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疯批前男友末世同居》
1. 第 1 章
七月的山城,骄阳似火。
沈砚清从公交车下来后,空气里的热浪扑面而来,刺眼的阳光让他不自觉眯了下眼,才缓慢地往医院走。
不知何时,他身后多了一个古怪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脚上套着一双黑色长筒雨靴,头上撑着一把缺了一角的黑色雨伞,伞面倾斜,遮住了脸。
这样的穿着打扮,在大夏天实在是格格不入,不是搞行为艺术就是有病。路人看见了,不自觉地远离,小声议论着走远。
沈砚清走得很慢,男人跟在后面,也走得很慢,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走到拐角,沈砚清听到身后有人小声说了句“这人有病吧”,才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一眼。
男人紧跟着停下脚步。
沈砚清看到相距几米之外的怪异男人,微愣了下。
今天室外接近40°的气温,穿着这么厚的风衣,可不就是有病吗?
正要转身,男人微微抬起了伞檐,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这人的皮肤很白,毫无血色,仿佛是从未见过阳光一般,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苍白感。意外的是,这张脸异常英俊,五官轮廓分明,线条硬朗而精致。
他微抿着唇,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沈砚清,像是吸血鬼盯着猎物。
沈砚清心头一跳,慌忙转回头,快步朝着医院走去。
这人可能真有病。
可惜了,脸长得这么帅。
沈砚清怕招惹麻烦,走得匆忙,他速度一快,姿势就变得有些奇怪,动作僵硬,身体左右摇晃,幅度比常人大得多。
男人目光落在沈砚清的脚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色渐渐晦暗。
沈砚清走了几步,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到熟悉的号码,下意识回头望去。
刚刚那个古怪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松了口气,绕到路边的树荫下,按了接通:“妈,怎么了?”
“阿清,到医院了没?”江秋云关心地问道。
沈砚清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医院,说道:“还没,正在路上。”
“还没到啊?”江秋云叹了口气,“这青岚县离山城也太远了。你脚怎么样?还要多久才能到医院?”
沈砚清说道:“脚还行。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了。”
“那就好。”江秋云顿了顿,开始了念叨,“哎,早就跟你说,不要考青岚县的编制,太偏远了。你身体不好,看个医生,都得跑到山城。你好歹是A大毕业的,真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去这么个小地方。”
沈砚清的眉头微皱,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江秋云的唠叨。
好在江秋云也就随口说说,很快就换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等会和林医生好好聊聊,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林医生是山城中心医院心理科的主任医生,沈砚清这几年都是在他这边看病的。
“嗯,知道了。”
下午1点,沈砚清按照预约的时间,走进了心理咨询室。
咨询室的布置很温馨,房间内摆放着两把舒适的沙发,靠近窗户的地方则是一张办公桌。
林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沈砚清的病历档案。
“林医生,你好。”沈砚清打了个招呼。
林医生抬头,笑道:“砚清,你来了。快坐吧。”
沈砚清如往常一样,坐在了靠门口的那把沙发上。他一坐下,背挺得很直,右腿不自然地外展。
林医生拿起病历档案,坐到了沈砚清对面的椅子上,温和地问道:“最近怎么样?”
沈砚清短暂地沉默后,垂下头:“不太好。”
“遇到什么事情吗?”
“我……最近又开始做噩梦了……”
林医生一愣,抬眸看向沈砚清。青年长得极为清秀,皮肤白皙,身材清瘦,眼底带着淡淡的阴翳。
这人已经在这里看诊三年了,第一次来是因为噩梦以及严重幻听。那时候的沈砚清脸色憔悴,双眼充满血丝,感觉要崩溃了。
他说有人不分昼夜地在他耳边说话,喊他的名字,还有一种古怪的声音吱吱吱地叫个不停。他头疼得快要爆炸了,根本无法入睡。
后来,林医生给他进行了治疗,又配了一些药,才渐渐好转。
“还记得什么样的噩梦吗?”
“我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泥泞的山地里,四周很暗,天又下着暴雨,我全身都湿透了。身后有几只巨大的虫子在追赶我……”
林医生诧异地问道:“虫子?”
“是的,虫子。”沈砚清想起梦中虫子的模样,嘴唇微微颤抖,“它们的体型比成人还要大,长着一对黑色的翅膀,还有巨大的口器,猩红的复眼……它们挥舞着镰刀般的巨肢,一直在追我。”
林医生静静地听着,内心却泛起一丝怪异,沈砚清描述的虫子,实在太详细了,就连细节都说的一清二楚,就像是亲眼所见一样。但是常人梦醒后,一般只会记得模糊的轮廓。
林医生语气轻柔地问道:“后来呢?那些虫子追上你了吗?”
“追上了……”沈砚清说着身体颤抖,额头冒起了冷汗,“最近一个月,我几乎天天都会梦到它们。那个画面实在太可怕了……”
林医生从旁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沈砚清,安慰道:“砚清,人在陷入焦虑的时候,梦境是会产生一定的扭曲。”
“不是……我感觉它们不是梦。”沈砚清的手紧紧握住杯子,“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是这些梦境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虫子的粘液喷在我的脸上,带着一股腥臭味。”
林医生问:“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或者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沈砚清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静下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最近工作如常,也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这样的梦境和我的日常生活应该没有任何关系。”
“那也许是潜意识的一些情绪在作祟。”
沈砚清将水杯放下,抬眸看向医生,认真地说:“林医生,我觉得那些虫子是真实存在的……我应该见过它们。”
林医生的眉头微皱:“砚清,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大的虫子有多大吗?”
“我知道,我查过资料。世界上有记录最大的虫子是巨沙螽,成虫体长可以到20厘米。”
“是啊,才20厘米。”林医生宽慰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比成年人还大的虫子。”
沈砚清苦笑道:“是啊,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大的虫子……”
林医生翻看起手上的病历档案。
姓名:沈砚清
性别:男
年龄:28
职业:文物研究员
既往病史相关:
·2024年,病人因一起意外事故导致右腿截肢,同时出现部分记忆丧失。
·事故发生后,病人在接受了紧急手术,右腿从膝部以下截肢。
·术后康复良好,安装假肢后能够正常行走。
看到这里,林医生的目光划过沈砚清的右腿。沈砚清今天穿了卡其色的休闲裤,裤子很长,看不出任何异样。
林医生收回视线,问道:“除了那些虫子,你还有梦到或者听到什么吗?”
“梦里面我还听到了很多人的哭叫声,还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让我快逃……”
“快逃?”林医生的指尖划过档案上“意外事故”那几个字,“关于八年前的事故,你有想起什么吗?”
沈砚清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每当他尝试回忆那起事故,太阳穴就会传来一阵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阻止他想起来一样。
“没有,什么都想不起来。”沈砚清顿了顿,沮丧地问道,“林医生,你是说我的噩梦跟那起事故有关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你虽然不记得那段记忆,但是潜意识仍然影响着你的情绪和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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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询室内,林医生温和地引导着沈砚清,话题从噩梦,到他目前的生活、工作,甚至是感情状态。
这一场咨询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正式结束。
林医生拿起笔,在病历档案初步诊断一行写道:创伤后应激障碍。
随后,他又给沈砚清开了一些药,缓解焦虑和改善睡眠,并约定了下次就诊时间。
“谢谢你,林医生。”沈砚清双手撑在沙发上,微微用力,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动作显得有些吃力,不过脸色却好看了许多。
沈砚清离开后,林医生将两人的会谈内容整理了一下,夹在了病历档案后面。
做完这一切后,林医生离开了咨询室。路过护士台的时候,两个小护士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林医生好奇地走了过去,问道:“在聊什么呢?这么激动。”
“林医生好。”
“林医生,你看热搜了吗?今天上午A市的商业街上蹦出一只大虫子。”
林医生一愣,怎么又是虫子。他笑着打趣道:“多大的虫子,竟然能上热搜?比羊城的蟑螂还大吗?”
“那可大太多了!”小护士见林医生不知道这条热搜,激动地描述起来,“那只虫子比一个成年人还要大!”
林医生:“你确定看到的是新闻,而不是科幻电影?”
另一个护士连忙说道:“当然是新闻!现场好多人发了视频。”
“林医生,看这个。”小护士将手机上关于虫子的视频找了出来,递了过去。
林医生拿过手机看了起来。
视频的背景是某条商业街,画面中是一只巨大的虫子站在街道中央,朝着人群挥舞着镰刀般的前足。背景声里能听到很多人的尖叫声。
林医生瞳孔猛地收缩,他瞬间想起了沈砚清说过的话——
“它们的体型比成人还要大,长着一对黑色的翅膀,还有巨大的口器,猩红的复眼……它们挥舞着镰刀般的巨肢……”
虫子的外观和沈砚清描述,简直一模一样。一股寒意从尾椎涌上来,林医生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它们……这个视频不会是AI合成的吧?”
“肯定不是。我都刷到好多条不同视角拍的片段。刚才还有人直播呢,不过现在都被封了。”小护士说着又打开了不同角度的视频给林医生看。
林医生一个个视频看过去,手微微颤抖,这么多视频足以互相佐证,视频是真的。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大的虫子,那沈砚清的噩梦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的见过这些虫子吗?
“这虫子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A市附近可没有什么原始森林之类的。”
“也许从实验室跑出来的呢?”
“有可能。听说警察都来了,现在那一片区域都封起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幸亏A市离山城远,要不然我肯定不敢出门了。”
两个小护士讨论着虫子的来历,林医生仍然出神地盯着视频中的画面。
这时,有人来到护士台找林医生。
“林医生,有人找您,人在咨询室。”
林医生回过神来:“谁啊?”他下午并没有约其他病人。
“不清楚,但那人有些奇怪,您最好去看看。”
心理咨询室内,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看沈砚清的病人档案。他穿着休闲,剑眉星目,面容冷峻。
当男人看到“虫子”那一段病人口述的内容时,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你在干什么?病人的档案是隐私,不能随意翻看。”林医生一打开咨询室的门,就见到有个陌生人在翻看病历档案。
男人抬眸看下林医生,眼神锐利:“这份档案里记录的内容是真的吗?”
林医生皱眉:“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不能回答你。”
男人从口袋拿出证件递给林医生:“你好。我是异虫调查组的江知野,想跟你了解一下沈砚清的情况。”
2. 第 2 章
青岚县距离山城只有一百多公里,但是山路崎岖,全程近两个小时。大巴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车厢内,让人昏昏欲睡。
沈砚清的眼皮愈发沉重,他的头不自觉地慢慢垂下,渐渐进入半梦半醒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车身猛地一个颠簸。沈砚清瞬间清醒过来。
他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了。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林医生打来的。但是手机设了静音,他都没有接到。
沈砚清回拨过去,不过林医生并没有接电话,大概是在接诊吧。
突然,沈砚清感到后脊发凉,好像有人在盯着他看。
他下意识地四下张望。
隔壁座位上的阿婆睡得正香甜,前排的一对小情侣也靠在一起睡觉。车上除了呼噜声,并没有任何异样。
是错觉吗?但是那种被视线黏在身上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大巴车最后一排,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他背挺得很直,一只手轻轻握着一把收起来的长柄雨伞。
男人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只是太白了,白得近乎透明,上面青色脉络若隐若现。
他直直地盯着前排的沈砚清,目不转睛。
其实从男人的视角看,只能看到一个椅背而已,但是他目光专注,就像能穿透椅背,看到座位上的沈砚清一样。
隔壁的乘客瞥见男人古怪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坐到最右侧座位上去。
这男人不会是从什么医院逃出来的吧?
大巴车下了高速进入青岚县后,速度就慢了下来。
沈砚清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此时刚好是下班高峰期,街道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外卖小哥开着小电驴在路上左右穿梭。
“嘀呜——嘀呜——”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沈砚清朝着大巴后方看去,一辆警车从远处急驶而来,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接连开过去九辆警察车。
“这么多警车,县里哪里出大事了吗?”
“这个方向,像是人民路那块。”
“人民路?不会是哪家金店被抢了吧?”
大巴车里的乘客议论纷纷,毕竟青岚县这么一个小县城,平时很难看到这么大的阵仗。
前排的女生拉了拉男友的胳膊:“阿宇,好多警车。”
男生正低着头打游戏,有些不耐烦:“不就几辆警车,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女生气呼呼地别过头去。
沈砚清正看着,手机响了起来,又是林医生打来的。
林医生声音很急促:“砚清,你梦里见到虫子的地方,是哪里?能想起来吗?”
沈砚清一愣:“不知道,好像是个山坳里,怎么了?”
林医生艰涩道:“你的噩梦是真的。”
沈砚清顿了顿:“你是说虫子?”
林医生没有回他,好像在和其他人说些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周围还有奇怪的吼叫声和撞击声。
沈砚清不安地问道:“林医生,你那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过了好一会,林医生才回道:“是虫子。砚清,来不及了……他们会来找你的,你……”
沈砚清错愕:“什么?”
电话已经被切断了。
沈砚清打过去,提示对方已关机了。
他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林医生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说的虫子,是发现了什么吗?
车内光线骤然暗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覆在车窗上。
沈砚清下意识抬头看窗外,顿时瞳孔剧烈收缩——一只巨大的虫子挂在车厢外,漆黑的前足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红得诡异的复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居然是梦里那只虫子!他心跳骤停,猛地闭了下眼。
这一定是幻觉!
“啊————虫子!!!”
“啊啊——”
车厢内忽然有人尖叫起来。
沈砚清脸色煞白,一睁开眼,就见那只巨虫挥舞着前足,猛地凿穿了前排的窗户。
窗边正在打游戏的男生,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就连带着被击穿了。血液混合着脑浆,溅射出来。
沈砚清脸上被喷溅了什么的东西,他僵着身子,抬手摸了一下脸,指腹摸到一抹温热的液体。
他指尖颤抖,低头看去。
是血……
血腥味瞬间充斥着车厢。
车内安静了一瞬,又立刻惨叫起来。反应快的人已经朝着门口跑去,整个大巴乱作一团。
虫子破窗后,带着碎玻璃,将半个狰狞的身子从窗户挤了进来。它伸出巨大口器咀嚼吸吮着男生的脑浆,仿佛在吸食什么甘甜的美味。
一旁的女生尖叫地拿起车上的救生锤砸向虫子。
“滚开!!”
