己两个小厮也要走后,浓重的疑虑充满了他的内心,这是巧合,还是,她知道什么。 此时他低头立在殿前,再回话时抬头偷偷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女人,皇后很年轻,淡然的眉眼也盖不下尊贵的气息,让人无端信服。 少年把心一横,决定做一次赌徒。 他“邦”一声跪下叩首,朗声喊道:“娘娘,求您做主!” 另外两个孩子被吓了一跳,也反射般跟着跪下。 赵毓晖被这突然一嗓子唬的心脏乱跳,但依旧维持着优雅的外表,高贵冷酷的用眼神示意烟霞将殿内清空。 然后漫不经心般开口,“哦?你有什么冤屈要本宫做主?” 跪着的少年感受着鎏金地砖传上额头的凉意,一咬牙,双手撑地,抬起头来,“回娘娘的话,我本是忠毅伯长子,遭后母陷害,被绑入宫中,幸得娘娘相救。”说到这里,少年眼中泪花闪过,但依旧坚持道“这两个孩子原是我身边的小厮,早闻早闻娘娘贤明,望娘娘能助我回家,讨回说法!” 听了这一番陈词,赵毓晖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勇,不怕我嫌麻烦,直接把他们都砍了。” 赵毓晖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叫他们先起来,再说道:“你说的道简单,想要讨个说法?那我问你,你是要请你父亲做主啊还是要去报官你?你有什么底气站在你那后娘面前,让你父亲为你做主呢?还是你觉得忠毅伯会无条件站在你身后?” 最后,她话音一顿“你为什么觉得本宫会帮你?” 一连串的问题砸向余霄,每听一句话,少年的脸就变白一分。 话刚出口,他就隐隐觉得不妥,自己有什么发码让皇后帮助自己,随后的问话更像当头一棒,咋的他眼冒金星。 “对啊,要怎么讨回说法?真的依靠父亲吗?但是,如果真的可以,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吧。” 半晌,少年的眼神逐渐由空洞转为坚定,他抬头直视高台上的女人,直挺挺的跪下,说道:“多谢娘娘点拨,余霄愿追随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求将来,您能助我讨回公道,让他们付出代价。” 少年的话语还带有意气与直率,赵毓晖并不反感这样目的明确的投诚,两人的目光沉默的交汇。 “好。”赵毓晖起身走下高台,将少年扶起,“现如今宫中形势你也应该有所耳闻,新帝年幼,而我母族并无多少助力,想要在宫中立足,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 她扭头看向余霄,继续道:“而你,就是我选定的领头人。”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万里晴空瞬间密布乌云。 风闯入殿内,卷起屋内人的鬓发,带有斗志与野性的眼神被凤眸尽收,没有人察觉,故事已经轻轻偏离了轨道。 太初四年,天清景明。 赵毓晖坐在桌案之后,板着脸盯着几个吵得面红耳赤的老头。 还记得四年前,几位老狐狸拉扯了足足五日,才挣出太初这个年号,时光流转,物是人非,后来者又为国防策略针锋相对。 “完蛋,今天又得多长几条皱纹,我不想未老先衰啊!”赵毓晖悲哀叹息。 四年不过弹指一瞬,但对于小赵同志来说,却像过了一辈子一样。 首先是小反派的教育问题,自从决定抱住反派boss大腿,赵毓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老板。在对霸气冷酷型,高傲傲娇型,忠实听话型等等总共五大类四十五小点进行系统假设分析后,得出重要结论——正直善良又不失野心城府,有勇有谋又不忘感恩回馈。 这,就是小赵同志心目中的最佳boss形象。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赵毓晖特意在荒山野岭里蹲了三天三夜,终于逮到了隐居多年的米程林老先生,这位老先生自小皇帝祖父时起,就对时局失望,归隐田园,专注学问。 虽然知道扰人清净不好,赵毓晖还是向老人家叭叭叭讲了两天。从小皇帝人品心性聊到当下时局,从捐躯赴国难的高尚性谈到忧国不论身份的必要性,时时表达着需要,处处透露出渴望。 终于,老同志不敌碎嘴业务员,被请出山门,带着四个弟子和一头老牛,前往皇宫,接任帝师。 这文成了,武也不能不能放过。 这贫瘠的四境,还真让她找出了宝藏。可能不是众所周知,原主也是将门出身,从小习武,身体不好完全是自己折腾出来的。原主的父母虽已亡故,但是旧部依旧分散在各路军队中,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杜谈——一个本不起眼的名字,在赵毓晖的地毯式搜查中被找了出来。这位是原主的启蒙老师,也是原主父亲的得力副将,在原主父亲战死后一度消沉在军中醉生梦死。 这样一位武力高强但是忠心不二的战士,就是最好的人选。 解决完小皇帝的教育和成长问题,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那快要分崩离析的朝廷。 让小皇帝自己处理肯定不行。一个没读过书还没长齐毛的傻孩子咋能斗得过这群老狐狸。原著中反派雷霆手段血洗大殿也是在忍辱负重好几年后,才绝地反击。 赵毓晖双手合十,虔诚闭目,心中默默道:“事已至此,老娘只好外戚干政了。” 说干就干,赵毓晖这个半瓢水咣当的新人,一边回忆着高中看过的历史文献,一边细细分析着朝中势力,抱着满怀的激情与七上八下,紧张不已的内心,一头扎进了朝堂的漩涡。 也许是老天看这孩子实在可怜,在赵毓晖不断从犄角旮旯里发现有才华,有抱负,有思想的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并暗戳戳的引导他们一点一点蚕食老油条的势力时,老油条的反应并不如相信中剧烈。 可能是半大姑娘带个小屁娃子的组合太有迷惑性,这群把持朝纲多年,在先帝的纵容下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奸佞们根本没有把赵毓晖的动作放在眼里,只觉得是小朋友在过家家。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大朝会,皇帝皇后要用一个平平无奇的理由将他们一锅端了的时候,老狐狸们回头一看。 