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奇回望廊》 第12章 无题 我像是一具尸体,漫无目的地在学校禁地上爬。 爬了整整七天,我才想起来一件事情。于是拼了命的爬向学校里面。 地上,我扭曲着身体像个怪物一样冲向教学楼,动作幅度又大又不正常,激得周身尘土飞扬,像一层膜包裹住我。不知道是保护别人的,还是保护我的。 我迎着周围人惊恐的目光,像只可怜的虫子一样爬上了楼梯。说是像,但我的四肢呈“M”形,在台阶上爬行,是跟虫子一样的恶心。是一点也不像的。 五楼,我爬的轻松。四肢并用,根本就没用多少时间。 我站在楼梯前,右手边就是走廊的尽头,也是老师们的办公室。 “咚咚咚。”我半立着附在办公室的门上,歪着没有脖子支撑的脑袋,用自己修长的手敲响了五楼办公室的门。 “咚咚。”我的动作不大,敲击发出的声音倒是不小。 “咚。” 办公室里没有回应。办公室外好像...... 我停下敲击,用自己凸出的已经破烂的眼珠观察着四周。不远处有一个人一脸惨白,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站在原地。 世界突然安静得和聋了一样。 我好像认识他,脑浆中好像还有他的模样。我变得欣喜,只不过他为什么这么看我,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我歪着脑袋表达疑惑。 那个人瞳孔颤抖,恐惧到忘记了我真实的模样。 他的眼中倒映出我现在的模样。 我的四肢修长,比例失调,像个被随意制作的布偶。我姿势怪异的站着,没有毛发的圆润脑袋在失去脖子的地方上转了几圈后歪在一边。我的眼眶里有两根伸出来的,像虫子触角一样的东西,它们的尖端长着漂亮的眼珠,随着我的动作和想法,一晃一晃的,和虫子一样。可能是做虫子太累,我都饿了,鼻子都成全我的肚子成了肉饼,粘在我的脸上,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叫人垂涎三尺。或许是太香了,我没有几颗牙齿的嘴里,流出和血混在一起的口水,它们沿着我的下巴滴在我本就脏乱还沾满血迹的衣服上。 他和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和我安静的对视。 慢慢的,他找回魂,大口喘气,脚步慌乱,开始逃。 我更不理解了。 但我没去追他,问他为什么逃,反而是打开身前办公室的门。 环顾四周,不见办公室内有一个人影。 我失望地坐在地上,快要哭了。但是我哭不出来。 难过一会后我振作起来,脑中想要找到老师的想法愈发急切,行动也变得迅速起来。 我从办公室出来后,走在走廊上,打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教室的门。 属实是心急,我竟然都忘记敲门了。 门后面可热闹了,他们都在上课呢。 门被打开,正讲题的老师皱着眉回过头来;在讲台下摸鱼的同学被吓了一跳,紧张害怕地抬起头;认真听课的同学入了迷,慢半拍才看向门口。 他们看清我的模样后,反应各不同。 有人不敢置信,有人尖叫,有人一动不动。 反正热闹极了。 我姿势扭曲地走进教室,从眼眶中伸出来的眼珠在空中舞动,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气氛在我彻底进来的时候凝滞。他们都死死盯着我,让我有了后退的念头和害怕的感觉, 我强压下对目光的逃避,声音嘶哑地对他们说道:“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你们看见我的项链了吗?” “上面挂着浅绿色的玉,你们看见过吗?上面还刻着一朵花呢。” “那对我真的很重要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他们。 “这是什么怪物!” “啊!”有同学受不了眼前的场景,尖叫,从座位上起身,动作慌乱地开始逃。 其他同学也开始逃。教室和走廊回荡起桌椅板凳被推搡发出的刺耳声音,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各种声音疯狂生长,刺激我本就脆弱的耳朵。 