“啊啊啊——”
下一瞬,叫声戛然而止。
司机见状,紧急刹停了大巴车。他将前后的车门全部打开,然后从驾驶位跳下来,弃车而逃。
车厢里的人一窝蜂往车门方向逃,拉踩着,挤作一团。
最后排的男人,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眼神淡漠地看着大巴里发生的事情,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凄惨而绝望的叫声此起彼伏。
沈砚清怔怔地看着那只肆意伤人的巨虫,在尖叫中缓过神来,惊恐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也跟着人往前面挤。但虫子几乎横亘在走道上,正低头进食,它距离后门实在太近了,近到前足一挥就能伤人夺命。
邻座的阿婆因为害怕,堵在半路,不敢往前走。一旁的中年男子猛得将人撞到一旁,想趁着虫子进食的时候冲出去。
然而,他刚冲到门口,正在进食的虫子抬起一足,用力一挥,男人的身体瞬间被拦腰砍断,断成了两截,肠子留了一地。
胆小的乘客直接被吓晕了,软倒在沈砚清脚边,他下意识伸手拽了那人一把,没拽动,突然有些绝望。
他不可能逃得掉的。
要死在这里了吗?
沈砚清呼吸急促,肩膀微微颤抖。
一直盯着他的男人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眼神冰凉地看向那只肆杀的虫子,握着雨伞的那只手稍稍往上移了移。
“嘶嘶——”
虫子发出愉悦的嘶吼声,无机质的眼睛兴奋地扫过沈砚清。
沈砚清见状,本能地往后退。但是大巴车后排的空间太小了,只退了几步,就撞到了坐在最后排的男人。
沈砚清声音颤抖:“抱……抱歉……”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整个身体好像僵住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虫子,根本没法去看被他撞到的男人。
“没关系。”男人的声音低沉,不紧不慢地说道,“或许你可以坐下来。”
沈砚清心跳得飞快,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面那只虫子,根本没有听清男人的话。
巨大的黑色身影缓缓地朝着他爬来。
越来越近……
沈砚清紧紧抓着座位把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梦中的场景——
漆黑的夜晚,下着暴雨,一大群虫子在追赶他。他摔倒了,那些虫子追上来,扑倒在他身上,巨大的口器想要撕碎他,腥臭黏腻的液体滴落在他脸上……
现实与梦境交叠。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剧烈的颤抖。
要被吃了……
这次是真的。
身后的男人突然伸手拽住沈砚清的手腕,将他拉到旁边的座位上,避开了虫子的致命一击。
一旁的椅子被虫子砸个粉碎。
沈砚清身体不住地颤抖。
虫子又举起了前足,朝着他挥去。眼看又要被击到时,沈砚清后脑一沉,被人按进了怀里。
男人另一只手握着伞柄,击退虫子凌厉的攻势。
虫子愤怒地打量着男人。
沈砚清颤抖着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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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看看状况。
男人冰冷的手指紧紧地按着沈砚清后脑勺,哑声道:“别动。那只虫子在盯着你。”
沈砚清瞬间寒毛直竖。
他的脑海里划过虫子那双红色的无机质的复眼,下意识抓住男人腰间的衣料,紧张道:“它要冲过来了吗?”
“嘶嘶——嘶嘶——”
虫子面目扭曲地嘶吼着,朝着男人叫嚣着,好像被人抢夺了到手的珍品。
男人感觉自己像是被沈砚清抱着,嘴角缓缓勾起,指尖在他柔软的发丝上轻轻摩挲。
片刻,倏地转头盯住前方的虫子,目光冰冷。
“嘶嘶——”
虫子瞬间也被激起了斗志,攻向男人。
在即将被虫子击中时,男人以手中雨伞尖利的伞尖为武器,随手一击,刺中了虫子的复眼。
“嘶嘶——嘶嘶——”虫子凄厉地倒在地上,濒死抽搐着。
“发生了什么?”沈砚清听到虫子的叫声,感觉有些不对劲。
男人垂下眼,目光落在沈砚清的后脖颈上,他的脖子修长白皙,微垂的曲线让人很想握一把,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冰凉的手指顺着发根往下,触碰到温热柔软的皮肤,这种触感令他痴迷地叹息出声。
脖子上冰凉的触碰,让沈砚清浑身一颤,像是被某种冰凉的生物触碰一般,整个人非常不适。
很快,他意识到,那人在摸他脖子。
“你干什么!”沈砚清用力地推开男人。
男人对上他愤怒的目光,微微一笑:“想提醒你,虫子死了。”
“死了?”
沈砚清惊愕地转过头,看向走道。只见原本不可一世的虫子,此刻四脚朝天,翻倒在走道中,无法动弹。
一把黑色的雨伞直直地穿过虫子猩红的复眼,击穿了它的脑袋,腥臭黏腻的液体从眼眶中渗透出来,流了一地。
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虫子的腥臭味,充斥着整个车厢。
沈砚清怔了怔。
虫子被一把雨伞击中,死了?
这怎么可能?
他震惊地看向男人:“你做的?”
男人苍白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嗯,请不要告诉别人哦。”
沈砚清这才真正地打量起男人。
五官分明,面容英俊,但是皮肤白得毫无血色。沈砚清瞬间想起,下午在山城的医院外面,他见过这个男人。
这人怎么也在大巴车上?
沈砚清的视线慢慢上移,撞上了男人漫不经心的眼神。他的心头一跳,这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只是碾死一只普通的小虫子。
他到底是什么人?
“搞紧些跳车……”阿婆战战兢兢的声音,打断了沈砚清的胡思乱想。
沈砚清抬眼看去,只见刚才被中年男子拽到一旁的阿婆,正颤抖指着前面的走道:“啷个走嘛?”
走道上,虫子的尸体和乘客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堵住了去路。
沈砚清深吸一口气:“从椅背上翻过去吧。”
阿婆抓着椅背,犹犹豫豫的,这椅背太高了,对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阿婆,实在有些为难。
“我扶您。”沈砚清说着又扭头看向男人,“你不走吗?”
男人朝他笑了笑:“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车厢内一地死尸,有什么事可处理的?
沈砚清咬了咬牙,决定不再管那个男人。他搀扶着阿婆,爬上椅子,翻了过去。
阿婆腿脚不利索,沈砚清的右脚同样不方便,两人动作缓慢。
所幸虫子死了,不会出来袭击他们。
即将下车的时候,沈砚清又朝着车后看了一眼。男人依然坐在位置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眸色晦暗。
他见沈砚清看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阿清……”
沈砚清愣了一下,那个男人在对他说什么?
好像是……在叫他?!
3. 第 3 章
青岚县是一座小县城,四面环山,湍急的岚江从中穿过,将县城一分为二。岚江上面有一座青岚大桥,连接着县南与县北。
而大巴车就停在了青岚大桥上。
此刻,大桥两端已经被警察封锁起来了。路上设置了障碍物,荷枪实弹的警察警惕地看着大巴车。
沈砚清刚爬下车,远处就有警察朝着他喊话,让他赶紧离开大巴车。
沈砚清咬着牙,一瘸一拐,以怪异的姿势朝着警察快步走去。年迈的阿婆反倒跑得比他更快些,先一步到了警戒处了。
警察问:“车上目前什么情况?还有活人吗?”
阿婆:“哎呀,这个东西吓人哟,遭不住!”
警察:“虫子现在怎么样了?”
阿婆抖了抖身体:“也不晓得从哪点儿来嘞,黢黑八黑嘞。”
警察有些头疼地看向沈砚清。
沈砚清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道:“虫子死了。车上还有活人,后排有人晕过去了。”
警察一愣:“虫子死了?”
沈砚清说:“应该是死了。”
警察:“怎么死的?”
“一把雨伞穿过了虫子脑袋……”话到嘴巴,沈砚清顿住了,他想起男人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句叮嘱他的话。他的眼神闪了闪,抿了抿唇:“不过,当时我太害怕,闭上了眼睛,没看清是谁动的手。”
“一把雨伞?你确定?”警察疑惑地看着沈砚清,怀疑这人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这种虫子速度极快,外壳坚硬,一般手枪的子弹都很难击中,更何况一把雨伞?
“是一把雨伞儿,就楞个。”阿婆也在一旁补充着,边说边做手势,模仿着虫子被击穿的样子。
警察的神色凝重起来,将现场的状况汇报给了指挥部。
沈砚清和阿婆也被带到一旁登记信息。
他简单地填写了车上发生的事情,以及他的住所和联系方式。填完后,警察就让他走了。
走之前,年轻的警察看了一眼他的信息:“你住在县南的青山村?”
“是的。”
警察:“那边暂时还算安全。回去后,不要乱跑,更不要去县北。”
沈砚清一愣:“县北发生什么事情了?是……有虫子?”
年轻的警察叹了口气:“是的。刚才县北的几个乡镇都接到虫子伤人的警情,特别是人民路那一块,现场情况很复杂。”
沈砚清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是什么虫子?”
“不知道。”
沈砚清还想再追问几句,警察已经摆摆手,让他赶紧走了。
桥面上,大巴车静静地停中央,横亘在县南与县北。
刚才和沈砚清一起从大巴车上逃下来的阿婆,已经有家人开车来接她了。
阿婆看到沈砚清出来,喊道:“乖娃儿,谢谢你帮我哟。你住在哪儿嘛?喊我娃儿送哈你嘛。”
沈砚清原本想拒绝,他不太习惯和其他人靠太近。但是他走了几步,右脚磨蹭地异常疼痛。
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住在云溪镇的青山村。”
阿婆眼睛一亮:“我们住在青山村隔壁的金桂小区,顺路嘞。”
青山村是位于云溪镇上的一处城中村,而金桂小区则是紧挨着青山村的老小区。小区甚至没有围墙,和青山村比邻而建,非常近。
阿婆的儿子很和善,朝着沈砚清笑了笑,将自己老妈搀扶上车后,就去了驾驶位开车。
沈砚清坐到后排,一路上听着阿婆闲聊。
阿婆姓李,有一子一女,女儿在山城上班。她这次去山城看望外孙女,回来坐大巴车,结果就遇到这事情。
李阿婆叹了口气:“不晓得山城现在啷个样咯。”
沈砚清想起林医生突然挂断的电话,心中有些沉重。那里是不是也出现了虫子?
李阿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朝着自己儿子问道:“明辉,甬江那点儿啷个样儿咯?妹儿有跟你联系没得嘛?”
男人道:“中午才打过电话,她说下午打算去舟岛看海。”
“那要得。”李阿婆松了口气,又和沈砚清聊了起来,“妹儿是明辉的女儿,今年高考,全县第三,遭那个……那个……学校录取了。明辉,是喊个啥子学校喃?”
“妈,你莫逮到哪个都在说嘛。”男人叹了口气,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是A大。”
沈砚清一愣,竟然是学妹,他笑着道了一声恭喜。
车辆行驶了十来分钟,就到了青山村。沈砚清和李阿婆母子道谢后,下了车。
沈砚清在青山村租了一套三层楼的小独栋。说是独栋别墅,其实不过是农村的自建房。
刚到青岚县的时候,他原本只打算租个小公寓。但是找了一圈,不是没有电梯,就是房间布局太紧凑,对他行动不便的腿来说很不友好。因此始终没找到合适的。
后来同事给他推荐了青山村上的这套房子。房东一家人搬去了山城,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租给了沈砚清。
房子是纯毛坯的,没有任何装修,但是面积很大,房租也便宜,一年的租金才两千。沈砚清和房东签了二十年租期后,进行了简单装修,并添置了许多智能化家居。
他走进屋内,反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咔哒” 一声,隔绝了屋外的闷热,也隔绝了一丝不安。
他疲惫地坐在门边的椅子上,脱下防晒外套,搭在身侧的柜子上。里面的白色 T 恤,早已被汗水浸透,长裤潮潮地粘在腿上,非常不舒服。
今天又是走路又是翻爬大巴,假肢与腿部的摩擦让残肢末端隐隐作痛。
沈砚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假肢从小腿上拆下,轻轻放在了地上。
他的脸因为疼痛抽搐了一下。除了残肢末端,空荡荡的小腿也传来幻痛。
伤口会慢慢结疤,逐渐愈合,但那种疼痛却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八年前,沈砚清从昏睡中醒来,整个人状态非常差。他身体虚弱,记忆混乱,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江秋云坐在病床边,难过地抹着眼泪。
沈砚清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右小腿,那里只剩下一截被纱布紧紧包裹的残肢。
“我的腿呢?”
“阿清……”
医生告诉他,被救回来的时候,他的右腿损伤极为严重——既有野兽啃食的痕迹,又有利器划伤的创口。当时情况危急,医院不得不立即为他进行了截肢手术。
“沈先生,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不知道……”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后来,他上网查过那起事故的的新闻报告——
“A大学考古系金岷教授带领学生前往山区古遗址进行考古实习,突遇泥石流灾害,9人遇难,仅1名学生幸存。”
新闻中配了一张金岷教授的照片,满头银发,面容清瘦,眼神慈爱,嘴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看到那张陌生的照片时,心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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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痛了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砚清已经慢慢想起了一些事情,可心底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遗忘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沈砚清叹了口气,拿起椅子旁的拐杖,走向卫生间。
他的衣服上沾染了许多血渍,以及虫子腥臭的液体。这股味道夹杂在一起,让他觉得恶心。
“沙沙沙——”
一只体型庞大,令人毛骨悚然的虫子从绿化带中探出了头。它的身体通体漆黑,头顶上的触角微微颤动,捕捉着某种气息。
很快,它就锁定了目标——沈砚清所在的那栋房子。
虫子猩红的复眼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屋内有它喜欢的味道。
沈砚清进了卫生间后,脱掉身上的衣服,走进了淋浴间。
他浑身赤裸地坐在坐在洗浴凳上,打开了花洒。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洒下,顺着脸颊,流过清瘦白皙的身体,冲掉了一身黏腻的味道,也减轻了残肢上的疼痛。
他丝毫不知道,屋外有危险正在朝着他逼近。
虫子的爬行速度很快,一下子就窜进了院子里。
就在虫子即将撞向房门时——“嘭!”一声巨响,这只巨大的虫子被踹飞了。它翻滚了好几圈,撞在远处的香樟树上,将整棵香樟树拦腰撞断了。
黑衣男人站在院子里,神情冷漠地看着那只虫子。
虫子爬起来后,不安地摩挲着前足,复眼惊恐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人类身上的气息,让它本能地感觉到害怕。
它的触角急促地抖动,好闻的味道从屋内飘散出来,弥漫在空气中。最终恐惧战胜了渴望,虫子害怕地蹿进绿化带逃走了。
男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雨靴,眼底闪过一丝嫌恶。雨靴上沾染了一些深色的液体,粘稠带着腥味,那是从虫子腹部渗透出来的。
他走到路边,将雨靴在路边的杂草上蹭了蹭,擦掉了那些液体。
男人擦干净雨靴后,走到沈砚清家门口,幽深的眼眸定定的看着紧闭的大门,眼底倒映着残阳炙热的余晖。
过了片刻,男人收敛了神色,恢复了淡然的模样。他伸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沈砚清听到门铃声的时候,正在擦头发,头发湿漉漉,发梢还凝着水珠。
他愣了下,这个时间点,谁会来找他?
