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他祸国殃民》
1. 因为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霍玄遭人暗算,从游轮上坠海,结果命不该绝,被一个浪头狠狠拍上了岸。
不知昏迷了多久,他醒过来,在冰冷的海岸边独自坐了一整夜,始终没等来任何寻找他的人。
他低头,面无表情地扯下无名指上那枚象征婚姻的戒指,扬手扔进了波涛之中。心下冷笑,这个徒有虚名的“杨太太”,谁爱当谁当去吧。
霍玄跟杨慈逸在一起四年,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强取豪夺。
杨慈逸用一张数额惊人的支票,从他那个摇摇欲坠的家族手里,“买”下了当时正青春年少的他。
杨慈逸是A市商圈无人不晓的金融大鳄,身负四国血统,智商超群,性格持重寡言,手段运筹帷幄,家底更是深不可测。
外界都传这是一段佳话,说杨慈逸为他霍玄一掷千金,甚至不惜冲冠一怒。
可只有霍玄自己清楚,杨慈逸会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他这张脸,长得像极了那位初恋白月光。
实则,他们之间全靠一纸冷冰冰的合约维系着婚姻关系。
外界都传言他霍玄是个手段高超、魅惑人心的狐媚子,把杨慈逸迷得神魂颠倒,连全球仅限量几块的典藏级名表都拍下来送他。
霍玄第一次听到这话时,正蹲在衣帽间里,任劳任怨地给杨慈逸擦皮鞋。
他抬起手腕,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手里的鞋刷子“哐当”一声扔在地上,这活儿谁爱干谁干!
前阵子正赶上杨慈逸那位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回国,霍玄一眼就看见,那块传说中的典藏手表,正妥帖地戴在那位初恋的手腕上。
那一刻,霍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喉咙里低低滚出一句粗口。
什么宠得无法无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全是狗屁。
如今他遭了暗算,落难至此,过了这么久,竟连个寻他的人都迟迟未到。
他暂时栖身在这个小渔村里,因为身量高大,被拉去出海捕鱼,算是抵了食宿的费用。
结果才第四天,海边的日头就把他晒得脱了层皮,几乎变了个人。
霍玄拿着面破旧的镜子照了照,心里那股阴暗扭曲的念头又冒了出来,杨慈逸最在意的就是这张脸,要是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那张万年冰山脸上,表情一定精彩得很。
终于有人找上门来,来的是杨慈逸身边那位总是滴水不漏的总助时宣,排场不小,客客气气地带来了崭新的换洗衣物,顺手帮他把欠渔村的那点钱都结清了。
“霍先生,设计您的人,先生已经处理干净了。现在,请跟我们回去吧。”
霍玄坐在码头边的木墩上,没动,甚至往旁边一位正在补网的大婶身边靠了靠,手指看似熟练地摆弄着渔网,头也没抬:“我觉得这儿挺好。亲近自然,远离是非。”
“你回去告诉他,我不走了。”
旁边那位大婶看着他生疏得明显在硬装的动作,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被霍玄“帮忙”摆弄过的渔网可谓是一片狼藉,线头纠缠,漏洞百出。
可旁边的大婶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她可是亲眼见过这个看起来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是怎么单枪匹马撂倒好几个来找事的壮汉,还用枪指着对方脑袋骂得对方屁滚尿流,那嘴里蹦出来的词儿,连他们村里最能吵的泼妇听了都得脸红。
时宣最终还是拨通了杨慈逸的电话,低声汇报了几句,随即将手机递向霍玄。
霍玄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上沾着的鱼腥味,才接过电话。
杨慈逸在电话那头并没有询问他这几日的遭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寻常公事,只说了三个字:“回来吧。”
时宣就站在霍玄身后,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听到他用一种近乎赌气的、带着颤音的语气冲着电话那头喊:“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
说完,猛地将手机塞回时宣手里。
“你回去告诉他,” 霍玄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决绝,“我们那份合约,没有再续的必要了。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时宣握着尚有余温的手机,眨了眨眼,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杨慈逸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他听见那头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罕见的、不易察觉的迟疑,问道:“他……怎么了?”
时宣斟酌着用词:“……霍先生他,好像生气了。”
杨慈逸在电话那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
毕竟,在所有人,包括他杨慈逸的认知里,霍玄其人,向来是温和大度、教养端方、贤良淑德的典范。
然而,就在此时,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霍玄的怒斥声,正是那位“温柔体贴”的典范,正把那个不小心踩乱了他(那团本就乱七八糟的)渔网的手下,骂得狗血淋头,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时宣握着手机,沉默了片刻,对着那头语气肯定道:“先生,这次的情况……恐怕真的需要您亲自来一趟了。”
杨慈逸亲自找上门时,霍玄二话不说,直接“哐当”一声把门甩在了他面前。
杨慈逸此刻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隔着门板,声音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冷静,试图和他讲道理:“……设计你的人,我已经处理干净了。如果你觉得还不够解气,我可以把人交给你,随你处置。”
他顿了顿,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图引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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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味:“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霍玄,你以前……不是这样冲动行事的。”
屋内的霍玄听到这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猛地拉开了房门。
杨慈逸在看到他的瞬间,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脱口而出:“你的脸……怎么晒成这样?”
果然,他最在意的,永远是这张皮相。
霍玄扯出一个充满讽刺的冷笑,积压已久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彻底爆发:“我以前什么样的?啊?我告诉你,杨慈逸!你这个见异思迁的王八蛋!色欲熏心的控制狂!耽误老子青春的老混蛋!我老早就想晒这么黑了,你懂个屁!这叫健康美!你不是最喜欢这张脸了吗?我下一步就去整容,就整成最夸张的蛇精脸,我看你还喜不喜欢!我膈应死你!”
杨慈逸被他这一长串劈头盖脸的怒骂砸得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关注点却完全偏离了核心:“……原来你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词。”
霍玄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杨慈逸这种人,你愤怒地控诉东,他永远能平静地跟你扯西。
而且,不过几天不见,这男人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下颌线条也绷得更紧,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的憔悴,肯定又没按时吃饭。
霍玄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真他妈犯贱!都到这地步了,居然还有闲心去想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重复:“我说了,要离婚,必须离!杨慈逸,你听懂了没有?”
杨慈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像是直到此刻,那冰冷的字眼才真正穿透他惯常的理智壁垒,抵达深处。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低哑地问出声,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茫然的困惑:“……为什么?”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霍玄已经受够了这段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替身和交易之上的婚姻。
他厌倦了每次照镜子,都想起自己不过是凭借一张酷似别人的脸,才得以留在这个男人身边。
他更痛恨自己,明明早已泥足深陷,动了真心,却还要日日扮演大度贤良,将所有的在意和醋意都死死压在心底,装出一副温顺体贴的模样。
霍玄喉头滚动,强压下满口弥漫开的苦涩,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冰冷又决绝,硬邦邦地甩出那句违心的话:“因为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夕阳沉沦,最后的余晖将两人的侧脸都染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却化不开彼此之间骤然冻结的空气。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逝,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十几分钟,杨慈逸才终于动了动薄唇,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吐出一个字:“好。”
2. 发疯?你说杨慈逸?我不信
杨慈逸没半点迂回,直接大刀阔斧地切入核心,问他该付多少抚养费。那语气像在讨论一笔无关紧要的生意。
霍玄确实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一股无名火混着憋闷猛地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太了解杨慈逸了,怕这人会像处理那些谈崩了的项目一样,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签字、给钱,然后一套冷冰冰的程序走完,从此两清。
这种预感让他心烦意乱,几乎是带着点赌气的成分,他张口报了个天文数字。
杨慈逸虽然向来出手阔绰,但脑子显然还在正常运转。他眼皮都没多抬一下,语气公式化:“具体数额,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你的律师详谈。”
霍玄感觉那口气更堵了。他抿了抿唇,又追加了一个条件:“还有,宝琴得归我。你又不会照顾它。”
杨宝琴,是杨慈逸养了多年的那只金毛犬。两人没有孩子,这狗几乎成了杨家的掌上明珠,被宠得没边。
以前它最黏杨慈逸,可自从跟霍玄结了婚,喂食、遛弯、梳毛、看病,所有琐事都是霍玄一手包办。久而久之,这“小白眼狼”见了霍玄才像是见了亲爹,尾巴摇得能带起一阵风。
这话一出,四目相对。
杨慈逸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变得格外难看。他沉默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要不,改天再议?”
霍玄心里那点莫名的胜负欲得到了些许满足,他矜持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暂缓的提议。
杨慈逸就那样淡定地站在原地,身形挺拔。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眉眼大气舒展,五官轮廓清晰利落,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薄唇。身材外貌都挑不出毛病,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更添了几分浓重的书卷气。
很多人戴眼镜是为了装点门面,显得斯文,但霍玄知道,杨慈逸那是正儿八经的,有真材实料的。
骨子里也有些刻板。
起初他们上床的时候,杨慈逸在床上从来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他接受的姿势也极为单一,每次都死死咬着枕头角或是被沿,将所有的喘息都闷死在布料里,只有紧绷的背脊和泛白的指关节泄露出情绪。
那一次,因为杨慈逸应酬喝到深夜才归,霍玄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他很久,动作带着惩罚般的狠劲,甚至把杨慈逸平日里紧紧抱在怀里的枕头都踹到了床下。
失去了惯常的遮蔽,身下人似乎骤然暴露在过于直接的空气中,喉间压抑不住地漏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泣音的喘息。
就那么一声。
霍玄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有根弦“啪”地断了,兴奋得几乎不正常,内心瞬间滚过一万句脏话,差点维持不住平日里那点故作镇定的表象。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太痴迷于和杨慈逸做这种事。平日里没有夫夫生活的时候,他都是靠着闻那件挂在衣帽间、沾染了杨慈逸惯用木质香调的衬衫来解决。
一次能磨蹭半宿,直到想象耗尽所有力气。
这事根本不能细想,一想就觉得鼻腔发热,浑身都躁得慌。
平心而论,杨慈逸这人相当人模狗样。金丝眼镜一架,气质清冷矜贵,身上没有半分寻常生意人的圆滑铜臭,举止谈吐都恰到好处,从头到脚,哪哪儿都挑不出毛病,完美得像是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可惜。
可惜偏偏就是不喜欢他。
霍玄看着杨慈逸接完电话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转身就走,步履匆忙,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留下。
那份干脆利落,让他心里刚刚升起的一点微弱希冀骤然冷却。
他不免阴暗地怀疑,对方答应离婚答应得那么爽快,是不是……早就受不了自己了?
仔细想想,连他自己偶尔都觉得,那副在婚姻里患得患失、敏感多疑的样子,确实挺让人受不了的。
霍玄在心底默默检讨了自己。他有个挺要命的毛病,就是太能装。
装得温柔大度,装得高冷清傲,所有表现出来的模样,不过都是为了精准迎合杨慈逸可能的口味。
时间久了,他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原本是什么德行,那层伪装像长在了皮肤上了一样。
是的,他早就暗恋杨慈逸,像个见不得光的秘密。他能认识杨慈逸,全靠他那个同学杨璨,一个有钱又有点缺心眼的富N代,也是杨慈逸的侄子。
甚至因为顶着“杨璨朋友”这个身份,他无形中受了杨慈逸不少照拂,那些看似不经意的优待,他都记着然后放在了心上。
他永远忘不了初见杨慈逸的那一天。杨璨热情地邀请他去家里玩,霍玄本性话少寡言,年少时更是刻意独来独往,对交朋友没什么需求。认识杨璨纯属意外,不过是顺手帮这小子打了一次架。后来杨璨觉得他能文能武,像个宝藏,就开始死缠烂打。
霍玄也就半推半就地,勉为其难地和他做了朋友。
那天,他和杨璨在杨家那个种满玫瑰的花园里。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突然有佣人低声说“杨先生回来了”。霍玄下意识地抬头,目光瞬间被门口出现的身影牢牢钉住。
平心而论,杨慈逸的长相并不算惊为天人。他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那张脸初看甚至有些平淡寡气,可阅历与气度沉淀下来,形成了一种无声却强大的存在感,让人无法忽视。
杨璨亲热地喊了一声“小叔”,随即把霍玄推上前介绍,语气带着炫耀。杨慈逸是家中幼子,实际上只比霍玄大七岁而已。
杨慈逸安静地听完侄子的话,目光缓缓落到霍玄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什么。他点了点头,声音平稳低沉:“霍玄,这名字很好听,我记住了。”
就那么一句简单的客套,霍玄脸上没什么表情,胸腔里的心脏却像是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从那一刻起,他跟杨璨的关系“更要好”了。帮他抄作业,给他补课,甚至替他摆平麻烦,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能让杨璨多带他去杨家,多制造一次偶遇杨慈逸的机会。
他甚至和杨璨约好要上同一所大学。
那段时间,每个周末他都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杨家,摁着杨璨给他补课,恨不得在他那不开窍的脑门上凿个洞,直接把知识灌进去。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一道题能讲八遍还不懂。一想到如果杨璨考不上,自己以后就没了光明正大来杨家的理由,他那段时间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心里火烧火燎。
有时候补课到傍晚,就能遇到刚好回家的杨慈逸。记得有一次,霍玄正拿着课本,追在满屋子乱窜的杨璨身后,逼他背课文。
杨璨一看到救星,立刻扑过去抱住杨慈逸的胳膊,声音凄惨:“小叔!你快救救我!霍玄他简直要逼死我了!”