哇塞,身后空无一人。 那一天,街口青石染血,朝堂辞旧迎新。 被这个时代肘击无数次的赵毓晖,拉着小皇帝的手登上了城楼。 鬼头刀起起落落,猩红的影子撞进两人眼中。 赵毓晖心里直发麻,这个场面在胆大的人也会双腿发软。为了保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靠谱形象,她努力将呼吸放平,忽略鼻腔中的腥气,低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小皇帝。 小皇帝在赵毓晖的精心培养下,像一颗养分充足的小树,茁壮成长。孩子第一次见这种血腥的“大场面”,整张俏脸白的像纸,拉着赵毓晖的手不自觉抖动。 “陛下,”赵毓晖淡淡开口,“臣妾已帮您将蛀虫肃清,接下来,将是您的时代。” 小皇帝抬头看向那双凤眸,其中的坚定和信任将他全身定住,一股难言的冲动与责任感顺着脊骨蔓延向四肢百骸,这是他要守护的,要一辈子守护! 赵毓晖简直要被自己的话肉麻晕了,但是作为一个成熟的打工人,做事留痕,一定要被boss记住简直是必修课,就算boss还是儿童形态。 但是她没有注意到,钱澜拉着她的手慢慢收紧,漂亮的桃花眼中的执拗越来越浓。 内忧差不多解决了,外患更让人头大。 南方豪强割据,但是还算比较安分,近期并无异动。但是西北的蛮子可就闲不住了,冬日临近,饥饿的狼群随时可能南下,掠夺过冬的粮食。 是战,冲出关外把他们都揍一顿,还是和,送出足够的物质,先把这个冬天苟过去。 这不,几个老头还在争呢。 “拿什么打?就咱们这点家底,打完裤子都不剩!”这是干瘦,但是精神矍铄的户部尚书李辽在咆哮。 “打吗,是可以的,但是咱们这个粮草物资的准备,是需要时间的吗……”这是国字脸,大蒜鼻的兵部尚书何秦在和稀泥。 “怎么能不打?西北的城池百姓受过的蛮人之祸还不够多吗?老子看不打服他们就是不行!”这是大眼方脸的老将军杜谈在怒吼。 赵毓晖看这一屋子自己当年从各处挖出来的栋梁之才,只觉得脑仁一跳一跳的疼。 “皇后,先喝口茶再议吧。”哦,这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小皇帝在刷存在感。 “完蛋,本宫的痛风要被逼出来了……”赵毓晖凉凉的想。 耳边的争吵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与越演越烈。小皇帝的眼光也不时落到身上,赵毓晖那脆弱的神经终于绷不住了。 她一拍桌子,开始输出“都闭嘴,听我说!必须得打!李尚书先住嘴,我朝忍让蛮族部落已久,不能再让了,再不打,有何颜面面对西北百姓?说这钱的问题,前段时间不是造出来了一批花里胡哨的香皂吗?先运到南边敲诈一笔。说那粮草,你是真拿不出来了吗?以为皇帝和本宫傻吗?……”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 半晌,角落里有人凉凉出声:“那,那个,谁带兵去打啊?” 此言一出,四下更加安静,连持续咆哮的老将军都沉默不语。大周将才断层已久,这些年朝廷虽然缓过些气来,但依旧靠着一些老将苦苦支撑。 众人面面相觑,提不出一人。 “真没人吗?”赵毓晖冷冷道,“那好,我去。众位莫不是忘了,本宫也是将门出身。” 第4章 熊孩子勇闯大西北 赵毓晖一直觉得自己很装,头脑一热,气血上涌,家国大义再一刺激啥话都说得出口,冷静下来也必定后悔。但是在她心中,面子大过天,让她承认自己不行,比杀了她还难受。 比如现在,小赵同志正在为她的豪言壮语买单。 瀚海无涯,黄沙漫天。白毛风混着沙砾敲击着战士的铁甲。 赵毓晖蹲在一块风蚀岩背后,恨恨的扯下防沙面罩,猛搓两把亏啊要被冻僵的脸颊。他们已经找了下方的蛮子小队将近十天,带的补给快要见底,终于找到了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赵毓晖这位女同志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种罪,此刻正对着这群差点把他们溜成狗的蛮子恨的咬牙切齿。 “老娘就不信收不了这群王八羔子。”赵毓晖低声骂道,不是不想咆哮,是怕一张嘴先被沙子喂个半饱。 “老大,现在动手吗?”说话的是余霄,几年前的莽撞少年如今已经褪去了青涩,锐利的像一只箭,只是这只箭有些过于碎嘴。 “我说咱们是可以出击了,自从栽进这大漠,哋到过几个蛮子?话说咱们水和粮食还剩多少?老大,咱们能去抢他们的粮草吗?咱们还——哎呦,老大你轻点,头盔死沉……” 其实在军中,将士们都称呼赵毓晖为大帅或将军,因为早些时候为了归拢军权,赵毓晖领过四境元帅之职。当时只是个挂个名,如今开始领兵打仗,倒是真用上了。老大这个称呼也不知道谁不怕死先开的口,见赵毓晖不太介意,就在皇后亲卫间传开了,几个级别较高的成天乱喊。 赵毓晖实在受不了余霄这张破嘴了,一巴掌敲在他的头盔上,当年多腼腆一小孩,咋长成这样的?还是自己家的小钱澜省心。 想到得留在宫里的钱澜,赵毓晖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京城一别,这孩子已经好久没有理过她了。 当时殿内吵得火热,赵毓晖一嗓子就将自己送上了前线。听见赵毓晖要上战场,钱澜当场就急了。 “不行,你不许去!”钱澜只觉得脑中一声翁鸣,阻拦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赵毓晖惊讶回首,她没想到小皇帝竟然会阻止她。只见那少年紧抿着嘴粗嗯,桃花眼瞪的溜圆,一副气急的模样。 还没等赵毓晖张口解释哄人,钱澜先说道:“皇后从未上过战场,不知冬季大漠凶险,怎可以身试险?朕看此时还是交由经验丰富写的老将更为稳妥……” 赵毓晖心里对于出征的事本来还有些打鼓,听钱澜这一激,顿时生出强烈的逆反心理,有些幼稚,但影响极大。 “领军之将,那个不是从无到有,一步步积累经验。怎会有人生来便身经百战。如今我朝将才稀少,难寻领兵之人,臣妾生于将门,长于边疆,由此能力理应报效家国。陛下,不要再拦了,切勿因臣妾的身份误了大事。” “可是……”钱澜还欲再讲,被赵毓晖挥手打断。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不必再议。” 两人四目相对,都不愿退让。 