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回溯后他看得见我》 第1章 第1章 你们真是有病 “你们真是有病。” 角落的声音突兀响起,打破墓园里空无一人的宁静。 太阳渐渐西沉,如血的残阳将整个墓地染成一片暗红色。 风在墓园里肆意穿梭,发出呜哗的声响,仿佛来自人声的召唤,令人毛骨悚然。 “啵”地清脆一响。 沈博拔开瓶塞,扬手把整瓶酒横倒在两座相依的碑前。 每年的今天,他都带着自家老爸酿的酒过来和他们尝尝醇度。 听老爸讲,这酒是当年得知怀上他时开始酿的男儿红,足足酿了好几大坛,原是等他结婚时,作为聘礼送给那位至今素未谋面的儿媳的。 这酒,老爸自己从未动过,这些年里,也唯有见他们,才舍得让他装两瓶。 倒完,沈博又拿起一瓶酒自顾自地喝着。 这片墓园里,大多墓碑都是统一的样式与尺寸,按固定的间隔与行列排开,规整得像一张严丝合缝的网格。 唯独角落里的两座碑,间隔不过一拳宽窄,连碑座都是合二为一的大小,仿佛生来便该依偎在一起。 这是当年沈博耗尽心思,软磨硬泡又不惜忍痛割爱砸下重金,才让墓园老板松下口答应的设计要求。 沈博蹲在碑前,几度张口闭合。 片刻后,他仰头饮一大口酒,嘴里叨叨絮絮一如既往,“你们真的是有病。” “三年屡屡碰面,说过的话都没我手指多,最后却同年同月同日死葬在一起。” “真的是,在阳间不说话,我看你们下地府能说几句,真是有病!” 兴许是气急了,沈博脖子青筋突起,而后语气不善又添一句,“一个有脑子没智慧,一个有嘴却是哑巴。” “算了,早死早超生,下辈子做你们小辈,你们伺候我给我钱花就行。”沈博收拾挎包站起身来,反手把包甩在肩后,嘟囔一句便离去。 墓碑在最末的位置,他很快就走出墓园。 墓园建在山上,通往道路有段陡峭的山路,前些年才改造成长阶梯。 沈博脚步轻盈,刚下一段台阶,视线落在前方。 远远地,瞧见一个身着黑蓝色衣服,戴着帽子的的人坐在台阶上。 那人背坐着,穿着严实分辨不出男女。 他收回视线,步伐不停。 风停,四周寂静。 “哎小哥巧啊。” 沈博被拦住去路,他侧身打量着眼前人。 “算姻缘吗,二十块钱一次。”她上下将他扫视一番。 近距离才发现,她把头发全部盘进帽子里,脸上满是岁月纹痕。 他记得来时,她并不在这。准确来说,他来思园的每一次都从未见过她。 难道生意这么难做,都要跑到墓地边赚钱?沈博挠挠头想,弯腰半蹲下来。 算命大妈旁转手里的木珠,“那就算个姻缘了?” “行。”单身二十八年的沈博,也确实好奇自己的老伴何时到。 “姓名,生辰八字,属相。”算命大妈不紧不慢地转着手里的珠子,语气平稳。 “沈博,04年三月初六早上十点四十八分,岭江人民医院生的,属猴,单身至今。”沈博一五一十报着。 算命大妈抬眼扫过他的脸,盘珠的手猛地停下,砸砸嘴,“长得挺周正的,怎么还是只单身狗?”说完便闭上眼,指尖轻轻相触,像是在掐算什么。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沈博刚要反驳,见她已然闭目,那口气硬生生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半响,总算等她睁眼,他刚松口气开口,“不是,算命大妈......” 话还没说完被打断。 方才还带笑的脸倏地变严肃,语气也重了,“叫我算命大师。” “哦。”沈博被她这凶巴巴的样子一唬,刚攒的那点反驳一下烟气云散。 “挺巧的,你的正缘不就来了。28岁你会跟有缘人成婚,性子跟你倒是合拍。”大师慢悠悠道。 沈博脸上浮出“花二十块我听你瞎讲”的表情,唇笑眼不笑地说:“我今年28岁呢算命大师。” “你不是刚过生日没多久吗,今天才六月份,还有半年,不急。”算命大妈说得云淡风轻,手里的珠子又转了起来。 “呵呵。”沈博干笑两声,掏出手机扫码付钱。 心里直犯嘀咕:你告诉我,跟个素不相识的人,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相爱结婚,半年就搞?疯了才信!这能是什么正经婚姻? 他按下付款键,连连摇头。 花二十给我单身二十八年要个预言结局,不亏。哪怕是假的,但起码乐呵。 “讲真的,我算命很准,五星好评的特多。” 许是见他满脸写着“不信”,算命大妈急切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越说越像胡吹。沈博刚准备起身,就被她拉住,“给个机会嘛,我还会算别的,不要钱。” 他本想站起来就走,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想算的,也不想讨乐。 可抬眼瞬间,目光渐渐凝聚。 片刻后,他重新蹲下,方才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彻底敛去,神色变得格外郑重,嘴唇动了动,瞬间又抿成一条紧绷的缝,面色难耐。 沈博的视线在她脸上游移数秒,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涩意,“你能算......两个不相干的已故之人的命数吗?算命大师。” “我想看看,他们下辈子能不能有点交情。”话一出口,沈博觉得自己怕不是真有点病,竟然在这儿做白日梦。 没料到算命大师听完眼睛一亮,“啪”地一拍大腿,说:“你说巧不巧,我还真会算这个,就是从来没有人找我算过,来来来,说说他们的情况。” 沉默了许久,沈博才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付延铄,男,2004年1月3日生,属猴。”顿了顿,接着说,“岑念兹,女,2004年4月20日生,也属猴。” “两人都走于2022年6月1日。” “他们有什么......”算命大师本想问“有什么关系”,想起他刚说的“不相干”,立刻转了口,“有过什么交集吗?” “或许是真没有缘分吧,高中三年同班同学,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沈博低下头,嘴角牵起一抹无声的笑,“他说,或许她连他的脸和名字都对不上。” 算命大师点点头,闭上眼睛,指尖开始快速掐算。 许久没有回忆过高中时的付延铄与她了,刚说出口,那些尘封多年的高中记忆忽然翻涌上来,时隔多年还是历历在目。 良久,算命大师轻轻拂了下袖口,睁眼道:“他们并非无缘之人。至于两个人的未来有没有对方,还是要看他们的造化,一切顺其自然,强求不来。”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沈博松下紧绷的肩,轻叹了口气,“你这讲了什么啊?” “别沮丧。”算命大师把两手往袖子里一揣,微笑着说,“两人能遇见就是缘分。他们俩都还年轻,未来那么长,谁都说不准。” “你要信,能遇见的都是命数,自有它的道理。” 沈博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绕圈圈的文字令吗?” “命数终究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偶尔偏离轨道也正常,交给他们自己就好。”算命大师看着他,眼神忽然认真起来,“你要相信他们。” 他该相信的,但现实明明都指向不可能。 沈博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和算命大师答谢后转身顺着楼梯往下走。 “你这儿能算死后的事吗?”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 沈博回过头看了一眼。他才下几级台阶,这生意就接上了? “能能能!”算命大妈溢出脸的笑容实在难以忽视,还转头看了不远处的沈博一眼,“真是巧啊。” 又是这套官方的说辞开场,沈博对她的“信誉值”瞬间跌倒了负数。 他下意识地扫了眼那个男人。 不怪他有什么偏见,只是对方的特点明显得过于引人注目。 短袖下垂落着的手臂,手腕以下空空荡荡掌。 宽松的工装裤也遮不住明显的0型腿。 或许是他看得太久,男人突然皱起眉,转过头狠狠瞪着他。 被抓包的瞬间,沈博若无其事般地移开视线,快步走开。 本章内含有不专业术语,请勿深究,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你们真是有病 第2章 第2章 透明人 “什么妖魔鬼怪都给我离岑念兹远远的,通通滚开!不要过来,晦气霉运全散尽,保佑我们岑念兹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的长大 ......” 四周余音绕耳拉扯着大脑,脸上冰凉的水渍感仿佛置身梦境。 岑念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中见一只手在自己的脸庞游走,脸上湿润的触感愈发清晰,连绵不断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依旧不停。 许秦一手端着白瓷碗,一手往碗里蘸水朝她脸上抹,嘴里念着话,如同做法般。 细碎的祷词像蛛丝般缠上神经,眼前这一幕瞬间让岑念兹清醒,睁大双眼盯着她,表情有些木讷,“妈?” 许秦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倏地加快,语速也跟着急起来,“列祖列宗在上,我们家念兹心善开朗从没做过坏事,就是胆小点,从没给列祖列宗丢过脸。希望各位祖先们保佑岑念兹,帮帮小辈驱驱邪、除除魔......” “这是什么?”岑念兹坐起身,朝她碗里那深褐色的水瞥去。 “柚子叶水,驱魔驱邪用的。”许秦把碗搁在床头柜上,伸手掀她的被子,“快下来,洗洗手。 岑念兹顶着一脸带着药味的水渍走到卫生间,看着许秦把一锅放凉的柚子叶水往她手上浇。 “前几天就看你闷闷沉沉的,做事也迟钝,不是磕到脑袋就是撞到膝盖,魂不守舍的。”许秦把剩下的倒进浴缸,又去衣柜翻了套睡衣放在置衣架上,“最后洗洗就好了,明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岑念兹抬眸,从镜子里望着站在她身后的妈妈。 许秦向来强悍,当年为了早产的她剖腹产,疼得脸色发白都没掉过泪,她说:“我的小宝贝终于来到这个世上了该高兴”。 可那一次,岑念兹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妈妈和爸爸的声音渐渐入耳,意识才慢慢散去。 那些嚎啕大哭哽咽渐行渐远,她觉得能安息。 “咔哒”,浴室门从里面被打开。 岑念兹带着一身柚子叶的湿气出来,湿漉漉的脚踩着拖鞋,走一步便发出发出“吱呀”一声声响。她拿起书桌上的台历,指尖划过日期,才清晰感知今天不是梦境。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2022年6月1日傍晚,她死了。而此刻,傍晚时分,她竟又站在了这里。 只是台历上的数字刺得她眼疼:5月25号。离她“死亡”只剩一周时间。 岑念兹倒在被褥里,枕着火烈鸟抱枕,右手无意识地绕着抱枕的长腿打转。 为什么是回到这个时候?七天里,她能改变什么?那个奸犯的踪迹,她一无所知,就连模样脑子也是一片模糊,说不个所以然来。 5 5月25号她回来了,想到七天后的结局,恐惧像湖水般漫上来,这种预知死期的滋味,实在太糟了。 眼眶隐隐发烫,她用力眨了眨眼。 “念兹,岑念兹?”房间外传过来呼唤。 岑念兹迅速起身跑出去,“爸?你回来啦。” “哎,跑这么急。”岑天正在玄关换拖鞋,闻声抬起头咧嘴笑,“好点没?” “好很多了,你买了什么?”岑念兹瞥见地上那个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 “回来遇到你黄阿姨,她给的,跟她打个招呼不?人还没进门呢。”岑天说着打开门。 岑念兹探头朝外看向隔壁门,果然见到黄阿姨在楼道打电话,手里还捏着钥匙。 “岑天你嘟囔啥呢?在外面听你一直在讲话。”黄阿姨挂了电话,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头看过来。 岑念兹笑着挥挥手,“黄阿......” “哎?念兹没回来吗?刚就听你喊念兹,我今天都没看见她上下学,还有点不习惯。”黄阿姨匆匆进门,“不和你说了,我儿子等会还要上补习班,我得赶紧做饭。” 话音刚落,门也跟着关上。 岑念兹的手僵在半空,笑容像是被冻住,大脑里的思绪疯狂乱撞,怎么也抓不住黄阿姨话里的逻辑。 她明明就站在这里,黄阿姨怎么会看不见? “说啥呢?”岑天关上门,却被岑念兹一手隔开,“岑念兹?去哪里,你妈妈马上做好饭了。” “五分钟就回来!”岑念兹丢下这句话,转身冲下楼梯。 刚踩在一楼的水泥地上,双脚愈发软绵绵,差点站不住脚。 “别跑!” 一个小男孩猛地冲过来,刹不住脚摔倒在地上,正好撞在她的脚上,岑念兹被他带得踉跄倒地,尾椎骨传来一阵锐痛。 她吸了口气,伸手去拉小男孩纤细的手腕起身,却怎么也握不起。 岑念兹怔住,而后又用双手去拉,毫无反应。 明明握在手上的肉感真真切切,但小男孩丝毫无感。 “你这孩子!快起来,这么猛冲的等会撞到人怎么办?”一个女人走过来,径直拉起小男孩进去按电梯,仿佛完全没看见地上的岑念兹。 这个阿姨岑念兹见过几次,就住她楼上。 看着他们的反应,一个荒谬的念头窜出来:他们好像真的看不到自己,难道我变成了透明人? 可刚才,她明明能触碰到小男孩的身体...... 电梯门打开了,岑念兹跟进电梯。 她伸手摁亮8楼的按键,转头观察那对母子。 两人眼皮都没抬,仿佛那亮起的数字凭空出现。15个数字亮起两个,他们应该只能看到一个。 她在女人面前挥了挥手,甚至捏了捏小男孩的脸,两人依旧毫无反应。 “打你屁屁咯?”岑念兹蹲在小男孩身前,手绕在他身后轻轻一拍。 小男孩没有哭,身体也没因那点力道而前倾。 岑念兹双手抱臂靠在壁上,透过镜子看到电梯内跳动的数字。 她伸出手摸向女人的皮包,眼睛紧盯着她的脸,故意提高声音,“偷钱咯偷钱咯?” “哇阿姨你好多钱啊,这一百五十的都拿走了哈?”她拉开皮包拉链摸出钱包打开,“身份证也偷了哦,补办起来很麻烦的哦。” “叮——”电梯到了。 女人拉着小男孩走出去,岑念兹心一紧,慌忙把钱包塞回去。 直到他们关上门,她才停止变成透明人的验证。 就算是测试,当“小偷”还是会让她心跳加速。 她重新摁亮电梯,门开的刹那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摁了8楼,电梯却没在8楼停下。 直到乘着电梯回到家里,岑念兹才慢慢理清,或许有别人在时,自己做的事情不算数,只有独自一人才可以。 “刚刚跑去哪儿了?就等你开饭。”她刚敲了下门,许秦就打开了门。 看见到爸妈站在门口瞬间,岑念兹鼻子一酸,猛地扑过去搂住两人的脖子。 “不委屈啊不委屈。”许秦轻轻拍着她的背,低语。 他们不明白发生什么,却永远会无条件接住她的情绪。岑念兹心里的酸涩感一下消散。 就算全世界都看不见她的存在,只要爸爸妈妈能看见就够了。 清晨六点。 许秦准时敲响房门,“岑念兹,起床了。” 半响,床上传来闷闷的一声,“这就起。” “快点,时间不等人。” 岑念兹迷迷糊糊地挤牙膏,看着镜中里的自己,还好,还在。可下一秒,大脑就像被按下关机键,只剩手在机械地动作。 高考,死亡。 为什么两件事同时发生。 先解决奸犯的事?那就会耽误高考,学业事业全偏离轨道。 先高考?等考完,人也没了,更别提什么学业事业。 要是解决完奸犯的事却没考上大学,爸妈怕是要轮番拷问,搞不好还得吃顿“柳条焖猪肉”。 要不告诉爸妈6月1发生的事吧。 算了。爸妈或许会信,可外人肯定觉得他们全家疯了,毕竟现在,她是个透明人。 对了,都成透明人了,还要上什么学? 这么一想,岑念兹漱完口就躺回床上继续睡回笼觉。 可刚躺下半分钟,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岑念兹?!十分钟过去了还不出来?你要迟到了知不知道。”许秦叉着腰站在门口,气势汹汹。 “走走走,吃早饭去!”岑念兹鲤鱼打挺跳起来,笑眯眯地推着她往外走。 差点忘了,爸妈看得见她。保险起见,就算是透明人,这学她还是去吧。 按照正常事态发生,昨天上午岑念兹在学校身体不适,下午请假回家。 而刚好她回来,竟变成了透明人。 在这个世界里,她仍真实存在,却唯独父母可见,旁人既看不见也触不到她。 而她虽能触碰物体,却无法改变事态走向,这种诡异的状态,让岑念兹困惑不已。 她漫不经心地穿过穿着蓝领白校服的人群——本该沉浸于属于她的青春热闹,此刻却像隔着层玻璃。 直到人群间隙中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猛地顿住脚步,垂在裤缝边的双手慢慢蜷缩着。 须臾,她低下头,抬手抵在上扬的嘴唇上。 砰砰直跳的心脏仿佛带电般直窜四肢,岑念兹紧盯着前方钻进人群,渐渐靠近那个身影。 在还差两步就能伸手的距离,她猛地停下,改成漫步跟在身后,目光始终没落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无停顿犹豫,看似突然,却精准地拿捏角度和速度,娴熟若刻入本能。 等上到班级时,岑念兹靠在门外,才觉得身上的热度慢慢退了些。 她侧身透过窗户,视线落在第二组最后的位置。 片刻后,她轻呼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彼时,预备铃尖锐地充斥着教室,一个人从她身后经过,一阵微风拂过她的衣袖。 岑念兹抬头,感觉到对方落在身上的视线,等她看过去,他已经径直走到了后排。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训斥声伴随在身后。 “沈博,你又踩点到,什么时候能早点来?”班主任“老吴头”端着保温杯,腋下夹着本语文书走上讲台,“都快高考了,还没点时间观念。” 熟悉的感觉渐渐映入脑海。 她记得高一时,班里同学私下总喜欢叫吴老师“老秃头”。 字面意思,吴老师已接近退休年纪,相比在校老师他是偏大些,许是带的学生都比较调皮又操碎心,头顶已成“地中海”的模样。 人真的不能常在背后说他坏话,没多久吴老师就发现了,于是便有了吴老头的名号。 “吴老师,这叫时间观念强,不多不少正好。”沈博嘴里嚼着面包,含混不清地回话。 岑念兹抬眼望去,视线本该看正在说话的沈博身上,却毫无征兆和付延铄视线交汇。 “砰砰、砰砰、砰砰......” 心跳似乎要捶破胸膛般,有力而响亮。 熟悉的脸庞涌上前,回忆突然闪了帧。 岑念兹微微笑着,他似乎没有变化。 付延铄靠在椅背上,一手压在课桌上的语文课本上,手指蜷缩着,另一只手被课桌阻挡住,想来是搁在大腿上。 他望过来的眼睛大而圆,浓眉高鼻脸立体而深邃,微翘的发丝自然垂落在额前,为硬朗轮廓添了几分随性。 岑念兹总觉得他的长相带着奇妙的反差。微卷的发丝自带蓬松感,眉骨立体眼窝深,西式大双眼皮褶皱清晰,看人时眸光似 含深情,透着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偏偏配着高挺的鼻梁与利落的下颚线,不笑时冷峻严肃的气场自带距离感。 可爱与棱角在他脸上交织出分明的少年气,这般独特的模样,着实叫人过目难忘。 眸光相撞的瞬间,岑念兹眼眸倏地移到别处。 她缓缓走进教室,在心里反复打气:我现在是透明人,他看不见,看不见。 靠墙的角落空着一个位置,那是她离世前的座位,没想到桌椅没有被搬走。 岑念兹重新坐回位置上,卸下书包掏出语文课本。 早读课,朗朗书声如期回响教室。 霎那间,岑念兹觉得一切如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是平常那样。 以前的早读课,她总不想开口,为了掩耳盗铃,她朗读的声音都无比细小,其实不过是动动嘴皮。 她的同桌也开不了口,更并不喜欢早读,这时候总在偷偷吃早餐。 岑念兹侧目看向宁柚。细小的朗读声清晰入耳,不禁有些惊讶,她弯腰侧身往她的抽屉一探。 果不其然,空空如也。看来是早餐吃完没事干,才乖乖读书的,还以为她转性了。 早读后是数学课。岑念兹实在不懂,教务主任怎么会这样安排课表,偏要在脑子最混沌的时候,上最烧脑的课。 她的数学不好,向来在及格线上徘徊,怎么都提不上去,想学却又学不会。撑着脑袋听了半节课,依旧是半懵半懂的状态。 她换了只手继续支着脑袋,转头,视线扫过旁边。 付延铄正握着笔,笔尖唰唰地在试卷上舞动。 岑念兹不由坐直了些。他成绩极好,每科都拔尖,尤其钟爱物理。 每次大家都听得一脸懵时,唯独他在奋笔疾书,不禁勾起她的好奇心。 她搬着自己的椅子,穿过第三组同学的座位,悄悄走到他身旁,轻轻放下椅子,岑念兹双手交握着手臂支在他书桌边,不经意抬眼注视着他,抿了抿唇,才看向他的试卷。 果然,桌上摆着的是物理试卷。她记得这是老师要求后天交的卷子。 岑念兹抬眸见他的专心。 电磁学总是更受他的专注。 即便在数学课上。 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渐渐游走,最后低垂着眼落在某一处定住了。 近距离看,他不笑的时候其实并不难接近,反倒透着点温和。 