我安静地站在原地,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避我如蛇蝎。没过几秒教室便没有活人了,我只好去下一个教室。 我站在门前有点忐忑,抬起的右手手背上都爬满了犹豫。我迟迟没有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应该是刚刚一群人动静闹的太大,打扰到了隔壁上课的老师。 门被彻底打开后,我看清了站在我面前的人的脸。 是我要找的老师! 我的眼睛剧烈抖动着,惊喜之色溢于言表。老师却是脸色煞白嘴唇嗫嚅,恐惧之色爬满面庞。 “老师,我的项链呢?”虽然沙哑,但是老师还是辨认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于是,他脸上的血色更少了。 我看着不说话的老师,开始焦急,向前一步,想与他距离更近一点。哪料到他两眼一闭就直挺挺向后倒去。 本就关注门口情况的同学,在老师倒地后注意到我的模样,顿时和上一个教室一样,被吓成了图片。 我有点慌张地看向教室里的人。 下一秒,我便顿住了。教室里的人我好像都认识…… “你们看到我的项链了吗?”我满含期待朝他们喊道,尽管喉咙疼痛难耐,我的嗓门也越来越大,“就是刻着花的那块玉啊,我的项链上有玉。我记得!你们!你们一定知道!” 几乎是全班同学在我开口后知道了我是谁,但是他们的脸上没有哪怕一丝的欣喜,全是辛辣的恐惧和无味的崩溃。 有人和上一个教室的学生一样,开始向后门逃。我看着他放在门把上的手上下动作,门却没开。 “他妈的,谁把门给锁了。”那个男生又急又气。 经他这么动作,越来越多的同学涌向后门。他们叽叽喳喳,各种声音频出。 我听着觉得好聒噪。 “我,我觉得她的声音好熟悉……” “能不熟悉吗?!她是被我们害死的张花宁!” “你们能不能快点把门打开啊!” “完了完了,她来找我们索命了。” “啊啊啊,好恶心,她的脸好恶心啊啊,你们能不能快点,我不想死掉!” “呕。” “怎么办,我感觉我会死在这里,呜——” 有人朝喧闹的人群吼道,身上戾气能震碎一只厉鬼:“你们能不能别吵了,快把门整开!没看到她在靠近吗!一群废物。” 我停下,没再向他们靠近,只静静地看着。 我真的好不理解他们害怕我,明明之前他们对我的态度恶劣,我的靠近在他们眼里是自讨苦吃,伴随着我靠近他们,落在我身上的不是拳头巴掌就是言语上的嘲讽。怎么现在面对我,他们脸上是惊恐,动作上也是一味的逃避。 我问出口了:“你们为什么这么怕我,我记得你们之前不是这么对我的。” 一个绑着低马尾的女生站在人群边缘与我四目相对。她眼里噙着泪,用眼神向我哀求:“我以前没伤害过你,也从来没想过去伤害你,你可以放过我吗?” “放过你?你在说什么?”我疑惑。 那个女生的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你真是来找项链的?” “我是来找我的项链的!” 我的话音刚落,闹哄哄的人群翕乎变得安静。因为门的材质和装修都太好,他们还没有破开,现在都留在了教室。他们神色各异,但都统一的没有再向后门挤去。 我:“我认识你们的,你们也都知道我的项链在哪里,对吧。” “你,你的项链在湖里……”我听到人群里有一个颤抖的声音,“不在,我们这里。” 湖里?我记得我的项链不是被人抢走了吗……怎么感觉脑袋被套上了垃圾袋,蒙蒙的。 “真的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眼睛站在空中审视他们,语气冷冰冰的。 没人回答,我很不高兴。那条项链对我来说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我必须问清楚。于是我上前想找一个人问清楚。 他们尖叫、大喊,妄想用声音阻止我的靠近。 在我迈出第五步的时候,有人在我身后吼了一声。大到甚至都压过了一群人。 “老师都晕倒了!你们在干什么!吵什么!”雄厚但是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刺的我神经一抽一抽的,停下了向前的动作,转而转身看向声源。 