最终,还是初出茅庐的小皇帝不敌浸润多年的赵皇后,率先低下头,但掌心已被自己掐的血红。 十日后,军队出城。 艳阳十里,钱澜帅百官相送,直送到城墙,眼看大军渐渐远去,众人方才散去,但是钱澜没有走。 他依旧站在城墙之上,望着那个身披铁甲的背影,熟悉却又陌生。口中默念着赵毓晖的名字,龙袍下双手紧握,捏的指骨咯吱作响。好似要将这个名字融入骨血之中。 西北塞外。 白毛风还在呜呜的吹着,身旁亲兵的问话将赵毓晖的思绪从千里之外的京城拉了回来。 古时汉人追击匈奴为啥总打不着?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认得路,找不到人。 前几天赵毓晖一行人就是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大漠里乱撞,虽然带有指南针,不至于找不到北,但想找到蛮子聚集点也是不容易的。 按经验来讲,西北的游牧民族多会选择在山谷之内或者丘陵南侧等避风之处安营扎寨,所以在他们找到第五处丘陵时,终于发现蛮人小队,一个个将士都像见了肉的饿狼,双眼直冒绿光。 赵毓晖带着一群饿狼蹲到半夜,等到敌人睡熟,只留下一两个缩脖子抖腿的小兵值守。 她轻轻挥手,亲兵立刻有序散开,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哨兵身后,出手快如闪电,哨兵身体随即一软,像面条一样滑倒地上,没发出一声异响。 赵毓晖带着剩下的亲兵飞身跃出掩体,像一群幽灵一般向营帐扑去。 熟睡中的蛮族士兵将领还没清醒,便被摁在床上五花大绑捆成了蹄膀,零星几个有力反抗的也被急红了眼的士兵一刀送走。 突袭结束,赵毓晖摘下头盔拎在手里,带着亲卫溜达到俘虏聚集地,亲切的用手拍了拍被绑成年猪的小兵的脸。 大漠寂寂,但赵毓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好耶,终于哋到活的了,导航不用愁了。” 眼看着活地图到手,赵毓晖看身边的愣头亲兵都可爱不少。 她这批亲兵可来之不易。 当年赵毓晖救下余霄后就萌生了训练亲兵的想法,虽然说准备抱上反派大腿,但是孩子毕竟还小,变数太大,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至少要有逃跑的力量吧。 于是在赵毓晖为对朝中老狐狸下手搜罗人才时,特意让人沿途救助一些困苦的孤儿灾民,将这些原本快活不下去的人带回去,好吃好喝的供着,人有精神后必定对救助他的人心怀感激。 再从这些人中挑选出最忠诚的部分集中培养,用记忆中的特种部队训练法进行训练,最终成功养成了一批上山下水无所不能的全能战士。 赵毓晖自己也定时跟着一起练习,几年下来,病弱是没有了,甚至还找回来原主当年习过的武功,一把银枪走若游龙,当真有了些将军风范。 要问赵毓晖如何知道士兵训练方法,这必须感谢当年痴迷军旅的自己,如果不是体检没过,前世的赵毓晖可能就成为一名持枪卫国的战士,而不是报批账单的职员。并不是说那个职业更好,只是有时候遗憾更会留下深刻记忆。 这批以余霄为首的亲卫,就是赵毓晖在这个时代的底气,是她的护身符。 都说环境能改变一个人,也确实如此。赵毓晖带着军队在大漠里从秋末打到春初。这期间不是在和蛮人在沙漠里边吃沙子边死磕,就是在军营里听几位边防老将就布防问题吵的赤眉白脸。 晚间揽镜自照,深觉自己面相凶恶不少。 在边境搓磨这好些时间,小赵同志虽然依旧貌美,但是眉宇间已经带上了军中的肃杀之气。此时和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坐在一起,丝毫不显势弱。 赵毓晖坐在主位上,扫视着跪了一地的俘虏。一位小将走上前来,指了指最中间的中年男子,说道:“大帅,那人就是这队人的头目,是蛮子的一个大都尉。” “呦,还是个官,”赵毓晖顿时来了兴致,身体前倾看向那个中年男子,“就你,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见那人不动,立刻有亲兵上前,将他的头掰起来,看这这大都尉屈辱的老脸,赵毓晖狡猾一笑,说道:“事已至此,大家也都是聪明人,不知大都尉愿不愿意和我做个交易……” 这边赵毓晖正在哄骗蛮子但人肉导航,京城里钱澜也在暗戳戳的办大事。 当时和余霄一同被救下的两个孩子如今正跟在钱澜身边,平乐脑子好使,一头扎进了赵毓晖为了发展传统科学技术而建立的科研院,随安身高腿长,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就留在钱澜身边结伴习武。 现在这三个半大少年正竭力躲过巡视的禁军,缩在宫墙一角。 随安性子急躁 不停轻声催促。 “你好了没,快点,要来人了” “快了快了,你们别急啊。” …… 只见平乐从背上取下一个镂空的方块,不知怎么一抖,就成了一把梯子,三人借着夜色掩盖偷偷溜出皇宫,骑上了去往西北的骏马。 第二天,如今已成掌事宫女的烟霞照旧安排着宫人准备衣物膳食,却见皇帝身边的刘公公慌慌张张的踮着脚跑了出来…… 钱澜偷溜走后第三个时辰,皇帝失踪了的消息爆出,但很快被压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只白鸽飞往西北边防大营。 鸽子落在西北大营的校场上,被一个巡逻士兵捉住。信件很快被送到了驻军副统领杨林涛案前。 杨将军打开信件,微眯着的眼睛陡然瞪大。 皇帝失踪,可能前往西北的消息像一记重锤,毫不留情的砸向这位老将军。 老将军顿时被这消息砸的眼冒金星,浑身一颤差点没站稳, 老将军忧虑的眼神望向帐外,心中默念:“娘娘您可快回来吧,出大事了!” 那赵毓晖现在在干什么呢? 已经带着新晋活地图不知道哪里堵人去了,大漠无边,想要找到人全凭运气。 上次小赵同志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及高超的画饼能力,成功将被俘的大都尉策反成了我方向导。有了外援帮助,进展可就迅速多了。 “老大,咱们都走了多少天了,连敌军影子都没看见,这老小子不会骗人吧。”余霄驾马快走两步和赵毓晖同排,一脸忧郁的问道。 赵毓晖瞟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其实她心里也在打鼓,走了这么些天是一点痕迹也没看到,但为了不动摇军心,只好一脸高深莫测的继续向前,心里暗自盘算在啥也看不见就把那个大都尉揍一顿。 