杨慈逸手臂上搭着熨帖的西装外套,周身还带着从外面带来的、微凉的夜的气息。
霍玄规规矩矩地喊他“杨先生”。杨慈逸闻声看向他,目光似乎顿了顿,随即说了一句:“你们感情挺好。”
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接着便转向杨璨,让他以后多跟霍玄学着点,稳重些。
霍玄觉得,那道目光似乎极快地、不经意地从自己起了燎泡的嘴唇上掠过。
他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刺痛感鲜明,杨璨这个小傻逼,能不能争气点多考几分?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想。
霍玄在杨慈逸面前,一直努力扮演着优秀得体,每一个细节都不出错的人。
后来大学毕业那天,有晚宴设在杨家宅邸,是杨璨办的。
那天刚好是霍玄的生日,没几个人知道。
宴席上很多人都喝多了,空气里弥漫着酒水和离愁混杂的气味。突然之间,窗外接连响起轰鸣,夜幕被骤然点亮。所有人都涌到宴厅二楼的露台,看那照亮整个天际的盛大烟火。
霍玄也走了出去,夜风微凉。然后他看见杨慈逸就站在栏杆边,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侧身对他笑了笑,说:“毕业快乐。”
漫天的璀璨光芒在他身后炸开,明灭不定,映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霍玄抬头看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绚丽,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心头却莫名涌上一阵滚烫的酸软。他忍不住想,这算不算是……杨慈逸陪他过了一个生日?
外界都传言,是霍玄用了什么手段,迷了杨慈逸的心智,才让这位杨先生真跟一个男人结了婚。
可霍玄自己清楚,他不过是个拙劣的替身。
是那个杨慈逸一直放在心里、念念不忘的初恋的替身,杨慈逸大概一直钟爱这款长相气质。
这个认知,是在一次偶然中钉死在他心上的。
他在杨慈逸书房的柜子最底层,发现了一张被小心存放的旧合照。照片背面有一行清隽的字迹,是杨慈逸亲笔:某年某月,和楚简于A大留念。
照片上的两个人,正当最好的年华,肩并肩站着,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透着默契,般配得刺眼。
霍玄的指尖死死按在那个叫“楚简”的人脸上,用力到指甲几乎将相纸抠破,生生挖出一个小小的、扭曲的洞。
还有一次,杨慈逸带他去见一位旧友。那位朋友打量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叹息喃喃道:“你还真是……一直钟爱这款啊。”
霍玄当时面上不动声色,仿佛没听见,但实际上像根冰冷的针,精准地扎进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被他暗暗记了很久,每次想起,都带着钝钝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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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慈逸确实格外钟情他这张脸。
有一次他跟人起了冲突,动了手,杨慈逸赶到后,第一件事就是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冰凉的指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捏住他的下巴,左右仔细检查,生怕他脸上留下半点瑕疵或伤痕。
霍玄对此早已习惯,甚至可以说是麻木。他会顺从地仰起脸,或者乖乖坐在那里,任由对方审视。他知道自己最大的价值,或许就在这副皮囊上。
他曾无意间见过杨慈逸一个保存完好的木盒,里面密密麻麻装着许多旧票根,景点的门票,电影院的存根,都是双人份。
那些泛黄的纸片,记录着杨慈逸和另一个人共同走过的痕迹,那么多共同的记忆,被如此珍重地收藏着。
霍玄看着,嫉妒得喉咙发紧,五脏六腑都跟着扭曲。
霍玄的前二十年人生,表面维持着一种近乎刻板的平静。他定期去医院探望病重的母亲,保持着规律健身的习惯,饮食健康,积极学习各种知识。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内里早就出了问题。
在那个懦弱无能的父亲和那个嚣张跋扈的私生子霍与日复一日的逼迫下,他的心理防线早已千疮百孔。
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太正常了。
霍家那点家底早就被父亲挥霍一空,却还要艰难维持着表面那点可怜的体面。
十八岁以前,霍玄每天放学后的轨迹固定得可怕,先去医院给缠绵病榻的母亲按摩活动僵硬的身体,然后再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系上围裙给霍与做饭。
不是家里请不起保姆,是霍与偏要这样为难他,用那种轻飘飘的语气威胁:不做?那就停了你母亲的药。
后来,霍师和正式宣布破产,欠了杨慈逸一笔天文数字。霍与,那个他名义上的哥哥,当着杨慈逸的面,用留着尖锐指甲的手指狠狠掐住他的下巴,像展示一件货物般,带着恶意的笑问:“杨先生,你看他……能抵一部分债吗?”
霍玄清晰地看见,杨慈逸看向他的目光顿住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愕然。
那一刻,霍玄恨不能立刻杀了霍与。
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个童话里的灰姑娘,终日被恶毒的继母和姐姐欺压,也曾偷偷期盼过会有王子带来救赎。
可霍与那句话,无异于午夜十二点敲响的钟声,瞬间将他打回了原形,将他那团烂泥般的不堪生活,彻底暴露在他偷偷喜欢了那么久的人面前。
最后,是他自己主动找上的杨慈逸。他推开那间宽大办公室的门,日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却感觉不到暖意。
他站在那里,几乎是孤注一掷地,他要做名义上的“杨太太”,而杨慈逸,帮他彻底摆脱霍家的掌控。
傍晚的天色将云层染成一片昏黄,小木屋迎来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杨璨怀里抱着一只不断扭动的金毛犬,有些狼狈地出现在门外,额头上还带着奔跑后的薄汗。
宝琴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扑向霍玄的腿,湿漉漉的鼻子在他裤脚上蹭来蹭去,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亲昵声响,兴奋得几乎要原地转圈。
霍玄看着杨璨毫不客气地坐下,风卷残云般将他那份简单的晚餐消灭了四分之三,心里莫名生出一种错觉,他和杨慈逸之间,除了宝琴这个“闺女”,似乎还附赠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傻逼儿子。
杨璨满足地擦了擦油汪汪的嘴,开口想说点什么:“玄啊,还是你……”
话没说完,就接收到霍玄那道冰冷中带着警告的视线,他立刻识相地改口,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小婶,还是你做的饭最好吃。”
说完这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点抱怨:“不过你都快要跟我小叔离婚了,以后总算不用再叫你小婶了,怪别扭的,也挺丢人。”
特别是霍玄以前还总威胁他,在外面必须这么叫,他一个二十大几的男人,每次喊出口都觉得面皮发烫。
霍玄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盯着他,眼神没什么温度,声音也冷冷的:“那你还想叫谁?”
杨璨被他看得一激灵,赶紧摆手:“你,只有你!行了吧?”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不解和烦躁:“真不知道你们俩在闹什么。吵架就吵架,怎么还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了?一个是朋友,一个是家人,我真是陷入了两难境地,宝琴这几天想你想得厉害,连吃最贵的狗粮都没什么胃口。还有……你都不知道,你出事这些天,我小叔他……”
“他找你都快找疯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我小叔那样失态过。”
霍玄手臂环在胸前,闻言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睫,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信:“……发疯?你说杨慈逸?我不信。”
3. 老婆给别的男人买奢侈品
杨慈逸发疯?
霍玄觉得这念头简直荒谬。
那可是杨慈逸,理智也永远占据上风,在谈判桌上从未吃过亏的人。
“让你在游轮上‘意外’落水的人,就是向家指使的。” 杨璨说,“我听说,我小叔知道后,把向家整得够呛,产业缩水大半。他还放了话,以后谁再敢跟你过不去,就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过他这一关。”
向家那个小少爷向来和霍玄不对付。
矛盾最初是因为一套拍卖会的瓷器,杨慈逸偶然提过喜欢,霍玄就拼了命想拍下来送他。
后来在一次宴会上,向家大小姐看上了霍玄,却被他当众毫不留情地拒绝,让向家颜面扫地。向诺祥那个被宠坏的纨绔,无法无天惯了,这次竟敢在游轮上对他下死手。
霍玄垂下眼,低声喃喃,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有什么……他不过是借题发挥,给自己立威罢了。我好歹名义上是他的人,动我,不就是打他的脸吗?”
他早就清楚,杨慈逸把他留在身边,最主要还是看中他这不多言、不惹事的性子,足够听话,也从不会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
记得有段时间杨慈逸胃病犯得厉害,他天天熬了养胃的汤送过去。一次正好撞见杨慈逸的老友在,对方半开玩笑地说:“慈逸,你家这位是怎么调教的?这么贤惠懂事,还不多事。怎么从来没见你带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
杨慈逸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霍玄却把这话听进了心里,认定了杨慈逸是觉得他拿不出手,不屑于带他进入自己的圈子。
结婚这几年,杨慈逸身边那些人,从未改口,依旧是“霍少爷”、“霍先生”地喊着,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只有在床上,当杨慈逸摘掉那副总是隔着一层疏离感的金边眼镜,情动之时,会紧紧盯着他的脸,眼神里会流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光。
杨慈逸这人,平日里太过端正,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情绪很少外露。
每次看到他那痴迷的神情,霍玄身体会兴奋战栗,心里却同时泛起细密的苦涩。
他再清楚不过,只要这张脸还在,杨慈逸就暂时不会不要他。
这种时候,霍玄心里就会滋生出一种恶劣的掌控欲,喜欢用力压着他,看他情动失神,露出与平日那个端方矜持的杨总截然不同的模样。
只有他能看到杨慈逸这种表情,这个认知带来的隐秘快感像细小的电流窜遍全身,让他心里那点不甘和酸涩才能被稍稍抚平,痛快那么一丝。
他说不在意杨慈逸不喜欢自己,那是假的。
可他毕竟已经占住了“杨太太”这个合法身份,他常常这样安慰自己,不能太贪心,至少现在,能名正言顺站在杨慈逸身边的,只有他。
可楚简回来了。
那个杨慈逸放在心底、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回来了。
他该怎么办?
其实霍玄原本并不知道楚简回国的消息。
是一次偶然,他撞破了杨慈逸私下约楚简见面。
霍玄毕业后就直接进了杨慈逸的公司。
那天,他手机收到一条会员消费提醒,显示杨慈逸在某家高端情侣餐厅点了单。
那张会员卡一直绑定的是霍玄的手机号。在一起后,许多纪念日、特殊节日的安排渐渐都由霍玄经手,杨慈逸起初对这些日子毫无概念,后来才在他的影响下,隐隐有了点意识。
而那家餐厅,正是他们过去经常去的一家。
霍玄几乎是立刻驱车赶了过去。
他将车停在隐蔽处,远远就看见杨慈逸和楚简并肩从餐厅门口走出来。楚简比当年更成熟,也更有风度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气氛融洽,随后一起去了停车场。最刺眼的是,杨慈逸甚至让自己的司机先送楚简回家。
霍玄独自坐在车里,手指死死抠着方向盘,周身笼罩着一片低气压。
那天杨慈逸回到家时,屋里一片漆黑。
霍玄没开灯,沉默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宝琴安静地趴在他脚边。
杨慈逸进门后动作顿了一下,按亮灯光,一边换鞋一边带着点疑惑看向他:“怎么不开灯?”
霍玄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杨慈逸走近,目光扫过面前垃圾桶里揉成一团的纸巾,又落在他微微泛红的眼眶上,眉头微蹙:“怎么了?”
霍玄很想立刻揪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质问他:为什么带楚简去那家对他们有特殊意义的餐厅?为什么对楚简露出那样放松的笑意?那些被他像宝贝一样珍藏起来的双人票根,是不是都和楚简有关?他是不是……从来就没忘记过楚简?
可这些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还是一句都没能问出口。
他偏过头,避开杨慈逸探究的视线,声音有些发闷,找了个最蹩脚的借口:“刚才……看了部电影,太伤感了,心里难受。”
杨慈逸看着他这副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带着温热的体温,低声问:“现在还伤心吗?”