沈砚清看着自己穿着夏日的居家服,裤子只到大腿,将他的残肢露了出来。他眉头微皱,这种状态他实在不想去见人。
但是,门铃声响了许久,都没有停下来。屋外的人仿佛知道里面有人一样,不知疲倦地按着门铃。
沈砚清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拐杖,缓缓撑起身子,一步步挪向门口。
他透过猫眼往外看,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男人,是刚才在大巴车上用雨伞击杀虫子的怪人。他怎么来了?特意来找自己的吗?
屋外的男人见没人开门,又按了按门铃。
“叮咚——叮咚——”
沈砚清犹豫片刻后,还是打开了房门。毕竟这人刚救了自己。
男人看到沈砚清后,顿了几秒,露出一个笑容:“阿清,打扰了。”
他的笑容很温和,与车上那个冷漠的男人,判若两人。
沈砚清听到“阿清”这么亲昵的称呼,愣了愣:“你认识我吗?”
男人笑着点点头:“认识,你失忆前,我们正在交往。”
“……?”沈砚清怀疑自己听错了。
4. 第 4 章
男人笑意未变:“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一个陌生人突然找上门,还说是自己男朋友,任谁听了都像是骗子……”
确实挺像骗子的。
沈砚清抬头,对上了男人直勾勾的眼神。那张英俊苍白的脸上,有种毫无遮掩的侵略性。
他心头一跳,这人不会是精神有问题吧。
“这位先生……”沈砚清轻抿了下嘴唇,手紧紧握着门内的把手,脸上却强作镇定:“很感谢你在大巴车上救了我,但是你认错人了。
男人看着沈砚清防备的样子,笑了下:“阿清,虽然我们很多年未见,但是我不至于连你的样子都认错。”
他顿了顿,目光坦荡认真:“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陆骁,是你高中同学兼初恋对象。如果你翻看高中毕业照应该能找到我。”
“陆骁?”沈砚清微微一怔,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见他仍是不信,陆骁笑了笑,从随身钱包的夹层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沈砚清面前。
“光凭我说,你大概很难相信。”陆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砚清,“这是我们高中时拍的合照,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沈砚清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了照片。
照片有些泛黄,背景已经看不清楚了,只能看到里面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正牵着手相视而笑。
左侧的少年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张扬桀骜,容貌英俊出众,和眼前的陆骁几乎一模一样。
而右侧的少年……沈砚清呼吸一滞,那个侧着脸,笑容干净又带着青涩的少年,分明是年少的自己。
他什么时候和人拍过这样的照片?沈砚清其实隐约记得一些高中的事情,却不记得有陆骁这个人,江秋云也从来没跟他提过。
而且这人来的太过巧合,不仅知道他家在哪里,还知道他失忆了。
他抬起头,目光警惕地盯着陆骁:“如果我们真的曾经在交往,为什么你等到现在才出来?”
从他发生意外失忆,到现在已经八年多了,这人一次都没有出现,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陆骁对上他戒备的目光,扯了扯嘴角,正在解释什么。
“嘶嘶——”一道刺耳的虫鸣声从远处传来。
沈砚清脸色一变,循声朝远处望去。
门口的马路上,一棵香樟树被拦腰截断,横亘在路中央。断裂的树干上,一只巨大的虫子趴在上面,它猩红的复眼正死死盯住他们。
沈砚清看到虫子的复眼,瞬间脊背一凉。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想要关上房门。
然而,就在门即将关上时,他看到陆骁脸上温柔的笑意褪去,眼眸低垂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沈砚清心头一凛,动作猛地一顿,他咬咬牙,一把将人拽了进来,随后用力关上大门。
这人好歹也在大巴车上救了自己,总不能把人关在门外。
陆骁看着拽着自己的沈砚清,愣怔片刻,眼睛倏然亮了起来。
沈砚清现在极度恐慌,根本无暇在意陆骁的神情。他松开对方的手,后背紧紧抵着门板,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一想到虫子那对猩红的复眼和狰狞的口器,他的身体一阵战栗,连指尖都在颤抖。
陆骁注视着沈砚清惊恐的面容,停顿几秒后,他走到一旁的窗台边,眯起眼看向屋外。
那只虫子并没有离开,依旧盘踞在断树之上,焦躁地晃动着头顶的触角,好像在犹豫是否要冲进来。
陆骁目光凌厉地和它隔空相撞,僵持了几秒后,虫子发出不甘的嘶吼声,缓缓撤退了。
等到虫子消失在视野中,陆骁转过头,眉眼间换上温柔的神色:“阿清,虫子走了。”
沈砚清一怔,看着陆骁沉静的目光,犹豫片刻,还是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透过猫眼往外望。
马路上冷冷清清,哪有什么虫子的身影。
他正要松开气,却听到一旁的陆骁又说道:“虽然这只虫子已经离开了,不过你这里恐怕被它们盯上了。”
沈砚清身体一僵:“被盯上?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走了这一只,还会有其他的虫子过来。”陆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虫子。”
有什么东西吸引虫子?
沈砚清想起了这些天不断做的噩梦,梦里不断追逐他的虫子,刺耳的虫鸣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陆骁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声音放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砚清强作镇定,拄着拐杖坐到一旁的座椅,拿出手机开始拨打报警电话。此刻,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求助警察。
但是报警电话一直打不通,直到拨到第四个才终于有人接听。
“您好,这里是青岚县110报警服务台,请讲。”电话那头的背景声音很吵杂,好像有人在激烈地说些什么。
“我要报案。”沈砚清语速很快,怕信号断开,“云溪镇青山村发现一种巨型虫子。那种虫子体型巨大,它们……”
接警员迅速问:“青山村也出现虫子?”
沈砚清听着接警员熟练的回答愣了下:“对。青岚县有很多虫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是的,刚刚一个多小时,青岚县县南的几个乡镇都接到虫子伤人事件。县北的话,你是第一个报案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暂时还不清楚。”接警员已经接了很多个类似的报警,机械地重复,“请您先关好门窗,留在屋内,不要外出。”
沈砚清:“那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接警员疲惫地说道:“我们会尽快安排警力前往。”
整个青岚县的警力已经到极限了,报警的人实在太多了,接警员无法给出承诺。
沈砚清挂了电话,神色有些恍惚。
“阿清,你这客厅倒是挺宽敞的。”陆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沈砚清看向陆骁。那人正打量着他的房子,单手插着兜,姿态散漫自在得如同在自己家。
沈砚清忽然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农村的自建房,最不吝啬的就是面积,客厅足有六十个平方。只是装修很简陋,水泥地面,除了一套布艺沙发和一排低矮的柜子,再无其他。
陆骁看了一圈后,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换上。又脱下身上的黑色风衣,随手扔在了客厅旁的垃圾桶里。
“你怎么把外套扔了?”
“衣服沾上虫子的□□了,太臭了。”陆骁说着,微微一笑,“阿清,可以给我套衣服吗?我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沈砚清看了一眼他身上皱巴巴的黑色T恤,仿佛能闻到虫子的腥臭味和人的血腥味。
他皱着眉,转身回房,翻出一套衣服。一转身,发现陆骁不知何时,跟着进了房间。
沈砚清眼神防备地看着他,觉得有些话得说清楚:“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八年不联系,也算是分手了。”
陆骁闻言,用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问:“阿清要赶我走吗?我在这里举目无亲,无处可去,外面又是虫子……”
他会害怕虫子?
沈砚清沉默几秒,本想拒绝,但对上他哀求的目光,突然又心软了:“算了,你先留在这里吧。等县里的虫子退了,安全之后再走吧。”
这时候的沈砚清根本不知道,“虫子退了”到底需要多久。他单纯的以为最多两三天,警察就能消灭所有虫子。
毕竟人类有那么强大的武器,怎么会怕区区几只虫子呢?
陆骁勾了勾嘴角:“谢谢阿清。”
陆骁去卫生间洗澡,沈砚清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微博,想找找关于虫子的帖子。结果,微博的热搜前几,都是关于虫子的。
#全球多地出现异虫入侵#
#异虫肆虐致多地警力告急#
#异虫伤者致医院爆满医疗告急#
#异虫伤人应对措施专家解读#
#多地出现抢购潮#
#A城交通瘫痪#
……
沈砚清一个个往下看,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原本以为只是青岚县爆发虫灾,结果竟然是全球性的虫灾。
网上关于这种虫子的来历也是众说纷纭,有说是实验室跑出来的,也有说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更离谱的说是外星人入侵了。
而这些热门话题里有很多网友发的现场照片或者视频,画面血腥残忍。
警力瘫痪,医院爆满,死伤惨重,仿若人间炼狱。
沈砚清脸色一白,连忙给妈妈江秋云打电话。然而接连打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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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电话,都无法接通。
江秋云退休后,回了老家舟岛生活。舟岛是位于东海上的一座岛屿,四面环海,只有一座跨海大桥连接甬江市。
沈砚清在微博上搜索了舟岛相关的内容,看到了两条新闻。
——跨海光纤不明原因受损,目前正在抢修中。
——跨海大桥被紧急征用,所有车辆暂停通行。
至于异虫,舟岛上暂时没有发现。
沈砚清暂且放下心来,看来打不通电话,大概率是光纤出了问题。
“轰——”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停在在了屋外的马路中。
年轻的男子推开车门,看了拦在路中央的香樟树,弯下腰准备将树挪开。突然,手上粘上了深色的粘液,像是双手探进了满是死鱼烂虾的水洼,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什么鬼东西!” 男子连忙抖了抖手,但那些腥臭的液体像是粘在手上一样,怎么抖都抖不掉。
他用力擦在了树干上,等稍微擦掉一些了,便跑到门前,焦急地拍打着大门。
“砚哥!!”
“砚哥!!你在家吗?”
“砚哥,快开门!”
沈砚清拄着拐杖,站在门后,试探:“逸飞?”
男子:“是我。”
沈砚清脸色一缓,将大门打开了。
苏逸飞是沈砚清在青岚县博物馆的同事,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身形挺拔,麦色皮肤,一双眼睛格外有神。
平日里沈砚清腿脚不方便,他帮了不少忙。
苏逸飞看着沈砚清,松了口气:“我看到门口树断了,还以为有虫子。”
“是有一只虫子,不过它刚逃走了。”
“啊?”苏逸飞忙问,“那你没事吧?”
“没事。”沈砚清怕虫子还会再来,连忙拽了他一把,“你快先进来再说。”
苏逸飞一进门,沈砚清就把门关上。
“我还以为只有县北有异虫,想不到你这边也有了。”苏逸飞又去检查了一下门窗,回头对沈砚清说,“那虫子力气很大,这个窗口可能也不牢固。你这边有铁丝吗?我等会绕几圈。”
“二楼有。”沈砚清拄着拐杖坐到沙发上,“力气很大……你也见过那种虫子?”
“过来的路上碰到一只。”苏逸飞心有余悸,“这种虫子个头大,不仅会爬,还会飞,好几辆都被掀翻了。幸亏我车技好,侥幸逃出来了。”
沈砚清叹了口气:“我回来的时候,也遇到一只……”
他简单和苏逸飞说了下大巴车上发生了事情,省去了陆骁那段,只说被警察救了。
“幸好遇到警察……”苏逸飞面色沉重,“现在县北到处是虫子,死了不少人,医院都爆满了。消防、武警也出动了。听说一开始用橡胶子弹,跟玩似的,根本射不穿那些虫子。后来升级到用步枪了,但是虫子太灵活了,只击杀了几只。”
沈砚清一怔,那为什么陆骁用一把雨伞就能击杀了虫子?
“现在整个青岚县交通彻底乱了。火车站被虫子袭击,停运了。县里好多人想逃,开着车子上高速。结果入口堵得水泄不通,已经堵了快十公里。”
沈砚清听着苏逸飞的描述,头皮都发麻了。
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去洗个手。”苏逸飞的手指缝里还有一些粘液。他熟门熟路地往卫生间走,到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水声。
他愣了下,回头喊:“砚哥,你家里有人?”
“呃……对。”沈砚清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和苏逸飞解释陆骁的身份。
咔哒——
卫生间的门被拉开了。
陆骁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上面残留的水珠顺着脖颈缓缓滑落。他身上没有穿衣服,只有腰间系着一块浴巾,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分明,皮肤白得过分。
他冷冷地盯着苏逸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苏逸飞被陆骁的眼神吓了一跳,莫名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好,你是砚哥的朋友?”
陆骁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身,径直走到沈砚清面前。
沈砚清尴尬地看着陆骁:“你怎么不穿衣服?”
陆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垂眸看他,语气里有些克制不住的冰冷:“他是谁?”
5. 第 5 章
这语气,像是抓住了他出轨对象似的,还真当他是自己男朋友了?
沈砚清蹙眉,移开视线,语气淡淡地介绍:“我同事,苏逸飞。”
陆骁看他神色平静,目光又扫向身后。
苏逸飞连忙补充:“对,我是砚哥在博物馆的同事。”
“哦。”陆骁点了点头,眼神依旧冷淡地看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人到底是谁?用这种质问的口气?
“我不能来这里吗?”苏逸飞看向沈砚清,“砚哥,你房子换人了?”
沈砚清:“……没有。”
“哦,那这里还是砚哥家啊。”苏逸飞忍不住问道:“砚哥,这是你朋友?”
他跟沈砚清认识好几年了,更是他家的常客,从来没见过他有过这号朋友。
“嗯。”沈砚清回答得很快,生怕陆骁口无遮拦,又胡说八道,“他叫陆骁,以前的同学。”
陆骁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原来是砚哥的同学啊。”苏逸飞笑了笑,缓和了一下气氛,“现在县里到处是虫子,我是担心砚哥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所以赶过来看看。”
陆骁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苏逸飞搓搓手,讪讪道:“你们聊……我先去厨房洗个手。”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沈砚清和陆骁。
陆骁站的实在太近了。沈砚清闻到了熟悉的香味——这是他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
忽然,陆骁俯下身,湿漉漉的发丝擦过他的脸颊。沈砚清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耳朵被对方冰冷的手指握住,指尖擦过外耳轮廓和耳垂。
这种冰冷的触感,让沈砚清汗毛倒立。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啪——”沈砚清抬手打断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他抬起头,冷冷地盯着陆骁,眼底带着怒意:“陆先生,如果你再对我动手动脚,那别怪我赶人了。”
陆骁的手僵在半空,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嘲地微扯嘴角,看向沈砚清:“真无情啊……我只是看你耳朵上有虫子的粘液。”
说着伸出手指,白皙的指尖上沾着淡淡的粘液。
沈砚清神色一变,立刻抽了几张纸巾,使劲地擦拭耳朵,纸巾上出现了很淡的褐色污渍。
他迟疑地将纸巾凑近鼻尖,一缕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钻入鼻腔,跟大巴车上虫子的粘液一样的气味。
沈砚清瞬间觉得恶心极了,连忙又抽了一张纸用力地擦拭。
陆骁看他把耳朵都搓红了,抬手按住他:“虫子的粘液很难清理,可以试试涂点酒精。”
“酒精?”沈砚清动作顿住,审视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用酒精可以清理掉粘液?”