没走一会,只感觉马蹄下沙砾轻颤,赵毓晖猛然抬眼,“终于来了。” 满天黄沙中,两支队伍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了。 一边是戈壁上纵横多年的民族骑士,一边是浴火重生后的北疆骑兵。针尖对麦芒,气势相当,毫不退让。 赵毓晖透过面甲看向敌方统帅,举起长枪划破飞扬的沙粒,身后的骑兵也都随着这一动作苏醒出击,双方瞬间冲撞到一起。 顷刻间,刀剑铮鸣,黄沙被血。 距离战场不远处的大漠中,三匹骏马正在飞奔赶路。 “吁—”为首的少年拉紧缰绳停了下来, 他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水,皱眉向四周望了望。 身后跟来的两个少年也随即停下,拉下面罩,正是钱澜三人, “陛…大哥,咱们走的方向对吗,不会迷路了吧?”平乐坐在马上,不住的用面巾扇风,一副累惨了的样子。 “不会,就是这个方向,”钱澜放下手中指南针,坚定道“我看过地图与战报,近日他们……” “大哥,不对,有声音!” 钱澜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随安大吼一声。 两人立刻闭嘴,扭头看向随安,随安从小耳朵好使,是有名的顺风耳,谁也不知道他的听力极限究竟有多远,赵毓晖曾经为了逗他,在间隔了一座宫殿的地方偷偷和钱澜编排他尿床,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一字不落地把她的话重复了一边,还哭着找她要说法,整的人哭笑不得。 随安利落的翻身下马,将耳朵贴在沙地上,半晌抬起头来。 “大哥,脚步凌乱但清晰,定是有军队在不远处交战!” 钱澜听到,精神一震,立刻叫随安上马带路,向交战处奔去。 马跑了不过半刻,就看见前方黄沙飞起,杀声震天,正是两军混战之处。 钱澜定睛一看,瞬间就在人群中定位到了赵毓晖,她正用手中的银枪挑起一个五大三粗的蛮人士兵,手腕一震就将对方放到,姿态轻盈利落。 但是钱澜没有功夫欣赏英姿,因为他随即就发现一个骑兵从赵毓晖身后袭来。 “小心!”随着一声差点破音的惊叫,钱澜像羽箭一般瞬间弹了出去。 随安和平乐来不及伸手阻拦,只好也跟着冲向交战之处。 长剑卷落敌人的头颅,戈矛刺入马匹的身体,世仇劲敌针锋相对,一个蛮族骑兵捞过同伴战死的尸体,当下当头一击,再猛然丢下砸向赶来拦截的骑士的马头,举起大刀悍然冲向赵毓晖。 感受到身后异动,赵毓晖猛然扭身,条件反射般俯身低头,躲过这夺命一击,银枪顺势而出,精准挑中对方胸甲,腰部发力,将这蛮族骑兵挑落马背。 身旁步兵立刻上前补刀,将其钉死在地上。 解决完这一击,赵毓晖余光瞥见几个没穿铠甲的身影,正艰难的躲避着敌人的弯刀,心下疑惑,扭头看去。 待看清那人面孔,赵毓晖差点闪了脖子。 本应在京城皇宫中的小皇帝,现在居然正一边艰难的躲避攻击,一边向自己移动。 “我C,老娘的钱袋子!”赵毓晖差点怒吼出声,掉转马头救驾去了。 第5章 发现秘密 赵毓晖以为目眦欲裂这个词语永远不会用在自己身上,直到她看见乱军中差点坠马的钱澜。 完全没有时间思考,赵毓晖调转马头,抬臂将银枪掷出,正中一名蛮族骑兵胸口,她飞奔上前,一手收回银枪,另一边伸手一捞,将钱澜拽到自己马鞍上。 见他趴着还不老实,抬手就在皇帝陛下的尊臀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钱澜彻底老实了,趴在赵毓晖腿上开始装死。 赵毓晖回头向正在收拾蛮族残兵的余霄咆哮道:“你快给我过来!把你家俩小的带走,留着当靶子吗?” 平乐和随安安安静静的缩在一边当鹌鹑,灰溜溜的跟在一脸嫌弃的小余将军身后撤离战场。 蛮族骑兵最终不敌北疆战士,看着手下左右翼骑士合围,将敌方一整个包圆,赵毓晖知道这下稳了,于是低头掐起钱澜的耳朵:“小伙子,回去再跟你算账!” 西北大营 ,主帅账外。 几位轮休的将军正抱着头盔,矮萝卜似的在帅帐门口蹲了一溜,执勤的卫兵都快看不下去了,几次伸手,都被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带头的人是先锋官杨帆,是杨老将军家的老二,闪击战的好手。 身旁的人轻撞他一下“杨二,咋样,吵起来没?” 杨帆瞪了眼那人“闭嘴!安静!被发现就完了!” 那人立刻捂嘴噤声,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我看你们真的很闲啊,要不要和新兵蛋子们一起跑个拉练?” 帅帐帘子呼的被掀开,赵毓晖冷笑着看向那一排萝卜。 几位将军差点被帘子抽到眼睛,讪笑着后退几步。 “哈哈,哈哈,哪有哪有,大帅您这帐门口的土有点松了,我们帮您踩踩……,那啥,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对对对,土松了,土松了……” “是哈,告辞了,告辞了” …… 几位将军打着哈哈,你推我,我推你,溜得比风还快。 “啧,德行。” 处理完看热闹的,赵毓晖扭头回到帐中,钱澜坐在榻上,低着头,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太清表情。 一瞬间,赵毓晖有了些时空错乱的感觉,好像又看见了当年那个缩在榻上,翻着字典看奏折的小可怜。 怒气稍息,她走向钱澜,说道“现在知道错了吗?” 钱澜小声道“知道了。” “错哪了?” 钱澜抬起头,眼底还带着些许不服的倔强,但嘴里回答道:“我不该私自跑出来,下次不会了。” 这样子明明是下次还敢! 赵毓晖好不容易下去的火气又被激了上来。 “我看你根本不知道!你心里肯定在想,我下次还敢。” 不管钱澜的如何反应,赵毓晖继续道:“你真觉得我只是气你跑出宫来找我吗?我是生气你从不考虑自己的安全!先生有没有教过你,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都像你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人类早就灭绝了。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少年,你是皇帝,你还记得自己的责任吗?” “我还记得!”钱澜忍不住反驳道“但是我不想再被关在皇宫里了。