霍玄点了点头,鼻尖有点发酸。
杨慈逸没再说什么,只是张开手臂,将他轻轻拥进怀里。
那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霍玄几乎要错觉,自己真的只是被一部虚构的电影伤了心,而这个怀抱,足以抚平所有委屈。
杨慈逸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手段凌厉,是出了名的精明难缠。可只有真正靠近他的人才清楚,这人私下里其实挺随和,甚至有点不拘小节,反差大得惊人。
他对霍玄更是耐心,几乎算得上有求必应,温柔得不像话。
霍玄把头埋在他肩窝,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他太爱这个人了,爱到骨子里。
母亲去世后,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牵挂着、放不下的,也就只剩下杨慈逸了。
他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他整理好脸上情绪,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对杨慈逸说:“你晚上吃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杨慈逸回答得很自然:“吃过了。”
霍玄抬眼看他:“可你今天的行程表上没有应酬安排啊。”
霍玄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杨慈逸与他对视了几秒,才移开视线,语气平淡地补充:“让助理随便买了点,对付了一口。”
霍玄心里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不明白,如果心里没鬼,为什么不能说实话?那天晚上,他自己给自己煮了很大一碗面,机械地、一口一口全都吃了下去,最后因为急性胃胀气被送进了医院。
杨慈逸难得向公司请了假,留在医院照顾他。喂水、擦身、陪着做检查,动作虽然不算太熟练,但做得认真仔细,竟也挺像模像样。
后来,霍玄开始偷偷留意杨慈逸的行踪,发现他和楚简又见了几次面。
那段时间,霍玄做得有些过分。
他甚至会不顾杨慈逸的推拒,直接把人按在书桌边,有些粗暴地扯掉他的裤子。姿势别扭,操作起来并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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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但那种带着惩罚和占有意味的侵入,却让他心里涌起一种扭曲的快意。
他在杨慈逸身上留下很多痕迹,脖颈、锁骨,甚至是手指。
那段时间太疯了,有时候杨慈逸只是蹲在地上逗弄宝琴,都会被他一把拦腰抱起,塞进卧室的被子里。
以至于后来,杨慈逸经常借口加班,很晚才回家,估摸着他已经睡了,才悄悄摸上床。
霍玄其实都知道。
他装作睡得迷糊,手臂自然地搂紧杨慈逸的腰,把脸埋进他带着夜露微凉的颈窝。
怀中人的身体会瞬间僵硬一下,但最终并没有推开他,只是抬起手,很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霍玄只能继续配合着装傻,心里卑微地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哪怕只是假象,他也认了。
最终的爆发点,是杨璨有一天无意中对霍玄说,真羡慕他,他小叔在拍卖会上拍下了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看样子是要送人。
霍玄压下心底的雀跃,故作矜持:“也不一定就是送我的啊。”
杨璨不以为意:“得了吧!我小叔戴的表都是一个固定牌子,他根本不会戴那种款式。不是给你买的,还能给谁?小婶,我也想收几百万的表当礼物。”
霍玄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羞涩,连着好几天都忍不住偷偷观察杨慈逸,看他什么时候会把礼物拿出来。
后来,公司恰好与楚简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有业务往来。
霍玄听说后,主动要求跟进这个项目。
他推开会议室门的那一刻,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定格在楚简的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表,正是杨璨描述的那块。
霍玄当场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股又酸又涩、夹杂着被欺骗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
他花了极大的毅力,才勉强控制住表情,没有当场把文件摔在桌上转身就走。
他因为自己只是个替身而怒火中烧,又因为清晰地意识到不被爱而感到铺天盖地的委屈。
比躺在自己身下承欢时老婆心里还想着别人更糟心的事,大概就是,老婆给别的男人买了昂贵的奢侈品,而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自作多情地以为那是送给自己的。
霍玄觉得,杨慈逸这事做得太欺负人了,简直是在把他那点可怜的期待和自尊踩在脚下碾碎。
等到杨慈逸晚上下班回家,推开家门,迎面就是一股浓重的烟味。
霍玄独自坐在客厅沙发里,指间夹着烟,身影在缭绕的烟雾里有些模糊。茶几上放着喝了一半的酒瓶,杯子歪倒在一边。
那是霍玄第一次对杨慈逸真正发了脾气。具体吵了些什么,他后来其实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情绪很激动,声音很高,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失望和痛苦。
第二天他头痛欲裂地醒来,走出卧室,看到外面一片狼藉。
地上有碎裂的红酒瓶,深色的酒渍干涸在地毯上。杨慈逸裹着一条薄毯,蜷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连前一夜的衬衫都没换,原本挺括的布料皱得不成样子,领口松垮地敞着。
霍玄心里一抽,蹲下身,想伸手碰碰他,指尖还没触及,杨慈逸就在睡梦中无意识地侧身避开了,眉头微微蹙起。
那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彻底降到了冰点,进入了一种无声的冷淡期。
霍玄一直想找机会缓和,想做点什么来弥补那晚的失控,可杨慈逸却开始明显地躲着他,回家越来越晚,即使在家,也尽量避免和他独处或眼神交流。
4. 等你满二十岁,我们就去登记
杨璨扒完最后一口饭,把碗往旁边一推,看着对面脸色难看的霍玄,直接问道:“你真打算跟我小叔离啊?”
霍玄的脸色瞬间更沉了,像蒙了一层寒霜。
他当然不想。
可楚简这个名字,就像横在他心里的一道深坎,怎么都跨不过去。
他闹这么一出,无非是想让杨慈逸知道,自己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别把他当软柿子捏。
可这一试探,结果却像一盆冰水浇头,他算是看清了自己在杨慈逸心里的位置,恐怕连家里那只金毛杨宝琴都不如。
杨慈逸考虑宝琴的抚养权,都比考虑要不要挽留他花的时间长。
那人甚至没开口说一句“别走”,脸上反而闪过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霍玄心里那点火气“噌”地一下就窜成了滔天怒火。
他恶狠狠地咬着后槽牙,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现在还是我想不想的事吗?杨慈逸都让我直接找律师了!谁怕谁啊?你问他,离了我,还能找到第二个像我这样伺候他舒舒服服的人吗?跟我离,指不定以后后悔的是谁!”
杨璨摸着下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看透一切的玩味:“小婶,你这番豪言壮语,要是敢当着我小叔的面说一遍,我可能就真信了。”
霍玄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空碗就往厨房走,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洗碗去了。”
杨璨平日里看着是个没心没肺的傻白甜,可在某些方面,他的直觉却敏锐得惊人。他看着霍玄的背影,难得正经地提醒道:“我说,你在我小叔面前,最好别太嘴硬。他会当真的。”
他举了个例子:“我记得我小时候,有次看纪录片,觉得山里那些孩子太可怜了,就随口说了句要把压岁钱都捐给他们。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小叔转头就真帮我全捐了,一分没剩。他这人……有时候分不清别人在特定情绪下说的话,到底是气话还是真话。”
霍玄正在开水龙头的手猛地顿住,水流哗哗地冲击着空碗。
他静静地站在水池前,背影僵硬,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妈的,怎么不早说?那些逞强的话,他早就说出去了。
霍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语气里的酸意几乎能弥漫到外太空:“他分不清?我难道还分不清吗!我好歹是他名义上的伴侣,他连一件上七位数的东西都没送过我,转头却能送给一个外人!我生日要不是我次次提醒,他恐怕压根就不记得吧?你告诉我,这是对待一个‘内人’该有的态度吗?”
杨璨被他这浓烈的醋味儿冲得直咂舌,心里暗想,霍玄这“双面人”做得可真够成功的。
在他小叔面前表现得那么体贴大度、优秀得体,私下里却是个这么自我、任性、一点就炸的性子。
“小婶您消消气,”杨璨赶紧安抚,一脸为难,“我又不是我小叔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他怎么想的。我夹在你们中间,既是他的亲侄子,又是你的朋友,这压力真的超大啊。”
霍玄正在气头上,干脆蛮不讲理起来,口不择言地翻旧账:“这还不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非要请我去你家玩,我怎么会见到你小叔?不见到他,我怎么会对他一见钟情?不钟情,我怎么会跟他结婚?现在好了,你们杨家一大家子,就是仗着我家没人给我撑腰,合起伙来欺负我是吧!”
杨璨听得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声音都结巴了:“你……你你……你对我小叔是一见钟情?!”
霍玄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甩锅:“怎么了?不行吗!说起来这事你得负很大一部分责任!所以你现在必须给我想办法解决!”
杨璨脸上露出了仿佛世界观被颠覆、深受欺骗的表情,声音都拔高了:“我和我爸妈……我们一直以为是我小叔辣手摧花,你是被强迫、不情愿的那个!”
“我小叔因为这事,每次回老宅都要被爷爷骂!当初你们结婚,我小叔硬是在家里祠堂跪了整整两天,滴水未进,差点直接进医院,爷爷才勉强松口的!我以前也一直觉得是我小叔混蛋,他搞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根本没法接受,为此好长一段时间没理他……可他从来都没辩解过什么,就默默受着。所以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啊!结果……结果真相居然是这样?!”
霍玄彻底愣住了,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喃喃反问:“……跪祠堂?什么时候的事?”
他脑子里瞬间闪回那个混乱的场景,那年,霍与用指甲狠狠掐着他的下巴,像展示货物一样把他推到杨慈逸面前,嘴里说着极其难听的话,说霍玄整天忙着照顾他那个植物人母亲,根本没空谈恋爱,空长了这么一张脸……要是杨慈逸肯要他,那就是他第一个男人。
霍玄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血液一股脑地往头顶冲。他猛地扑上去,对着霍与就是一顿狠揍,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对方脸上、身上,每一拳都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恨,指关节很快就破了皮,沾满了黏腻的血迹,分不清是谁的。
他眼睛红得吓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直到被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强行拉开时,脑子还是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那时候的霍玄还不到二十岁,身量还没完全长开,比杨慈逸稍微矮一点。
“霍玄!冷静点!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杨慈逸的声音穿透了周围的嘈杂,他用力将霍玄按在自己胸前,手臂箍得很紧。
霍玄被迫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还在突突直跳。
他的侧脸紧紧贴着杨慈逸的胸膛,周围明明那么吵闹,霍与痛苦的呻吟,霍师和尖厉的咒骂。
可霍玄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杨慈逸胸腔里传来的、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
像擂鼓,又像某种安心的锚点。
后来,杨慈逸把他带到了附近的酒店,让人买了药箱过来,亲自给他清理手上的伤口。
杨慈逸用棉签蘸着冰凉的药水,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破皮的指节,声音放得很低:“要是疼就说出来,我轻点。”
霍玄一直垂着眼眸,没吭声。
忽然,杨慈逸感觉到自己手背上落下一滴温热的液体,动作不由得一顿。
霍玄哭了。
他不是因为疼,就是觉得委屈,难受。
怎么能这样对他?他长这么大,就只真心喜欢过杨慈逸一个人而已,为什么偏偏要让杨慈逸看到自己这么狼狈、这么不堪的一面?
杨慈逸看着他无声掉泪的样子,有些无措,欲言又止地试探:“是我力气太大了,弄疼你了吗?”
霍玄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过后特有的沙哑和可怜:“……不是。我会不会把霍与打坏了?我刚才……太冲动了。”
事实上,霍玄才不在乎霍与是死是活,那个垃圾死了最好,一了百了,活在世上简直是浪费空气。居然敢在杨慈逸面前这么侮辱他!
他平时做饭都往他们菜里掺锅底灰,如果杀人不犯法,他早下耗子药了。他这么说,纯粹是不想让杨慈逸觉得他是个残暴凶狠的人。
杨慈逸安慰他应该没事,眼神却复杂地落在他身上:“你家里的人……平日里都是这么对你的吗?”
霍玄把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平常不是这样的。”
其实平日里比这更过分。
霍玄当初去学格斗,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欺负得更惨。
但他不敢说实话,他怕如果把霍与他们真实的变态行径说出来,杨慈逸会觉得,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自己,心理肯定也早就扭曲变态了。
万一杨慈逸因此让杨璨远离他,那他以后岂不是连见杨慈逸的机会都没了?
杨慈逸看着他那副急于否认的样子,不知为何,眼神更加复杂难辨了。
霍玄连忙补充,急切地想和他们划清界限,证明自己的“清白”:“杨璨知道的!我以前还救过他呢!我跟霍与他们不一样!杨璨跟我玩,我从来没欺负过他!”
杨慈逸点了点头,语气温和了些:“我知道。杨璨跟我说过,你是个好孩子。”
穿着白衬衫和熨帖西装裤的杨慈逸,说话时下意识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他是单眼皮,眼尾微微上挑,因为距离近,霍玄能清晰地看到平日里被镜片遮挡住的那一抹独特的风情。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你是个好孩子。
就这么一句话,霍玄感觉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热度迅速蔓延到耳根。
他慌忙低下头,不敢再与那双眼睛对视。
杨慈逸让他先回学校安心上课,说大人的事情不该他来操心,还把自己的私人号码给了他,嘱咐他有事可以随时打电话。
可霍与显然不会让他好过。
那人直接找到了学校,那时霍玄刚上大二。杨璨跟他同校同专业,这其实是霍玄有意为之的结果。
“你姓霍,就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 霍与堵在他下课的路上,眼神阴鸷,“你可以不管,但你妈呢?爸养了你们母子这么多年,现在是你们该偿还的时候了。”
霍玄最恨的就是霍用他母亲来威胁他。
他猛地伸手,死死掐住霍与的脖子,看着对方的脸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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氧逐渐涨成猪肝色,四肢徒劳地挣扎挥舞。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滋生:只要霍与和霍师和还活着,他就永远摆脱不了这种胁迫……是不是他们死了,就清净了?