陆骁弯起唇角:“猜的。”
沈砚清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你能一招杀死虫子,知道它的弱点,不是第一次见到虫子吧?”
陆骁知道瞒不过他,点头承认:“嗯,见过几次。”
“什么时候?”沈砚清微微抬起下巴,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他的皮肤惨白得像是病入膏肓,但身上的肌肉却紧实流畅,连腹肌都是完美的八块,总有一股诡异的违和感。
“今天早上。”陆骁语气淡淡,“虫子不是今天才出现的吗?”
沈砚清看着他,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梦里的那个山谷和虫子,“在哪里见到的?”
“过来找你的路上。”
“……”
这人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沈砚清觉得大概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他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他紧实的腹肌上,声音冷了下来:“陆先生,虽然我们都是男的,但是既然你暂时住在这里了,还是穿好衣服再出来吧。”
陆骁挑了挑眉:“以前我们一起泡澡的时候,什么没见过?”
“……”沈砚清此刻很庆幸自己失忆了,让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不好意思,我失忆了。”
陆骁表情一僵,无奈地笑笑:“好,那我先去穿衣服。”
沈砚清头疼地看着陆骁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把这人留宿在这里,到底是对是错。
厨房内,苏逸飞满脸愁容,手上涂了很多洗洁精,但是指缝里的那些粘液无法彻底清洗干净,就好像贴皮肤上一样。
沈砚清从柜子里找出酒精棉片,递给苏逸飞:“试试这个。”
苏逸飞接过擦拭之后,手上的粘液立刻脱落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能清理掉。”
沈砚清也拿过一片酒精棉片,擦了擦耳朵。
两人清理干净后回了客厅。
苏逸飞看了一眼紧闭的卫生间,小声地问道:“砚哥,那个人真是你同学?你们关系不好?”
如果按照陆骁的说法,他们可不止是高中同学,还是前任关系。
“应该是吧,你知道我失忆了,忘记很多之前的事情。”沈砚清说,“不用管他,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而已。”
“滴——滴滴——”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苏逸飞想起自己的车还堵在路上,对沈砚清说:“砚哥,我出去看看。”
狭窄的村道上,一辆黑色SUV停在了苏逸飞的越野车后面,男人疯狂地按着喇叭示意。
后座上,女人抱着怀里不断哭闹的孩子柔声安慰:“宝宝乖,不要哭了,马上就到码头了。”
男人烦躁地拍了拍方向盘,就在他怒气值即将到顶点时,苏逸飞敲响了他的车窗。
“抱歉啊,前面的树被虫子撞倒了,拦住了路。”车窗降下,苏逸飞看着他,“要不然您下车,也帮忙一起搬下树,我也好挪车?”
男人听到“虫子”两个字,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朝着后视镜看了看,谨慎地打开车门。
苏逸飞指着拦在路中的香樟树,说道:“搬的时候小心点,这里有虫子留下的粘液,很臭。”
男人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避开那些粘液搬起树干。
所幸香樟树不算特别粗,两个人合力很快就将树搬到了旁边。
苏逸飞拍了拍手掌,准备将车挪走。上车之前,他好心地提了一嘴:“现在青岚县到处都是虫子,你们没急事的话,最好呆在家里,等虫子清理掉再出来。”
“没用的,清理不完的。”男人双眼布满血丝,盯着苏逸飞,“给你个忠告,趁现在,能逃赶紧逃。”
“啊?逃哪里去?这个时候在家里更安全吧?”
“随便你。”男人咬了咬牙,不再废话,转身回了车上。
苏逸飞一愣,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这种情况能逃哪里去?不是碰到虫子就是被堵路上。
他将车开进沈砚清家的院子里,让出了道路,黑色的SUV立刻急驶而去。
苏逸飞熄火下车,从后备箱拿了两箱泡面和一个背包,快步回了屋内。
“砚哥,这是在我家楼下超市抢到的两箱泡面,刚忘了拿进来。”苏逸飞说着将泡面放到餐厅的餐桌上,“下午超市里人山人海,全在抢购,就连大白菜都被快被抢光了。也不知道泡面吃完前,虫子能不能清退掉。”
沈砚清想了想,说:“厨房里还有两袋米,一些鸡蛋,少吃一点的话,应该够我们三人撑一个多星期。”
正好此时,陆骁从卫生间出来,他已经换好了衣服,穿着的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长裤,衬得人修长挺拔。他比沈砚清要高一些,沈砚清的衣服裤子穿在他身上有些显短。
听到这话,他冰凉的目光看向苏逸飞:“他也要住这儿?”
苏逸飞:“……”
不是,你也就是个高中同学,怎么老想赶我走呢?当然这些话他不敢说,只能求助地看沈砚清。
沈砚清看向陆骁:“这是我家,别老反客为主。”
陆骁沉默,冰凉的目光又扫向苏逸飞。
苏逸飞莫名打了个寒颤,感觉对方想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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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出去喂虫子。
突然,屋外又传来了声音——
“居民朋友们,云溪镇目前出现异虫,请大家关好门窗,不要外出,等待政府通知……”
苏逸飞立刻走到窗口,向外看去。只见一架无人机吊着一个喇叭,正缓慢地飞行。
“是无人机。”
沈砚清拄着拐杖也走到窗口,屋外天色渐晚,黑夜即将来临。无人机上红色的灯光一闪一闪,仿佛在拉响警报。
它循环播放着录制好的语音——
“居民朋友们,云溪镇目前出现异虫,请大家关好门窗,不要外出……”
沈砚清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虫子隐藏在暗处,警方什么时候才能清理干净。
突然,一道黑影撞向半空,锋利的爪子将低空飞行的无人机直接拽了下来。
“砰”的一声,无人机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灯光瞬间熄灭,只留下一地残骸。
苏逸飞捂着嘴,压低声音:“是虫子!又来了!”
远处草丛堆里,一只巨大的虫子,嘶嘶作响。它抡起锋利的前肢,无情地将地上的无人机残骸粘得粉碎。
下一秒,虫子抬起头,红色复眼死死盯着沈砚清他们的方向。
“卧槽,它在看我们!”苏逸飞声音发颤。
沈砚清呼吸一滞,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为什么又有虫子在他家附近?难道真的被盯上了?
“怎么办?它会过来吗?”苏逸飞随手抄起一旁的扫把,紧张地观察着那只虫子。
沈砚清看了一眼防盗窗,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当初安装防盗窗时,他贪便宜,选了空心的铝合金。这种防盗窗就是空架子,非常不结实,只要用力一拉,就会变形,根本不可能挡住那些虫子。
沈砚清僵在原地,那只虫子的目光正死死地锁着他,仿佛只要他敢动,虫子就会冲进来。
两个人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会刺激到蛰伏在草丛堆里的黑影。
“你们在看什么?”陆骁突兀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死寂。
沈砚清心头莫名一松,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陆骁:“有虫子。”
陆骁闻言,漫不经心地走在沈砚清身旁,朝着窗外看去。
马路上空空荡荡,哪有什么虫子的身影。
陆骁问:“虫子呢?”
“刚窜进绿化带爬走了。”苏逸飞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松了口气,他朝着沈砚清说道,“砚哥,我们得加固一下防盗窗才行。现在的窗子太不牢固了,如果虫子真过来,恐怕挡不住。”
沈砚清自然是赞同的,他可是见识过虫子一爪拍碎大巴车上的防撞玻璃的。
“阁楼上有以前房东装修剩下的钢丝,可以用来加固防盗窗。三楼有个废弃的柜子,可以柜子堵住门口。”沈砚清和苏逸飞商量着怎么加固门窗。
陆骁双手抱胸,安静地靠在窗边,目光淡漠地扫过漆黑的暮色,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沈砚清见陆骁一言不发,心底闪过一丝不安,小心试探道:“陆骁,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陆骁回过头看他,见沈砚清担忧,笑了下:“有用。”
不知道为何,听到陆骁说有用,沈砚清也跟着安了心:“柜子有点重,能麻烦你帮逸飞搬一下吗?”
陆骁点点头,和苏逸飞上楼起搬东西。
沈砚清腿脚不便,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人忙碌。防盗窗上被缠上的网状的铁丝,大门也被堵上了柜子,甚至一楼沈砚清的卧室里衣柜也挪动了位置,挡住了窗户。
等一切忙完后,苏逸飞累得瘫在沙发上:“终于搞定了,累死我了。”
沈砚清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样虫子应该很难进来了吧。”
陆骁看着被柜子堵住的大门,漫不经心地说:“嗯,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沈砚清身体一僵,不知道为何一股寒意从后背爬起。
6. 第 6 章
晚上,三人泡了方便面,算是晚饭了。
沈砚清和苏逸飞都没什么胃口,白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心事重重。
苏逸飞叹了口气:“真不敢相信……短短半天时间虫子几乎要占领青岚县了。砚哥,你说那些恶心的东西到底哪来的?下水道,地心生物?或者是外星人养的宠物?”
沈砚清戳着碗中的面条,没有一点胃口:“不知道,完全没有征兆……”
征兆?!
沈砚清瞬间想起了林医生那通奇怪的电话。他说自己的噩梦是真的。如果林医生没说错的话,那自己八年前就见过这种虫子了……但是,这可能吗?
他的嘴唇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一旁的陆骁提醒:“再戳,面条就烂了。”
沈砚清动作一滞,看向陆骁。那人却收回视线,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一口接一口,那些虫子的存在好像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胃口。
这家伙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今天大巴车上发生的事情,他好像早就知道虫子会在那里一样,没有一点惊讶。
沈砚清盯着陆骁,试探地问道:“陆骁,你觉得那些虫子从哪来的?”
陆骁吃面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连吃了好几口后,才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怎么会知道?”
“……”果然又是敷衍的回答,根本问不出什么。
“叮咚——叮叮——咚咚——”
忽然,一阵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传了过来。
苏逸飞一愣:“砚哥,谁在弹钢琴啊?”
沈砚清也有些惊讶:“应该是隔壁的小孩吧。之前他每天傍晚都会练琴。”
苏逸飞啧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练琴,也不怕把虫子吸引过来。”
正说着,隔着墙壁的钢琴声忽然停了下来,女人刺耳的训斥声传了过来——
“又弹错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能不能用点心?”
“什么虫子?就算天塌下来,也得练!”
“不用管,继续练!”
舒缓的钢琴声又响了起来。
沈砚清叹了口气:“听说那孩子要考音乐学院,平时家长管得很紧。”
苏逸飞:“这抓得也太严了,虫子都要冲到家门口了。”
“也许第二天虫子就消失了呢?”沈砚清苦笑地自我安慰道。
伴随着生涩的钢琴声,三个人继续吃着面条。
陆骁吃完面条,到最后连碗里的泡面汁水也喝得一干二净。而沈砚清和苏逸飞只吃了一点,就没胃口了。
吃完泡面后,苏逸飞跑去楼上,将二楼的窗户固定了一下,又去了三楼的阁楼。
三楼的阁楼堆满了杂物,有一扇小门通向了三楼的露台。苏逸飞拉过一旁破旧的沙发堵住了阁楼的小门。
接着又从阁楼翻出一把竹编的躺椅,简单擦了擦,搬到了一楼。
“砚哥,我找到把躺椅。晚上我就睡你房间吧。万一到时候有虫子,我也好背你走……”
陆骁站在沈砚清卧室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冷意:“阿清不喜欢和陌生人睡一起。”
苏逸飞闻言,脾气也上来了:“我和砚哥认识那么多年,怎么就成陌生人了?”他说着,看向沈砚清,“砚哥,我能睡这里吗?”
“不能。”陆骁甚至没看苏逸飞,只是一瞬不眨地盯着沈砚清。
沈砚清皱起眉头:“陆骁,逸飞是在问我。”
陆骁微微扬起锋利的下颌线,目光锐利地盯着沈砚清:“怎么?你想和他睡觉?”
“……”
这人在胡说什么?他只是不喜欢这人擅自替他回答而已。现在说得好像两个人要上床一样。
沈砚清脸沉了下来:“关你什么事情?”
陆骁沉默片刻,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行啊,那我也睡这里。万一有虫子,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这下轮到沈砚清无语了。他怎么可能会和这家伙睡一间房!
一旁的苏逸飞见沈砚清脸色难看,想着缓和一下气氛:“砚哥,要不然我们三个就睡一间吧,互相也有个照应。不过,这把躺椅只能睡一个,还得再打个地铺。”
陆骁嘴角勾起一抹散漫的笑意:“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和阿清挤一张床,反正高中的时候,我们经常睡一起。阿清,你应该不介意吧?毕竟我们也不是陌生人了。”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听得沈砚清一愣一愣的。
苏逸飞看两人僵持着,犹豫的问道:“砚哥,那我先把躺椅搬进去?”
“不行!”沈砚清深吸一口气,“我的房间太小了。况且,如果有虫子进来,我们会被堵在房间里,一网打尽的。逸飞,你还是睡二楼的房间吧。”
苏逸飞有些失望,但也只好点头:“好吧。”
陆骁挑了挑眉:“那我应该睡哪里?”
沈砚清垂眸:“随便睡哪里。”除了他的房间。
于是,入夜之后,陆骁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和沈砚清的卧室,一墙之隔。
漆黑的房间里,安静得有些瘆人。
窗户被衣柜挡住了,只有一丝路灯的光亮穿过柜子缝隙,照了进来。
今夜甚至听不到虫鸣声。
沈砚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折腾了一天,他的身体其实非常疲惫,但是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今天大巴车上发生的事情,又想到了陆骁手持雨伞击杀虫子的样子。这人到底是谁?真的像他所说,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前男友?
他又想起自己的噩梦,那不断重复的梦境,和这些虫子到底什么关系?
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两瓶林医生给他开的药,可以助睡眠。但是今夜这种情况,他根本不敢吃,怕睡得太熟,梦里直接被虫子一爪给碾死了。
沈砚清不知道翻滚了多久,才终于缓缓睡去。
他又做梦了,这一次,没有梦到虫子,反而梦到高中班主任的办公室。
他穿着校服站在妈妈江秋云旁边,对面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满脸酒气。墙角还站着男生,一头短发,神色漠然。
“小兔崽子,老子花钱让你念书,不是让你来搞男人的?”中年男人瞪了一眼墙角的男生。
男生抬起头,冷笑一声:“怎么,只许你搞女人,就不许我搞男人?”