你以前跟我讲过,只有实践才能检验出真理,如果我只是在皇宫中闭门读书,那和井蛙夏虫有什么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定定看向赵毓晖:“今日让自己身处险境是我的不对,但是,我真的放不下你……” 赵毓晖惊了一瞬,她再迟钝也从这眼神里品出了一丝不对。一时间思绪乱飞,不知作何回答,只留下一句你自己冷静冷静,就摔袖而去。 西北塞外的落日是十分震撼的,就像赵毓晖小时候背过的古诗中描述的一样,一团火轮渐渐贴近地平线,赤红的光晕想四周扩散,拉练的将士从远方归来,嘹亮的口号声由远及近。 赵毓晖登上瞭望塔,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她来到这个世界快要五年了,大多数时间她都一心扑在国事政务上,现在回首,早已物是人非。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难免会产生一种难言的无力。 “人真容易变啊,”赵毓晖惆怅感叹。谁能想到当年拿笔杆子的手,如今砍人像切菜一样。 还没对自己的改变伤春悲秋多久,她又想起了还蹲在营帐里的叛逆青年钱澜。 每个青春期孩子的家长都会度过一个迷茫的阶段,面对孩子觉醒的自我意识无所适从。 赵毓晖当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认为不会有拿捏不了的孩子,只有不动脑子的家长,直到自己家的小钱澜也不在一味服从,提出了要走出皇宫,经历社会的要求。 其实赵毓晖本人就是个浪子,前世家里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违法乱纪,不给家里找事是父母对她的唯一要求,所以她满世界的跑,没有人能够让她为之停留。 自己浪归浪,当亲手带大的孩子要求出去闯时,她又犹豫了,希望孩子成才,又舍不得孩子吃苦是家长们的共同幻想。 “难道我的教育方法真的出问题了吗?出来打仗太久,真的已经跟不上他的成长速度了吗?” 反思着自己的教育方式,赵毓晖缓慢抬头,落日已经被地平线吞下了大半,火红的晚霞统治者天空,不知怎的,赵毓晖猛然想到了自己远在异世界的父母。 “希望你们一切都好,别太想我……” 这边正在思绪万千,另一边钱澜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坐在榻边,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脸,半晌发出一声叹息。 一旁的灯花跳了跳,啪一下灭了。 他呼的站起身,先开门帘走了出去。 帐门口的卫兵见状,赶忙行礼道“参见陛下,陛下这是……” 还没等他说完,钱澜就摆了下手,“没事,出来透口气,不用管朕。” 说是出来透气,钱澜脑子里还是不断在想着和赵毓晖的对话,根本没注意自己在往哪里走。 等他意识回笼,四下一看,居然走到了俘虏营。 钱澜对这些蛮族俘虏并不感兴趣,随意扫了一眼就准备离开,但就这一眼,棚顶边上落着的飞鸟吸引力他的注意。钱澜自小视力极好,这时仔细一瞧,那鸟神情呆滞,分明是个假的! 有人在向营内俘虏偷偷传信。 钱澜瞬间反应过来,俯身捡起一颗世子,反手将假鸟弹下,走近捡起一看,是一只做工精细的木鸟。 在鸟肚子上轻轻一按,一个纸团瞬间弹出,正中钱澜高挺的鼻梁。 钱澜被砸到脑袋后仰,唔的痛呼一声,捂着鼻子俯身捡起纸团。 “嘶—,还好没破相,不然毓晖姐该不要我了。”说着展开那张纸团。 那纸上写的居然不是蛮族那鬼画符般的文字,而是歪歪扭扭汉字,钱澜越看脸色越凝重,揉着鼻子的手也渐渐停了下来。 密信中交代了一出秘密基地的位置,虽未明说具体是做什么的,但可以看出里面的东西十分重要。 钱澜转身就想去找赵毓晖,但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他低头又看了看密信,暗想“毓晖姐现在估计不想见我,这也不远,要不我先去看一眼再跟她讲。” 做出决定,钱澜立刻掉头,趁着交接换岗的间隙,牵着一匹马就奔向了密信中交代的地点。 这边钱澜刚走,赵毓晖也下了瞭望塔,经过对自己教育计划与实际情况的整合思考与具体分析,决定未来对钱澜的辅导还是要听一听他自己的想法,下沉基层,了解真实民生也是十分重要的。 自己哄了自己半天,赵毓晖现在的心情十分不错,决定趁热打铁找钱澜聊一聊下一步怎么走。 等她回到帅帐,却看见帅帐里面漆黑一片。 “奇怪,这孩子睡这么早吗?”赵毓晖心中疑惑。 等她走近,叫起行礼的卫兵,问道:“陛下睡了吗?” 那卫兵摇摇头回道:“陛下早些时候说要出去透口气,还没回。” 赵毓晖听后眉头一紧,直觉出了什么问题,立刻吩咐道:“快,带几个人去把陛下找回来。” “是!” 大营中在兵荒马乱的找人,而被找的主人公已经沿着密信中给的地址,寻到了基地所在的位置。 “吁—”钱澜翻身下马,借着月光看着手中的地图,就是这个地方没错。 但他看向四周,除了沙子,就是沙子。高出地平面的只有身边的马和自己这个人。 “不会被骗了吧?”钱澜皱着眉头向前走去。 没走两步,他只感觉脚下一软,整条小腿瞬间陷入了沙中。 “完蛋,是流沙!” 钱澜快速向前趴下,绷直身体,双手死死的扣住沙粒,想要减缓下沉速度,想办法自救。但是没有用。 沙漠快速吞噬着他的身体,不过一会就淹没到了腰部。 “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钱澜有些绝望的想。他还在缓慢下滑,此时一切反抗都无济于事。 突然,钱澜的脚尖猜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但是一滑,又瞬间落空。 一时间无数想法从钱澜脑子里划过,“难道那个基地建在沙漠之下?” 他决定赌这一把,双手抱头保护住面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随着流沙滑入。 随着扑通一声,钱澜落入了一个漆黑的空间,他慢慢摸索着站起身点燃火筒,是一个简单的房间,地上铺满了沙子,刚刚落下的地方是一个奇怪的空洞,不时落下些许沙粒。 钱澜小心点挪动到墙边,扶着墙慢慢移动,直到看见一扇插起来的铁门。他取下门上的插梢放在一旁,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狭长黝黑的密道。 