前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头发稀疏,方正的脸上戴着一副方正的黑框眼镜,一双小眼睛隔着镜片带着怒意扫视四周,最终停在我的身上。 我与他四目相对,他被吓得身体一抖,说出来的话也带上颤音:“你们在整什么?这又是你们谁整出来的恶作剧!” “王老师你快来救救我们!” “张花宁来找我们索命了。” “她是来找项链的,说不定找到了就会放我们一命呢……” 王老师看着缩在角落的一群人的神态不似作假,顿时慌乱起来要往外逃。 可我哪能让他跑了?他的这张脸我可太熟悉了。他拿走过我的项链。 想着,我飞快地去抓他。 眼珠在空中蹦跶,修长的四肢开始扭动。我用人类无法做到的动作奔向王老师,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并把他拖回了教室。 正好有人要从正门逃走,被我撞了个正着。他们没料到我的速度这么快,全都惊慌失措,脸上都白了几分。 我不紧不慢地靠近他们,他们却像是被火烫到了,一个劲地往后退,直至退到角落无处可退。 “我的项链在哪里。”看着他们老实待在角落,我就把心思放在了被吓尿的王老师身上。 他回答我的话不仅乱七八糟还断断续续,但我奇迹的听懂了。他的意思是我的项链在他那里不见了,后面几经转手落到了梁雨亭手里。 我放开王老师,愤怒地向角落走去。 梁雨亭,梁雨亭。梁雨亭! 我记得她的脸,她也确实喜欢我的项链,最想拿走我的项链! 我在他们的尖叫声中向他们逼近。一群人在我的动作下似鸟兽散去。梁雨亭趁乱想要逃走,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瞳孔瞬间收缩,整个人在我的禁锢直打颤。 很快教室就只剩下我和她。 “我的项链呢!我的项链在哪里?!”我愤怒地咆哮道。 她低着头不敢看我,嘴唇嗫嚅,喉间发出几声呜咽。 她不回答急得我掐起她的下巴。她的脖子空空如也,我的项链不在上面。脑里灵光一闪,她的首饰多,项链可能被她放在桌子里……我拖拽着她,来到记忆里她的座位前。我本意是来找项链的,却猝不及防从她立在桌子上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我……这还是我吗,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伴随着我的模样进入我脑子里的,是记忆。 我想起来了,我早成为一具尸体了。 我的□□死在同学们的虐待下,我的精神死在同学们的漠视里。就连我活下去的唯一依靠——母亲死前送给我的玉,都被他们抢夺。 那些痛苦的、刺目的全都一股脑涌上我的神经。我感觉自己破烂的身躯和精神要变成绚丽的烟花了。 “呜。”梁雨亭看我呆站在原地,用尽全力挣扎。 虽然我的手在失神时还握着她的手腕,但根本没用力。所以她从我的手里逃走了。 在她温热的手腕从我冰冷的手心消失后,我就恢复了神志。 我看着她慌乱的背影,不禁想起她对我的伤害。 我笑了。 项链什么的,不重要了。 第13章 脆弱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欢快地跑向食堂,只有零星几个人留在教室。 “景空蒙。”语万渊提着一杯奶茶出现在门口,叫住了景空蒙。 景空蒙从题海抽身,转动凸起的眼珠寻找声源。黑的能滴出墨来的瞳孔最后紧盯一个地方。它顑颔的脸上,好比一根头发丝粗细的眉毛弯成镰刀,眼珠凸起得即将要掉出来,龟裂发白的唇被肌肉牵扯成标准弯度。 它发出吱吱的怪笑声,尖细刺耳,等待语万渊的下一句话。 语万渊大步流星来到景空蒙桌前,放下一杯奶茶,娇滴滴地说道:“给你。你喜欢喝的味道。” 景空蒙受宠若惊,紧紧抓住语万渊的手腕,全身都在颤抖。 语万渊红了脸和耳朵,没敢看景空蒙的表情就掰开她的手,飞一般跑开了。 景空蒙拿起桌上的奶茶,用吸管戳烂了盖子,晃了晃,鼻尖萦绕着奶茶香。却也不止奶茶香。一丝腥味和奶香一起散发在空气里,被景空蒙贪婪地吸食着。 它检查后,迫不及待咬住杯子一饮而下。 甜腥的小肉块从奶茶被口腔带入食管、胃。景空蒙满足地眯起眼睛。 喝完,景空蒙又跳进了知识的海洋。在冰冷的黑色液体里扭动身子。 沉浸在学习当中太久。景空蒙都忘记了眨眼。凸起的黑色眼珠在时间的推移下,缓缓滑出眼眶。 些许血渍和黄色浑浊物沾染上景空蒙身前的习题。三厘米左右长的视神经和美丽的眼珠一起躺在习题本上。