中年男人脸色难看,抬起脚就想去踹。
男生躲开了男人的攻击,狠戾的目光死死盯着男人的腿:“你踢我一下试试。”颇有一股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惧怕,停了下来,脸色愈发难看。
“哎,陆骁爸爸,有话好好说。今天,我叫两位家长来呢,是因为快高考了,孩子应该以学业为重……”班主任徐老师连忙打圆场。
这是陆骁?沈砚清看着梦中的男生,古铜色的肌肤,眉眼间戾气很重,长得倒是和陆骁很像。
陆骁见沈砚清偷看他,眼睛一亮,嘴角上扬,脸上的戾气一扫而空。
中年男人看到两人的互动,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他恶狠狠地瞪着沈砚清:“就是你小子勾引我儿子吧?我就说好好的,怎么会去搞男人?”
沈砚清的妈妈江秋云也不是个软柿子,听到有人这么说自己孩子,顿时跟对方吵了起来。
“陆骁爸爸,你怎么说话的?我还想追究你儿子骚扰我家娃呢,一天到晚蹲在我家门口……”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儿子……”
“哎,陆骁爸爸,砚清妈妈,请你们冷静一点,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徐老师头疼地看着双方家长吵架。
这种事情,她原本不想叫家长,尤其是两边都是单亲家庭,陆骁的爸爸还是出名的混不吝,以前就在学校闹过几次。
但是偏偏有人拍了两人约会的照片,现在在学校里传得到处都是。校领导压力给下来,徐老师不得不把双方家长叫过来谈谈。
“好好说什么?说把这人开除吗?”中年男人指着沈砚清,声音大得要冲破办公室天花板,“小小年纪,勾引男人……”
江秋云立刻将中年男人的手拍了回去:“你乱说什么!要开除也得开除你儿子。我儿子成绩全年级前十,你儿子是倒数吧?成绩差,还影响别人学习……”
办公室里双方瞬间又变得火药味十足。
班主任头疼地不停劝架,但是中年男人却越吵越凶,引得办公室外也围了不少人。
借着梦境,沈砚清好奇地看向办公桌上的照片。当他看清的时候,瞬间呆住了,那照片不就是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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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骁拿给他看的那张——两个少年牵着手相视而笑。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中,陆骁看着抿紧嘴唇,沉默的沈砚清,猛地走到中年男人面前:“陆致远,你说完了没?勾引沈砚清的人是我,缠着他的也是我,所有都是我做的,你给我闭嘴吧。”
“你……!胳膊肘往外拐的杂种!”男人被气得脸都红了。
陆骁嗤笑一声:“对啊,是你生的杂种,你也不到处勾三搭四吗?跟你学的。”
梦中的沈砚清蹙眉,拉开了陆骁,站到了男人面前,神色平静地说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只是一张牵手照而已,这代表不了什么。”
陆骁身体僵住。
男人闻言,嘲弄地看了一眼陆骁:“你看,人家都不把你当回事。”
陆骁梗着脖子:“不用你管。”
突然,沈砚清侧身转向陆骁,抬起下巴,嘴唇轻轻擦过对方的脸颊,又快速离开。
“陆叔叔,这个才是你说的勾引……”
陆骁愣住了,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颊,那股柔软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将他整个人给定住了。他的眼底绽放出从未有过的亮光。
一旁的男人则气得要冲过来揍人:“小杂种,看我不打死你!”
这个梦境的最后,现场一片混乱。
沈砚清想,这果然是梦啊,自己怎么可能会去亲陆骁?但是,这个梦怎么会那么清晰,就跟梦到那些虫子一样……
梦境是跳跃的。
沈砚清又来到泥泞的山地里。天上下着暴雨,周围除了雨声,还有四面八方传来的“嘶嘶嘶”的吼叫声。
无数红色的复眼就像鬼火一样在黑暗中闪烁。
梦境和以前不同,这次的虫子尤其多,只是按照以往的梦境,这些虫子应该早就过来追他了。但是奇怪的是,这次虫子远远的站在山头,一动不动。
“咔嚓,咔嚓——”那些虫子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声音特别的近,就好像是在耳边一样。
这种声音就好像虫子在划拉什么金属一样。
金属?!
沈砚清猛地惊醒过来。
室内一片昏暗,静谧的房间里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沈砚清抚着狂跳的胸口,幸好是个噩梦……
“咔嚓,咔嚓——”
突然,和梦中一模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异常清晰,像是从衣柜后面传来的。
沈砚清瞪大眼睛,盯着柜子。
房间很暗,他只能隐隐看到柜子的轮廓。是错觉吗?他好像看到衣柜正在微微晃动。
衣柜后面是卧室的窗户,外面装了廉价的防盗窗。是谁半夜三更在晃动防盗窗?是人?还是……虫子?
沈砚清拉紧被子,心提到嗓子眼。
屋外声音越来越响,他仿佛听到钢丝断裂的声音。
沈砚清的嘴唇微微颤抖,慌乱地按了按床头的开关。然而,预想中的灯光没有亮起,房间里仍然是漆黑一片。
他以为没按对,又接连按了几下,灯依然没有亮起。怎么回事?电路出问题了?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按开关的手指,沈砚清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却被那只手如铁钳一般,紧紧握住。
寒意涌上心头,沈砚清压低声音,试探地问道:“陆骁?!”
“是我。”陆骁低沉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不用按了,停电了。”
沈砚清松了口气:“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黑暗中,陆骁正坐在床边,漆黑的眼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眼底的炙热就仿佛白日里遇到的虫子一般,丝毫不做掩饰。
沈砚清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提起来,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下。
陆骁忽地松开他的手,站回床边。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柜子后面的“咔嚓”声,依然响个不停。
沈砚清咽了咽喉咙,声音紧绷:“虫子又来了吗?”
“嗯。”陆骁的声音在黑暗里异常冷静,“不止一只。”
沈砚清呼吸一滞,抓着被子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忽然,屋外传来了女人一阵凄厉的喊声——
“救命——救命——”
“虫子!——”
7. 第 7 章
沈砚清一下子坐直了,循声望向窗外。
不过柜子挡住窗户,什么都看不到,当然也看不到求救的人。
他下意识看向陆骁,虽然光线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但他依旧能察觉到陆骁事不关己的冷漠,仿佛没听见。
“救命啊——开门呀!”
“嘭——嘭——”
救命声夹杂着敲门声,清晰地传入屋内。
沈砚清再也坐不住,抓起枕边手机,“我去客厅看看。”
他打开手机电筒,摸到旁边的拐杖,陆骁先他一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朝他伸手:“手机给我,我跟你一起去。”
沈砚清抬头看他一眼,把手机递过去。
陆骁等他站好,才拿着手机往前挪步,大概是为了照顾他,所以脚步走得很慢。微弱的光圈落在他们脚下,沈砚清看向陆骁拿着手机的手,在黑暗中白得更刺目,仿佛那皮下的血都是冷的。
蹬蹬蹬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苏逸飞飞快跑下楼,正好看到沈砚清和陆骁一起从房间里出来,顿时一愣。
这人怎么从砚哥房间出来?
嘶嘶嘶——
虫子的低吼声,在寂静的黑夜尤为明显。
苏逸飞来不及多想,看着沈砚清,指指窗口,小心翼翼地走向缠满铁丝的窗边。
沈砚清也拄着拐杖,走到窗边往外看。
相比屋内的漆黑,屋外月明星稀,马路上停着一辆汽车,引擎声轰鸣作响,远光灯大亮,两束长光照得很远。
车顶上赫然站着一只巨大的虫子,它的触角疯狂摆动着,捕捉着空气中的声音和气味,仿佛随时要发动攻击。
苏逸飞倒吸一口气,回头看向沈砚清,声音压得很低:“砚哥,怎么办?”
“妈,你看车、车上……”
“有没有人啊?救哈我们噻!”
沈砚清突然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贴近墙壁,看到大门口的位置,一个中年女人搀扶着一个老婆婆,两人后背紧紧贴着门,瑟瑟发抖。
他心口一紧,低喃:“是李阿婆……”
苏逸飞:“砚哥认识?”
“昨天回来的路上碰到虫子,我和她一起从大巴车上逃下来的。”沈砚清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陆骁。
他们能逃下来,多亏了陆骁,不知道他对李阿婆还有没有印象。
门外呼救声不断,苏逸飞听得难受,皱眉问沈砚清:“只有一只虫子,砚哥,我们要开门吗?”
沈砚清在大巴车上见识过这种虫子的攻击力,速度很快,前肢就像锋利的钢刀一样,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也挡不住它的一击。
但虫子在车顶上,如果速度够快,应该来得及将人救进来。而且……他下意识看向陆骁。
如果他愿意帮忙的话,应该没问题。
陆骁对上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提醒:“她们身后还有一只虫子。”
“卧槽?”苏逸飞惊叫,往李阿婆身后看。
沈砚清再次看向窗外,果然看到李阿婆她们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把漆黑巨大的利刃——那是虫子的前肢。
他心跳一窒,呆愣住了。
这只虫子不知潜伏了多久,如果刚才打开大门,这只虫子瞬间就能冲到屋内。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恐怕下场会和大巴车上乘客一样。
陆骁走到他身后,把手机递给他。沈砚清捏着手机,抬头看他,目光里糅合着恐惧、担忧和焦虑:“你……”
沈砚清只说了一个字,又抿紧唇。
他不知道陆骁在大巴车上能杀死虫子,是运气好,还是真有这个实力,他不敢轻易开口请他帮忙,去救一个跟他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屋外,车顶上的虫子正缓缓地朝着两人爬去,女人搀扶着阿婆,连连后退,丝毫没有意识到她们身侧还有另一只虎视眈眈的虫子。
陆骁感知窗外的动静,低头问沈砚清:“你想救她们吗?”
“我想就能吗?”沈砚清自嘲,他一个残疾人,自保都难,就算有心救人也没这个能力,可能还会拖累他和苏逸飞。
“我可以救她们。”
沈砚清愣住,抬头看他。
陆骁突然倾身,手臂轻轻擦过他的后背,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陆骁拿走了他身侧的扫把。
“拿个武器。”
沈砚清看着陆骁手中的东西,这就是一把普通的扫把,扫把柄用不锈钢做的,用它来当武器?这人的武器还真是随意,大巴车上的雨伞,现在的扫把。
“武器?”苏逸飞则是满脸震惊,“你打算用扫把……去干门外拿两只虫子?!”
陆骁把玩着手中的扫把棍:“试试。”
“啊呀——我嘞手……”
屋外,李阿婆痛呼,她们身后那只虫子突然伸出前肢,划拉一下,李阿婆的手臂瞬间飙出很多血。
“妈,你怎么了?”掺着她的中年女子连忙回头查看,看到李阿婆身后的虫子,霎时凄厉大喊,“啊啊啊——后面也有……虫子!!救命!!”
“李阿婆受伤了……”沈砚清脸色一变,“逸飞,快帮忙和陆骁把门口的柜子挪开。”
苏逸飞连忙转身,和陆骁合力将柜子挪开。陆骁穿着雨靴,拿着扫把棍走到屋外,顺手将身后的门给关上。
虫子察觉到陌生人危险的气息,变得焦躁不安。它举起前肢,准备先将眼前的人类解决,陆骁快步向前,凌空一脚将李阿婆她们身后的那只虫子踹飞。
“嘶嘶嘶——”
虫子被踹翻在地,立刻爬起,嘶吼着又冲上来。趴在车旁的虫子,也跟着一起朝着院中几人攻过来。
此时,李阿婆已经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上流了很多血。中年女人吓得脸色发白,身体像是僵住一样,半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院中发生的一切。
陆骁一边躲避虫子的攻击,一边为李阿婆两人挡住虫子的攻击。他的动作既快又狠,面对两只虫子夹击,他应付得游刃有余。
很快,空气中弥漫起虫子的腥臭味。
苏逸飞手上抓着把铲子,原本是想出去帮忙的,此时却惊得目瞪口呆:“砚……砚哥,你同学是做什么的,也太厉害了吧。”
沈砚清看着窗外身手利落的男人,如果大巴车上击杀一只虫子是运气,但被两只巨虫围攻,还能应付自如……
他到底是什么人?
屋外的战况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其中一只虫子已经被戳穿复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一只逃到视野范围外,陆骁跟着追了过去。
苏逸飞:“砚哥,我们现在出去救人?”
沈砚清按住他,心头闪过一丝不安,他感觉到旁边还有一只虫子。这种感觉很难说清,就像是他在噩梦中还没看到虫子,却知道下一秒虫子会从山坳里出现一样。
“等等。”
果然,片刻之后,草丛里又窜出一只虫子,它迅速朝着蹲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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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后背袭去。
沈砚清高声提醒道:“小心背后!”
女人一转头,就对上虫子高高扬起的如刀般的前肢,瞬间吓得脸色发白,惊恐尖叫。
“滴——滴滴——”
刺耳的喇叭声从路边传来,副驾驶位上的男人身受重伤,气息微弱,却拼着最后一口力气,不停地按着喇叭,试图驱散院中的虫子。
虫子被喇叭的声音吸引,动作一滞,换了目标,转头窜向汽车。
女人脸色比刚刚更白,摇摇晃晃站起来,追着虫子哭喊:“不要去那里……
虫子听不懂人话,更加不会心慈手软。它蹦上引擎盖,一下子就敲碎挡风玻璃。副驾驶位上的男人来不及逃,瞬间就被戳穿喉咙。
虫子狰狞的口器疯狂地吸吮着男人流出来猩红的液体,发出滋滋滋的满足声。
陆骁赶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将虫子从男人身上踹下去,一棍子将虫子刺穿。
女人拉开车门,只见男人的喉咙破了个洞,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喷涌。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堵住窟窿:“快……快救救他……明辉……”
这是李阿婆的儿子,也是女人的丈夫。他们半夜遇到虫子袭击,男人为了保护他们被虫子割伤了腹部。她们开车出逃,本想带男人去医院治疗,结果……
陆骁瞥了一眼男人,语气很淡:“救不了。”
沈砚清和苏逸飞拿着急救包走到屋外,院子里到处都是血腥味和腥臭味,李阿婆因为失血过去,已经昏死过去了。
女人悲痛的哭泣声从车边传来,“明辉,明辉……你怎么能丢下我……”
明辉……
是李阿婆的儿子。
沈砚清看向那边,面色沉重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逸飞,给我止血带和纱布。”
他说着艰难地蹲下来,单腿跪着,用止血带帮李阿婆进行绑扎,又用纱布包扎伤口。
沈砚清满手是血,即便用了止血带,李阿婆的手臂上仍然有很多血流了出来:“身体发冷,心跳变弱了,逸飞,快叫救护车!”
苏逸飞急忙拨打120,但怎么也打不通,他急道:“砚哥……怎么办?没有信号。”
“信号大概全断了。”陆骁走到沈砚清身旁,看他满身狼藉,微微皱眉。
沈砚清看着地上气息微弱的老人,神色凝重:“她伤得很重,送医院也许还能有救。”
“中心医院,离这里只有五公里。”苏逸飞说着从口袋拿出车钥匙,“我开车送过去。”
“你一个人去不安全。”沈砚清想站起来,但单腿跪久了腿有点麻,趔趄了一下,被人从身后扶住了腰。
陆骁手把着他的腰,低声道:“小心。”
沈砚清僵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前挪步。
“那……”苏逸飞看向陆骁,犹豫道,“那哥们你跟我一起去?不不……这样也不行,留砚哥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提议。
沈砚清沉默片刻,转头看陆骁:“你能跟逸飞一起去吗?”