霍与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去。
就在那一刻,霍玄脑子里猛地响起杨慈逸的声音,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像是突然被惊醒,恍惚地松开了手。霍与瘫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气,抬起头,用充满仇恨的目光死死瞪着他:“咳……咳咳……你以为……耍狠就能摆脱你的命?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我告诉你……不是杨慈逸,也会有别人……谁让你长了这么一张脸……”
霍玄逃了他们专业的课,独自去了医院。
他坐在母亲的病床边,母亲是在去捉霍师和奸情的路上出的车祸,成了植物人。
“你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人啊。” 他看着母亲毫无知觉的脸,低声喃喃。
从医院出来时,外面下起了雨。
霍玄不知道该去哪里,漫无目的地走到公交站台,任由雨水打湿了裤脚。他在想,如果不回霍家,他还能去哪儿?
好像……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难道他真的只能任由霍师和把他当成抵债的货物?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杨璨撑着伞从副驾跳下来,急急忙忙把伞举到他头顶:“霍玄!你在这儿淋雨干什么?你怎么还逃课!我们找了你大半天了!”
而不远处,杨慈逸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静立雨中,他走过来,将一件干燥的外套披在霍玄湿透的肩上,声音沉稳:“先上车。”
霍玄的目光黏在杨慈逸身上,忽然,他伸手紧紧抱住了面前的杨璨,突然哭了出来,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在那个古板少言的男人身上。
他其实想抱杨慈逸,可是他不敢。
杨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懵了,愣在原地:“兄弟,哎,你的苦我都懂。”
杨慈逸看着那抱在一起的两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霍玄被带回了杨家。
夜深了,杨璨早就回房睡下。
他独自走到杨慈逸的卧室门口,敲了门。本以为对方已经睡了,没想到门很快被打开,杨慈逸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杨慈逸让他进屋,问他有什么事。
霍玄反手关上门,二话不说就开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动作又快又急,很快就露出了少年人已经锻炼得相当结实、线条分明的上半身。杨慈逸显然没料到这出,直接愣在了原地。
霍玄脸上发烫,却强撑着,直白地说:“我没谈过恋爱,也没跟人上过床,很干净。”
杨慈逸这才回过神,慌忙捡起他扔在地上的衣服,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这是做什么?”
霍玄心里着急:这还不明显吗?我在勾引你啊!
眼看霍玄的手又要去解裤扣,杨慈逸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他的手,语气带着罕见的慌乱和严厉:“你……你把裤子穿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玄作势转身,嘟囔道:“那……那我去找杨璨。”
杨慈逸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怒气:“霍玄!站住!”
霍玄心里冷笑:果然,一提杨璨你就急了!
那时候,霍玄生怕夜长梦多,几乎是半强迫地促成了和杨慈逸的关系。后来那段时间,他总是不安地问:“我们难道就一直这样吗?”
杨慈逸看着他那副患得患失的样子,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明天早上吃什么:“等你满二十岁,我们就去登记。”
他说得那么轻松随意,仿佛只是去买颗白菜。
协议是在杨慈逸办公室签的,身是在他房间献的。
霍玄当时完全没想到,这句轻描淡写的承诺,是杨慈逸在家族祠堂里硬生生跪了两天,几乎去掉半条命才换来的结果。
日子过得太快,太平顺,霍玄几乎快要忘记,这段婚姻,最初是他自己费尽心机、步步为营才算计来的。
“你说我小叔不记得你生日?” 杨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都拔高了些,“你大学毕业晚会那天,正好是你生日。我小叔为了给你庆生,把江边那片的别墅区都打点好了,请所有住户一起看了一场独家烟火秀,前前后后花了足足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个手势,继续道,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溜溜:“那可是几十万,就为了放给你一个人看。我,杨家正儿八经的未来继承人,当年满二十岁都没摆过这种阵仗。”
5. 霍玄花半个小时就把自己哄好了
霍玄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像是打翻了调色盘,惊愕、怀疑、茫然交织在一起。他下意识压低了眉头,几乎不敢放任自己去细想那个可能性,声音都有些发紧:“……你说的是真的?”
杨璨跟霍玄做了几年朋友,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小说做的一切,面前这个傻逼都不知情。
他临走前,气得口不择言,骂骂咧咧地扔下一句:“你他妈就是个傻逼!怪不得我小叔把那块表送给楚留了!你跟他有哪一点能比?差得太远了!”
这话精准无比地捅在霍玄痛处。他脸色瞬间冷得像冰,眼神阴沉地盯着杨璨,直接把对方吓住了。
杨璨慌里慌张地把牵着的狗绳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跑。
霍玄在他身后追了几步,想揪住他问清楚杨慈逸到底是怎么为他“发疯”的,可惜还是让人溜掉了。
霍玄一个人回到小木屋外,颓然地坐下。他抬手按了按闷痛的胸口,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那枚戒指,是那天他气急败坏扔掉,后来又自己偷偷捡回来的。
他是真的舍不得。
这戒指是当初杨慈逸亲自带他去选的款式,也是杨慈逸亲手给他戴上的,意义非同一般。
霍玄当初是抱着要和杨慈逸过一辈子的决心走进这段婚姻的,哪怕开始的手段并不那么光彩。
他知道杨慈逸最在乎杨璨这个侄子,所以那时候故意表现得要是杨慈逸不要他,他就对杨璨献身了。
果然,杨慈逸为了把他这个“危险分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答应了他的要求。
其实那个时候,霍玄心里是存着拉霍与和霍师和一起下地狱的念头的。
杨慈逸是最后拉住他的那根弦。他承认自己心思阴暗,手段也不干净,可他想要的,从头到尾也只不过是一个杨慈逸而已。
但遗憾的是,他好像终究没能得到那个人的真心。
人总是贪婪的,欲望也会无限膨胀。
没得到的时候,想着只要能在一起这辈子就值了;等真成了名正言顺的“霍太太”,又想要杨慈逸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最好死了也能和他埋在一块,骨血相融,谁都分不开。
杨慈逸没义务回应他这些过于沉重的心事,可他就是忍不住难过。
当霍玄看见杨慈逸和楚简从那家他们常去的情侣餐厅并肩走出来时,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会变成歇斯底里的泼妇。
因为那一刻,他就是想闹,想作,想用最不堪的方式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他知道自己方方面面都比不上楚简,可他对杨慈逸,也是掏心掏肺地好过。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四周昏昏暗暗的,他也没开灯。只有指尖夹着的烟,时不时亮起一簇猩红的光点。
宝琴凑过来,安静地趴在他脚边。
霍玄伸手胡乱揉了揉它的毛,开始给它上眼药,声音闷闷的:“到时候你可要坚决跟着我,听到没有?平时给你洗澡、添粮、遛弯的可都是我。杨慈逸说不定看在你的份上,就不离了……怪不得人家说孩子是夫妻的纽带,我要是能生孩子就好了,给杨慈逸生一个,他肯定就不会跟我离婚了。”
宝琴像是听懂了似的,“汪”地叫了一声。
霍玄夸了句“真懂事”,心里庆幸杨璨那小子好歹还知道捎带些狗粮过来,没让宝琴饿着。
可一想到杨璨说的,杨慈逸为了能跟他结婚,在杨家祠堂硬生生跪了两天……怪不得他每次去杨家,那些长辈对他都格外客气,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
还有他生日那场盛大的、独属于他的烟火……
霍玄光是想想,就觉得脸颊发烫,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杨慈逸居然还有这么浪漫的一面?干嘛瞒着他,不告诉他呢?
也是,杨慈逸那个人,向来是做得多说得少。要不……就别再闹了吧?虽说他那天在海边吹了一夜冷风,可杨慈逸到底还是来找他了,还替他出了气。
要是杨慈逸肯再哄他一次,哪怕就一次,他肯定立马顺着台阶下去。
他是真的想杨慈逸了。
他不在,杨慈逸吃饭都没人盯着,肯定又是随便糊弄几口。他好想抱着杨慈逸睡觉,闻着他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味道。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四年,他早就习惯了有杨慈逸在身边的日子。
让给别人?想得美。
霍玄就这么坐在夜色里,自己给自己做了半个多小时的心理建设,翻来覆去地想,竟然真的把自己给哄好了。
他连着给杨璨打了好几个电话,那边都直接挂断了。
霍玄转而开始发消息威胁:「再不接电话,我就把你上次失恋,在大街上抱着宝琴一边哭一边喊前女友名字的视频,发到朋友圈,让我们的共友共亲戚都看看。」
这招果然立竿见影,杨璨的电话立刻回了过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咬牙切齿的控诉:“霍玄,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险恶小人!”
霍玄清了清嗓子,直接宣布:“我决定不离婚了。你现在赶紧去帮我打探一下,你小叔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情绪怎么样,想法如何,越具体越好。”
他得提前准备好策略,想个既能保住自己面子、又能顺利跟杨慈逸和好的办法。
杨璨在电话那头一口回绝:“我不去!你想得美!你个白眼狼,我以后再也不会站在你这边了!”
霍玄心里冷哼,觉得过去给他做的那些饭,还不如拿去喂宝琴,至少宝琴还会对他摇尾巴。
他开始翻旧账,语气带着点循循善诱:“杨璨,咱们好歹是几年的朋友了。你摸着良心想想,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当初是谁帮你揍跑了那些堵你的小混混?”
杨璨:“…………”
霍玄此刻无比感谢自己当年的那次“多管闲事”,不然杨璨也不会因此黏上他,非要跟他做朋友,他也就没机会认识杨慈逸。
他继续加码,细数功劳:“是谁不辞辛苦,天天盯着你给你补习,让你这个学渣最后也能考个像样的大学?”
杨璨:“这……”
当初霍玄一想到杨璨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就连夜睡不着,生怕因为这小子考不上大学,自己以后没了去杨家的正当理由。他急得半夜爬起来,硬是给他制定了一份魔鬼复习计划。
“还有,这些年你到我们家蹭了多少顿饭?每次我老婆嫌你来得太勤,骂你的时候,是不是我都帮你打圆场?我简直快把你当宝琴一样喂了。你说,我对你还不够意思吗?”
杨璨在那头沉默了几秒,终于败下阵来,声音闷闷的:“……行了行了,我帮你就是了。”
霍玄满意了,又想起关键问题:“还有,你之前说我老婆找我那几天……具体是怎么个‘发疯’法?”
杨璨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声音低了些:“反正……我从小到大,从没见过我小叔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当时出事,我是后来才赶到的。打捞队在海里工作了整整一夜,我小叔就那么站在岸边,等了一夜,一眼没合。”
“那天海风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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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吹得人站不稳,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脸色苍白得吓人。总之,打捞队工作了几天,他差不多就跟着熬了几天。他虽然一句话都没多说,可身上那股……沉痛的劲儿,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你这个混蛋,还口口声声说我小叔不在乎你?”
霍玄知道,如果不是杨璨今天告诉他,以杨慈逸的性格,这些事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主动提起。
他出事的时候……杨慈逸真的那么难过吗?
其实那天,他自己也害怕极了。
当冰冷的海水彻底淹没他的时候,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杨慈逸。
霍玄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希冀和忐忑:“你说……就算我比不上那个人,他心里……多少也是有我的位置的吧?”
他没等杨璨回答,又自顾自地懊恼起来:“那天杨慈逸来找我,我还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怎么办?我就是一下子气昏头了。不过他那天来的时候,确实瘦了好多,你说他平时看着那么严谨克制的一个人,怎么挑食挑成那样?那个腰……我感觉我一只手都能环过来了。”
杨璨在电话那头彻底无语了:“…………”
霍玄这会儿的婆妈劲儿,让杨璨瞬间想起了他们刚结婚那阵子。
那时候霍玄也是天天这样问他。
“你小叔怎么还不回我信息?”“我给他发的消息他到底看了没有?”“他说晚上有应酬,那我要不要等他回家?”“我想给他煮醒酒汤,他对海带过不过敏啊?”
活脱脱一个紧张又忐忑的新婚小媳妇,哪还有半点平时那副冷淡倔强的样子。
杨璨当时就被他烦得不行,麻木地想,干脆把这俩人拉个群,让他们自己内部消化这些鸡毛蒜皮算了。
然后他就真的这么干了。
那个只有三个人的小群建好后,杨慈逸率先发了个孤零零的问号出来。
杨璨立刻私聊霍玄,语气带着一种“功成身退”的潇洒:“不用谢我。我现在就退群,我小叔已经说话了,你快回话,哪怕回个标点符号也行!”