也没多想,钱澜摸索着就走了进去。他半曲着膝盖慢慢向前挪动,不知道路过了多少分叉路口,不知道拐了多少度弯,终于走到了一个稍微开阔的空间。 “这到底是什么人修的低下迷宫啊?蛮人能有这本事?”也不怪钱澜这样想,如果蛮族有这手艺和精力,也不至于一直苟在沙漠草原上,不时骚扰边境。 钱澜站直身子,活动一下一直紧张着的肩颈,开始观察四周。 这个房间十分干净,像被人刻意打扫过,四角立有可以插火把的石柱,密道正对面是一扇巨大的石门,钱澜走过去仔细一看,完蛋,这门连个门缝都没有,咋开啊。 遇到难题就放弃可不是小钱同学的作风,他拿着小小的火筒,仔细的从石门门框摸到四个火把架子,终于在第四根火把架子上找到了一处机关。 钱澜轻轻按下机关,只听“轰隆”一声,石门缓缓上升。 走进石门,眼前的镜像让他睁大了双眼。 这门后竟然有如此巨大的空间,略微估算,竟然比钱澜的寝宫还要大些。 这巨大的空间里整齐的码放着一排排木箱,钱澜走近一摸,都是普通木材。他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沿着缝隙小心点撬开木箱。 灰尘飞扬,钱澜皱着脸掀起盖子,露出里面“宝贝”的真容。 “什么东西值得建这么大个地宫储存?”钱澜嘴里小声嘀咕着,随手拿起一个细看。 这个东西摸起来像铁做的,由一根铁管连接着一个手握的把手,饰品不像饰品,武器不像武器,钱澜看了半天没看出个名堂,只好遗憾放下。 紧接着,他又打开几个箱子,除了最后一溜是空的,无一例外都是这个东西,只是大小长短不同。 “真奇怪,这些蛮人究竟想搞什么明堂。”钱澜随手合上最后一个箱子,没什么头绪的想。 突然,几声哒哒的脚步声从石门外传来。 “不好,来人了!” 钱澜迅速跳入最后一排的空箱中藏好,听着外面石门被打开,来人不断走近,听声音差不多有七八人。 钱澜静静趴在箱子里,竭力放平呼吸,只听见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响起,“先生您看,这就是我们的种子库,绝对安全,绝对保险!” “如果真安全又保险,我就不会在这里了。”钱澜默默翻了个白眼,无声的拆台。 另一个有点油腻的声音说道:“种子库非常不错,我们看到了贵方的诚意,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想神圣的高山一样坚固!” “必须必须,伟大的草原精灵也会祝福我们的合作……” 钱澜听着外面两人语调怪异的相互吹捧,心底的紧张逐渐消减。突然外面的脚步声一滞,有人问道“在我们来之前,有人动过货物吗?” “肯定没有,您几位是第一批进入的客人,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知道种子库的位置。” “那这个箱子怎么被打开了?肯定有人来过,而且,他估计还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钱澜的心脏骤然一缩“完了”他暗道,“肯定是那个箱子没关严,我真是……”他想不下去了,因为外边的脚步声停在了藏身的这一排木箱之前。 “我猜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一定藏在这些箱子里,让我们来找找你在哪里吧。” 听着一个个箱子被掀开,钱澜的神经崩到了极点。 “要不直接冲出去吧,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正想着,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钱澜藏身的箱子的面前,钱澜深吸一口气,猛然掀开箱盖一跃而起,手中的匕首瞬间插入箱边人的脖颈。 钱澜抬眼看向来人,是一个蛮族人带着三四个一看就不是本地的卷毛,身后还跟着几个全副武装的铁甲护卫,一行人好像被这突然暴起惊到了,半晌没动。 还是为首的卷毛先动起来,指着钱澜抖着手指喊了好几句叽里咕噜的话,其他几个卷毛也跟着叫了起来。 钱澜握紧匕首,微弯下腰,眼神锐利的盯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同时观察着地形,计划逃跑路线。 在几个卷毛的叫嚷声中,他们身后的铁甲卫士动了,钱澜摆好架势,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几个卫士身手敏捷的把持配剑,冲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几个卷毛联通那个蛮族死死摁在地上。 嗯?好像不对吧! 卷毛和蛮子傻眼了,钱澜也傻眼了。 “不,不是,他们不应该冲过来和我打一架吗?”钱澜一脸懵逼的站在箱子里,眨巴着大眼睛。 为首的卫士挥手让手下将卷毛几个绑好带走,自己走向钱澜。 在和钱澜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摘下面罩,露出了熟悉的冷脸。 赵毓晖手指勾着面罩,双臂抱胸,冷笑一声道:“陛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才过了多久就认不得我了?” 第6章 准备南下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看着眼前几乎石化的少年,赵毓晖自动给他配上了滚动字幕。 钱澜也回过神来,看那冷脸暗道不好。 “砰”一声,匕首被扔掉了地上,刚才还浑身紧绷的少年身体瞬间软了下来,一个跨步扑倒了赵毓晖身上,没骨头似的一挂,脑袋在她的颈窝轻轻拱了两下。 “姐,我害怕……” 这个年纪的男孩是有些份量的,赵毓晖好像被曾经大学寝室楼下的猫咪半挂车撞了一下,差点没接住人,看着钱澜乱糟糟的脑瓜顶,她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完蛋,我还真吃这一套!” 她深吸一口气在钱澜腰侧掴了一下,“多大了还来这一套,赶快起来讲讲这咋回事。” 钱澜知道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连忙爬起来站好,捡起地上的匕首,拍拍身上的灰,拉着赵毓晖来到一溜箱子前,扒拉开刚刚害他暴露的大木箱子,说道:“我刚进来时撬开过几个木箱,里面都放的是这种物件,只是长短大小有所不同,刚才听那卷毛的语气,这些东西对他们应该很是重要。” 