苏逸飞也期盼地看向陆骁,他一个人能干翻三只虫子,这么厉害,有他跟去一定没问题。
“不能。”陆骁拒绝得很干脆。
沈砚清本来也只是问问,被拒绝也没什么失望的情绪,他点点头:“那我……”
他本想说“那我再想想办法”,就听陆骁又补充道:“或者,你跟我一起去,苏逸飞留下。”
8. 第 8 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洒向大地。青岚江边的马路上,一辆白色的小汽车急驶而过。
陆骁拉下遮阳板,遮住刺眼的阳光。沈砚清坐在副驾驶上,心事重重。这一路上,他们遇到不少出逃的人,也遇到好多被丢弃的车辆。
往日宁静的小县城,一夜之间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梦魇。
中心医院距离沈砚清家不过五公里,按照以往的速度,十五分钟也就到了。但是今天整整开了半个多小时。
医院门口的护栏被撞得东倒西歪,停车场入口处的救护车也被撞得严重变形,地上还掉落不少鞋子。
沈砚清面色凝重:“医院也被虫子围攻了?”
“我下去看看。”
陆骁将车停到路边的空位上,熄火下车查看。他环视一圈停车场,这里的车辆横七竖八停放着,甚至有两辆车被掀翻,显然是有虫子来过。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虫子的气息。
“先下来吧,暂时没有虫子。”
沈砚清连忙打开车门,跟着下车。
陆骁从后备箱拿出轮椅,将李阿婆抱到轮椅上,两个人推着轮椅朝急诊楼走去。
沈砚清戴着假肢,走得不快,陆骁也依着他的速度,不急不慢推着轮椅。
急诊楼的大门前拉上金属防护栏,玻璃大门紧锁,里面乌泱泱挤着一群人。
围在门口的大多是年轻人,不是病人家属,就是医院的医护人员。大家被虫子围困一整夜,已经疲惫不堪。
此时竟然有人过来,他们顿时强撑精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砚清他们——
“慢吞吞的,那两人当散步呢?也不怕虫子冲出来……”
“怎么还推个人?不会是来送急诊的吧?”
“他们这样过来,停车场应该没虫子了吧?”
“再看看,也许突然冲出来呢。”
等到沈砚清他们走到急诊门口,里面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朝他们喊话。
“喂,你们从哪过来的?停车场那边还有虫子吗?”
“外面怎么样?警察来了吗?”
“……”
沈砚清看向昏暗的急诊大厅,眉头微皱:“请问,急诊还开着吗?”
“开着呢!医生还在里面抢救。”
陆骁直接将门口被撞扭曲的金属防护栏挪动,冷声道:“开门。”
里面的保安握紧手中的防爆钢叉,警惕地问道:“停车场还有虫子吗?”
沈砚清:“没有了。”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保安连忙掏出钥匙,将门打开,让他们赶紧进去。
陆骁却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隔壁高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陆骁的眼眸冷下来。
沈砚清也跟着抬起头往上看,但是高楼之上,除了广告牌,并没有任何异样。
“怎么了?”
“没什么。”陆骁收回视线,推着李阿婆和沈砚清一起走进急诊大楼。
高楼之上,戴着黑色帽兜的青年看到沈砚清和陆骁消失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初升的太阳带着刺目的光芒,他下意识伸出手指,挡住阳光。
青年的手指很白,白得近乎透明。阳光透过指缝照在眼睛上,照在青年琥珀色的眼眸上。
急诊大厅里光线昏暗,半夜停电之后,医院就把空调和大灯都关了,只留下部分紧急供电。
李阿婆躺在急救床上昏迷不醒。
医生一边检查李阿婆的血压、心跳等基础体征,一边问道:“被虫子抓伤的?”
沈砚清点了点头。
医生叹了口气,这一晚上他接的急诊几乎都是虫子造成的伤害。
“患者年龄较大,现在又处于昏迷状态,伤口有感染的风险。我们会先进行清创手术,再进行缝合。”
医生简单交代一下,将李阿婆推进急救室。
沈砚清坐在急救室门口的空位休息。陆骁找护士要些酒精,也坐在旁边,开始清理手上腥臭的粘液。
他擦得很仔细,连指甲缝里都没放过。
沈砚清看着陆骁的动作,忍不住问:“这些粘液,除了臭,还会对身体造成其他伤害吗?”
“暂时不会。”陆骁语气很淡,“只是有点恶心而已。”
确实是挺恶心的,沈砚清摸摸鼻子,试探道:“暂时不会……那以后会?”
“谁知道。万一虫子进化了呢?”陆骁拿起一片酒精棉,对沈砚清喊道,“抬手。”
沈砚清下意识抬起手,立刻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
陆骁小心清理他手背上面浓稠的粘液。
沈砚清垂眸,低声道:“我可以自己擦……”
陆骁没有理会他,将手上的粘液连同血渍都擦得一干二净。
这时,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开始搭话:“喂,你们俩刚进来的时候,有看到医院对面的小区吗?那里有没有虫子啊?”
这人的语气很不客气,沈砚清听得眉头直皱:“没注意。”
中年男人急了:“怎么会没注意到,就医院大门口啊。”
陆骁冷冷扫了他一眼:“这么想知道,自己出去看看。”
中年男人讪讪笑了笑,语气也缓和下来:“那我可不敢,万一外面还有虫子呢。
“哎,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电话都打不通……”
旁边立刻有人搭话。
“是啊,这信号到底怎么回事吗?停电怎么还会影响手机信号?”
“你们几点打不通电话的?我家在县北,昨天晚上9点开始那边信号就断了。”
“我是半夜1点。”
“……”
人群里三三两两开始聊起来。
一个中年阿姨看着门口,声音发颤 “你们说这么多虫子到底哪来的?”
中年男人说:“肯定是核辐射导致的变异,我之前在视频里刷到过。”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有可能。指不定哪里核泄漏,导致虫子变异了。”
“核辐射?亏你们想得出来。要是真有核辐射,你们还能好端端站这里?”一道嗤笑声从旁边传来。
众人齐刷刷抬头看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抱着双臂倚在墙角,他面容线条硬朗,轮廓分明,只是嘴角噙着笑。
大叔听到男人的话,反驳道:“网上说的就是核辐射,现在外面乱成那样,啥情况都有可能!”
“嗯,你说的对。”男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句。
“……”这人是在敷衍自己吗?
男人起身走到沈砚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视线在沈砚清右脚的残肢上停顿一下,又慢慢上移,停在脸上。
“沈砚清?”
沈砚清茫然地看向眼前的陌生男人,这人的上身穿着黑色短袖T恤,胳膊上肌肉微微隆起。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只是下巴上有些许冒出的胡渣,有些邋遢,嘴角带着一丝痞气。
“你认识我?”
“果然是你啊。”男人笑着点点头,“算认识。当年你出事住院的时候,我来看过你。”
陆骁听到男人的话,眉梢抬了抬,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
男人察觉到陆骁的目光,随即转头望过去,可当看清陆骁那毫无血色的惨白脸色时,他的心底也莫名泛起几分古怪,这人是病入膏肓了吗?
“很抱歉,我不记得了。”沈砚清的声音传来,拉回了男人的思绪。
男人收回视线,看向沈砚清:“那时候你昏昏沉沉的,不记得了也正常。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江知野,是……”男人顿了顿,“我正好有事情要找你,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到。”
沈砚清狐疑地看向江知野:“你找我什么事?”
这两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以前的“熟人”都来找自己。
江知野看看围在急诊室门口的人群,又扫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的陆骁,指了指远处的角落:“这里不方便,去那边聊聊?”
沈砚清犹豫了一下,还没有回答,陆骁冰冷的声音已经响起:“有话这里说。”
江知野看出陆骁眼中的敌意,微笑道:“但是,我和沈砚清要聊一些‘私密’的事情,这里人多嘴杂,恐怕不太方便。”
沈砚清闻言倒是有些好奇了,他起身正打算听听,却被陆骁一把拉住手腕:“和阿清有关的事情,我也有兴趣听听。”
冰冷的触感让沈砚清眉头微皱,他立刻将手抽了出来:“你想听就听,别动手动脚的。”
陆骁勾了勾唇角,起身站在江知野面前,准备听听眼前这个男人说的所谓阿清的“私密”的事情。
江知野看着两人互动挑了挑眉:“你男朋友管得可真严。”
沈砚清有些尴尬:“他不是我男朋友。”
陆骁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江知野的黑眸闪过一丝不耐:“有什么话,赶紧说。”
江知野收敛神色,朝着沈砚清说道:“昨天你有接到林医生的电话吧?我想和你聊聊他电话里说的事情。”
沈砚清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林医生?”
“昨天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江知野指了指角落,“那边聊聊?还有你……朋友一起?”
沈砚清想到林医生电话里说的内容,关于那个噩梦,那些虫子……这件事情,他并不想让陆骁知道。
“陆骁……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
陆骁垂下眼眸,沉默了几秒,冷淡地说道:“能。”说完,他冷着脸坐回长椅上。
沈砚清闻言,倒是松了口气,他就怕陆骁这人非得跟着一起去听。
急诊大厅的拐角处,灯光昏暗。
沈砚清焦急地问道:“林医生他怎么样了?”
江知野叹了口气:“昨天遇到异虫袭击,死了。”
沈砚清的心沉了下去。其实昨天那通电话,他已经有预感。但是此刻亲耳听到林医生的死讯,心里还是非常难过。
“林医生还和我说了你的病情,以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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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沈砚清一怔,脸色不由地冷了下来:“林医生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这算病人的隐私。”他不太相信林医生会主动泄露他的病情。
江知野神色平静地从口袋拿出证件递给沈砚清:“我是异虫调查小组的。林医生只是配合我们调查而已。”
“异虫调查小组?”沈砚清狐疑地接过证件上,上面写着——“异常生物调查许可证”、“特别行动组组长”、“江知野”等字样和一个神秘的签发机关:生物安全总局。
“相信你也看到新闻了,现在异虫肆虐,不少城市甚至被虫子占领,死伤无数。我们异虫调查组授权可以问询相关人员、调阅需要资料,任何单位和个人都必须予以配合。”
沈砚清从没说过这种组织,但是手中的证件材质极为特殊,看着并不像临时伪造,而且江知野严肃的样子也不像在开玩笑。
他将证件还给江知野:“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知野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沈砚清:“说一下你和林医生提到的那个噩梦。”
沈砚清皱起眉头:“为什么要问这个?”那个梦境太可怖了,他实在不想再回忆一遍。
“你的梦和外面那些异虫有关,你失忆前应该见过那些虫子……”
沈砚清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话:“江警官,你不能因为我梦到相似的大虫子,就觉得和异虫有关,或许只是单纯的噩梦而已。”
虽然沈砚清也怀疑梦境里的虫子是真实存在的,但是眼前的江知野却给人一种审问犯人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不想聊太多。
江知野靠着墙角,单手插着裤袋,平静地说道:“二零二四年七月十七日,金岷教授带着你们去青岚县五十公里外的凤鸣山脉考古。后来出了意外,你昏迷不醒、身受重伤,被救援队员在一处山坳中发现。”
沈砚清不解地看向江知野,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提起八年前的事情。
“在发现你的位置附近,搜救队还找到三颗巨大的虫卵。”
沈砚清瞳孔微缩:“这不可能!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情,新闻上也没报道过。”
“这件事属于机密,所以从未公开。”江知野平静地解释,“那些虫卵很大,每个都有成年人的拳头般大小,它们散发着微弱的红光。调查队将虫卵带回去送到生物实验室。但是经过检测,却发现虫卵内的代谢活性完全消失,仿佛死了一般。”
“两周前,这些虫卵突然开始急速分化,短短一周,异虫破卵而出。那些虫子长得很快,才几天就有成人般大小。三天前,它们变得非常活跃,就像接收到某种信号一样,一直想要撞破器皿。”
“实验室孵化的异虫和现在袭击人类的种群,在基因序列上高度一致。我们怀疑它们来自同一个虫巢。但是凤鸣山脉实在太大了,地质条件又多变,当初搜救队找到这些虫卵后,又进行过搜查,却什么也没发现。”
“而你的噩梦,很可能是当初的记忆,你也许曾经去过虫巢……”
沈砚清听到这一大段解释,脸色发白,如果江知野没说错,那他竟然和那么多恶心的虫子正面接触过。他喃喃道:“但是我……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重新说一下你的梦境吧。”
沈砚清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回忆着那个让他害怕的噩梦:“梦里下着大雨,我一个人在山地狂奔……”
江知野盯着沈砚清,静静地听着对方说的每一句话。
“那些虫子挥舞着巨肢,一直在追我。最后,我被它们扑倒在地上……”沈砚清嘴唇微颤,仿佛又看到了那些虫子,“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
江知野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被扑倒在地上,当时地面是什么触感?”
沈砚清一愣:“有些柔软,但是身下还有一些硬东西硌到我的身体,所以梦里摔得很疼。对了,还很湿润,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江知野略一思索:“柔软的触感……那不可能在北坡的流石滩带,那里全是坚硬的砾石。当时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一股腐烂的味道。”这股气味很特别,沈砚清被这么一问,瞬间想起来了。
江知野点点头:“那你被扑倒后,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沈砚清正出神回想着,忽然,一道刺耳的虫鸣声在沈砚清的耳边响起,声音大得仿佛是在脑海中凭空炸响一样。
这种声音太过熟悉,正是沈砚清噩梦中听到的噪音。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慌乱地四处张望。
江知野立刻察觉沈砚清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沈砚清声音发颤:“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江知野怔了怔,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他困惑地看向周围,急诊大厅里的人依然如刚才一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没有异样。
他试探地问道:“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远处的长椅上,一直盯着沈砚清的陆骁蓦地站起身,快步朝着他们所在的拐角走来。
9. 第 9 章
此时,沈砚清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大脑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同时猛刺,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站不稳。
江知野以为是什么病症发作,眉头紧锁,扶住沈砚清:“你怎么了?身上带药了吗?”