霍玄盯着屏幕,手指动了动,还真的只回了一个句号。
杨璨迅速退群。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杨慈逸那边再没动静。
霍玄盯着那个沉寂的对话框,心里像有猫在抓,最终还是没忍住,又发过去一句:「明天……你会来吗?」
过了一会儿,杨慈逸回复了,言简意赅:「会。」
就这一个字,让霍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心里却莫名踏实了不少。
他开始在心里预设明天的场景:等杨慈逸来了,他们一定要好好谈谈。
如果以后杨慈逸答应不再见那个楚留,他就不闹了。毕竟他是杨慈逸的枕边人,总得学会大度一点,杨慈逸有自己的社交圈也很正常。
至于那块表……
妈的,不行,一想起来还是气得肝疼。
算了算了,送表寓意不好,他才不稀罕。
霍玄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就钻进厨房,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弄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中西合璧,就等着杨慈逸上门。
杨慈逸果然准时来了。
只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是他的律师。律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了餐桌上,那是打印好的离婚协议。
霍玄脸上那副刻意维持的贤惠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彻底垮了下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份协议:“…………”
6. 霍玄就非要把那个男人揪出来不可
霍玄勉强维持着脸上的镇定,他骨子里其实非常排斥计划之外的变故。有那么两三分钟,他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停滞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起这么个大早,还精心准备了早餐,显得尤为可笑。他甚至都已经打好了腹稿,想告诉杨慈逸,他从杨璨那里听说了烟火、听说了祠堂罚跪的事,他心里很感动,真的很感动。
可杨慈逸还是带着离婚协议来了。
对人服软示弱,对霍玄来说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他根本不懂得该如何正常地与人相处沟通。
当初对霍师和把霍与带回家,他只会用最幼稚也最激烈的方式反抗,在霍与房间里放死老鼠,偷偷倒掉他的牛奶,做了无数惹人讨厌的事。
这导致他长期以来,习惯了用拳头和戾气来解决所有问题。
霍玄本质上是个性格非常别扭的人。
因为从小到大,身边连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他的性格变得很闷,所有真实的情绪和想法,都被他死死压在心底,从不轻易示人。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让开,声音有些发紧:“……进来吧。”
杨慈逸走进来时,宝琴立刻欢快地围着他打转,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他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宝琴的脑袋,然后抬起头看向霍玄,语气平和却带着疏离:“毕竟宝琴跟你更亲,还是你带它走吧。不过……以后能允许我定时来看看它吗?”
霍玄感觉胸口像是被钝器重重砸了一下,闷痛蔓延开来。
他默不作声地关好门,在杨慈逸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反手将门锁落下。他用力咬了下嘴唇,才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我给你做了早餐,我们……边吃边慢慢谈。”
杨慈逸刚想开口拒绝,霍玄已经将精心准备的早餐一样样摆在了桌上。
屋子不大,气氛有些凝滞。
杨慈逸在霍玄近乎执着的注视下,拿起一个可颂面包咬了一口,里面的奶油沾了一点在嘴角。他刚想伸手去拿纸巾,手腕却被霍玄猛地抓住。
霍玄按下他的手,自己抽了张纸巾,上半身探过小小的餐桌,动作异常轻柔又熟练地替他擦去嘴角那点奶油渍。
做完这个动作,霍玄松开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杨慈逸,努力弯起眼睛笑了笑,说:“好了。”
杨慈逸抬起眼,看了看面前这个努力挤出微笑、眼底却藏着不安的霍玄,复又垂下眼眸,声音没什么波澜:“公司那边,如果你觉得以后见面会尴尬,我可以为你安排另一份工作。我了解你的个人能力,新的职位薪酬待遇只会比现在更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杨慈逸说了许多关于后续安排的设想,霍玄却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直到他说完,才哑声开口:“你对每一任……都这么体贴周到吗?还是说,我们这段婚姻,在你眼里也只是可以放在谈判桌上商量、用条件来交换的事情?”
杨慈逸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霍玄,我是想让你开心的。”
霍玄立刻接话:“我不离婚才会开心。”
这句话说出口,他反而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悄悄松了口气。
杨慈逸抿了抿唇,似乎下定了决心:“……其他任何要求,你都可以提。”
霍玄听着他那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语气,胸口那股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烧得他理智都快没了:“你考虑了那么多,安排得那么周全,唯独就没考虑过我本人到底想不想吧?”
“杨慈逸,我今天就问你一句,你那个宝贝盒子里,那些双人的票根到底是跟谁留下来的?这么多年了还念念不忘是不是?你现在心里是不是还装着那个人?”
杨慈逸的表情瞬间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你什么时候看见的?你翻我东西了?”
霍玄也知道随便翻别人东西不道德,理亏在先。他找了个这么端正严谨的“老婆”,自己暗地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和偏执心思,都没敢让对方知道太多。
“……你别管我怎么看到的,那都不是重点!”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又带着点豁出去的急躁,“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我……我不想离婚!”
杨慈逸却还陷在“东西被翻”这个点上,他这人向来是道德的标杆,原则性极强,此刻真动了气:“你怎么能这样?就算是夫妻,也该给对方留点私人空间!这不只是你动没动我东西的问题,这是你根本不信任我的问题!”
杨慈逸生气是很少见的事。
霍玄一方面因为做了错事而底气不足,另一方面又被他这副义正辞严的样子教训得心头火起,很是不服:“……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我的手机、电脑,随便你查,我拦过吗?可我夜不归宿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着急问一句!我一查你,你就这么紧张?是心虚了?怕我知道什么?”
杨慈逸被他连珠炮似的质问堵得一时语塞:“…………”
霍玄紧紧盯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心里猛地一沉,骂了句脏话。
他就知道!
这顶隐形的绿帽子算是扣稳了!
倒不是说杨慈逸真背着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绝对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而是杨慈逸心里,确确实实装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和他拥有那么多自己无法触及的、被珍藏的回忆。
真他妈操蛋。
霍玄这么想着,就不由地骂了出来。
杨慈逸眉头皱得更紧,带着不赞同:“……你以前从来不说脏话的。”
霍玄此刻正在气头上,什么教养风度都顾不上了,故意跟他对着干似的,连珠炮地发泄:“我他妈今天就说了!操!操!操!”
杨慈逸被他这罕见的粗鲁和失控弄得再次沉默:“…………”
霍玄觉得杨慈逸这个人,真的太懂得怎么折磨他了。
在他情窦初开、最懵懂无助的时候,就以那种成熟稳重的“长腿叔叔”姿态出现在他生命里。他那时涉世未深,就这么不争气地、一头栽了进去,再也爬不出来。
在霍师和几乎败光家产、连房子都快要保不住,最后拿他当货物一样抵债的时候,是杨慈逸接手了他。
可杨慈逸从未把他当成一个交易的“玩意儿”,反而对他很好,好到让他恍惚。
他就这样彻底陷进了一个名为“杨慈逸”的迷宫里,兜兜转转,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霍玄身体前倾,几乎是咬着牙质问杨慈逸:“那个人到底是谁?是不是楚简?!”
霍玄紧盯着杨慈逸的表情,看反应似乎排除了楚留。
虽然那个楚简也让他膈应,但此刻他更忌惮的,是那个在杨慈逸结婚前,陪着他跑遍大江南北、留下那么多双人痕迹的人。
那些旧物,桩桩件件都在他们结婚之前。
杨慈逸沉默了片刻,像是被触及了不愿碰触的禁区,站起身:“我不想谈这个,等你冷静下来,想清楚了,我们改天再聊。”
霍玄目光沉得能滴出水来。
到了这个地步,杨慈逸还在下意识地包庇、维护那个人。
杨慈逸低头想去拧开门锁离开,却突然整个人一轻,被霍玄拦腰抱了起来,不容反抗地扔回了床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霍玄从床底摸出一副皮制手铐,动作利落地将他的手腕铐在了床头金属栏杆上。
接着,霍玄拿起一个皮质项圈,不由分说地就往他脖子上套。
霍玄自己则反手脱掉了上衣,随手甩到一旁,露出锻炼得结实精壮的上半身,肌肉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霍玄此时的脸色是真正难看到了极点。他很早就清楚自己心理不太正常,共情能力极差,对大多数事物都提不起兴趣,活得兴致缺缺。
唯一能让他产生强烈占有欲和执念的,只有杨慈逸。他恨不得把这个人时时刻刻绑在身边才好。平日里那些正常的社交表现,并非他的天性,只是他为了讨杨慈逸喜欢,也为了让自己活得“合群”些而戴上的面具。
这间海边小屋,是他那晚心灰意冷、以为被抛弃后,一眼就看中的。它独立于海岸之外,僻静少人,却足够坚固,像个与世隔绝的堡垒。
第二天,他就找人租下了这里。
他还特意布置过,换了杨慈逸最喜欢的深蓝色地毯,在小镇上买了素雅的花瓶插上鲜花。
杨慈逸像是被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震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
霍玄伸手,摘掉了他的眼镜。
“霍玄,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 杨慈逸试图找回冷静,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霍玄却俯身抱住他,手臂收得很紧,声音闷在他颈窝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追问:“谈什么?谈那个人到底是谁吗?他陪了你很久是不是?他也可以这样把你往床//上带吗?你非要跟我离婚,是不是因为他?”
杨慈逸无力地张了张嘴:“霍玄,你冷静一点。”
“冷静?” 霍玄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抬起头,眼神里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暗潮,“杨慈逸,你真该庆幸我把这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不然,你早就被我干//傻了。我说了,那天是气话,是口不择言,我跟你道歉,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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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杨慈逸脸对着脸,鼻尖几乎相碰,死死看了他半晌,又低头,执拗地重复那个问题:“那个人,到底是谁?”
杨慈逸偏过头,拒绝回答。
霍玄眼神一暗,不再废话,压着他的脸就狠狠亲了下去,带着惩罚和侵占的意味。
杨慈逸被他压得后颈深深陷进枕头里,等反应过来开始挣扎时,手肘无意间猛地撞上了霍玄的脸颊。
那一下力道不轻,霍玄被打得偏过头去。
杨慈逸看着他瞬间泛红的脸侧,脸上也闪过一丝无措:“没……没事吧?”
霍玄用手指蹭了蹭被撞到的地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扭曲和兴奋,总之听起来很变态就对了。
他猛地拖住杨慈逸的小腿,整个人不容抗拒地压覆上去,背肌因为动作而完全舒展,充满了力量感。
霍玄的额头抵着杨慈逸的额头,笑得异常温柔,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执拗:“好久没做了。这次,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声音轻得像呢喃:“你什么时候愿意说,我们就什么时候停。”
杨慈逸的脸颊泛起一层薄红,他在这方面向来欲望淡薄,可面对霍玄却是例外。
此刻他被霍玄这不管不顾的架势吓住了,身体有些僵硬,却一动也不敢动。
霍玄看着他微微喘息的样子,另一只手伸过来,手指不由分说地探进他微张的嘴里,指尖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翻搅着那湿软温热的舌头。
杨慈逸被他弄得闷哼一声,声音含混地请求:“你要做……先放开我,好吗?”
“跟你说话太累了,” 霍玄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恶劣的意味,“你上面的嘴让我不开心,那就用下面的……好好讨好我。”
明明是大白天,被扔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铃声响起又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反复循环。
杨慈逸被项圈拉扯着,被迫微微仰起头,脖颈拉出一道优美而脆弱的弧线。
那项圈维持在一个既带着强迫感、又隐约能勾起某种隐秘快感的程度,让他呈现出一种全然臣服的姿态。
以前的每一次,霍玄和杨慈逸亲密时,身体和心理都会异常亢奋,但他怕吓到对方,总是表现得极为克制,收敛着骨子里的那些阴暗占有欲。
这次,他是真的被气狠了,那些压抑已久的东西彻底冲破了牢笼。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慈逸已经累得彻底昏睡过去,连修长白皙的小腿都还在无意识地微微颤抖。
过程中他多次哑着嗓子喊停,可霍玄充耳不闻,像是要将所有不安和怒火都通过这种方式宣泄出去。
霍玄咬着他的耳垂,一遍遍逼问那个人到底是谁,说出来了就放过他。
杨慈逸却始终紧咬牙关,不肯吐露半个字。到后来,他自己似乎也沉溺了进去,身体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
结束后,霍玄摘掉了他脖子上的项圈,低头亲吻那圈被皮革勒出的清晰红痕,动作间带着一种事后的温存,却又不同于往日的温柔细致。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抱人去清理,而是就让杨慈逸这么浑身狼藉地睡在自己身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他光滑汗湿的脊背。
他伸手捞起杨慈逸掉在地上的手机,熟练地解锁,给时宣打了过去,声音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沙哑:“把杨总最近的行程都往后推一推。另外,告诉律师,他可以先放假了。”
时宣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很快应道:“好的。”
他又谨慎地问了一句:“那杨总大概什么时候回公司?”