岑念兹看得有些出神。他的唇形很独特,上薄下厚,带着光泽的下唇显得肉嘟嘟的。 她这才想起,刚才他刚喝过水,被水浸润过的嘴唇,看着更显眼了。 他紧密的唇线微微动了动,岑念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慌乱把头埋进臂弯,闭上眼呼气。 太明目张胆了,即便知道他看不见,还是忍不住紧张,看来她还没适应透明人的身份。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紧张也可以理解的吧。岑念兹捂着凶猛跳动的心脏,暗暗安慰自己。 或许,变成透明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臂弯里露出眼睛,耳边清晰地传来笔尖贴着课桌的写字声。 她没有起身,就保持着枕在手臂上的姿势,睁眼看着。 映入眼帘的是付延铄的胸膛,只一眼,岑念兹就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垂下眼,身体瞬间僵住,热意隐隐从耳根漫上来。 她知道这时候该立刻马上移开视线,可透明人的身份给了她莫名的勇气,竟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 夏天的炎热让每个人身上都渗出薄汗,头顶的吊扇吱呀转动,吹出来的风带着温热,根本驱不散暑气。 学校的校服料子薄而透,付延铄胸前的布料被汗水浸湿,胸膛的轮廓一览无余,一直绵延到腹部。 那线条流畅又充满力量感的沟壑的肉色肌肤,让岑念兹的目光怎么也挪不开。 才早上第一节课,怎么流了那么多汗。 她伸手摸向裤兜,掏出一条汗巾。 学校没装空调,夏天温度越来越高,许秦每天早上都会给她备一条,让她出汗时用。 岑念兹抿唇,伸手轻轻把汗巾盖在付延铄的腹部。 她的手搭在汗巾上,能感受到掌心下紧实的质感,随着他呼吸间微微带动腹部起伏。她悄悄抬起指尖,在上面轻轻拍了拍,眸子流转在他的胸口。 片刻后,似乎鼓足了毕生勇气,岑念兹曲起手臂,头枕在手腕上,搭在他腹部的手探出食指,轻轻点在付延铄湿润的胸膛上。动作很轻,指腹只触到单薄的布料。 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肌肤了。 岑念兹的指尖又动了动,戳了戳那结实的胸肌。 倏地,不知有什么东西一下从指腹下滑过,她的手腕突然被攥住。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清晰地响在耳边。 “岑念兹?” “嗒、嗒、嗒、嗒、嗒......” 他手腕上钟表的秒针走动声回荡在两人之间,一时没有人的说话声。 在那道声音响起的瞬间,岑念兹就迅速低头想抽回手。 可手腕上的阻力让她顿时生出冷汗。 她全身松软下来,仿佛只卸了气的气球,不知道随时会飘落在哪。 她猛地直起身抬头,付延铄的直视让她下意识撇开眼。 半响,她面朝他。 他转头望着她。 两人目光相接。 “你......你......”怎么看得见我。岑念兹直白对上他的视线,让她忍不住回话,声音却慌乱得说不出更多。 熟悉的嗓音却在叫她的名字,让她觉得无比陌生。可现在她糟糕透了,根本没能和他说上话,就连微笑都挤不出来。 “谢谢。”付延铄的手放在她刚搭在汗巾的位置,嘴角微微上扬着说。 谁能想到,大胆一次就被当场抓包。羞耻感像潮水般涌上来,岑念兹落魄地搬起椅子,逃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是看不到的吗?这下玩完了。 她捂着发烫的脸,偷偷侧头看去。 付延铄正用左手支在耳边。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须臾,岑念兹低眼,才发现原本放在付延铄腹部的那条汗巾,没在了。 第3章 第3章 要注意安全 岑念兹趴在桌上缓到了最后一节课,期间她都没敢离开座位往那边看一眼。 下课铃响,她背着书包从前门走出去。 她低着脑袋走,差点撞上了来人。 “对......”岑念兹抬起头,微张着的嘴定住,而后她皱着眉唇线紧闭。 贺援站在她身前往教室内张望,环视一周后便离开了。 女生长发披肩,经过时,身上的香气飘洒而过。 岑念兹知道,如同往日般她在等自己放学。 刚刚她就站在面前,看来是看不见她。 只是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原由不在学校。 看得见自己的又是什么原由能看见。 再度看见贺援,那段记忆立刻涌出脑海,不经让岑念兹开始恐慌、害怕。 那晚事情发生得突然。 夕阳西下正是放学时刻,岑念兹依旧同往常一样两点一线回家。 贺援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微笑唤了她声,“念兹。” 岑念兹睁着双眼,抬了抬眉,“你不是说今天早点回去吗?怎么现在才出来。” “别提了,我们班老师拖堂。”贺援皱着眉不悦道。 “还好我没走,那一起回去吧。”高三临近高考,老师是会经常拖堂,岑念兹点点头说。 贺援突然揽着她的肩,凑近道:“念兹,你着急回家吗?明天我舅妈生日,我还没准备礼物,你陪我选选?” “我放学都是直接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走吧陪你去。”岑念兹说。 “太好了,念兹你最好了,等会我舅舅过来接我,我们就可以直接坐车去,不用光靠两条腿走。”贺援拿着手机发消息。 远离学校,学生渐渐稀少,车辆开始变多。 岑念兹跟着贺援抄近路左拐右拐得走。 远处,一辆车身沾上泥土留着水渍痕的黑色轿车停在路口。 “哎妈呀,我舅这车脏成这样,舅妈不知得多嫌弃。”贺援快步往前走。 岑念兹跟着她的脚步走到车旁。 门缓缓打开,刚要抬眸,一股力量将她往前拽。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小腿碰撞的疼痛传来,忘记了挣扎,下意识偏头看贺援。 远远地看着,她已经跑出不远处。 “砰”地一声巨响。 随着车门闭合,岑念兹被束缚在黑暗中。 放学下班高峰期,车辆穿梭在马路上。 岑念兹漫步走到公交车站,待一辆公交车行驶到面前,她才缓过神。 扫了眼路线,又往车后瞧,没有她要坐的路线车。 几群穿着同校校服的学生走来,视线穿梭中,熟悉的身影映在眼前。 男生漫步走着。 和他对上视线时,岑念兹只觉不可思议,但很快她发现没有在看他,只是碰巧看向自己的方向。 “哎?是岑念兹。”和他并肩的男生开口。 听到自己的名字,岑念兹低垂的头又看过去。 或许是没料到她会看过去,男生们齐齐看向自己,表情明显怔住。 沈博抿嘴挤出微笑,抬手轻挥着,声音有些微弱,“嗨。” 岑念兹回笑的面容一僵,快速在他面上扫了一番,确认他真的能看见自己。 她双手垂落在大腿前交握,说:“好巧。” 付延铄回视她的目光,“坐公交回家吗?” “对。” “我也是,你坐几线车?” 岑念兹眨了眨眼睛,她知道他回家的方向不是这边,不然怎么三年都没在公交车站遇到过。 “1线,你呢?” 站在身后的沈博突然上前揽住付延铄的肩膀,兴奋道:“我们也是哎,真是巧啊。” “你们是要去哪吗?”岑念兹问。 “岭盛那边开了个游戏城,打算过去看看。”沈博接话,“不过没有直达车,要转趟。” “一起吗?我也去那边。”岑念兹盯着鞋尖,抿唇,说。 “好。” 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大部分乘客都是学生。 车还在缓缓驶来,学生们迅速走下车道等。 “哗”地车门一开,一群人蜂拥而上,小小的门前人挤人。 岑念兹被挤着往前走,瞥眼想往后看,奈何太近看到的都是白色校服的衣料。 待上车站稳位置抓住把手,抬眼才发现身后是沈博,付延铄在身前。 其实她没看到付延铄的脸,现在他们的距离非常近,比早上她趴在他课桌旁看他还近。 付延铄灰色的运动鞋很好认,所以不用脸也能知道是他。 从上车,岑念兹就一直颔首看地面。 她怕一抬头又是今天早上那副情景,胆小使她要脸皮。 站得时间有点久,她盯着那双一动不动的运动鞋,来回抬脚缓解下酸痛。 有些佩服他的定力。 横在眼前的是付延铄的右手,因为使劲,手背上青筋的纹路显而易见。 岑念兹略过他身后,一个中年男人后背紧贴着付延铄的书包,她抿唇,伸手快速戳男人的腰侧。 男人一机灵,条件反射转头,他对上付延铄的视线,瞥眼看到他身前的一片空位置,“踩到我了,你往后那边过去点,不知道我们前面挤得慌,你站得这么舒服,这么大位置。”说完转回头继续刷手机。 话一出,岑念兹握紧手,不由屏住呼吸,她等待着他的反应。 还好,付延铄未出声。 车在每个公交站停后,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极其近。 随着车辆行驶,停住,衣摆会相互摩擦贴近。付延铄的书包肩带轻晃地蹭着岑念兹的手臂,她觉得有些痒,但也没挪开手。 她曲着食指拉住带子捻了捻,她微微昂首。 付延铄依旧身姿挺拔站在身前目视前方。 岑念兹将带子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悠悠地卷起。 为了不被发现,她动作刻意放慢放轻。直到到站下车,他身子都没有动一下,看来是没有发现。 岑念兹庆幸,下车的时候脚步都是轻快的。 三个人再次站在公交车站上等待,相比其他乘客,他们安安静静的。 或许是两人头一回交流,彼此都默不作声。想来,是没能找到什么既不显得尴尬,又合时宜的话题。 岑念兹脑海翻滚着上千句话术,但要开口时又有上万句否定的话指示这不合适。 但很快他们要等的车渐渐驶来。 可这次没那么幸运。她被挤到下车口的位置,而付延铄和沈博在驾驶位旁。 他们中间隔着十几个人。 岑念兹前后被夹击着,她顿时觉得胸口发闷。 她伸着脖子呼气,试图吸了口新鲜空气。 到站后,她快步冲下车,片刻,脚步慢了下来。 “岑念兹。” 她捻着书包肩带,回头。 “要注意安全。”他说。 公交站离她家不到四百米的距离,很近,抬头就能看到自己家的楼层。 “你也是。”她微笑道,“注意安全。” 第4章 第4章 重生 “唔!唔——” 鼻息间的药物淡去,身体渐渐恢复力气,岑念兹眼前被黑布遮挡着,无法知道现在身在何处。 嘴上的强力封条使她只能发出唔咽声,双手被粗麻绳绑在身后,她坐在地上曲着腿,听觉敏感地捕捉四周的声响。 “咔嚓”一声脆响,接着一股气息靠近。 岑念兹听着那人踩着落叶一步步靠近,下意识偏头躲开逼近的陌生气味。 下一秒,肩膀猛然被推了一把,她倏地倒在地上。 后背垫着枯叶,倒下的那刻,耳边全是脆裂声。 紧接着,腹部一凉。