沈砚清根本没听到江知野的问话,此刻他犹如溺水者,拼命喘气,额头布满了冷汗。
忽然,震耳欲聋的异虫鸣叫声从急诊大楼外传来。
“嘶嘶——嘶嘶——”
“嘶嘶——”
江知野脸色一变,转头看向大门。
黑压压的虫子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将急诊大楼的门团团围住,发疯似地撞击着。整栋楼好像也跟着震动起来。
门口的金属防护栏在虫子的冲撞下,摇摇欲坠,几乎成了摆设。
“虫子!好多虫子!十几,二十几,不对,这得有上百只吧!”有人惊恐地叫起来。
有的人僵在原地脸色煞白,有的人跌跌撞撞撞想找地方躲藏,还有不少人朝沈砚清他们所在的角落冲过来。
虫子的嘶吼声和人群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一片混乱。
江知野伸手想要将沈砚清拽到一旁,避开冲撞的人群。赶来的陆骁率先一步搂住沈砚清的肩膀,将人护在身后。
“阿清。”陆骁担忧地看着怀中的青年。
沈砚清死死拽着陆骁的衣服,没有说话。
江知野见状,放下心来。他知道这个奇怪的男人会护着沈砚清的,他可以先处理其他事情。
他转身朝着门口跑去,边跑边大声吼道:“别瞎他妈乱跑,把问询台搬过来挡在门口,虫子进不来的!”
江知野的声音太过笃定,慌乱的人群终于稍稍安定下来。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过去帮江知野,将急诊大厅入口处的问询台搬起,堵住大门口。
花臂男扛起一旁的金属长椅,卡在问询台上方,挡住了门口大部分地方。
门口的虫子数量很多,它们像是在叠塔罗牌一样,一只叠一只,整个大门上都攀附着这些黑色的虫子。
密密麻麻,无数猩红的复眼透过缝隙,目光贪婪地盯着昏暗的急诊大厅。
陆骁搂着沈砚清,低头看他。怀里的人脸色发白,额头冒着冷汗,身体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晕过去。
沈砚清思维一片混乱,鼻尖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比那些虫子的粘液更为恶心,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像是被一种神秘的磁场链接了,原本的虫鸣声,慢慢汇聚成了奇怪的声音——
阿清……
阿清……阿清……
阿清……阿清……阿清……
谁在喊他?是陆骁吗?
沈砚清抬起头,嘴唇微颤,无力地问道:“你在叫我吗?”
“没有。”陆骁顿了顿,“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阿清……”
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吵,不停地呼唤他,像是要钻进他的意识深处,一点点侵蚀他的理智。
陆骁眯起眼睛看向门口密集的虫子,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
屋子外前几分钟还是艳阳高照,现在一下子乌云密布,彷如末日。天台之上,青年站在围栏上,看着楼下是黑压压的虫潮,浅浅地笑了笑。
一阵风吹过,青年头顶上的黑色帽兜被吹开,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庞,只是苍白的额头上覆盖着密密麻麻黑色的鳞片,就像甲虫的外壳一样。
他挥舞着修长苍白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弧线,他的口腔里发出了一连串尖锐、不规则的音节。
门口的虫潮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瞬间沸腾,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急诊大厅发起猛烈的冲击。
刚才还能挡住虫群的桌椅,在愈发猛烈地撞击下剧烈晃动,变得摇摇欲坠。
门口的几个人立刻伸手撑住桌椅,抵抗着外面的虫子进攻。忽然,一只较为瘦小的虫子,利刃穿过障碍物的空隙,划伤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伤口很大,皮肉外翻,血瞬间飙了出来。
“啊啊啊——我的手臂!!”
“虫……虫子冲进来了!”
众人一边惊恐地看着那只黑色的巨钳,一边往后缩。眼看场面又要乱起来了,江知野面色凝重,掏出手枪,朝着虫子的头部连开两枪,一气呵成。
那只虫子挣扎几下,竟然死了,硕大的身躯正好堵住撞破的缺口,浑浊的暗红色粘液顺着玻璃,一点点流淌下来。
众人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有人虚脱地瘫软在地上,更有人眼中带光地看向江知野。
这个人竟然有枪!他们是不是有救了?
突然,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很淡的气味,有些甜腻,像某种香薰,但大家似乎并没有闻到,只有角落的陆骁脸色蓦地变了。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但,还是晚了……
那股气味一缕缕钻进他的鼻腔,像毒气一样渗入他的身体,让他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原本漆黑的瞳仁泛起了诡异的暗红色,流转着无机质的光泽。
他搂着沈砚清腰的手臂骤然收紧,另一只手如钳子一般,钳住沈砚清的腕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将人死死扣在怀里。
“陆骁,疼……”痛感让沈砚清思绪恢复瞬间的清明,抬头去看陆骁,却对上了一双暗红的双眼,带着一丝痴迷的炙热。
这个眼神太过古怪,看得沈砚清头皮发麻,下意识想往后退。但他整个人都被陆骁牢牢扣在怀里,身后是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退。
陆骁喉结滚动,目光死死锁着沈砚清,仿佛要将对方拆骨入腹。
沈砚清被恐惧侵袭,拼命地挣扎:“放开……”话没说完,鼻尖忽地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紧接着视线慢慢变得模糊扭曲,医院走廊的柱子像被融化的蜡烛,缓缓流动、变形。
眼前的陆骁也变了,眼底像是有两团红色的火焰在跳跃。
那两团火焰贴近自己,一股冰冷、柔软的触觉从嘴唇上蔓延开来,酥麻的电流顺着脊椎窜上后颈,让沈砚清浑身战栗。
沈砚清脑子里像灌了浆糊,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陆骁在亲他……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心底腾地升起一股怒火,这股怒火让他恢复了片刻神志。他用力想要将人推开,却被陆骁死死地按住。
陆骁的力气极大,一手按在他腰上,一手控制他的后脑,让他怎么也躲不开,只能被迫仰头承受。陆骁在他唇上轻轻啃咬着,微凉的舌尖撬开他的牙关,迫切地在他口中探索,仿佛他的嘴里有世间最诱人的美味。
渐渐地,对方强势的热吻冲撞着沈砚清的感官,呼吸里的甜味像□□物一般,唤醒了心底深处熟悉又陌生的感官记忆,像是很久以前也被人这么亲吻过。这种想法让他吓了一跳,用力咬住那根缠着自己的舌头,很快,一股甜腥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夹杂着黏腻、滚烫的津液。
陆骁的身体一僵,眼底的暗红色立刻如潮水般褪去。他骤然回过神来,听着青年的呜咽声,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竟然被那些气味影响,差点失控了。
“妈的!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亲起来!”江知野过来搬椅子,看到角落的两个人抱在一起,忍不住吼道。
陆骁松开手,将人放开了。
沈砚清立刻往一旁挪步,抬手用力擦了擦嘴角,喘着气瞪向陆骁:“你发什么疯?真当自己是我男朋友了?”
这种时候莫名其妙亲他?不是疯了就是有病!
陆骁盯着沈砚清红润柔软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他收敛了神色,平静地问:“你现在还有听到那种声音吗?”
沈砚清一愣,才反应过来,脑海里刺耳的声音消失了。
陆骁看出沈砚清的诧异,微微一笑:“如果我说是因为刚才的吻,声音才消失的,你信吗?”
沈砚清的脸瞬间黑了。
这家伙又在胡扯!那些声音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亲吻就消失?不过……陆骁亲他这件事,确实有些怪异。而且他刚才像被鬼附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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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力气大得吓人,状态明显不对劲。
眼睛好像还变红了?
沈砚清小心翼翼地瞄向陆骁,却见对方的眼珠依然如往常一样像黑曜石一般晶莹剔透。
应该是错觉吧?
陆骁察觉到沈砚清怀疑的眼神,舔了舔嘴唇:“怎么了?还想再试试?”
“滚!”沈砚清彻底冷静下来了。
远处,传来江知野的声音:“别杵那里,快过来帮忙!”
陆骁深深看了一眼沈砚清,转身走向昏暗的走廊深处。
他从那里拿过一个灭火器来到大门口,朝那只已死的虫子喷射,顺带将虫子流下的液体也覆盖上了干粉。
江知野站在一旁,目光在陆骁身上打转,眼底满是审视与怀疑:“虫子不是死了吗?怎么还用灭火器喷?”
陆骁淡淡地说:“除臭。”
“臭吗?”江知野盯着陆骁,试探道,“我怎么闻着有点香。虫子的这些脓液里有什么东西?”
陆骁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没理他。
等将虫子流淌的液体全部覆盖住后,陆骁徒手扛起一整个自动贩卖机,将它搬到大门口,挡住大门的缺口。
江知野笑道:“这台贩卖机起码有三四百斤重,世界举重冠军大概也就能举起这样的重量。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力气这么大……”
“是吗?你也可以搬搬看,没那么重。”
大厅内的众人合力在门口筑起了厚厚的防御墙,刚才受伤的男人也被送进了急诊室包扎。
沈砚清坐在急诊室门口,出神地看着屏幕上红色的“抢救中”字样。他的思绪发散得很厉害,一会想到江知野说的实验室里的虫卵,一会又想到刚才陆骁诡异的样子,以及那个吻……
真的是他错觉吗?如果不是错觉,陆骁是不是和那些虫子有什么关联?
不对……陆骁虽然皮肤白了点,力气大了点,但是外表看就是普通人,怎么会和虫子有关呢?
沈砚清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时,急救室的门缓缓打开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大厅的情况怔住了。短短一会时间,这里怎么跟打过仗似的。
不过,他很快收敛神色,朝着走廊上喊道:“李阿婆家属在吗?”
沈砚清闻言,连忙起身问道:“医生,李阿婆怎么了?”
“病人状态不太好,失血过多,现在出现失血性休克早期症状,急需输血。但是急诊楼里没有合适血型的血液。恐怕撑不了太久……”
“那怎么办?哪里能调到血液?”
“隔壁医技楼的血库中心就有。不过……”医生看着门口堆满的桌椅,以及外面时不时传来的虫鸣声,叹了口气,“现在这样子,恐怕不好拿。”
沈砚清心情也变得沉重。
这时,叶护士冲出来,喊道:“何医生!02床的病人休克了,需要多巴胺升压,但是急诊室内的用完了。”
何医生眉头紧皱:“肾上腺素呢?”
叶护士脸色难看地摇摇头:“也没有了。急救室内的病人太多了,药物消耗太快,如果没有药物补充,有些病人撑不了太久……”
抢救室门口的本就围着一些病人家属,听到护士这么说,有个中年女人焦急地喊道:“我是02号床的家属。那现在怎么办?哪里有药啊……”
何医生叹了口气:“药品都在对面的医技楼。现在外面都是虫子,药物无法配送过来。”
短暂的沉默后,那人小声地哭起来,走廊道上的氛围异常沉重。
“除了走正门,还有其他方式可以到对面楼吗?比如地下室?”陆骁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人群中响起。
沈砚清抬头看向陆骁,原本沉重的心情竟带着一丝期盼,他有办法吗?
叶护士连忙道:“有的,有的。地下一楼和对面医技楼是连通的,可以过去。不过,中间要穿过一段地下停车场,万一有虫子埋伏……”
陆骁听后,面色平静地看向沈砚清:“阿清,和我走一趟吗?”
10. 第 10 章
“不行。”
江知野挤过人群,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抢救室门口的动静不小,江知野走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谁知道就听到陆骁这么一句话。
他瞥了一眼沈砚清的腿,冷笑着看向陆骁:“你让他跟你去?他能帮你做什么?”
沈砚清一个残疾人,就算是要找帮手,也找不到他头上,除非他有什么过人之处是外人不知道的。要么,陆骁有别的目的,比如想带沈砚清走或者觉得留在这里不安全,所以才要他一起走。
江知野眯起眼:“要去,也是我跟你一起去。”
陆骁走到沈砚清面前,将人挡在身后,目光冷冷地盯着江知野:“阿清必须在我的视野范围内。”
江知野抱着手臂,讥讽道:“停车场现在什么情况,大家都不知道。你让沈砚清陪你去,考虑过他安全吗?而且,他愿意去吗?”
两人僵持了片刻,沈砚清轻轻拉开陆骁,看向江知野说:“我可以去。”他不知道陆骁叫他去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相信陆骁不会害他,至少这次不会。
他又转头看着陆骁,垂在右侧的手抓了抓裤腿,叹息一声,“不过,我怕自己拖后腿。”
“不需要你动手。”陆骁忽视江知野审视的目光,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沈砚清,“只是把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江知野嗤笑一声,两人你情我愿,他也没法反驳。
“我也跟你们去吧。”一旁的叶护士开口。
众人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没有人主动开口,甚至有些男人低下头,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被抓壮丁。
“我们需要的药剂和东西有点多,怕你们不认识。”叶护士看着陆骁他们,“地下一层有点复杂,你们可能找不到医技楼入口,有我带路的话,我们能早去早回。”
外面的情况,也有可能一去不回。
“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一个粗狂的声音喊道。
是之前跟沈砚清搭话的中年男人王大富。他不安地看着陆骁和江知野:“外面那么多虫子,你们两个能打的都走了,有虫子来了怎么办?”
经他提醒,大家纷纷惶恐起来,有人附和:“对啊……这个人有枪,他走了,万一虫子来了怎么办?”
刚才对付虫子,基本都是听江知野的指挥。
陆骁没说话,但是敢主动开口去拿药,刚才还能徒手搬起贩卖机,肯定也不简单。
这两人可是对付虫子的主力!
王大富脸一横:“你们不能走,或者……”他对上陆骁冰凉的目光,整个人突然一冷,慌忙别过眼,对江知野说,“你留下吧,让他们去就行。”
这话听着多少有些自私自利,大家虽然不敢明说,但目光都期盼地看向江知野。
“门口的障碍物还能抵挡一段时间,这里暂时不会有危险。”江知野顿了顿,说道,“而且就算有危险,我们在这里,也扛不住那么多虫子。万一到时候有人受伤,缺医少药,大家都活不了。”
江知野很冷静,像是安抚他们。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证件:“我是异虫调查组的。我需要出去看看情况,跟我的同事们联系,想办法找支援。”
“异虫调查组?那是什么组织?”
“估计是警察下面专门对付外面虫子的部门。”
“原来是警察啊,难怪有枪……”
众人窃窃私语,听到是警察都跟吃了定心丸一样,连医生都轻松起来:“那太好了,就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几分钟后,三人带着叶护士一起,通过安全楼梯走到急诊大楼的地下一层。
由于停电,整条走廊昏暗无比,只有墙角的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陆骁拿着从保安处借来的应急灯走在前面,江知野殿后。
四人小心谨慎地往前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知野做了个拔枪的动作,转身厉声道:“谁?”
“别开枪!是我!”
王大富见状急忙喊,加快脚步,气喘吁吁地从昏暗的那头跑过来。
江知野收起枪,皱眉:“你跟过来做什么?”
“这里太危险了,我觉得还跟着你们比较安全。”
江知野:“我们是去拿药,很快就回来了。”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通讯都断了,你怎么联系同事?万一你们从对面楼走了怎么办?”王大富说完,又讨好地对他笑笑,“警官,我觉得还是跟着你们比较安全,而且我还能帮帮忙。”
江知野冷哼一声:“我劝你还是回去吧,万一真碰到危险,我不一定顾得上你。”
王大富没吭声,他笃定真遇到危险,江知野不会抛下他不管。
陆骁站在前面,冷冷地睨了他们一眼:“还走不走?”