霍玄瞥了一眼身边沉睡的人,摸了摸杨慈逸的额头,语气自然:“过几天吧,这几天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他需要休息,跟我呆几天。”
时宣对霍玄的话没有丝毫怀疑,毕竟这位“霍先生”平日里伪装出来的正常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前段时间杨总确实太辛苦了,那我先去处理工作,没什么紧急情况就不打扰您二位休息了。”
霍玄忽然又问了一句,看似随意:“你进公司多久了?”
时宣虽然疑惑,还是老实回答了。不是他,时宣是两年前才进的公司,时间对不上。
霍玄赤着上身,微微垂下眼睫,看着睡梦中依然微微蹙着眉头的杨慈逸,伸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就凭杨慈逸这般严防死守、宁愿承受也不肯透露半分的态度,霍玄就非要把那个男人揪出来不可。
哪怕会撞得头破血流,他也要弄个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7. 你是在侮辱我吗?
霍玄实在没料到,那个被他视为心腹大患、假想中的“情敌”,竟然根本不存在。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焦躁野兽,在光线昏暗的卧室里来回踱步。
他反复回想着自己先前的行为,那些因极度不安和扭曲占有欲而生的冲动,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后怕,细细密密地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都把人折腾成那样,要是杨慈逸醒了,真的要和他离婚,他该怎么办?
可杨慈逸为什么不肯说?
霍玄就是被他那种沉默的、仿佛随时准备抽身离去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胸腔里那股扭曲的爱意和汹涌的欲望才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霍玄用力闭上眼,试图从混乱的记忆深处挖掘出什么,却只抓到一片空白。
他猛地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负责他们健康状况多年的私人医生的电话,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显得异常低沉:“我要调取我以前的病历,全部。”
电话那头明显犹豫了一下,找了个借口试图推脱。
霍玄的耐心耗尽,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我警告你,最好不要瞒我。我好像……想起一点以前的事了。”
那头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向他说出了实情。
当年霍玄母亲的骤然离世,曾给他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巨大的痛苦刺激让他患上了分离性失忆症。
这是人体一种极端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选择性遗忘了那段最为黑暗的时光。
私人医生的声音带着谨慎:“您当时就医时,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自残倾向,睡眠也极度糟糕。是杨总……他听从了我们的建议,尝试带您离开熟悉的环境,出去旅行散心。痛苦,有时候确实会随着时间和环境的改变而慢慢冲淡。”
医生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回护:“杨总非常注重您的隐私和情绪稳定。他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不希望您在外界的任何刺激下,重新回忆起那段对您、对他而言都异常难熬的痛苦经历。”
霍玄挂断电话,手无力地垂落。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床上杨慈逸沉静的睡颜,那张脸上还残留着疲惫和泪痕。
巨大的愧疚和悔恨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第二天,杨慈逸从混乱的睡梦中醒来,刚一睁眼,就被床头跪着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霍玄垂着眼眸,跪在那里。
杨慈逸惊疑不定地盯着他,好半天才发现,之前一直铐着他手脚的束缚带已经被解开了。
他动了动重获自由的手腕,上面还留着一圈明显的红痕,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度,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你……你又想玩什么新花样?”
霍玄手上捧了根棍子,那是他今天一大早特意去海滩上捡的。挑的时候很是费了番心思,太细的怕杨慈逸觉得他没诚意,不够郑重;太粗的又怕真把自己打坏了,最后心疼的还是杨慈逸。
他仰着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诚挚,甚至带着点惶然,声音干涩:“我……我错了。”
“对不起,我是小心眼,是变态狂,” 他一条条数落着自己的罪名,“我还没有道德,没有经过你允许就乱动你的东西,还在什么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就对你乱发脾气……我错了。”
杨慈逸窸窸窣窣地用毯子把自己裹紧了些,只露出一张脸,迟疑地问:“你……都想起来了?”
霍玄摇了摇头,眼神黯淡。
杨慈逸像是暗暗松了口气,声音轻了些:“你先把我衣服拿过来。”
霍玄连忙把他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捡起来,一件件小心翼翼地帮他穿上。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那些自己留下的、尚未消退的红痕,心里又酸又胀,鼻腔忍不住一阵发烫。他手臂环住杨慈逸的腰,将脸埋在他腰间,声音闷闷的,带着后怕的颤抖:“我都知道了……对不起。你明明是为我好,我还那样误会你……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们好好聊聊,行吗?我是真的……不想离婚,你别不要我。”
杨慈逸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偏了偏头:“我眼镜呢?”
霍玄立刻起身,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去帮他找眼镜。
几天时间过去,霍玄重新穿上熨帖的衬衫,系好领带,外表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冷静成熟、近乎高不可攀的商界精英模样。
他看着杨慈逸沉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按捺不住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老婆?杨慈逸?我们聊聊好不好?你……还是要跟我离婚?”
杨慈逸背对着他,打开手机,指尖快速地点了几下,像是在给谁发消息。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你这几天的脾气……应该也闹够了吧。”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我先走了。”
霍玄一下就慌了神,手臂猛地收紧,从背后死死抱住杨慈逸,将脸埋在他单薄的脊背上,声音闷哑,带着点不管不顾的执拗:“不许走!我不许你离开我!我承认我是闹脾气,我就是想让你哄哄我……谁让你给那个什么楚简买手表?我就是嫉妒,嫉妒得快要疯了!”
“杨璨都跟我说了,放烟花的是你,当初在老爷子下跪了那么久的也是你……你明明那么爱我,为什么从来不肯告诉我?你明明可以告诉所有人,是我先缠上你的,你为什么不说?杨慈逸……我出事的时候,你很害怕吧?你就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杨慈逸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僵了一下,声音很轻:“你……都知道了?”
霍玄“嗯”了一声,鼻音浓重,闷闷地,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后怕:“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说?你只要说一句你爱我,我就是为你死也心甘情愿……”
杨慈逸依旧背对着他,霍玄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似乎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一种历经疲惫后的涩然:“你不用对我说这种话的。如果你真的不想离婚……我可以答应你。”
霍玄猛地抬起头,下意识追问:“真的?”
随即他又觉得这话不对味,像是自己只是在用甜言蜜语换取妥协,急忙解释:“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觉得我是为了不离婚,故意说这些哄你的吗?”
杨慈逸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凉:“你已经长大了,霍玄,你聪明,有能力,可以拥有更广阔的世界……其实早就不需要我的保护了。你想要什么,就去追吧,我……是不会阻拦你的。”
霍玄舌尖抵着齿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一股无名火混杂着巨大的恐慌直冲头顶。
他以前很少有这样较真的时候。
为了维持表面和谐,他们两个都默认吵架和争执是伤感情的事,所以即便有分歧,也从不执着纠缠,要么是杨慈逸无声退让,要么是他自己率先妥协。
但现在,霍玄觉得,他们必须好好吵一架了。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撕开来说的?
“什么叫做我想要什么就去追?” 他猛地将杨慈逸的身体转过来,逼他面对自己,眼底泛着红,声音压抑着,几乎是低吼,“什么叫做你不会阻拦我?杨慈逸,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他紧紧攥着杨慈逸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泛白,像是怕一松手人就会消失:“我们就像别的普通情侣那样,痛痛快快吵一架行不行?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统统说出来!别总是憋在心里,我猜不到,我真的猜不到!”
杨慈逸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复杂难辨,像是藏了许多未曾言说的话。
霍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语速又快又急:“好,我先给你开个头!比如,我最烦的就是那个楚简还敢约你出去!他心里就没点数吗?你是有家室的男人,我还喘着气呢!更过分的是你还回应他!我自己的人,跟他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他算哪根葱!”
杨慈逸试图解释:“……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朋友?” 霍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拔高,“你见过哪个普通朋友会约你去情侣餐厅?还是他妈跟我一起去过的那家!”
杨慈逸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意外。
霍玄索性破罐子破摔,语气带着点自暴自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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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我就是不道德,我跟踪过你,行了吧!”
“我又不知道那是情侣餐厅,” 杨慈逸偏过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低了下去,“就觉得味道挺好的,带朋友去尝尝而已。”
霍玄却不依不饶,继续逼问,像审犯人一样:“那手表又是怎么回事?”
杨慈逸回答得干脆:“置换资源。他帮我牵线,我回份礼,很正常。”
“那……那张你小心翼翼藏着的照片呢?” 霍玄死死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就那张,上面有你跟楚简合照的旧照片!”
杨慈逸心里一阵无力,心想霍玄这是在家搞情报工作吗?掘地三尺连这个都能翻出来。
那照片他都压箱底了,他怎么知道在哪里。
“反正他是你初恋,这点总没错吧?” 霍玄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定。
杨慈逸皱起眉,直接否认:“谁告诉你的?不是。”
霍玄被他这干脆的否认弄得一愣,随即又想起一桩旧事,语气更加酸涩:“那……那之前有一次我见你朋友,你朋友亲口说的,说你就喜欢我这种‘调调’的!”
他越说越觉得像是抓住了证据:“你没发现我跟那个楚简,眉眼处有点相似吗?说!你是不是……是不是把我当成他的替身了?”
杨慈逸先是因这荒谬的指控愣住,随即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最后露出一个极其诧异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一天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他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天天跟霍玄睡在一张床上,怎么就没发现枕边人脑子里能编排出这么多离奇的情节。
霍玄却不管,只执着于那个答案,红着眼睛追问:“不是替身?”
杨慈逸被他这没完没了的追问弄得有些恼火了,语气也冲了起来:“你们根本一点都不像!好吗?”
“那我难道比不上他?” 霍玄心底那点混合着嫉妒和不安的胜负欲冒了出来,心想我比那个楚简年轻漂亮,高大英俊,床上卖力床下用心,世上这样的好男人绝无仅有。
杨慈逸简直要被他这清奇的脑回路气到了,斩钉截铁地否认:“……不是!”
霍玄依旧不依不饶,像是钻进了牛角尖,非要刨根问底:“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杨慈逸,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我反正早早地就跟了你,结了婚,我可没什么专属喜欢的‘调调’,我第一次就是你,只有你!他那句‘调调’,到底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他太过咄咄逼人,语气又急又冲,杨慈逸被他吵得头昏脑涨,实在没了办法,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终于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疲惫和无奈:“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每次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都拿你当模板去拒绝别人,不行吗?!”
他喘了口气,像是用尽了力气,才低声补充了那句压在心底许久的话:“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杨璨吗?”
霍玄听着前半句,嘴角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往上扬,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炸开了漫天烟花,有个小人儿在疯狂转圈跳舞。
他心潮澎湃,几乎要呐喊出来,行啊!怎么不行!原来他才是他老婆心里真正的初恋,是那个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白月光!
啊啊啊啊啊啊!他就知道!凭他这副英俊相貌,这份体贴入微,杨慈逸怎么可能不为他心动!
然而,这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
后面那句话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迎头浇下,将他所有的热度瞬间冻结。
他脸上那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的笑意,直接僵住,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转瞬即逝。
杨慈逸说完,自己也猛地意识到失言,仓促地别开脸,耳根染上一片薄红,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慌乱:“我……我要先回去了。”
他转身想走,手腕却被霍玄猛地攥住。
那力道很大,攥得他骨头都有些发疼。
霍玄紧紧握着他的手,带着一种难以置信:“你后半句……是在侮辱我吗?”
他喜欢杨璨?