像只小蝌蚪,在知识的海洋里被扼杀。 景空蒙没有一点慌张,面不改色,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站在不远处的语万渊瞧见心爱之人眼珠掉落,慌忙跑去帮忙。 却不料动作幅度过大,路途中撞到了桌子角。 于是。语万渊倒在地上,两条腿和一只胳膊都脱离身体摔在一边,断开处喷出大量鲜血。她的脸上,肌肉扭在一起,额间冒出几颗豆大的泪珠,面庞上爬满了痛苦。 “啊!”一位同学尖叫。 “语万渊!”那位尖叫的同学气势汹汹向她走来,“你知道么,这是我刚脱的地!这全是你的血,我等会得多难打扫啊,你今天是不是没有扎稳定剂?!” “啊啊啊,我又得打扫,烦死我了啊啊啊。”那位同学脸色很不好,眼眶里都能冒火星子了。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帮语万渊接好身体。 有好心的同学朝她递去一支稳定剂,她收敛戾气,露出微笑.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上似有真情流露,淡色的眸子里像糅了光,美的让人恍惚。 “李江江,你别笑了。”递稳定剂的同学不好意思的别开头去, 李江江笑的更灿烂了,戏谑地对害羞到不敢与她对视的同学道:“你叫我不要笑,我就不笑了吗?” “你先救一下语万渊啊!”好心的同学急的跳脚,“虽说不会死的,但是,但是会很痛啊,你别笑了!” 李江江的笑容淡了几分,收起逗弄同学的心思,低头处理起语万渊的伤。在打完一支稳定剂后,她的状态开始好转,脸上的痛苦慢慢消失殆尽。 李江江看在语万渊变脆弱的时间不长,抱怨了几句便没了下文。 另一边的景空蒙听到动静却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和表情,如同死了一样。没办法,谁叫它热爱学习,就算一只眼睛掉出眼眶,也阻止不了它遨游题海。无论身边声音多大,也无法让它目光移离习题。 直到浑身鲜血的语万渊来到它的桌前提醒,语气担忧,它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抽身。 景空蒙抬起头,眸中倒映出一个被鲜血浸湿、模样狼狈的人。那人呆呆地站在自己的桌前,神情担忧,一双深情的桃花眼里湿漉漉的,好似可怜的小狗,叫人怜惜。 “反正又不痛,你不用关心我的。”堪比指尖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炸响。听到的人无不感觉耳朵钻入上百只虫子。 说完景空蒙便开始笑,笑声凄厉刺耳,犹如恶鬼索命。在肌肉的推搡下,它的眼眶越来越细,本就凸出的眼珠直接就被挤出来掉在了桌上。 它的两只眼珠都躺在了桌子上。 语万渊皱起眉头,轻声命令景空蒙不要乱动。在她小心翼翼拿起桌上的眼珠。马上就要塞进眼眶的时候,隔壁传来了一声尖叫。 尖叫声即使穿墙,威力也不减,不仅刺痛人的耳膜,还把人吓了一跳,简直是生理心理双重折磨。 语万渊被吓得手一抖,眼珠从指间滑落,掉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滚了又滚。 她呆呆地看向地上,一副大受打击不愿接受现实的模样。 没过几秒她回过神,嘴上一直重复道歉的话,表情更是愧疚,就连蹲下身捡起眼珠的手都在颤抖。 “没关系的。又不是死掉了。”景空蒙就算看不到语万渊的表情,此刻也能想象到。那必定是眉头紧拧,眼眸低垂,死咬嘴唇。于是它出声安慰,想让人不要难受。 语万渊表情更不好了,捡起眼珠后眼神阴狠怨毒地瞪向与隔壁教室相连的墙壁。 墙的另一边。 十几秒前,一个女生想看窗外的风景,就把半个头伸出窗外。 她很安静,存在感也很低。 教室里几个同学正在打闹。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几乎忘我。 一位男生背对着窗户,嘴上吹着牛,身体慢慢向后退着。 他不用回头,因为他知道身后是窗户。 他的后背靠上窗户框。他想推开一边的窗户,一下坐在窗户上。他认为这样的气氛,坐上去会格外帅气。 想着,他便看也不看,一只胳膊折叠发力,将玻璃向另一边狠狠推去。 另一边正是安静看风景的女生。 在男生的动作下。