上衣被暴力扯开,一股寒意顿时窜流全身,岑念兹猛地收腹,抬腿蹬开那人抓在她裤沿的手。 “啊——走开!”她大喊着,迅速用力往后退,双脚几度打滑,但依旧不停。 随着胸口的起伏轻轻颤动,岑念兹微侧着头,嘴唇干涩道:“嗬呼——走开。” 声音低弱,犹如羽毛轻扫般,毫无震慑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顿时从不远处传来,男人开口,每个字都混着被烟熏过的粗哑,“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及、时、行、乐啊!” 岑念兹背手侧卧停下,听着男人说出令人作呕的每个字,她猛然挣开早已松散的麻绳,迅速起身。 她的手刚摸到眼睛,眼前先炸开一片密集的金星,脑袋里嗡嗡作响,但她没停地摘掉黑布快速逃跑。 从黑暗猛地涌出来,密密麻麻的光网在眼前盘旋、碰撞。她根本看不见眼前的路,脚步踉跄的依旧全力地跑着。 她用力眨着眼,试图看清事物。 岑念兹撕下胶带,哽咽呜咽声一下涌出来,火辣辣的撕裂感,嘴上仿佛被扇了巴掌,“救命!救命——”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声音由远到近。 男人的声音犹如索命的预警,张狂且危险。岑念兹猛地打了一激灵,视线变得清晰。 各种粗枝大叶挡住去路,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混着潮湿和泥土的腥味。 “回来吧。”一只粗大的手扣在岑念兹的肩膀,用力将她转过面,推倒在地。 “啊——”她双手双脚全力扑腾抵抗着,泪水糊了满面。 “别急,马上就给你个痛快。”男人抓住她捶打的双手按在地上。 岑念兹曲着双脚奋力蹬开手上的枷锁,连滚带爬再度起身。 忽然之间,一道银光闪过。 “噗——” “嗬——” “呼!嗬呼!嗬呼——” 岑念兹猛地坐起,心脏撕裂般疼痛,她捂着胸口不停喘气。 落地窗前的窗帘被微风吹鼓又落下,周遭的黑暗浓稠如墨。 眼睛睁得又干又痛,她手撑在床边,拳头里搅着被单缓缓平息。四周的一切提醒着自己在家中。 她往后仰,倒在床上,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一会儿,她的眼睛缓慢眨了眨,困意涌上来。 知道自己是什么死法也不是不好,毕竟能有个心理准备。虽然疼了点,很害怕。 大家最后都会化成一片尘土,她只不过早了点而已。 天花板晕成模糊一团,她的眼皮渐渐轻合。 和他也不能这样了,不然真的没机会了。 晨曦穿过茂密的树枝,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 岑念兹穿梭在同校学生人群里,一会儿和这个说说话,一会儿又骚扰另一位,见个陌生人就忍不住要验证。 “哈喽同学,马上要高考了,你觉得你能考上清华吗?”她并肩上一位正啃着面包,边拿着高考必背75首古诗吧啦吧啦快背的男生。 “......”对方依旧吧啦吧啦,语速快得让人觉得耳熟却无法同步。 “太难了吗?那北大呢?”她眨巴眨巴眼,问。 “......”吧啦吧啦。 “好吧,那你继续加油,我相信你是匹黑马。”她笑着结束“采访”,转头立马又找到了“采访”对象。 “你觉得情侣能熬过毕业季就是分手季的定律吗?” 男生和女生挨得极近,但也不妨碍岑念兹发现他们相勾的尾指,她虚握拳比作“话筒”从后面伸到两人之间。 “你觉得你们有未来吗?” 无人作答。 岑念兹收回手,举起食指轻挠脸颊,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犀利,最后哈哈笑了两声,“采访结束,祝你们长长久久。” 她食指打圈勾住书包带,继续往学校走。 脚底突然垫高,紧接着一声弱小但尖锐的声音传来。 “喵!——” 低头一看,发现脚下踩着一条纤细的尾巴,她迅速收脚蹲下来。 绿化带边趴着一只小猫。 真的很小很小,只有岑念兹的巴掌大。看着像是刚出生,金色的毛发湿湿黏黏的,颜色很浅。 耳朵短小,眼睛圆润。岑念兹捧在手心爱不释手。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迅速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学校的上课铃声毫无征兆地响彻周围,身边还在漫步的学生立刻跑了起来。 岑念兹不急不慢地捧着小猫进校门绕到厕所。 “哗哗哗”,她打开水龙头湿手,轻撒了些水在小猫身上,等它试应了水温才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喵——”声音软软的,没了刚才那般警惕。 她用纸巾轻按在小猫身上慢慢吸干水分,身边没有可吹干之物,怕它着凉,岑念兹只能拿干纸巾裹着她。 “跟我走吧。”她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早读时间,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捧着小猫走上最后一层阶梯,瞥见教室的后门开着。 刚要走从后门,手心里的小猫“喵”了一声,她赶紧止住了脚步。 她捂住小猫的脑袋将它压低贴着胸口,视线往讲台上一扫,果然,班主任在教室内踱步四处走着。 人看不到她,就是不知道她抱着小猫会不会只看到小猫。 要是这样,那就成“灵异”事件了,明天必上头条。 《非特效实锤!警惕!你撸的猫可能正用悬浮术观察人类——亲历者曝惊悚细节》 《惊了!不是科幻片!有人拍到“外星人附体猫”,一举一动不像地球生物》 岑念兹晃晃脑袋将这些未知的恐怖甩掉,她盯着小猫,能不能的只能一试了。 “你给点力啊。”她挠了挠小猫的肚子,轻声道。 小猫舒展身子,张着爪子,仰头闭眼舒服的喵喵叫。 “喵——喵——”叫声十足。 她靠在墙边,伸手把小猫举在门口,是班主任能看到的视角。 吴老师背着手漫步走上讲台,拿起不锈钢保温杯打开,吹气,片刻饮上一口。丝毫没觉得班上有什么异样。 岑念兹把手收回来,轻晃着小猫,轻笑的说:“通关!” 她拐角进门。班上充斥着朗朗的读书声,只有她姗姗来迟。 刚抬眼,两颗脑袋齐刷刷的转过来,两道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岑念兹身上。 她对上左边的视线,半秒便收回视线,快速从他身边经过。 捧着小猫的手轻颤,差点拿不稳。 下次试验的时候,一定,要避开能看得见的人。这次没办法,但也太丢脸了吧。 “喵喵——” 岑念兹手心轻软的触感顿时消失。小猫不知何时挣脱裹着的纸巾跳进了付延铄的怀里。 “喵——”小猫往下踩在他的腿上,奈何另一只爪子没及时跟上,翻了个跟头倒在地上。 岑念兹迅速蹲下把小猫捡起抱进怀里。 于此同时,她的肩上落下一只手,顿时一点点的温热透过衣服传来。 准确来说,落在她肩上的只有他的指尖。 她扭头盯着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轻搭在她身上。 岑念兹沿着手仰头,她在付延铄的背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宽硕脊背和微卷的头发。 “怎么回事?” 等她回过神,发现本来在讲台上的吴老师现在已经在面前,与她就一个身位的距离。 老师突如其来的出现吓得岑念兹颤了一下。 即使知道他看不见,但依旧逃脱不了干坏事被老师发现的惊慌。 左肩一烫,付延铄的掌心落下,紧贴着她。 随后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没有什么事。” “喵——”小猫在岑念兹怀里发出闷闷地一声,似乎在挣扎令它快窒息的环境。 “那我怎么听到猫叫声?我们学校可没有野猫。” 她赶忙松开些,轻点着它的鼻子示意它别叫。岑念兹昂首看向他,抿嘴轻咬着唇。要发现了。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耳边没有其他对话,只剩整齐统一的朗读声。 岑念兹紧握拳头,咬着唇肉,心跳声和读书声齐平。抬眼间,扫到沈博侧身看她,他僵在原地,嘴巴张了张,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怎么,会......”沈博觉得自己脑子像台突然断线的旧电脑,一直处于待机状态。 “吴老师你听错了。”付延铄说,“教室里怎么会有猫。” 吴老师视线在他们座位转了几圈,确实没看到什么猫,便摆摆手,“你们继续早读。”说完背起手走上讲台。 岑念兹紧抿的唇慢慢松开,怔怔地盯着他侧影。 她蹲在付延铄的身后,他的手饶过身后挡住她。但明明她是个透明人。 “我哇我的天哪!岑念兹,老师怎么会看不到你!”,“重启”回来的沈博弯下腰,声音激动得扬起和她说。 “真的假的,你请假回来变超人啦,太酷了吧,我说刚刚怎么有人在教室外举着猫,原来别人看不见你。” 完全露馅了,岑念兹不知道怎么解释,况且这件事情解释根本没人信吧。此刻她有些无助,只希望沈博还能继续“待机”,少说点话。 “我也不知道,感冒回来就这样了。”她含糊道。 “只有我和延铄能看得到你?”沈博一连追问,“那这只小猫怎么回事?刚刚它明明在叫,吴老头怎么会没听到?” 付延铄收回放在岑念兹肩上的手,侧过身低头看向她。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她不知所措,低头看到自己尴尬的蹲姿,她迅速起身。 动作太快,她眼前一片星网,身子虚晃。下一刻,付延铄虚扶她的手肘,“别急。” 待她眼睛重见光明,他的手已经撤离。 只见他搬开右侧椅子上的书堆放在地上,又拿出纸巾擦一遍椅面,随后稳稳地放在书桌的左侧,“坐着吧。” 岑念兹盯着椅子,脸颊不由地发烫。昨天她就是坐在这里,干了这辈子最丢脸的事。 “书包给我?”他隔着书包肩带轻轻地点了她一下。 她迅速把小猫放在腿间,卸下书包。 付延铄一手接过转到另一只手提着放到课桌椅下,和他的书包紧挨着。 “喵喵——”小猫从岑念兹的腿上起身,几步走到她的膝盖,前脚踩上付延铄的大腿,借力一溜烟进了抽屉。 岑念兹低下头往抽屉一探,小猫正对着付延铄的早餐在舔,但碍于有塑料袋包着一直没吃到。 她伸手要把小猫抓出来,奈何小猫爪拍掉她的手,身子往更里钻,让她根本摸不着。 这时,一只手伸进抽屉,将块饼状的食物拿出来解开,小猫一路跟着出来,眼睛蹭亮地盯着饼,乖乖坐在抽屉边沿等着被投喂。 见是好机会,岑念兹再度伸手。 付延铄把饼放在塑料袋面上,往抽屉中间一放,小猫饿狼扑食般扑到饼上吭哧吭哧地啃。 “它是饿了才一直叫,让它吃吧,而且这块饼......” “哎这不是我给你的老婆饼吗。”沈博用手肘轻推他,凑过去看,“它吃上了吗?啃半天就破一小口子。” 三个人在这狭小的空间,空气变得有些浑浊。岑念兹“噌”地直起身,后脑撞上付延铄。 “对不起,撞到你哪了?疼不疼?”她的视线在他身上打转。 付延铄笑笑,说:“肩膀而已,不疼,你呢?疼不疼?” 岑念兹摸向后脑,摇摇头,“不疼。” “岑念兹,那些是怎么回事啊?”沈博胳膊挨着付延铄,身体倾过来。 “哪些事?”她一下子没回过神。 “就我刚刚的一连三问啊。”沈博追问。 “啊?我有点记不住,忘了你说什么。”她感觉脑子可能有些脑震荡,不然她脑子怎么一片空白。 沈博求知欲爆棚,他不厌烦的重复了一遍。 岑念兹抿了抿唇,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游走。最后还是说了,毕竟能看见她的人不多。 “目前除了你们两个,还有我爸妈能看得见我,其他人都看不见。”她根据最近的验证结果说,“至于还有没有能看得见我的,暂时还没遇到。” “小猫......”她想到被小男孩撞到的那次,有些不确定道,“我能碰到人,也能碰到任何东西。”她拿起付延铄课桌上的水杯。 “但我不能变动人。”她伸手用力推了一把前桌的男生,男生依旧如常拿着课本朗读,丝毫没有感受到外界有一股力量推向他。 “他们也听不见我说的话。”她拍了拍男生,“同学同学。” 岑念兹转过头,对上沈博直愣愣的眼睛,双眼仿佛蝴蝶翅膀眨巴眨巴,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付延铄倒是一直皱着眉,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她。 既然都问了,那就一定会有消化的过程。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透明人的她。 岑念兹轻叹了口气,继续说:“小猫我也是刚刚才察觉能变动它,可能因为我是透明人,抱着小猫时它接触了我也一同变透明,所以别人看不到它也听不到它的叫声,只有它脱离我,才能看得见它听见它的叫声。其他......” 瞬间,她恍然大悟,眼睛倏地睁大了些,带着几分困惑和迟疑,“难道因为人是这个世界的影响者,所以我改变不了他们?毕竟只有我是透明人,根本不能使他们打乱原本的事态?” “啊?”沈博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讲着讲着怎么就上升到哲学问题。 “可能我是重生回来的,所以这次变成了透明人。”岑念兹说出了口。 付延铄松开眉目,紧闭的唇线开出一丝缝隙。 “啊?!”沈博大喊一声,眼睛瞪得和嘴一样。 “干什么干什么?大早上的鬼叫什么?”吴老师走到沈博旁边,“老早就看到你一直在和付延铄讲话,人家都不搭理你,你 还一直往那边看,看谁到底。” 岑念兹暗叫不好,赶紧把手放进抽屉搭在小猫身上。碰到应该就没事吧。 抬眸间,付延铄侧身,手肘撑在课桌上挡住她的视线。片刻后,他又直起身坐好,手腕搭在腿上,掌心下垂虚握着。 吴老师顺着沈博刚刚看去的方向望过去,“看什么到底,书都不好好读。” “没啥事,刚刚我被附身了,那不是我。”沈博说,他竖起课本,跟上朗读的节奏,“现在才是我。” “你什么时候正经过。”吴老师一脸“孺子废也”的表情走开。 “不是,怎么每次吴老头都只看到我在讲话,你不也说了吗?”沈博压低头贴近课本,低声控诉。 “你话多。”付延铄简而言之。 第5章 第5章 再见 “叮咚叮咚——” 下课铃声一响,朗读声骤停,教室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与此同时,吴老师扬声宣布,“最后一堂课我要测验古诗词和文言文翻译,四十五分钟的卷子,迟五分钟下课,主要看你们什么时候写完,早写完提前走。” 顿时哀嚎一片。 吴老师无视地离开,同学们开始自由活动。 “岑念兹你......”沈博看向她,话音戛然而止。 岑念兹望着两人的目光,不明所以。低头左右看了看身侧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刚想询问,前桌的男生站起身走出来。看着他越来越靠近,她下意识抬起手。 岑念兹的手臂阻挡着男生,但他并没有受到阻碍,穿过她的身体继续向前。 接着,几个同学穿过她走过。岑念兹抬着的手感受到每一个走过来的人。 原以为她不是个完全的透明人,毕竟也有人能看到她,其他人虽然看不见,她也能触碰到。 但现在他们穿过自己身体,岑念兹不由怀疑,自己其实已经死透了吧,不然怎么会有人能透明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对呀,你是实物的。”沈博使劲眨眼,双手悬空做出捧起的手势对着岑念兹,转而对着那些穿过她身体的人,“他们也是实物的,他们怎么就穿过你了呢?!” “好诡异,看到人重人了。”沈博捂着他闭不上的嘴,说。 岑念兹抱紧小猫,不住地顺毛,“我也才知道我能被穿身。” “叮咚叮咚————” “啧,都不到一分钟吧就要上课了。”沈博吐槽,随后对她说,“哎你继续坐这吧,反正别人看不见你。” 岑念兹手一顿,抬眼转向付延铄,一下啊撞进他深邃的眼睛里。 她瞬间眨眼下垂眼帘,而后抬眸再次陷入那双深情的眼眸。 “可以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样问不会很奇怪吧,毕竟她坐在他课桌旁,占用了课桌。岑念兹自顾自的想。 “当然可以。”他很快给出答案。 她扬唇一笑。 “你是重生的?” 这个话题还是被拾起来。 上扬的嘴角不受力自然垂落,岑念兹眼眸流转在他眼间,轻声说:“是,我死过一次,现在是我的第二次生命,我重生了,变成了透明人。” “你信我吗?”她定睛,神色平静,剧烈的心跳却在这时候传达至耳,震耳欲聋。 话落。 “我信你。” “我信。” 靠近的右耳传来付延铄这样的回答。 他说了两遍,示意强调。 岑念兹止不住的开心,所以她笑得很用力。嘴角上扬的幅度一定很大吧,她克制的轻咬唇角改成微笑。 为了不被觉得奇怪,她撑起右手掩住唇,低头对着小猫笑着,试图分享着这份被喜欢的人相信的喜悦。 或许笑得太久,小猫仰着头看她,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惹得它喵喵叫。 “有名字吗?”付延铄伸出食指圈着小猫的尾巴,问。 岑念兹快速扫视猫尾巴,对上他的视线,嘴里囔囔,“名字。” 她的眼睛睁着,眼前仿佛蒙了一层水汽,目光始终无法聚焦半分。 不算上今天,还有六天她又要死了。 不知道死后她的归宿又会是在哪。 酸涩感一下涌上心头,眼泪湿了眼眶。 岑念兹垂头,眉眼微垂,轻声道:“再见吧。” “好有含义的名字。”沈博忍俊不禁,倾着身体问,“是有什么意思吗?” 半响,岑念兹举首,扬唇笑道:“幸运能再见到你们啊。”只是很快也要再见了。 水雾轻笼双眼,身前人的神情成了模糊的轮廓,唯有他静止的身姿,在眼底投下一片朦胧的影。 身影慢慢靠近,岑念兹手中一空。 再见被付延铄抱起,只听到他说:“小猫睡着了,放我这吧。”说完,轻捧把它放进抽屉。 “嗐,有缘人自会再相见,说明我们命中注定啊。”沈博噙着嘴角,手肘疯狂推了同桌几下。 “不好意思啊同学们,我儿子一大早发烧,路上耽误了些时间。”数学老师匆匆忙忙走进教室,“拿出高考试题第二张评讲一下。” “哗哗哗” 教室四处传来找试卷的声音。 “不是哪有高考试题二的试卷啊。”沈博伸手进抽屉掏出一堆皱巴巴的卷子。 “前两天数学老师在课上发了三张试卷。”付延铄从课本里拿出试卷摊开。 “完了完了找不到。”沈博哀嚎。 “选择题我就不一一分析了,找几个同学讲讲答案。”数学老师拿着卷子走下讲台,手一挥,“就这一列下去。” “第一题选C。” “嗯,三四题。”数学老师走到下一位同学身边。 “哎呀哎呀,这么死巧的吗。”沈博见老师可汗大点兵的点中自己的那一组,手上加快速度。 “是这张吗?”他拿着手上的试卷和付延铄的试卷对题目,“惨,我没做啊。” “一三我都做了,唯独这二我没做。”沈博扶额。他比较随性,做试卷都是拿到哪张做哪张,可老师们偏偏都爱先讲他没写的那张。 “多选第一题,沈博。”数学老师一手曲起举着试卷,一手托着手肘,站在他桌前。 沈博慢吞吞站起身,同老师般举着试卷,绞尽脑汁审题,“这题......” 数学老师瞥了眼他卷面,“没做啊,那刚好,看看这题选什么。” 良久。 数学老师换手举试卷,“不能吧沈博,试卷做了那么多张,这么简单的选择题不至于做不出来啊。” 她话一出,同学们纷纷转头。 目光如炬,沈博挠挠头,侧头瞟视向同桌求助。 付延铄似乎察觉求助信号,转过头眼帘一抬,了然。 沈博心喜,真不愧是总能将他救出苦海的兄弟,懂他。 只见他摊开手,展开同他一片空白的卷面。 “呵。”一股气体无声地从沈博喉咙呼出。 慌张下总能使人小脑萎缩。以至于忘了付延铄比他还随性,数学物理的高考复习题只写大题。 这该死的差距,人家都在专研写哪种解法好,而他还在为是AB还是AC愁得薅头发。 “ABC。” 听见声音时沈博猛地抬头。 岑念兹站在数学老师身侧,盯着试卷视线流转,见他一动不动,又重复一遍,“选ABC。” “ABC。”沈博重复。 “还是可以的。”数学老师笑了笑,“那第二题呢。” 又对他来这一出。沈博抿唇微笑,眨巴眨巴眼望着岑念兹,举着试卷下的双手合十。 岑念兹点头对他比了个“OK”手势,扫了眼试卷,确认上面打勾的选项,“BD。” “第二题选BD。”沈博放下试卷,背着手交握,道。 数学老师垂下手,双手环抱,试卷下垂,“那最后两题也说了。” 见她动作,沈博心里一紧,霍地松手。 “BCD,ABCD。”岑念兹绕到老师身后,弯腰伸手展开垂落的试卷。 “咳第三题选。”沈博单手撑在桌上,低头假装阅题,“BCD。” “第四题嘛。”他扫了眼第五题,双臂交环,抬头咧嘴笑道,“全选。” “可以啊黑马。”数学老师柔和了几分。 “谢谢林老师夸奖。”沈博欠身。 林老师转身回到讲台,“成长了,换平时这会应该是贼眉鼠脸的。” “哈哈哈哈哈。”教室瞬间被哄堂大笑包围。 沈博对正在偷笑的岑念兹竖起拇指,“谢啦有意思。” 她抿唇努力压制嘴角,也竖起拇指,“不客气。”说完坐回位置。 沈博坐下对着旁边的胳膊拍了下,“你现在很敷衍,对我一点都不专注。” “啊?”付延铄转过头,不明。 “反应都变迟钝了!”沈博兴师问罪。“平时老师抽题问时你都会给我答案,就算你没写也会当场算给我。” “你真的,不如我们认识几天的岑念兹。”沈博恶狠狠道,而后又语重心长地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后她就是我兄弟了。” 