8. 喜欢这件事没有道理
杨慈逸说完那句话后,立刻被一股浓烈得几乎让他窒息的羞耻感紧紧包裹。
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这样质问,显得他像个会跟自己亲侄子斤斤计较、乱吃飞醋的人,幼稚,不成熟,面目可憎。他不想变成那样的人,他也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霍玄却不放过他,又追问了一次,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非要刨根问底的执拗:“杨慈逸,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杨慈逸眼里闪过一抹清晰的慌乱,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场让他无地自容的对话:“我……我让时助理来接我了。”
他试图挣脱,霍玄却用身体的力量压着他,不让他动弹分毫。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杨璨那么好吗?” 霍玄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你没发现吗?我对他,跟对宝琴是一样的。”
杨慈逸身体微僵,迷茫地看向他,似乎没能理解这话里的深意。
“我记得我们刚住在一起的时候,” 霍玄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宝琴特别缠着你,不喜欢我。每次见了我都凶巴巴地叫,弄得我好像是个要虐待它的外人。”
“后来,我就背着你对它特别好,偷偷给它开它最爱吃的罐头,带它去公园玩,慢慢地,它就不那么粘着你了。”
他的手臂收紧,将怀里的人圈得更牢,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那时候我就想,宠物,家人,他们在你身边的时间总是有限的。只有我不一样,我才能长长久久地陪着你。我想要变成你的家人,真正意义上的家人。那么,我肯定也要把你重视的人,当成我自己的家人来对待。”
“我跟杨璨认识的时候,他还小,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嘴里念叨的都是‘我小叔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什么事都难不住他’。” 霍玄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极淡的、回忆往事的温度,“我那时心里还不服气,想能有多厉害?后来……后来才知道,他是真的厉害。”
他的声音渐渐低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白:“我第一眼见了,就喜欢得不行。可我不敢表露出来,我那点真心,怕他瞧不上。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法子,笨拙地,想办法靠他近一些。”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声干涩:“那些法子,真的很拿不出手,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难看。”
“可是,”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力气,将最深处的卑微摊开在对方面前,“那真的是在我还一无所有的时候,能想得到的,去够到我想要的那个人的……唯一方法了。”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手段笨拙又上不了台面,甚至有点无耻,”霍玄的声音低哑,带着破釜沉舟的坦诚,“但我从不后悔。我知道,如果不是那样做,我只会像其他经过你生命的路人一样,悄无声息,留不下半点痕迹。如果非要等到我自觉有底气、够格站在你面前,堂堂正正地追求你,杨慈逸,那可能需要十年,甚至更久。”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积压多年的情绪尽数倾吐:“这些年来,我一直仰望着你,爱着你。我拼命努力,就是希望……希望有一天,你也能看到我,能……爱我。”
“如果没有向家那个小少爷闹出的糟心事,我或许还能在你面前继续扮演那个冷静、稳重的霍玄。”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暗流,“可这玩意……我控制不住。在你身边,爱意最汹涌的时候,也是我杂念最多、最不像自己的时候。”
他对杨慈逸肆意滋生的爱意,从来不是纯粹的美好。它伴随着病态的占有欲,深入骨髓的自我怀疑,害怕失去的惶恐不安,以及面对这份过于沉重感情时,那种深深的无措。
霍与和霍师和不是没来找过他麻烦。
他们用最刻薄的语言嘲讽他,说杨慈逸那样的人,迟早会看清他,像丢垃圾一样抛弃他。
时光带给杨慈逸的,不仅是令人疯狂的财富积累,更有岁月沉淀下来的阅历和气度,那是一种沉稳而迷人的魅力。
毕竟,霍玄自己就是这样被深深吸引,无法自拔的。
霍与那些刺耳的话,就像一根根毒刺,时时扎在他心上,反复提醒他,他始终是那个需要被杨慈逸拯救、依附于他的“灰姑娘”,他们之间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那些混杂着嫉妒、自卑和恐惧的情绪,痛苦吗?
当然痛苦,像钝刀子割肉,绵延不绝。
可他宁愿要这份因深爱而生的痛苦,也绝不要失去感觉、麻木不仁地活在一个没有杨慈逸的世界里。
他母亲当年爱霍师和,爱得失去自我,甚至在对方彻底背叛之后,依旧执迷不悟地想要拖着对方纠缠一辈子,最终躺进医院,成了不言不动的植物人。
霍玄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真是像透了她,骨子里都带着那种不顾一切的偏执和疯狂。
如果他像霍师和那样凉薄自私,是不是早在怀疑杨慈逸心中另有他人的时候,就知难而退,自觉退出,及时抽身了?
霍玄不是没想过,如果杨慈逸一辈子都不爱他,他该怎么办?
投资失败了,尚且可以及时止损,割肉离场。
可感情呢?
投入了全部身家性命,赌上所有自尊和未来的感情,一旦失败,又能如何收回?
他不知道。
他只能抱着那点微弱的侥幸,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想,杨慈逸不是霍师和。也许,只是也许,总有一天,那个人心里,会有那么一小块地方,是真正属于他的。
霍玄看着他,眼眶周围微微泛红,眸子里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了平日里锐利的轮廓。
杨慈逸沉默着,伸出手,指尖很轻地穿过他柔软的黑发,带着安抚的意味,慢慢揉了揉。
霍玄的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他说:“我要你爱我。”
这眼神,这语气,让杨慈逸瞬间想起了霍玄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日子。
巨大的痛苦冲击之下,霍玄一度短暂失语,那时他也常常这样,安静地、近乎空洞地看着自己,像一只受伤后舔舐伤口的小兽。
他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明明自己正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却下意识地不想给身边的人添麻烦,把所有情绪都死死压在心底。
等杨慈逸后知后觉地发现异常时,霍玄的情况已经相当糟糕。
作为伴侣,杨慈逸心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自责和愧疚,怪自己没能更早察觉他的不对劲。
他当机立断,将公司事务暂时交给大哥打理,放下手头一切,带着霍玄离开了那座充满悲伤记忆的城市,去各处旅行散心。
这个决定,做得其实很快。
霍玄母亲去世那晚,杨慈逸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医院时,霍玄已经一个人处理完了所有后事。深夜的医院走廊空旷而冰冷,他独自坐在长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杨慈逸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霍玄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脸色苍白得像纸。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极力平复着呼吸,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近乎麻木的语气说:“她不用再受罪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杨慈逸没有接话,只是伸出手,用力将他揽进自己怀里,然后抬起手臂,将搭在臂弯上的西装外套展开,结结实实地盖住了霍玄的头,隔绝了外界所有可能投来的目光。
“霍玄,”他低声说,声音沉稳而有力,“没人看得到你了。”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衬衫布料,被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浸透。霍玄在他怀里,肩膀细微地颤抖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无声地、汹涌地流着眼泪。
霍玄自己大概也早就忘了,哭究竟是什么感觉。
在霍玄失语的那段日子里,杨慈逸特意准备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遇到实在需要沟通的情况,他就轻声问话,霍玄便垂下眼睫,在纸页上一笔一划地写字给他看。
一开始霍玄还很不习惯,写得简短而生涩,后来渐渐写得多了,偶尔还会在旁边画些笨拙又可爱的涂鸦,试图逗他开心。
后来霍玄的嗓子治好了,能重新开口说话,那个写满字迹和涂鸦的笔记本,就被杨慈逸仔细地、珍重地收藏了起来,锁在了他书房那个带锁的柜子里,如同封存一段脆弱又珍贵的时光。
他带着霍玄去了一个安静又风景宜人的滨海小城。每天,他牵着霍玄的手在海边散步,看潮起潮落,喂盘旋的海鸥,亲手给他做他喜欢吃的菜,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杨慈逸才真切地体会到了长久、细致地照顾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辛苦。
他给了霍玄一个安稳的家,一个避风港,可平日里,其实是霍玄在生活上照料他更多。
他几乎是看着霍玄从一个青涩尖锐的少年,一步步成长为如今成熟稳重的模样。他最终选择霍玄作为家人,作为伴侣,并不是因为当年那个少年在他面前,用那些幼稚又笨拙的手段“威胁”他。
如果他当时不愿意,大可以有千百种方法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难而退。
可怕的是,他当时居然……可耻地动心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一直误以为霍玄喜欢的是自己那个傻侄子杨璨。
杨璨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性格开朗阳光,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心里明镜似的,很清楚谁对他是真心实意。
他几乎从不带朋友回家玩。
霍玄,是他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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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慈逸把霍玄为杨璨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帮他补习功课,两人约定要考同一所大学,两个青春正好的少年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打打闹闹,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
他看着那样的场景,心里难免泛起一丝连自己都觉得不堪的苦涩。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可真没脸见人了。他居然……对自己侄子带回家的同学,动了那种心思。
可惜后来杨璨明确表示自己喜欢的是女孩子,杨慈逸便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是霍玄在单方面地、无望地暗恋着杨璨。
后来,霍师和那边闹出了不堪的事情。杨慈逸平日里从不轻易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但当他亲眼见到霍玄那些所谓的亲人,用那样刻薄侮辱的言辞攻击他时,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忍受的不忍。
再后来,霍玄开始逃学。杨璨着急地打电话给他,说找不到霍玄了。
当他们最终找到霍玄时,看着那少年在雨中孤零零的身影,杨慈逸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要带他离开那个泥沼。
可霍玄却当着他的面,用力抱住了身边的杨璨。那一瞬间,杨慈逸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他想告诉霍玄,杨璨喜欢的是女孩子,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终究不忍心戳破少年那点或许存在的、卑微的念想。
他如了霍玄的愿,将他带离了霍家。
在之后很多年的时光里,他都觉得,就这样和霍玄一起生活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甚至是一种平静的圆满。
直到那场意外,他们坠海,他拼尽全力找到他后,霍玄却情绪激动地指责他,说他耽误了自己的青春,说他根本一点都不喜欢他。
杨慈逸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骤然惊醒。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在利用天生的年龄和财富优势,无形中将这个人禁锢在自己身边,整整四年。
而霍玄,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力反抗、需要他庇护的脆弱少年了。
他是不是……应该放他离开,让他去追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于是,他答应了离婚。
霍玄想起他们出游散心的那段时间。有一天深夜,他发现霍玄背着他,偷偷躲在卫生间里哭泣。他尝试着扭动门把手,里面却立刻响起了哗啦啦的、试图掩盖一切的水声。
他平复了一下骤然收紧的呼吸,尽力让语气听起来平稳如常:“霍玄,你好了吗?”
等到霍玄终于把门打开,杨慈逸一眼就看到了他试图藏在身后的、闪着寒光的东西。他沉默地伸出手,从霍玄微微颤抖的手指间拿走了那枚薄薄的刀片。
他让霍玄坐到床边,自己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包扎手腕上那些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口。看着那些霍玄还想藏起来的伤痕,杨慈逸偏过头,喉结滚动,声音喑哑得几乎不成调,带着卑微的哀求:“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了,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
霍玄抬起那张漂亮却苍白得过分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破碎的愧疚,小声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很麻烦?”
杨慈逸用手捧住他的脸,指腹轻轻擦过他湿漉漉的眼角,然后俯身过去,在他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很轻、很珍重的吻,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慰受惊的孩子:“不用说抱歉的。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一直都在。”
霍玄抓住他的手,将脸埋进他的掌心,眼泪再一次无声地涌出,滚烫地灼烧着杨慈逸的皮肤。
那晚房间里的光线很昏暗,杨慈逸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细细地看着贴在自己身边、终于安然睡去的霍玄。
就是因为这么个人,他被家里人骂,说他搞邪门歪道,不走正路;被朋友劝,说他是被霍玄迷了心智,昏了头。
他想,喜欢这回事,可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少年时期的霍玄,身形还有些未褪尽的单薄,腰细,腿长,穿着那套蓝白相间的普通校服时,后背会随着动作凸出清晰而脆弱的肩胛骨轮廓。
杨慈逸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天,他回到家,在自家院子里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
他站在那里,干净得像春日里初融的新雪,微风吹动他额前柔软的黑发,也吹动了杨慈逸沉寂已久的心湖。
那一瞬的动心,便定格成了永远。
成年后的霍玄就不一样了。胸腹、腰身都覆盖着一层匀称的肌肉,充满了属于成熟男性的力量感。就连身上放松时的线条,都微妙地显露出一股别样的、引人注目的性感。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霍玄熟睡中安静的脸颊。
这是他喜欢的人啊。
为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9. 惊喜(完)
那天,霍玄像是决堤的洪水,一下子将压抑在心底不知多久的情绪尽数宣泄了出来。
他等不及平复呼吸,便抓着杨慈逸的手臂,眼眶通红地追问,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我爱你……杨慈逸,你是爱我的,对吧?你是爱我的!”
杨慈逸被他这激烈的情绪冲击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手捉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腕,力道有些紧。
他垂着眼睫,沉默了半晌,像是经历了一场极其疲惫的消耗,最终才很轻、很郁结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惘然和一丝荒谬:“我们这两个人……折腾了这么多年……到底……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落在霍玄那张写满不安和渴望的脸上,语气异常温柔地喊了他的全名:“霍玄。”
然后,他不再给霍玄任何逃避或追问的机会,猛地倾身过去,用嘴唇堵住了那双还想说话的唇瓣。
这个吻不像往常那般温和,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近乎凶狠的力道,深入而缠绵,仿佛要将彼此都吞噬殆尽。
霍玄的身体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充满占有欲的吻里轻微地战栗起来,像是无法承受这过于汹涌的情感。
杨慈逸却没有松开,反而将他搂得更紧,把头深深埋进霍玄温热的肩窝里,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两只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地勒着他的腰身。
他在霍玄耳边,用一种近乎叹息、却又无比清晰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宣告:
“爱你。”
“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
与此同时,时助理握着方向盘,看着屏幕上又一次自动挂断的提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深吸一口气,拨出了今天的第三通电话。
这一次,漫长的等待音之后,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杨总……” 时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小心翼翼,“我们现在……是继续等,还是……?”