那个女生的脑袋顿时就被压成一个碎饼,碎骨带着血肉四处飞溅,窗内窗外皆是,看起来骇人无比。就连眼珠子也被挤压出了眼眶,飞出了教室。 那个女生是最近才变得脆弱的。 在受伤的瞬间,她尖叫出声,没过几秒便知道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她的脑浆从头上流向眼眶,混着血又流向了自己的嘴里。 她开始疼得说不出话,张着嘴巴大口喘气。 她真的好想死,好想结束这场痛苦。 但是她死不了。她只能承受着这种疼,等待脆弱的副作用过去。 慢慢的,她没了支撑身体的力气,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因为女生尖叫后教室变得死寂,所以那声“咚”像极了地震后大厦倒塌的声音,震耳欲聋。 同学们看着面前血腥的场景,神情各异。 对于变脆弱后每天打稳定剂的同学来说,变脆弱会使每周不定时掉一些身上的“零件”,有时候是一只手指,有时候是眼睛耳朵,一开始掉是很痛的,后面就不痛了。其实也不能说是不痛,只是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下,神经、心理麻痹了。所以并不是不痛了,而是痛到失去感觉。 所以脆弱的同学反应并不激烈。毕竟在他们的世界里,惨成这样又不会死,就算痛点还不是能活下来。 对于还没有变脆弱的同学来说,属实是被吓了一跳。血肉横飞的场景比往常看到的更加血腥,让人一时之间慌了神。但很快他们又回过神来,和脆弱的同学一起帮助倒在地上的女生。 有同学给女生打稳定剂,有同学去找老师叫救护车。 面对脆弱场景,人们处理的有条不紊。 最后女生被送进了医院。 医生们一致决定给女生换一个头颅。 最后手术很成功,本就不会死掉的女生活了下来。 一个头都坏掉的女生,还活着。 好幸运,这样都不会死。当然,所有人都这么幸运。 就像是福赐。世界给了人类福赐。 不死的代价是脆弱,脆弱的祝福是永远不死。 第14章 鱼 一座土屋里,一个满脸沟壑的中年男人正摆弄着刚淘到的钓鱼竿。 “佳亭,你前几天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吃鱼吗?”男人温热的大手抚摸着冰冷的鱼竿,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爸一会就给你多整几条大鱼,让你一次性吃个够。让你吃到不再犯鱼瘾!” 刘佳亭掂量几下布包,撇着嘴:“爸,你真的能钓到鱼吗?” 男人摸鱼竿的手顿住,抬起头不满地看向刘佳亭:“欸!你这是什么话,不相信你老爸是吧。” “那上次你……” 刘佳亭的话被霸道地打断:“上次那是河里本来就没鱼!还有那鱼竿不好,所以才钓不到。这次爸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保准能钓到。就算钓不到,我这不是还有捕鱼笼吗?” 刘佳亭脸上还是带着怀疑。 “钓不到我刘秀名字倒着写行了吧。”刘秀一脸无奈看向女儿。 刘佳亭露出微笑,手上收拾的动作都变快了。她很期待她爸翻车。 没过几分钟两人收拾好,把土屋门锁上了。走的时候,蜷缩在干草堆旁的大黄恋恋不舍地朝他们叫了几声。 他们徒步走在坑洼的水泥路上。 刘秀提着东西脚步急匆匆。刘佳亭则是心不在焉跟在他身后,手时不时拍打路边茂盛的草木。 “爸爸你到底要去哪儿啊,这路我不熟悉啊。”刘佳亭气喘吁吁,蹲在地上擦汗。 刘秀停下,和女儿一样在擦汗:“当然是去钓鱼。” “还要多久啊——我好累!” “那还久的很呢,你再忍忍,回来煮鱼吃。” “钓不到你就完蛋了!” “好了好了你先喝口水。”刘秀从布包里翻找出一个杯子,递给了女儿。 刘佳亭休息了一会就又和刘秀往大山深处走。两人一路上累的话都说不出,喉咙像破风箱般呼哧作响。 他们偶尔停下休息,抹一把脸上的汗水,随意甩在地上。干燥的泥土沾上点湿,没有被激起波澜。时间似乎也被他们甩在地上,化做汗水附在泥土上,安静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橘红色在天空上晕染开。 刘佳亭:“爸我们休息一会吧,我累了。你看这天多好看。” 刘秀:“快到了,一会再休息。再不快点,等会到地方就黑彻底了。” 