赵毓晖用指尖一挑,掀开盖子箱子里的布巾,看清里面东西都瞬间,脸上的冷酷表情差点碎掉,只觉得满脑袋的神经都在疯狂乱扭。 “不是,这对吗?洋人都造出来火器了?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进化了!” 赵毓晖很想尖叫,但是显然不可能,这太OOC了,她尽力稳住有点抖的手指,拿起一个来仔细观察。 这个火器和后世的“真理”有些像似,但更像是早期的火铳,管身下安装了木制手柄便于抓握,但还好只是基础的前堂加药室,尾銎的结构,射程不远,弹药装填也极为耗时,但是在这个冷兵器时代,火药的爆炸声一响,哪怕射程只有一百米,也是极为恐怖的。 事不宜迟,赵毓晖立刻叫来了余霄和杨二,“余霄,你带人把这里的东西清点一边,不可有遗漏,杨二,你现在就回营带人来把清点好的东西全都搬回去,一块木板也不能漏,快去。” “末将领命!”两人应声而去。 “至于你,”赵毓晖转过身来,钱澜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这次算你功过相抵,就不和你算账了,赶紧回去待好,安分点别再给我惹事。”说着在钱澜额头上用力一弹,向出口走去。 钱澜顺势向后一仰,揉着额头赶忙追上。 傍晚,西北大营。 主帐里依然亮着,钱澜拎着一个小食盒掀开了主帐的门帘。 赵毓晖背向大门站在沙盘前,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微缩地貌,听见响动转身抬眼看向来人。看清来的是钱澜,表情和缓下来,伸手招呼他上前。 钱澜将食盒放在小案上,也凑到了沙盘旁边。沙盘边上立着一盏落地灯,琉璃外罩包裹着火星,样式简单却不知比普通拉住亮出多少。这正是科研院前些年整出来的新物件。 明亮的灯光在赵毓晖脸上打出浓厚的阴影,五年过去,时间和经历渐渐改变着她的气质,初到这个世界的青涩无助已经不见,漂亮的凤眼中更多的是无数明争暗斗后沉淀下来的稳重以及两年驻守边关打磨出的锐利。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沙盘,光影交错间自带一股近乎冷漠的气质。 钱澜一瞬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盯着赵毓晖的侧脸出了神。赵毓晖感觉到他的呆滞,扭头皱眉道:“在这儿愣着干嘛?这么晚了没事干还不去睡觉。”钱澜回过神来,干咳一声掩盖自己的走神,说道:“见你还没睡,就像我来看看,要不吃点宵夜休息一下吧。” 赵毓晖看着把食盒中点心一样一样往外摆的钱澜,莫名觉得这孩子的背影十分贤惠。她晃到小桌前坐下,牛肉烧饼的味道直接冲进鼻腔,也不说别的,瞬间开启扫荡模式。 碗碟见底,赵毓晖舒服了。“果然饥饿回影响人的心情,饭这东西真不能不吃。”她在心里暗道。一旁钱澜收拾好了碗筷,看赵毓晖脸色不错,开口道:“毓晖姐,是那些人交代了什么吗?” 见他这么问,赵毓晖说道:“这次你立大功了,还好发现的早。那箱子里的是火器,威力极大,明天给你演示看看。这批火器就是那群卷毛的洋鬼子从海外运来的,这群洋人和蛮族已经勾结在一起快半年了,西北大营居然没有发现一点迹象,要不是你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秘密基地,估计他们拿着火器轰上门了我们才知道。” 赵毓晖说着就觉得火气直冒,叹口气接着说:“目前所知这些洋人是从江南北上的,估计江南地区早已有人和他们勾结,我们也不能再等了。” 钱澜问道:“你是不是准备南下了?” 赵毓晖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正想随便搪塞两句,转头看见少年严肃又带着执着的眼神,跑火车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弯又被咽了回去,回道:“这事还没定呢,还要仔细商议,具体如何等回京再说。” 七日后 钱澜骑着马停在西北大营前,身后平乐和随安带着一众护卫安静等着。 “她真不来送送我吗?”钱澜看着来相送的几位将军,为首的杨将军偏头假咳一声,拱手道:“陛下快些启程吧,时候不早了。”钱澜听后,依旧死死盯着大门,除了吹起的沙尘,连只虫子都没有。 钱澜落寞的垂下脑袋,调转马头。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猛地回头,就看见赵毓晖骑着一匹黑马,天青色的束袖衣袍被跑马带起的风扬起,看着扭着头坐在马上的钱澜笑得漫不经心,弯起的嘴角像一把钩子,轻易撩拨少年的心。 赵毓晖纵马经过钱澜身边,在他面前伸手打了个响指,说道:“还愣神,走了。” 钱澜反应过来,眼中的落寞瞬间转为惊喜,猛拉缰绳,一夹马腹就追了上去。 三月,京城。 对于赵毓晖来说,放学和下班是她最爱干的事,换算到现在,下朝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但是不管在哪个朝代,加班都是不可避免的。 御书房里,赵毓晖和钱澜并排坐在上首,下面站着四位老熟人。帝师米老先生,科研院院长汪理,老将军杜谈,以及亲兵首领余霄。 余霄和汪理默默的缩在最后的角落里,等待着面前两位老人爆发出激烈的谏言。因为刚刚赵毓晖宣布了她的决定,微服南下,亲自去探一探那洋鬼子到底想干什么。让人没想到的是,这次她居然主动说要带上钱澜。 钱澜完全没想到,在赵毓晖说出准备南下的时候,怎么不被发现偷偷跟上他都想好了。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米程林,杜谈两位老先生居然也不反对。这回赵毓晖都奇了,问道:“两位不反对我带着陛下南下?” 两人对视一眼,米老先生说道:“为何要拦?此时事关重大,娘娘南下是必然之事。如果您走了,谁还拦得住陛下啊。与其让他偷偷溜出去,还不如直接带上来的安全。” 赵毓晖好笑的看了钱澜一眼,小皇帝表面镇定说着:“老师别打趣朕了,邀您前来是商量正事的。”背地里耳根子早红了一片。 杜将军笑着上前,说道:“米老说的是有几分道理,老夫觉得我们与娘娘应当是想到了一处。皇宫之上天空也只有四方大小,想要收复失地,复我国威,怎么只局限于宫墙之中。