杨慈逸身上的衬衫扣子全被解开了,却没能完全脱下来,只是凌乱地挂在臂弯,要掉不掉地堆砌在手肘处。
胸腹那片紧韧的肌肤毫无遮掩地敞开着,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成熟男性的身体线条流畅而蕴藏着力量。
霍玄的掌心带着滚烫的温度,有些用力地摩挲了一下杨慈逸的脸颊,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对着尚未挂断的手机说道:“时助理,下午……下午再过来吧。”
电话那头,时宣似乎还有些不放心,迟疑地询问是否能亲自和杨总说句话。
杨慈逸被霍玄掌心那带着薄茧的触感磨得皮肤发麻,一股细密的痒意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从被触碰的地方迅速窜开,蔓延至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了一下。
就在这时,霍玄低笑一声,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意味,将手机贴到了他耳边:“喏,时助理要跟你说话。”
杨慈逸神色间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刚稳住呼吸,就听见听筒里传来时宣谨慎的声音,似乎在向他确认接下来的安排。
“……嗯,” 杨慈逸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还带着未平复的沙哑,“先……先别来接我……”
话音未落,几秒后,霍玄忽然伸手将手机拿了回去,不由分说地对着那头说道:“时助理,先挂了,我们这边……有正事要忙。”
说完便直接切断了通话。
杨慈逸抬起眼来看他。霍玄抿着嘴角,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目光太过炽热坦诚,让他有些不自在地想要闭上眼。
“你……” 霍玄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不会觉得我这样……很烦吧?”
杨慈逸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凑上前,用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吻封住了他的唇,在唇齿交缠的间隙,含糊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爱你。”
霍玄心里那点不安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得意冲散。他用力回吻着,手臂紧紧缠住对方的腰,像是藤蔓缠绕乔木,密不可分。
他将脸埋在杨慈逸颈窝,刻意压低着声音,带着点委屈,又像是炫耀般地抱怨道:“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杨璨那个傻der啊……我对他好,督促他学习,帮他打架,那全都是因为你啊……”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语速加快,带着点年少时的莽撞和直白:“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吗?他被我们学校那几个混混堵在巷子里打劫,人家让他把身上的零花钱都拿出来,他居然掏出一张卡,一脸认真地问人家‘可以刷卡吗?’……我当时就觉得,这傻子也太衰了,看不过去才出手的。”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嘴唇贴着杨慈逸的耳廓,热气喷洒在上面:“我十八岁那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你结婚。我给他补习,逼着他上进,着急他考不上跟我同一所大学,嘴上都急得起泡……那全都是因为我想泡你,想多见你几次,想名正言顺地当他小婶,还想……”
后面的话太过直白,太过赤裸,带着少年人不管不顾的欲望。
杨慈逸沉默地听着,耳根漫上血色,半晌,终于忍不住伸手捂住了他那张毫无顾忌的嘴,声音带着点无奈的沙哑,轻轻咳嗽了一声:“……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为自己辩解的意味,却又掩不住那丝纵容:“咳……这也不能全怪我。毕竟我当时比你大那么多……而且,你那个时候,确实长得太好看,但太小了,就算再……招人了,我……我下不去手……”
而且那个时候,霍玄是学校里当之无愧的校草,这点毋庸置疑。
身形挺拔修长,已经有了青年的轮廓,却又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瘦。
皮肤是那种干净的冷白色调,五官漂亮得甚至有些扎眼,尤其是那双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不说话的时候,总自带一股若有若无的忧郁气质,确实很能轻易吸引别人的目光,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霍玄听了他的话,不满地嘟囔,声音闷闷的:“那我现在就不好看了吗?”
他没等杨慈逸回答,又自顾自地接下去,带着点急于证明的急切:“我之前说要去整成那种蛇精脸是故意气你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最喜欢我这张脸了,”
霍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小小的得意,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下颌线:“所以我一直保护得可好了,细心防晒,认真护肤,一点都不敢马虎。”
杨慈逸被他这直白又带着点幼稚的炫耀弄得耳根发热,偏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好看的。”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其实……也不止是喜欢脸。”
霍玄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凑过去,很轻、很珍重地亲了亲杨慈逸发烫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日强势作风不符的纯情。
他贴着杨慈逸的皮肤,声音放得很软,带着恳求:“我们以后……有什么话都要说出来,好不好?不要再猜来猜去了。”
“老婆,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来拯救我的王子。我妈以前总跟我说,以后会遇到一个很疼我、很爱我的人,” 他手臂收紧,将人更深地拥进怀里,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现在,我终于等到你了。”
杨慈逸感受着怀抱的温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霍玄手感极好的脸颊,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顺着他的话低声道:“那……你就是我的公主。”
他想起外界的那些流言蜚语,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却又甘之如饴:“他们都说我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神魂颠倒……现在看来,好像也没说错。”
“那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高中的时候。”
杨慈逸竭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但耳根还是抑制不住的发红:“还好吧。”
想来有些好笑,霍玄记得他们刚结婚那段时间,其实两个人心里都对彼此存了那么点意思,像隔着层朦胧的窗户纸,能感受到温度,却看不清内里。
但彼此都极有默契地,谁也没提要分房住这件事,仿佛那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底线。
霍玄那个时候,故意在卧室里换睡衣,动作慢条斯理,并不会特意避着杨慈逸,布料摩挲过皮肤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就是存了心,要用这种若即若离的方式勾引他,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小心翼翼地展示着自己最好的羽毛。
他们第一次的时候,霍玄装得那叫一个纯情无辜,把一个未拆封的保险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像是面对什么世纪难题,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细微的颤抖。
那双狗狗般湿润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汽,长睫扑扇,仿佛下一秒就能泫然欲泣地落下泪来。霍玄当时带着点怯意,说自己怕疼。
实际上,他私底下早就把能找到的相关“学习资料”翻来覆去研究烂了,每一个步骤都烂熟于心,就差一个实践的机会。脑子里更是把杨慈逸按在身下这样那样,翻来覆去地“实践”了不止一次。
而当时的杨慈逸也是天真,看着霍玄那副可怜得像是被狂风骤雨打得飘摇无依的浮萍模样,心头确实划过一丝复杂的、带着怜惜的柔软。
然后,他就那么顺着他,躺下了。
霍玄的第一次,因为没有比较对象,他自己觉得,表现还算……过得去吧。虽然过程有些手忙脚乱,但至少完成了。
不过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杨慈逸没能按时起床。
霍玄第二天回家的时候,是杨璨开车来接的。
杨慈逸因为公司有急事,已经被时宣先一步接走了。
走之前,霍玄还一直缠着人不放,搂着杨慈逸的腰低声说着什么,弄得一旁等待的时大助理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们。
杨璨到的时候,敏锐地觉得霍玄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只有宝琴毫无所觉,轻车熟路地跳上了后座。
杨璨心里有点打鼓,还以为是自己之前擅自把他们拉进一个群里“促进沟通”的事,霍玄还记恨着。
他挠了挠头,试图邀功:“小……小婶,” 这个称呼他叫得还有些别扭,“你跟我小叔这次能和好,是不是多亏了我?我的功劳至少占一半吧!你想想,是谁给你打探情报,传递消息……”
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对了,我最近看上一款定制跑车,手头差点钱,小婶,嘿嘿嘿……”
霍玄立刻端起了长辈的架子,斜睨了他一眼:“嘿你个大头鬼啊!你这个年纪,不好好去谈个恋爱,不主动投身国家建设和生产力发展,好让你爸妈早日抱上孙子,一天天净瞎搞这些?”
杨璨不服气:“你跟我也就差不多大,凭什么这么教育我?我最讨厌别人管着我了!”
霍玄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因为当长辈管你,很爽。”
他语气随意地问道,“哎,我问你,当初我老婆……是怎么回去跟你爷爷和你爸他们说,要跟我结婚的?”
杨璨歪着头想了想:“……还能怎么说?反正他就直接说了,他看上个人,那个人他们也见过,就是你。他想跟你好好过。”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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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撇了撇嘴:“你是不知道我爷爷当时的表情。我小叔是我爷爷年纪很大才得的儿子,虽然宠,但管得也特别严。他跟我这种散养的不一样,他从小到大都特别聪明,行事规矩,从来没出过半点差错,一直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为了你,那可是他第一次那么强硬地忤逆我爷爷。”
他看向霍玄,语气带着点警告:“总之,你以后得好好跟我小叔过,要是敢乱搞,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完,杨璨又拍了拍霍玄的肩膀,语气轻松起来:“不过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虽然我小叔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心态是有点转换不过来。毕竟我小叔智商那么高,我本来还指望着他能改善一下我们下一代的基因呢……但后来一想,我自己都这德行了,我小叔生一个,基因好不好也难说。与其来个陌生不熟悉的人当我小婶,咱们能成为一家人,其实也挺好的。”
回去的路上,霍玄一直很沉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璨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霍玄缓缓转过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眼神却有些发直,喃喃道:“……我只是在想,我老婆……他真的好爱我。”
杨璨握着方向盘,被他这没头没脑、还带着巨大杀伤力的话噎得半晌无语。
杨璨垂头丧气地开着车,把这一人一狗送回到别墅门口。
车刚停稳,霍玄抱着宝琴下了车,脚步没停,径直就往里走,看那架势,是打算直接把杨璨关在门外。
杨璨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脚卡住即将合拢的大门,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不是吧,霍玄?这么绝情?我辛辛苦苦给你们当司机,连口饭都不给吃就要赶我走?”
霍玄抱着在他怀里舒服打呼噜的宝琴,回头瞥了他一眼:“饭以后吃,对了以后我们家,你少来。没事别总来打扰我跟你小叔的二人世界。”
“不过,杨璨,还是……谢谢你。”
这突如其来的道谢让杨璨愣了一下,他收回脚,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摸不着头脑:“干嘛突然这么煽情?怪不习惯的。”
霍玄没有解释,只是抱着狗,将那点未曾宣之于口的真心话关在了门内。
谢谢你当初愿意跟我这个阴郁又不合群的人做朋友,谢谢你带我回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家,让我遇见了杨慈逸。
门内,霍玄把宝琴放到柔软的地毯上,看着它熟练地在地上打了个滚。他今天不打算那么快回公司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打了几下,给杨慈逸发了条短信。
——今天早点下班。
——回来有惊喜。
没过多久,手机屏幕亮起,杨慈逸的回复简单干脆:好。
霍玄以前一直以为,杨慈逸在床上是偏向古板和保守的,直到后来他才慢慢明白,不是杨慈逸保守,而是自己之前根本没摸到他真正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癖好开关。
杨慈逸用钥匙打开家门,玄关一片昏暗,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按墙壁上的开关,一个带着熟悉气息的身影便猛地靠了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抵在了微凉的墙面上。
霍玄不由分说地揽住他的肩膀,手臂坚实有力,半推半抱地将人带向卧室方向,动作有些急切,甚至带着点蛮横的意味,直接将人推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仅仅是身体压制似乎还不够,霍玄低下头,精准地攫取了他的嘴唇。
这不像是一个温柔的吻,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掠夺,带着积攒已久的渴望和某种压抑的疯狂。
杨慈逸在短暂的错愕后,便顺从地仰起头,任由他深入地吻着自己,感受着那份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热情。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杨慈逸微微喘息着,残存的理智让他想起些琐事,声音还带着点黏糊:“等等……我还没换衣服,鞋也没脱……”
他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床头那盏暖黄色的壁灯被霍玄伸手按亮了。
柔和的光线瞬间驱散了卧室的昏暗,也清晰地照亮了霍玄此刻的模样。
杨慈逸抬眼看去,呼吸不由得一滞。
霍玄身上穿的,竟然是一套蓝白相间的高中校服,颜色鲜亮得像是刚从青春剧里走出来。
他本就身高腿长,肩宽腰窄,是标准的衣架子,此刻被这身略显青涩的校服包裹着,更显出几分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独特张力。
那张脸上,五官精致立体,冷白色的皮肤在灯光下几乎泛着光,乌黑浓密的眼睫垂下,再抬起时,里面盛满了狡黠而明亮的光,正对着杨慈逸,勾起一个带着点羞涩,又更多是诱惑的笑容。
恍惚间,杨慈逸仿佛真的看到了当年那个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带着几分腼腆和孤僻的少年。
这一瞬间的视觉冲击力太过强大,杨慈逸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昏,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好几拍。
霍玄眯起眼睛,像是很满意他这副怔住的模样,目光在他身上那套一丝不苟的西装上流连,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人心的沙哑:“别换……就穿着这身。你现在的样子,成熟,禁欲,却又被我压在床上……简直迷死人了。”
他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杨慈逸的,气息灼热:“老婆,今天我们玩点新的,好不好?”
杨慈逸看着他身上那套刺眼的蓝白校服,又看着自己身上板正的西装,一个荒谬又极度刺激的念头猛地窜进脑海。
原来……这就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