静默几许。 “旧友易坑,新友。”付延铄若有所思般,话语毫无逻辑。“亮眼,会有崭新的故事。” “你最近是不是变傻了,怎么讲话有头有尾掐中间的。”沈博一脸不懂,似想到一件事,“岑念兹。” “嗯?”她应声。 “最后一趟课要迟下课,中午饭我们三一起吃?为表刚刚女侠江湖救急,我请你。”沈博双手撑在课桌边,身体前倾。 “我......”忽如其来一问,岑念兹有些手无足措。 沈博换了个姿势,抬手搭在同桌肩上,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 “免费午餐,我经常宰他,一起?”付延铄背靠椅背,双手交握搭在腿间,拇指相贴轻轻搓动。 岑念兹点点头,眼眸轻微晃动,“好,放学后我要打电话报备一下。” “没问题。”沈博低语,眉毛一挑,“我昨晚玩手机被我妈没收了,延铄带了,放学让他借给你。” “谢谢。”岑念兹双手稳稳握住手机两端接过,欠身道,“我很快就好。”视线流转在眼前骨节分明的拇指。 她忍不住吞咽,手机下藏着的指尖缓缓蜷缩。差一点就碰到。 “不着急,慢慢说。”付延铄收回手扣着书包肩带拉了一下。“一份云吞。” “对。”岑念兹笑着点头。 他走进店,她拨通了电话。 “妈?我是岑念兹,今天中午有个测验放学迟了点,我和同学打算在外面吃午饭再回去。” “马上要高考了尽量少去外面吃,挑个干净的店,够钱吗,不够我加你同学微信转钱过去。”许秦说。 “够的够的。”岑念兹往店瞥了眼,“电话不能打太久,挂了。” 玻璃门内,付延铄背对门口,他卸下书包,“点了吗?” “两份大份牛腩粉和大份什锦云吞。”沈博坐在角落,背靠着墙,“还有鸡腿。” “老板再加三份双拼蒸饺。”付延铄说了声,在他对面坐下。 “可以啊,有你在都得饱死。”沈博手肘撑在桌上,“高考快到了,我妈直接把我零花钱减到三分之二,钱都只能紧着吃饭。” “知道你情况,本来就没打算让你出钱,这顿待会我发你。”付延铄抽了几张纸擦干净桌上的水渍。 “大款!”沈博朝他竖起拇指,视线略过他身后的玻璃门外。“延铄,和她什么打算?” 闻声,付延铄沿着他的视线扭头望去。 街道边行人来去匆匆,只有她在原地伫立,单手握着手机打电话。日光下,黑色的手机壳显得她手指格外白。 “啊?”见他出神,沈博出声试图唤醒。 空气寂停两秒,随即他低头叹气,准备抬起头再聊别的。 岑念兹推开门走来。 “这里。”沈博扬起手,随后指着桌位,“坐这坐这。” 远远地,岑念兹径直走过去,听到他说的,脚步顿了下,视线往旁边看去。 “蹭”的轻响,在外的凳子被拉动一点。 岑念兹垂眼,视线落在付延铄扬起的眼眸。 她扣着书包肩带落座,倏地肩上一轻。 不知付延铄何时伸出的手,她连忙松开手卸下,任由他把书包放在一旁。 付延铄折回飘落的书包肩带,将它放在他的书包上。转身之余,手臂被碰了下。 “谢谢。”岑念兹双手握着手机前端递过来。 付延铄垂帘刚好看到她睫毛轻扇,低声轻笑接过,“客气了。”指尖贴合着微热的手机壳,食指缓缓轻点着。 “哈。”一道哧笑出声。 声音很轻很小,但有耳的都能听到。 “咳。”沈博用手抵住唇,“高兴的高兴的。”视线内老板端着托盘走来,他赶忙抬手迎接,“来 来来,吃饭吃饭。” 云吞,饺子,鸡腿。 岑念兹看着摆着面前的食物,“太多了吧。” “没事,吃不完给再见加餐。”沈博吸溜着粉。 香味四溢,一道道喵喵叫闷声传来。 “哎呀忘了再见还在书包里。”岑念兹说着要去拿书包。 付延铄已经拿起她的书包拉开链朝她打开。 “喵——喵喵喵——” 岑念兹伸手进书包把再见抱起,她轻轻抚摸着,轻声道:“不好意把你忘记了。” 付延铄拉上书包链放回去,“它饿了,早上吃的不多。”说着他夹起鸡腿腾出小碗开始盛点吃的。 “我来,这些我吃不完,我给它。”她把再见递给他,可以帮我看下它吗?” 待他接过,岑念兹捣碎了半个鸡腿肉在碗里,又加了几个饺子和云吞捣碎。 她晃了晃碗,掂量着分量,最后往里浇些汤水。 再见被付延铄放到她桌前的空处,小猫底下垫着张纸巾,脖子上系着纸巾做的围兜,端坐着等待被投食。 岑念兹把碗一放,挠了把它的下巴,“吃吧。” 得令,随即再见的小脸整个埋进碗里。 “你们好像在养小孩。”沈博右腮鼓起,左手举着根光秃的鸡腿棒骨,呆呆道。 气氛一下凝结,两人一猫六眼齐刷刷地看过来。 沈博低头咀嚼着,心想,好吧他又煞风景了。 他干笑两声打破沉寂,随后朝付延铄伸手,“保温杯。” 付延铄从书包里拿出来给他。 “差点把这个忘了。”沈博拧开盖子倒出一点给他,转头又和岑念兹说,“这里面装的酒,我就不给你喝了。” “不用不用。”岑念兹摆摆手。 “前几天和我关系好的堂姐结婚,我爸从自酿的酒盛了点,我偷了些。”沈博仰头一饮而尽,“哎,就这么点。” “这酒从他还没出生他爸就酿了,要不要猜猜,他爸为什么给他酿的酒却不让他喝。”付延铄侧身,握着杯子的左手悠悠地转动,酒水随着他的动作在杯中晃动。 浓郁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呼吸变得混乱,思绪变得缓慢。 “不......不知道。”岑念兹抿唇。 还没听到答案,一只手伸到两人之间,“这这可以不用说。”沈博摆手,对她说,“岑念兹这也没啥原因,可以不听的哈。” 话一出,岑念兹眨眨眼,视线停留在他脸上一瞬,又转到知道真相且愿意告诉她的人脸上。 数秒,只见付延铄抿笑着说:“想知道?” “嗯嗯。”岑念兹点点头,双重肯定道。 他倾着身子,似是要告诉她秘密般低声笑着说:“给他酿的,男儿红。” “男儿红?我只听过女儿红。”岑念兹脱口而出。 “有病吧。”沈博支着脑袋逼着眼靠在墙边,嘴里嘟囔着。 “他喝醉了?”见他一副酒醉的模样,岑念兹问。 “他酒浅,正犯头晕。”付延铄扫了眼,拿起杯子一口把酒饮尽,“缓一会儿就好。” “哦。”岑念兹一口云吞一口饺子细品,几种馅料让人吃得惊艳,很快碗底显露。 她抽出纸巾擦嘴,而后捂嘴掩盖打的饱嗝。餐桌上还剩两个蒸饺,她实在吃不下,但觉得浪费。 她侧目发现付延铄不知何时吃完的,他正靠着椅背逗着怀里的再见。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笑道:“吃完了?饱了吗?” “很饱,还剩下两个饺子吃不完。”岑念兹看着他,食指无意在蒸笼边点了点,“你吃饱了吗?” 或许她话里的意味太过明显,付延铄竟然拿起了筷子,轻笑着似是被她试探的模样逗乐,“快饱了,还差两个饺子。” 岑念兹瞬间偏开头,忍不住咬住下唇想,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倏地,一道低语打断了她的羞窘。 “你们,你们两......” 岑念兹微顿,看了眼付延铄,而后缓缓伸手在沈博半睁的眼前挥了挥。 他视线失焦,仿佛蒙了层浓雾。 瞬息,他眼睛慢慢聚焦,看清了眼前人,声音含糊不清,“你们真是有病,害我煞费苦心,哼。” “嗝——来喝一起喝。”片刻后,沈博仿佛清醒般拿起杯子去碰付延铄的杯。 岑念兹疑惑看着他的动作,“他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啊,还没上头呢,哪有那么夸张。”沈博接连打着酒嗝。 付延铄蹙着眉,也不解他的行为。之前和他喝酒也没见他出现胡言乱语的情况。 “有些晚了,你先回家吧,下午还要上课。”他看了眼时间。 “那他,你们怎么回去?”岑念兹问。 “看情况,可能不回家了,坐会儿再回学校。”付延铄拿起她的书包。 “那我先走了。”岑念兹接过书包背上起身,而后又停下转身,“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你说。”付延铄抬头问。 “家里人平时没什么人在家,再见,方便养在你那先吗?不会太久一两天就行,我找到其他想养的人我立马接走。”岑念兹捻着衣角。 话说,她和他说上话才没多久,不能因为对方性子好好说话而总去麻烦,可自己是透明人又让她没办法。 下次看到流浪小猫小狗不能再捡了,捡到却不能负责到底。 付延铄圈着小猫,掌心托着它的脸,“我妈怕猫,放到沈博家养吧,他们家很多猫猫狗狗,小猫也能有伴。” “别有负担,他妈妈......” “猫猫狗狗啊,通通放我们家来,我们家都是流浪猫狗,多的很,养不了送我家。”沈博声音一下拔高,“一大半都是我捡的呢。” “那麻烦你们了,谢谢你们。”岑捻兹说。 “不客气啦哈哈。”沈博感觉酒意散去,伸了个懒腰。 “回去注意安全。”付延铄凝眸抬起。 “好。” “叮咚——” “咔哒。”岑念兹刚打开房间门,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消息一闪而过。 她低头凑近看,双手卸下书包。 付延铄请求加你为朋友。 到家了吗? 她扣着书包肩带的手瞬间收回,双手用力交握数秒而后才拿起手机。 岑念兹指尖缓缓点下接受,随即忍不住握紧拳头,因为用力拳头轻颤着。 她迫不及待点开聊天对话框回复。 到啦到啦。 刚发送她就想撤回,想到自己是秒回对方可能看见了。想到这她忍不住跺脚,应该回了而不是啦啦啦。 “哎呀——”岑念兹紧握手机“砰”地朝床扑去,脸朝下倒在被褥里。 她的心跳先一步失了序,在胸膛里擂得又急又重,比起脸颊泛起得热意早了半拍。 下一秒,灼意从耳尖漫到脸颊,呼吸也跟着乱了节奏,吸得浅呼吐得重。 房间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一缓一急闷在被褥里。 许久,急促的频率才慢慢松下来,变成了均匀的起伏,轻轻地落在空气里。 第6章 第6章 凶手? “今年是第十年,你们过得还好吗?”男人擦拭着墓碑。 周围清幽,只有他一个在自言自语。 “你们都主动点不就有关系了吗?” “别告诉我十年你们在下面都还是老样子。” 说着说着男人把抹布一扔,怒道:“你们这样很亏对我知道吗?” “十年再加前面三年,整整十三年都不能把你们熬熟吗?” “哗” 一瓶酒水被股狠劲泼洒在碑前。 男人的声音哽咽,“你们真是有病,一个有脑却是傻冒,一个长嘴却偏当哑巴。” “哗啦——” 泛黄干枯的树叶簌簌落下,最后被风带起散落在碑前。 一片边缘微卷的枯叶飘荡着落在男人右肩上,透过他高大的背影,隐隐的,一方冰硬的墓碑落了出来。 岑念兹猝然睁眼,身体打颤。 半响,她闭眼慢慢吸气,又屏息数秒后缓缓吐气。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伸出手,握紧展开,握紧展开。 岑念兹纷飞的思绪落回那一幕。 墓碑上的照片是她。 可沈博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墓碑前,还说十年了。 