刘佳亭嘀咕着:“反正早过去也是要黑的。” 等到他们两人来到地方,天黑的差不多了。刘秀只好从包里拿出两个手电筒。 两道白光乍现,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顿住。但在一个呼吸后又恢复如初。 刘佳亭有点害怕,举着手电筒四处扫射。 不远处有一个圆形鱼塘。鱼塘附近杂草丛生,一个很高的木牌子立在草里,隔着距离也能看到上面猩红的四个大字“禁止靠近”。 刘佳亭觉得这四个字有点过于鲜艳了,就像是不久前涂上去的。但这个鱼塘看上去就是荒废很久的样子,不会有什么人来。就算有人来,立个牌子在杂草丛里,肯定是会踩到草的。可是……牌子附近的草全是完好无损的。 那么大的一个牌子,是如何用力插进草丛里、地里的呢? 好奇怪好奇怪。 一时之间,刘佳亭感觉自己心脏停滞、脚尖指尖冰凉。 “爸,爸!”她焦急地朝刘秀喊,想得到点回应用来冲散心中的恐惧。 “哎呦你小点声,快来帮我把东西整起来。” 刘佳亭帮刘秀整开捕鱼的笼,欲言又止。 刘秀看见她一脸菜色,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刘佳亭摇了摇头,提出回去的想法。 刘秀拒绝了,他表示来都来了先把鱼整了再回去。 刘佳亭向刘秀提醒牌子和地方不对劲。 刘秀笑着让她别多想,说是上一次来牌子就在这里了,而且一点事都没有。 刘佳亭最后妥协了,只问刘秀是怎么来的这地方。 刘秀告诉自己的女儿,他上山放捕兽夹的时候,走深了迷了路,稀里糊涂来到附近. 刘秀指了指更远处一间破旧的小房子,说道:“当时天都黑了,没有办法回去,我只好在那里过了夜。别说,里面虽然都是灰尘和杂物,但是该有的生活用品都有。” 聊着聊着,两人站在了鱼塘边上。 “你小心点,这下面可深得不得了。” “鱼塘能有多深啊。” “说来也奇怪,上一次我在房子里找到绳子,绑了一个铁板手扔下去,一直没到底。六七米的绳子都没见底。真是奇怪了,怎么建个鱼塘还整这么深。”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刘佳亭的心头。就像是左脚穿了右脚的鞋,别扭。 刘秀开始往捕鱼笼里放鱼食。 等到笼彻底进入水里。两人便向着远处的房子走去。他们觉得时间很晚了,先睡一觉,反正鱼笼里的鱼又跑不掉。 房子里果然和刘秀说的一样,积满灰尘,但该有的生活用品一样不落。由于上一次刘秀暂住,收拾了半个房子,所以这次他们没花多少时间整理,便早早睡下了。 天刚亮,刘秀就醒来了。他来到鱼塘边,把系在树上的绳子取下,用力拽出水里的捕鱼笼。 笼子里的鱼受到刺激,开始扑腾。刘秀没牵好,身子猛地一踉跄,差点掉进水里。 最后只是有惊无险,鱼笼顺利被拽上岸。 湿漉漉的鱼甩了刘秀一脸水,但他没有生气,反而笑的合不拢嘴。 “哎呦,这一趟可没白来啊,这么多鱼。”刘秀把捕鱼笼放在一边,激动地跑回房里拿桶。 刚醒来的刘佳亭看见刘秀这么激动,不免好奇来到捕鱼笼前。 “哇,还真有鱼,还这么多!”刘佳亭想回家的心更急切了,“爸,你别去钓了。反正有这么多鱼,我们直接回家吧!” 刘秀最终接受了刘佳亭的提议,走的时候嘴里还嘀咕着:“早知道就不带钓鱼竿了,这么一捕能吃半个月啊。” 两人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去,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家的时候便看见大黄眼巴巴坐在门口,一副饿坏了的模样。 刘佳亭把东西放好,就去逗弄大黄,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刘秀则是去处理桶里的鱼了。桶里面的鱼很杂,有好多种都是刘秀不认识的。 “佳亭!你快来看这个!”刘秀从桶里掏出来一条鱼,激动地朝正在逗狗的刘佳亭喊道。 一人一狗向刘秀走来。 等到刘佳亭靠近,鱼的模样呈现在她面前。那是一条和手一样长的鱼,它的鱼鳞是浅蓝色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隐约泛着其他光彩。它安静的躺在刘秀手心,棕色的鱼眼一眨不眨,蓦然看过去还以为是人眼进了鱼眶。 刘佳亭被吓得后退一步:“这鱼,这鱼怎么是蓝色的……怎么眼睛是棕色的!