听夫子讲再多的文章,不如走近巷里田间。在武场上练再久的剑,不如走上阵前亲自迎敌。有些经验不亲自体会是得不到的。所以,我们也觉得陛下应当亲自出去看看,我们要收回的领土,到底是什么样子。” 两月后,帝后秘密南下。 驿道旁的茶馆今天依旧热闹,两位年轻公子带着四名小厮走了进来。掌柜打眼一看,好家伙,这一身可不便宜。立刻扔下算盘转出柜台迎了上来。 “几位要来点什么,唉,这边请。”掌柜的把几位引到桌边坐下。 为首一位公子抛给掌柜一块碎银,说道:“一壶好茶,其他的你看着上。” “好嘞!”掌柜招呼着伙计风风火火的离开。 这六人正事赵毓晖一行。为了方便行动,赵毓晖只带了余霄和杨帆,钱澜则带了平乐随安两人。 几人安置好包裹,随安低声问道:“公子,咱们还要走多久啊?还有那啥,您为啥要和陛下扮成兄弟,直接夫妻出行不好吗?这不照样不会招人注意。” 赵毓晖向窗外看了一眼,回道:“快到了,前面不远就是扬州城了。都说要烟花三月下扬州,咱们晚了两个月,应当是无碍的。” 至于为什莫不直接扮成夫妻。钱澜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赵毓晖是这样回答的。 “就你这小摸样,一看就是个小孩,就算是大户人家也没有这么早娶妻的。而且一看我就比你大出不止一点,向人解释又是一番口舌,而且不得不说,有时男子的身份行动起来更方便些。” 听过这番回答,钱澜蹲在墙角忧郁了好久,等到蘑菇都快长出来了,才被赵毓晖用萝卜糕哄了回去。 几人正喝茶休息着,就听见身后一大爷粗声粗气的说道:“要说当今这扬州城啊,陈大老爷认第二,可就没人敢当第一了。这回他家大孙子满月,听说要大摆流水席半个月,全城同庆。咱们也是沾到光啦!”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接道:“就是,听说这次陈老爷可请来了一位贵客,我家婆娘在城里开了一家糕饼铺子,前几日陈家来人,说要一种鸡蛋做的糕点来招待客人,哎呦,你是不知道他们定了多少,这不,我都赶回来帮忙了。” “你们说的这都没意思,我这里可有劲爆的消息要不要听?要说这陈家,他家大姑娘不说,找了个赘婿日子过得安稳,这次满月酒就是她家小儿子的。又说还得是他家二姑娘,长得芙蓉出水,那叫一个漂亮啊。但这姑娘脑子有点轴,偏偏看上一个一穷二白的小混混,嘿,那混混天天叫着什么。哎呀莫欺少年穷,迟早有一天我将俯视你们所有人,把你们都踩在脚下。就这,把陈二小姐迷得神魂颠倒,最后你们猜怎莫召。” 那人停顿一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旁边人急了。连连催促道:“哎呀,你快说,你快说。”赵毓晖一行人也被刚才的八卦吸引,等待着他的下文。 那人四下一看,很满意自己的影响力。接着说道:“猜不到吧,陈二小姐居然和那小混混私奔了!说是私奔,也不准确,应该是那小混混说要去大展宏图,二小姐不顾劝阻偏要同往。据说这两天二小姐要带着小混混回来,还说是要来提亲的。我觉得陈老爷这不得气死。估计二小姐也是想借着小侄子满月办喜事老爷子高兴,把这事给混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说罢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听完这人的八卦,茶馆众人纷纷开始讨论自己知道的秘闻。平乐随安也是一脸震惊混杂着兴奋,很典型的吃瓜上头的症状。 赵毓晖也震惊,不过她注意到的是,这个小混混的经历,怎么和原书的龙傲天男主顾天一摸一样。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快忘记这里是书中世界了,猛地听见这熟悉的经历一时有些怔愣。 钱澜察觉到了赵毓晖的不对,悄悄挪到她边上,拉着她的衣袖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赵毓晖回过神来,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只端起茶杯浅抿一口。 几人歇了半晌,又听了一耳朵八卦,也都回复了体力,便拿起行李再次上路。不过多久,扬州城门便出现再来眼前。 江南不愧是富庶之地,贩夫走卒沿街叫卖,街上百姓来往不断,打眼一看一片新荣。 几人来到里城中心较近的一座客栈,刚踏进去,老板就热情的迎了上来,“几位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啊?” 赵毓晖回道:“住店,来几间上房。” 老板说道:“客官是这样的,各位应该有所耳闻,扬州陈老爷这几日要给大孙子办满月,亲朋好友来了不知道多少,这客栈呐几乎都被住满了,小店也只剩三间上房,几位如果不介意,两位一间如何。” 赵毓晖略微思索一下,看其他人没有意见,便点头答应了。老板立刻吆喝着:“天字甲乙丙有客入住,几位移步楼上。”说着带领几人来到了三楼。 整个三楼只有这天字三间房,见余霄四人非常自觉的分好了组,赵毓晖说道:“决定好咋住了就快点回去休息吧,赶路也确实耗力,别耽误了接下来的安排。”说罢拍拍钱澜的肩膀,带着他走进了甲号房间。 这房间确实不错,对得起它的价格。书房,茶室,浴室一应俱全。钱澜走进里间,看见只有一张大床时不自觉轻咳一声,耳尖微微发红。 “唉,只有一张床啊。”赵毓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钱澜被下了一跳,有些无措的假装整理了一下衣袖。 赵毓晖没注意到他的尴尬,绕道床边说道:“那咋办?只能跟我一个床了。我记得你小时候老喜欢踢被子,还到处乱滚。不知道现在咋样。” 钱澜这下整个耳朵都红了,有点着急的说道:“姐你别说了,我都长大了,你老这样不好。” 赵毓晖看他着急,嘴又开始犯欠,“那好吧,不愿意跟我睡就打地铺吧,孩子长大咋还面皮变薄了呢。”说着扔给钱澜一个枕头,转身坐在床沿上,双臂向后撑着身体,勾着嘴角看少年立在那里,抱着枕头烧成一把火炬。 逗了半天孩子,赵某人终于良心发现了,站起来拍拍还和一根杆一样的钱澜,说道:“行了行了,别闹了,都快洗洗睡吧,昂。”说着,丝滑转身,溜入浴室。 钱澜:“……”到底是谁在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