他说的你们,还有谁? 他是付延铄的好友,他们和她都没有关系,沈博说的关系又是什么? 无数个疑问涌出。岑念兹捂着头,脑子嗡嗡作响,没有半分清晰的念头。 如同接触过奸犯的她却对他一概不知,脑子就像被清空的白纸。 烈日穿透窗户,把滚烫的光线泼进房间。 室外,太阳高挂,光线裹着热气洒在去学校的学生身上。 一把把伞穿梭在道路上。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其中,独受太阳的炽烈洗礼,“同学你好,我看你在看高考复习资料,是高三生吗?” “是啊。”被问的女生下意思退半步。 “我是做旅游推荐的,各个地方我都去过,高考后有想过去哪个地方放松放松吗,你......。” 撑着紫色伞的学生从两人身边经过,女生校服后被晕出淡淡的汗湿痕迹。 她走出两步倏地停步,男人沙哑的烟嗓音来回穿梭在两耳间。 岑念兹握紧拳头,缓缓转身。 她抬高手,伞下,男人的面容显露出来。 黑色口罩罩在他面上,只漏了眼睛。 看清那人模样的刹那,她浑身一颤,脑子突然一瞬眩晕。 她捏紧伞柄,脸色发沉,嘴角不受控地往下撇。 她转回身拔腿就走,余光里,男人抬头扫视过来。 岑念兹埋头捏紧衣襟,伞斜搭在肩上,一圈阴影将她笼罩,稳稳阻挡了周遭。 一路狂奔到教室,坐在座位上还没卸下书包,岑念兹随手翻开本子,笔尖带着急促的力道快速落下。 烟嗓沙哑、皮肤黑、内双、肿眼泡、黑色鸭舌帽和口罩、蓝色条纹上衣、黑色运动裤运动鞋、身高175左右。 纸页被她攥得发皱,笔速快得无章法,只恨不得把看到的全堆在纸上。 写完,她仔细地把纸叠成方块,塞进书包内层。 毫不费力,岑念兹得到了凶手的一些信息。 刚庆新,她又揪起心来,距离案发还有几天时间,凶手这时候找上门来是要提前了吗? 那她...... “外面是真的热啊。”沈博从教室后门进来,付延铄随后。 “哎岑念兹,不过来坐吗?”他低声朝她招招手,又指了指付延铄课桌旁空落的椅子。 岑念兹木讷地凝视他们的方向。 “啊?怎、怎么了?”宁柚有些意外。 然后看到付延铄走过来说:“没事,我看看我车锁了没。” 宁柚坐在靠窗位置,她转头看向外面。 付延铄扫了眼岑念兹同桌,快速弯腰低语,“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你脸色有些白。” 怕其他人觉得异常,他刻意低身。 岑念兹轻眨了下眼,仰头,两人面面相对。 她瞬间屏息,心跳漏了一拍,片刻后弯腰往前走了几步站起身,还没等身上的反应缓过来,两肩一轻,书包被托起。 “过来坐?”声音从身后传来,音低却清晰,犹如贴着耳畔说。 岑念兹再次坐在他的身旁。 后面几节课上,她心不在焉地盯着桌上的杯子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木桌边缘,就连沈博发出的聊天也是短短几句潦草结束,只是视线来回瞄了他们几次。 最后一节课,临近放学十分钟,岑念兹捻着校服衣角,静静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放学我想去趟岭盛,走不走?”付延铄偏头问同桌。 “昂?你想去放松下了?”沈博原本趴在桌上,听到他的话一下直起身。 “嗯。” “可以可以,我这几天太紧绷了,是该放松一下,上次那个赛车我高低得再和你比一场。”沈博伸了个懒腰。 “岑念兹,我们可以送你回家了。”付延铄将目光移向她。 “公交车站就能看到你家的位置,四舍五入不就是家门口。”沈博思索道,“好羡慕。” 岑念兹原本垂着的眼睛突然抬起来,不知听到哪句满意的话,方才的小动作此刻全没了踪影。 付延铄转头,视线落回讲台上走来走去的老师,唇边勾起一抹淡笑。 “叮咚叮咚——” 节奏轻快的铃声突然蹦出来。 岑念兹吓了一跳,有种做亏心事的后知后觉。 她顺着人流往前走,刻意把沈博往里挤。 随后公交车上便响起大爷嘹亮的声音。 “什么?喂你说什么?我这里好多人,听不见。” 岑念兹拉了拉书包肩带,最终和沈博落脚在下车口的位置。 她向后瞥了眼,付延铄显眼的身高站在中央一眼就看到。孤零零的一人,让她感到万分抱歉。 岑念兹有意避开他,直到乘坐最后一辆车才找到机会。 她望着车窗外逐渐后退的行人,心里的那块石头却未曾放下。 “沈博。” “怎么了?”沈博应声。 “有件事我和你说,你不要告诉付延铄,可以吗?”她犹豫再三。 沈博沉寂数秒,没回答可以不可以,却说:“你说说看。” 岑念兹却止声,抿唇盯着车外沉吟不决。 见她为难的表情,沈博立刻道:“要不......” “我之前是被强、变态绑架,逃跑未遂捅死的,今天下午在学校门口我看见他了。”岑念兹舔了舔发干的唇。 对方许久没回应,她抬头一看。 沈博目瞪口呆,张着嘴却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眨地看着她,如同卡住的死机。 “我说真的。”岑念兹低声道。 沈博下唇一颤闭合嘴巴,又张开嘴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 关于女性被拐骗后奸杀的类似新闻,在他已知范围内数量不少;但身边真实发生的,对他而言却是破天荒头一次。 “我6月1号那天傍晚会死,今天突然看到凶手,不知道我的死期会不会提前。”她见他有听进去,也不管他的反应,继续说,“所以,我想6月1号前和你们呆在一起,放学也和现在这样,陪我坐两趟公交车到我下车。” “车费我可以付给你,或者别的条件你提。”岑念兹嘴里发苦,声音渐渐低弱,“我力量太单薄,怕这次死得父母都不知道。” 话落,也没见他想说什么,她便默默等他消化。 片刻后。 “为什么不告诉延铄。”沈博正色。 岑念兹盯着他,梦里男人的背影隐隐浮出脑海。 沈博说的每句话她都不明,也想不通和付延铄要好的他,十年后会在她的碑前出现。 或许她离开后,某些变故才慢慢浮出;又或者有些事发生在她的认知之外。 但无论梦里的真假,她信他会帮她。 她偏过头,余光里倒映出人群中付延铄,隐隐地只看到侧脸。 这件事告诉他,不过多添一人遗憾,况且只是自己单恋,与他相处才不到一周时间。 即以命定终局,何必拖他入苦,没必要。 岑念字兹望着他的身影凝了片刻,视线缓缓收回,“可以不说吗?” 她低头垂帘,一副难言之以口的模样。 “呃。”沈博挠挠头,狡黠的光在眼底转了圈,“行,我答应。” 岑念兹骤然转头,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快,“谢谢。” “客气。”沈博眼神飘向别处,“谁让我是延铄的好朋友。” 简单坦白完,岑念兹呼了口气,一下午的焦虑随之消散。 “嗤——” 车门“哗啦”一声向两侧打开。 “麻烦借过一下。” 闻声,岑念兹侧头,竟看到不知何时跟随在身后的付延铄。 “嚯,真够挤的。”沈博一大跨步下车,“岑念兹你平时回家都这么多人?” “对,高峰期是这样的。”岑念兹公交车站台,浅笑着说,“挤挤就到家了。” “路上注意安全。”付延铄掠了一眼她的笑,“到家了......报个平安。” 岑念兹眨了眨眼,公交站离家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不明白他的担忧从何而起。 于是她抿笑着问:“你怎么总说这个啊。” “平安重要。”他说。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岑念兹收敛笑意,挥手与他们道别,“你们也是。” 沈博收回扬起的手,瞥了一眼付延铄不动的身姿以及远去的目光,他默默站身侧等待数秒。 “咳。”他重重咳了一声开嗓。 身边的木头人依旧矗立。 沈博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刚刚岑念兹和我说,她前世是因为被变态绑架,然后被捅死的,让我这段时间陪她坐车。” 木头人倏地转头,那动作快得能看到残影,“她有记忆?” “对了,岑念兹还说她是在6月1号傍晚遇难的。”沈博看着他,“她和我说的时候,我五官差点碎掉,还好我保持住,没让 我的表情成为她的枷锁,我问为什么不告诉你,而是告诉我。”他停顿没继续说。 “她,说了什么?”付延铄淡声问。 “不告诉你。” 付延铄皱眉,“你......” “她不想回答,看样子是不想让你知道。”沈博说,“兄弟,我可是向着你的,她再三强调不让我告诉你......” “咻”一道微微的风声刮脸而去。 付延铄往岑念兹离开方向狂奔。 “哎——”沈博扬声喊他。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远,最后看不见。 “呔,重色轻友!” 第7章 第7章 安全感 “咳。” 身后传来一道低声,岑念兹往旁边走了一点。 “岑念兹。” 她猛然定住脚步,缓缓偏头,睫毛轻轻颤着瞥向来人。 只一眼,她的瞳孔一缩,又在下一秒不受控地放大。 四周骄阳照射,竟让她身子猛地打颤。 “你认识我?”男人定住脚步,嘴角上扬,慵懒地开口。 岑念兹转回头快步往前走,双手在腹前紧紧地交织,她稳着声音,“不认识。” 身后的脚步声贴近,泪水瞬间打转在眼底,她迅然向前跑。 刚跨出两步,男人紧拽着她的手臂,用力掐住迫使她止步。 “我们几个小时前不还见过吗?”男人收拢手臂,斜眼看向她书包侧兜,“紫色的伞。” 岑念兹半糊着视线抽回手,奈何男人的力道如同镣铐。让她看到出口,却只能被牢牢固定在原地挣扎。 泪水翻涌而出,很快视线再次模糊双眼,她捏紧拳头捶打他的小臂,“放开。” 男人稳稳地抓着她手臂,对她按摩般的力道哈哈笑了两声,“你以为用什么东西重新回来,就能改变死去的你?” 他望着远处来往的行人,“你命中就得遇到我,抬个头就看到熟悉的你,啧啧啧。” 男人拉拽着跌跌撞撞的她就要往人流走。 “呜你放开放开。”岑念兹的声音哽咽打着颤,她后仰用劲去掰他的手,脚底却踩到碎石倒在地上。 一瞬间,脊尾骨传来阵痛,她皱紧眉,头动作不停。 她抬起另一只手拽着男人的手借力起身,还没站稳,低头尽全力对着他的小臂狠狠一咬。 “啊!”男人刚呼出一声,岑念兹握紧拳头,鼓足十劲快狠准朝他眼部就是几锤,“放开!”刚开口,嘴里的水泽缓缓流出。 与此同时,手上的力道卸了气,她疾速往返跑,随后踉踉跄跄地冲进巷子。 她抹了一把嘴角,奋力不停地向前跑,渐渐地,摆臂跟不上脚步,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两耳渐渐失去声音。 “岑念兹。” “岑念兹。” “岑念兹!” 倏地,眼前闪现出一个人,她怂着的肩抖了一下,感觉到不是那个男人,眼睛依旧盯着前方,脚步没停下。 那人也没停,边倒退着跑边唤着。 被泪水蒙上的双眼让她看不清他。片刻后,精疲力竭和口干舌燥终于让她终于停下发软的双腿。 “呼——呼——”她抹掉眼泪,垂下的手持续地打着颤。 视线慢慢回笼,岑念兹的目光所及之处,付延铄站在前方轻声唤着她,“岑念兹。” “刚刚我在叫你,怎么还跑那么快呢。”他低声道。 话语落下。 岑念兹的眼睛微微睁大,无知的错愕感迫使她僵在原地。 她唇轻抖,酸涩感涌上来,眼眶骤湿,声音带了点颤,“我、我听不见。” 倏忽,付延铄伸手轻扣住她的手腕,抬起垂落虚的另一只手,虚握着,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拭去她嘴角的血渍,随后环上她的后肩,将她拉近怀里。 岑念兹的额头虚抵着他左肩的锁骨上,浸湿的眼睫毛刮蹭着他的校服。 付延铄高大的身形将她严严实实遮挡起来,莫名的带来安全感,肌肤接触的慰藉也让她消解不安。 与此同时,岑念兹的泪水止不住再次溢出眼眶,好像刚刚的一幕让她后知后觉。 她贴近他正肆意地肆放着她的情绪。 耳边的鸣声渐渐褪去,她垂着头后退一小步,慢慢将情绪收敛好。 岑念兹盯着地面,将泪水一一擦去。 头顶前方传出“悉悉”声。片刻之后,视线内,他的手递出一包纸巾,开口朝她打开着。 岑念兹抽出一张纸巾展开摁在双眼上捂着,“谢谢你。” 她的声音从纸巾下闷闷传来,声线平稳,“有什么事也可以告诉我。”付延铄凝视她的眼眸,轻声道,“我能帮得上忙。” 岑念兹动作一顿,她拉下纸巾揉团捏在掌心,“没什么事,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你也走吧。” 她侧身从他身边走过,余光看不到那道身影后深深呼出一口气。 “要是今天的事情还发生。”付延铄望着她的背影,“多一个人也是多一份保护。” “相对其他的,平安重要。”他又说。 她站在远处,抬手抹脸。 “我不想这样。”岑念兹狠狠地擦着连绵不断的水渍,声音哽咽。 她今天过得一团糟,眼泪没完没了地落,下定决心不让他知道。可他开口问时,防线竟开始动摇。 “我不想死,更不想拖上别人。”她转过身,双目湿红,“多一个人是多一份危险。” “他也可以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付延铄蹙着眉望着她红透的眼睛,慢慢靠近,“与其想着不拖累别人,不如想想如何让单薄的力量变得磅礴。” 他的话一出,岑念兹瞬间恍惚了一下。 或许他的话在此刻让她得到了依靠,大脑不经思考,所有的情绪,担忧此刻只想对他和盘托出。 岑念兹仰面,视线探进他的眼眸,“我之前就是被刚才那个男人所害,他是一个奸、犯。六月一号是我的死期,可今天才几号,就看到他了。” 她闭上眼睛,眼泪瞬间从眼尾溢出滑落到下巴。 她自暴自弃撕开那层对他的“保护膜”,自作主张的庇护着。当坦白自己的不堪时,却不敢看到他任何的动作。 “就算再活一次,我对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蒙着眼被绑到树林里,我甚至都不知道身在何处、那个人长什么样就死了。什么都一无所知。现在别人都看不到我,报警谁会信,可能我现在都不存在这个世界,是个黑户。”她语速失控的急促。 “好不容易多活一次,就算我变成透明人,我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牵连到你们,这可是生死。面临死期我还处于被动,我很害怕,只能求助沈博,我、我真的不想这样的。”岑念兹睁开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眼睑震颤、泪光泛动,声音发颤的哽咽,“那、那个男人说话好恶心,他刚刚还和我说......” 你以为用什么东西重新回来,就能改变死去的你。 用什么东西重新回来。 “用什么东西......”岑念兹嚼着字。 那个男人为什么这样说。 难道他知道我是怎么重生的? “岑念兹?”付延铄低下头与她视线齐平。 “嗯?”听到他唤,她停下思考。 她视线下移看向他的唇,下一秒他又唤道,声音里的疑惑变得浓厚,“岑念兹?” “嗯?”她快速转动视线,再一次应声。 空气里四周静默数秒,他的眉间变得更加紧密,片刻后,他轻声地说:“别哭,我会帮你到底。” 岑念兹神思恍惚,脑子里还在盘桓着男人的话语,万千思绪缠绕那句话,逐字分解依旧没能想出其中深意。 “嗡嗡” 震动声扩散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指尖在桌面划过,触上屏幕,轻拈起手机解锁。 我到家了。 岑念兹微微启嘴,无声的念着这些字,耳边仿佛回荡着他的语气。 “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到了告诉我声。” “好,我到家了发消息给你。”付延铄缓缓道,话音夹杂着轻柔,“明天见。” 嗯嗯,安全到家就好。 岑念兹快速打字,回复那句因为她愣神而错失的回话。 明天见。 她的指腹点下发送键,手指缓缓收拢紧扣机身。 随后,床上传来“砰”地一声,岑念兹倒在床上,卷着被单来回翻滚。 “呼。”岑念兹扯开被子探出口鼻呼气,脑海里搜寻着画面。 沉寂了片刻,一声长长的叹气声响起。 莫名奇妙活过来了,哪里知道什么契机。 不对。 岑念兹猛地坐起身。那个男人也是重生的,他说那样的话肯定是知道......她总不能去问他吧,疯了! “嗡嗡” 她抄起落在床边的手机,以为是付延铄找她。 屏幕亮起。 阅读 她重生改命逃离魔爪后和首富相爱了。 又是这种手机自带的阅读软件信息,虽然手机用了几年,但她真的从来没有点开过。 有次被岑天看到,劝她少看点。可阅读发送的都是些直白裸露没羞没臊的信息,什么哥哥爱你爱我的。 岑念兹当场直呼冤枉啊!害人机! 她左滑屏幕,刚要点击垃圾桶。眼睛敏锐扑捉到——重生?! 不就是她吗? 是啊,有些小说主角重生也是通过某些契机穿来穿去,她可以参考下呀! 打开思路后,岑念兹豁然开朗地点开阅读翻找重生类小说。 翻阅几本后,发现都是重生后过着平稳生活,没有能回到现实的。 岑念兹重新填写搜索引擎:回到现实的重生契机。 她失手打碎了桌上的老式怀表。 玻璃顿时裂成碎片四溅。 她拾起怀表,表盘上的指针一动不动,她拔开表冠试图调整。 没想到刚扭动表冠,大脑眩晕。 再次睁开眼,她回到了没遇到现在反社会丈夫的25岁。 岑念兹往后看,发现女主第二次穿越也是通过怀表,且都是回到25岁。 小说讲的是女主需要在男主向她求婚前,改变他因幼小时受到家庭创伤而造成的反社会人格。 每次拯救失败都会回到25岁,他们第一次见面时。 小说女主与岑念兹不同,是个正常人,周围人也都能看见她。 她退出阅读软件,点开度娘。 重生的契机主要会有哪些? 以下六大核心维度,拆解最常见的重生契机:生存危机、关系断裂、他人点醒、感官刺痛、自我反思。 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人是穿越的吗,最佳答案都是重生面对挫折和失败的人生哲理。 遗憾、梦醒、重识自我,连抑郁都出来了。 她更改关键词。 穿越的契机有哪些体现? 穿越契机的典型体现:现实异常类、物品触发类、极端事件、神秘召唤等类型。 穿越契机的体现,本质是“用具象的异常场景,为‘时空跃迁’提供合理的‘入口’”。 岑念兹指腹缓缓向上滑,逐句看清内容,嘴里小声念着,“多数穿越不是角色主动选择,而是处于被动或半被动......” “物品触发......”她逐字斟酌,脑际突然闪了帧。 大树随风散落树叶,枯黄的叶子稳降在男人的肩头。 “你说什么?你梦到十年后我在给你扫墓?!”沈博听到她的述说,直接跌了下巴,没转头,眼珠往旁边转了一下。 付延铄靠着椅背,没有一丝惊讶,反而低眉垂眼默然沉思。 “是难以相信,可这是我想了很久,觉得可能是重生的契机破口。”岑念兹绞着指尖,嘴角轻微下撇。 “那为什么要用树叶......”沈博挠挠头,“不太合理吧。” “试试才知道。”岑念兹双手合十,拜托道,“真的要麻烦你了。” “那到时候去哪?”沈博问。 话落。 岑念兹如梦初醒,瞬间坐直身子。 她依稀记得,梦里的沈博是在墓地里,那十年后的墓园在现在的哪呢? 小说和度娘都写着要同样的地点,人物、动作,应该是缺一不可。 岑念兹看向沈博,脑海中的青年坐在她的碑前,那段画面至今让她觉得无比陌生且荒唐。 “你最近有没有......十年后的你帮我扫墓的画面。”她凝神于思绪,没注意到身边的视线。 沈博轻轻皱着眉,眼珠转动,回忆着,“嘶......没有。” 岑念兹蹙着眉垂帘,半秒后突然抬目,“你知道离我家附近......呃岭盛最近的墓园在哪吗?” “这我不知道。” “有两个,福乐园和思园。”付延铄出声。 岑念兹随着他的目光望向藏匿于抽屉下的手机。 “我靠,胆那么大,后门还开着呢!”沈博瞥见手机转头看向门处。 付延铄的手腕搭在大腿内侧,拇指在屏幕上滑动着,见她靠近,手抬起搭在抽屉边上,手腕旋转将屏幕转向她,“先去哪个?” “思园吧。”思念思念,岑念兹在心里默念。 “你们俩低着头看什么呢?”一直坐在讲台上的老师陡然开口。 付延铄食指够开桌低下的书包,刚要把手机扔进去,没想到有人动作更快。 岑念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颤,动作比脑子快,等回过神,掌心下紧握着一部手机,双手覆盖在上面,没让手机露出一个角。 “叫做试卷做试卷,沈博?干净的等着我给你写呢?”老师站在沈博桌前,点了点他崭新的卷子。 “不是,我......”沈博无语地转头看向同桌。 付延铄试卷上正压着一张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 “什么不是你,每次都是你。”老师斩钉截铁道。 “叮咚叮咚——叮叮叮咚——” 下课铃响,老师走上讲台上收拾东西,“下课了啊。” “我去,怎么老是我?为什么一有事每科老师都站在我身边?为什么不是你那边?”沈博气得捶桌子,一连十万个为什么, “明明是两人共犯,为什么总是抓我?而你,总是游刃有余的一本正经!” 他侧过身,手肘撑在桌上,身子倾斜的贴着桌边,一脚踩上付延铄椅子下面的横杆上,质问着“共犯”,“啊?” 付延铄拿开草稿纸,将白如脸的试卷夹进课本,合上,“还得练。” “切,城里人都是这样拐弯抹角的损人?”沈博不屑,而后又朝他竖起拇指,“够狠!受交了。” 付延铄哧笑,侧过脸。 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敛去,顺着全神贯注的视线瞥向窗外,半秒视线流转在眼前的紧绷的面容上。 “害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