爸!你快把它扔掉!” “哎呀佳亭。这么小一条鱼又不会吃人,你怕什么?这鱼长的倒是稀奇,就是不知道煮起来味道怎么样。” “诶?这眼睛怎么那么眼熟?” 刘秀捏起鱼尾,把鱼提起来凑近自己的眼睛,想要仔细端详。 “爸!”刘佳亭的声音尖锐起来,像爆裂的玻璃,碎片飞溅,向刘秀狠狠刺来。 伴随着声音刺向刘秀的,还有鱼的眼睛。 那条鱼的眼睛陡然扭曲成一个软质的棍状物体,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刺进他的眼睛。 刘秀被痛得身体在一瞬间失去力气,整个人直挺挺向前倒去,就连吃痛声都发不出来,只躺在地上大张着嘴喘气。 刘佳亭慌忙上去扶起刘秀,全身都在颤抖。 刘秀的右眼正汩汩流出鲜血,染湿了半张脸还有半边上衣。 “爸!”刘佳亭被吓得哭了出来,滚烫的泪水激打着同样滚烫的鲜血,两者混在一起,烫的人心脏抽痛。 大黄被主人尖锐的声音吓到,又被浓郁的血腥味吸引。它迈着步子慢慢向两人走去,害怕又好奇。 摔在一旁的鱼眨了下眼,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瞳孔里似乎有喜悦的情绪。 狗子离主人越来越近,也离地上的鱼越来越近。 突然,鱼的眼睛又变成棍状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狗子的眼睛。 狗子呜咽两声也倒在地上。 刘佳亭注意到了声响,看向躺在地上的狗子。 她愣了一下。感觉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 狗的身旁静静躺着一条鱼。那条鱼的眼睛似乎一直盯着她。 明明那条鱼不像人一样拥有五官,能直接表达情绪。但是刘佳亭就是从鱼的眼睛里看到了“喜悦”。 鱼。都怪这条怪鱼! 一时之间,愤怒冲击神经,让她的面容都变得可怖。 她把父亲放在一旁,大步流星向小鱼走去。 她用了全力,把鱼踢出十几米远。 鱼的身体在碎石子和泥土上极速滑行,鱼鳞都被刮蹭掉一大半,留在地上成为了行动轨迹。 刘佳亭还是觉得不解气,回屋里拿出一把菜刀冲向躺在远处伤痕累累的鱼。 菜刀把鱼劈成两半,血水四处迸溅。 刘佳亭还是不满意,挥着菜刀继续劈砍鱼的身体。 这下,鱼眼眶里那双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眼睛,里面只剩下痛苦和绝望。 等到刘佳亭恢复理智,她脸上的鱼血都凝成块了。而地上的鱼,破烂的肠子和鱼泡都和肉泥混在一起,变成了一滩。 “呜。爸……”刘佳亭回过头,想向刘秀的方向跑去。 但是她没有去。因为她看到了很诡异的一幕。 远处,他老爸和狗的身体在扭曲。 他们的四肢慢慢生长、膨胀,最后爆裂,就像烟花一样,让血在空中变的绚烂。 他们的躯干在扭动,渐渐变成和鱼一样的的躯干,并长出了鳞片。就连破掉的四肢都变成了背鳍、腹鳍、臀鳍、尾鳍。 刘秀的脸上,鼻子和耳朵直接掉在地上,化作一滩血水。随即脑袋上的毛发开始脱落。等到变得光秃秃,整个脑袋便开始扭曲,最终变成一个巨大的鱼头。 狗脑袋的变化和刘秀大差不差。 一人一狗最后变成两条巨大的鱼。 刘佳亭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她难以接受一人一狗变成鱼的事实。 但她还是接受了。因为那是他的爸爸和心爱的宠物啊。 她踉跄着来到两条大鱼旁。 积满情绪的眼眶瞬间涌出大量眼泪。一颗又一颗砸在地上,也砸在心脏上。 刘佳亭觉得好痛。 看着地上的两条亲人,她突然想起来,因为自己念叨着想吃鱼,爸爸才回到那个鬼地方,才带回来一条怪鱼,才变成一条大鱼。 她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了。 她想,都怪自己,为什么就非得想着吃鱼呢。都怪自己…… “啪嗒。” 鱼尾拍打地面的声音把刘佳亭从痛苦的思绪里拉回现实。 她又把注意力放在鱼身上。 五秒后,她后知后觉鱼不能长期离水,急忙去找了两个盆,把两条鱼放了进去并倒满了水。 刘佳亭把手伸进水里,轻轻抚摸着鱼头,与水波下的人类眼睛安静地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