江知野不再多说,转身继续往前走,王大富见状,立刻跟上去。
叶护士带着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消防安全门,走到地下一楼停车场。这里靠近停车场入口,可以清晰地听到虫子在地面上的嘶吼声,但它们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地下车库有人。
沈砚清被那些声音扰得头昏脑涨,整个人晃了一下,陆骁伸手扶住他,低声问:“怎么了?”
沈砚清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没事,快离开这里。”
陆骁牵住他的手,沈砚清顿了顿,没甩开。陆骁让护士指路,他牵着沈砚清走在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穿过地下停车场,安全到达医技楼。
由于虫子来袭,药剂科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医护人员。叶护士从导诊台下方翻出手电筒,对着走廊里几人说道:“我找药需要点时间,麻烦你们等我一下。”
沈砚清问:“需要帮忙吗?”
叶护士摇摇头:“里面的药品分类摆放,你不一定能找到。”她拿着手电筒,进入科室内。
走廊很暗,只有尽头的窗户带来一丝光亮。
江知野懒洋洋地靠着墙,偏头瞥向沈砚清和陆骁:“二位感情真好,牵了一路了,手不出汗?”
沈砚清:“……”
他后知后觉地甩开陆骁的手。
陆骁“啧”了一声,哼笑道:“用完就扔?”
沈砚清瞥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但确实有点尴尬。为了缓解这点尴尬,他转身往里面走:“我去帮护士。”
看他走到护士身旁,陆骁也转身往楼梯方向走。
江知野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也跟了上去。王大富见他们都走了,正要跟上去,被江知野回头一记冷眼镇住了脚步。
他刚走到楼梯口,却见陆骁站正站在那等他。
“你跟着我做什么?”
江知野笑了笑:“怎么叫跟呢,我只是刚好要上厕所。”
陆骁面无表情地说:“厕所在另一边。”
江知野:“那边太黑。”
“……”
陆骁不再理会这人,一路爬楼梯来到了医技楼十楼的天台。而江知野野跟着来到十楼天台“上厕所”。
天台上空无一人,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气息,乌云密布,暴雨即将来袭。
陆骁皱了下眉,走到护栏边,借着高位视角四处搜寻了一遍。
急诊室大楼前,挤满了黑压压的虫群,刺耳的嘶吼声充斥着耳膜,但那个人却不知藏去了哪里。
“你在找什么?”江知野走到他的旁边,也跟着低头往下看。
“没什么。”陆骁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只是看看外面的情况。”
“哦,我还以为你是来找什么人。”
陆骁听出他的试探,冷笑一声,转身径直走向楼梯口,“我先下去了,不打扰你方便了。”
“……”
江知野回头盯着陆骁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口,才拿出一个小型信号弹,发射到半空。
阴沉沉的天空中,瞬间绽放出夺目的黄色光芒。
楼下的虫子齐刷刷抬起头颅,无数只猩红的复眼紧紧盯着天空中的信号弹,画面诡异而恐怖。
江知野往后退了几步,等到信号弹消散,才转身离开。
一到二楼,就见王大富正守在楼梯口,看到他立马堆起笑:“警官,刚才天上那个是你放的信号弹吗?”
江知野点头,忽视他的狂喜,径直走进药剂室。
沈砚清和叶护士已经需要的药品和仪器找齐了,堆在一辆推车上,陆骁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东西都找齐了?”江知野走过来问。
叶护士点头:“好了,可以走了。”
沈砚清看向江知野:“刚才是你放的信号弹?”
“嗯。”
沈砚清又问:“那支援什么时候能来?”
“这个我无法确定,现在整个县的警力都严重不足。”江知野没告诉他们,异虫调查组是独立机构,本来是可以不参与营救任务的,但现在警力不足,也为了分头调查,现在他的手下都分散在各地,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到。
众人沉默,陆骁转身,打破沉默:“走吧,先回急诊大厅。”
临走前,江知野让叶护士找来几个包,把药品分装,以防碰到什么意外,一车药全毁了。
离开的时候,除了沈砚清,其他人身上都背着一包药。几人回到地下一层的消防安全门,王大富看了一眼一身轻松的沈砚清,终于忍不住嘀咕:“残疾人还有优待啊。”
陆骁的手按在门把手上,闻言,冷眼扫向他:“他不用背,是因为我背了两个。”
王大富说不清为什么,很怕陆骁,他缩起脑袋,不敢多说。
陆骁正要拉开门,沈砚清突然按住他的手:“别开门!”
陆骁顿住,看到他脸色发白,心里一紧:“怎么了?”
“往后退……”沈砚清压低声音,紧紧攥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陆骁反握住他的手,拽着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江知野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虫鸣声很遥远,明显是在地面上。他神情疑惑地看向沈砚清和陆骁,眯起眼盯向安全门,从腰间拔出枪,挡在叶护士前面。
下一瞬,“嘭——”一声巨响,金属的大门往里凹了一块,门框也随着晃动了一下,仿佛整个门都要被拆下来。刺耳的虫鸣声乍然响起,只有一门之隔,听声音至少有十几只。
“啊啊啊!”王大富吓得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江知野一把拽起他,喝道:“走!”
沈砚清脸色煞白,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像是被一种神秘的磁场链接了,他在刺耳的虫鸣声里,又听到了那种神秘而混乱的呼唤——“阿清,阿清……”
江知野一手拽着王大富,一手持枪盯着晃动的门,对慌神的叶护士说:“走负二楼,带路。”
叶护士慌忙转身下楼,王大富回过神来,也跟着逃命。
沈砚清脑子被那些声音吵得快炸开了,摇摇晃晃地抓着陆骁。
虫子还在试图破门,陆骁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大门,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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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一把将人抱起,转身下楼。
“阿清,醒醒。”他身上背着两包药品,还抱着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人,居然毫不费力地一步跨下三两级台阶。
现实的声音把沈砚清从混沌中拽了回来,他回过神,发现自己被人抱着,还是公主抱。他脸色瞬间红了,尴尬地抓着他的衣服,“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陆骁不仅没放手,还把人往上提了提,唇几乎贴在他耳边低语:“别动。”
“……”沈砚清耳朵都麻了,不再说话,抱紧他的脖子替他省力。
很快,几个人就站在负二楼门口。
那扇门紧闭着,没人敢贸然打开。
王大富颤巍巍地问:“我们为什么不往楼上跑?”
“我们要回急诊大厅。”江知野把枪口对准大门,转头看向沈砚清,“门外有虫子吗?”
沈砚清挣扎着从陆骁怀里下来,听到江知野的问题,觉得很奇怪,但危机当头,他来不及细想,凝神感受了一下,那种神经被链接磁场的感觉好像被切断了。
陆骁走到他前面,挡住了江知野探究的视线。
沈砚清站在他身后,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恐慌,他深吸一口气,说:“我不知道,刚才只是直觉。”
现在感受不到了。
江知野眯起眼,盯着陆骁看了一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接着转回头,小心翼翼地上前,握住门把手。
门推开的瞬间,一股腐烂的臭味扑鼻而来,整个停车场诡异的安静,连楼上的虫鸣都消失了。
但这种情况更让人不安,叶护士脸色发白,喃喃自语:“昨天我来的时候,这里还很干净……”
江知野面色凝重,拿着应急灯向前照去。
负二楼车少,没有虫子,没有一丝异常。然而,漫天的臭味,却预示着这里不像看到的那么平静。
江知野握紧手枪,转头看向陆骁:“你打头?我殿后。”
陆骁淡淡地看他一眼,让护士指了一下路,就拉起沈砚清的手,走在最前面。
叶护士和王大富立刻跟了上去。
跟来时一样,江知野提着枪殿后。
突然,前面的陆骁停下了脚步,身体紧绷,警惕地凝视着前方。
黑暗中,数十只巨大的虫子,或趴在地上,或挂在通风管道上,正齐刷刷地盯着他们。猩红的复眼忽闪忽闪,就像鬼火一般。
画面诡异而恐怖,王大富这次吓得直接失声,一屁股跌坐在地,叶护士刚想尖叫,被身后的江知野用力捂住了嘴。
“别喊。”江知野低声叮嘱,握着枪全神戒备地对准虫群。
沈砚清脸色苍白,脑海像是又重新连接上了神秘的磁场,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呼唤声——“阿清,阿清……”
这一次声音比以往都要来得清晰,就像对方贴在他耳畔一样。
他身体轻晃,像抓浮木一般紧紧抓着身旁的陆骁。陆骁焦躁不安地看着沈砚清,他的情况这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还不知道,因为沈砚清看起来就像个正常人,跟他跟那个人都不一样。
蓦地,他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盯着虫群。
虫群后面,隐藏着一道若隐若现,模糊的影子。
那人似乎察觉到陆骁的眼神,勾起嘴角往后退了一步,躲在角落里,伸出手,轻轻舞动。
原本安静的虫子,瞬间躁动起来,“嘶嘶——”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却没有马上攻击他们。
江知野松开捂着护士的手,枪口依旧对着虫群,几滴冷汗从脸上滑落,他声音冷静道:“贴着墙,往安全门走。”
话音刚落,那些虫子像是听懂他的话一样,竟然也朝着安全门方向爬去,将大门堵得死死的。
却依旧没有袭击他们。
“居然听得懂人话?”江知野脸色很难看,怀疑虫子进化了,要么这些虫子是听人指挥的。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好事。
没人回答他的话,气氛似乎僵持住了,江知野突然转头看陆骁和沈砚清,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我大概是疯了,居然觉得这些虫子像是在找人。”
或许,找的人就在他们当中。
昏暗中,陆骁暗暗用力攥了攥沈砚清的手。沈砚清吃痛,从恍惚中惊醒,如梦初醒般重重喘息了一声。
陆骁暗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江知野,冷笑一声:“吓疯了吧?警官。”
“大概吧。”江知野声音听不出任何害怕的情绪,“你有什么好办法脱困吗?”
陆骁沉默片刻,说:“我有办法引开虫子。”
“你有什么办法?”听了这话,沈砚清才彻底清醒,根本不相信他有什么办法,忙转头劝止,“你别乱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江知野也问:“什么办法?”
陆骁的回答是把背上的一包扔过去,低头在沈砚清耳边说了句“等我回来”,就松开他的手,快速冲向虫群。
“陆骁!”
沈砚清伸手,却抓了个空。
陆骁冲到安全门的前,迅速拉开背包拉链,然后猛地把包朝虫群中扔过去,漫天的药瓶药剂朝虫群飞去,砸在坚硬的虫壳上,又噼里啪啦地碎落。而他片刻不停留,扔完就跑。
这种简单粗暴的挑衅大概连虫子都没想到,虫群愣了几秒后,像是被激怒似的,齐刷刷朝陆骁的身影追过去。
“操!”江知野忍不住骂人,“这他妈才是疯子!”
11. 第 11 章
短短一瞬,黑压压的虫潮就吞噬了陆骁的身影,生死未知。
沈砚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陆骁消失的方向,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以前也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的喉咙像被堵住似的,只能发出轻微的哽咽声。
从陆骁出现开始,他就一直在怀疑这个人。陆骁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他总觉得这人接近自己动机不纯,居心不良。但是,这人却一次又一次救了他。
这一次更是用自己去引开虫子……
那么多虫子,他能活着回来吗?
“别发愣了!趁现在,赶紧冲到急诊大楼里!”江知野的吼声唤回几人的神志。
王大富哆嗦着贴着墙,往大门走。叶护士也连忙跟了上去。
沈砚清红着眼圈,最后看了一眼陆骁消失的方向,转身朝大楼跑去。既然陆骁说“等我回来”,那他一定能回来。
停车场幽暗的深处,黑漆漆的虫群围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虫墙下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黑衣青年。陆骁站在青年对面,目光冰冷地盯着对方:“让那些虫子滚出这里。”
青年轻笑一声,声音像是破旧的老唱片机发出的声音,沙哑而刺耳:“不行哦。”
既然如此,陆骁不再废话,直接飞起一脚朝他踹过去。青年反应非常快,一个侧身闪开陆骁的攻击。
“阿清以前说过你脾气暴躁,还真是这样。”
陆骁冷哼一声,又朝青年攻去。
两人缠斗数个回合,势均力敌,谁也没能占到上风。此起彼伏虫鸣声,让陆骁心下焦急,下手更狠了,在青年胸口狠踹了一脚。
青年被踹得后退几步,琥珀色眼眸逐渐染上血色,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未进化完全,竟然也这么厉害……”
陆骁冷笑:“对付你这种残次品,绰绰有余。”
“残次品……”青年声音里满含委屈,沙哑地呜咽几声。
下一秒,他的身体发生诡异的扭曲,后脊耸立,一对黑色坚硬的鞘翅从后背伸展开来,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也变成尖锐利爪,变成了一只人面虫身的怪物。他喉咙底发出类似虫子一般的低吼声,而后跃至半空,向陆骁攻去。
陆骁就地翻滚,闪到柱子后面。那双利爪划过石柱,留下五道狰狞的沟壑。
青年攀在石柱上,扭头盯着陆骁,又立刻朝他飞扑。虫群在青年的控制下不断缩小范围,偶尔还趁机偷袭,陆骁几乎避无可避,只能在几辆汽车和石柱不断闪避,他的速度很快,青年变成人虫怪物后速度更快。
几个回合下来,他的手臂、腹部就被青年和虫子划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他猛地蓄力,掀起一辆SUV朝对面砸过去,青年迅速飞起躲避。
砰——
一声巨响,汽车砸在地面上,几乎粉身碎骨。
陆骁捂着腹部,躲在石柱后不断喘息,鲜红的血液从指缝渗出。青年缓缓落下,脚踩在碎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骁的嘴唇发白,一缕红芒慢慢涌上眼眸,手臂上那几道较浅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他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扯了扯嘴角:“阿清说的果然没错,何星云,你就是个没断奶的。上学要父母陪读,住宿要阿清照顾,连跟人起争执都要叫父母……现在,打架还要靠虫子帮忙。”
何星云的脚步一顿,琥珀色的眼眸眯成一条线:“你闭嘴!”
“我说错了?”陆骁眼底的红芒愈盛,回想起一些往事,冷着脸讥诮道,“一个只会依赖别人的废物,别人都避而不及,也就阿清好心把你当弟弟一样照顾。他如果知道现在这些虫子都是你弄来的,你说他会不会后悔当初那么照顾你?”
何星云神色扭曲,脸上的鳞片也闪烁着黑色的光泽,这副模样和当年那个稚嫩的,需要人照顾的少年完全不一样,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那时候他才十六岁就考入A大,父母也跟着他来到A大附近陪读。他们管控着他的生活,交流,任何一点小事都要插手,他觉得很压抑,但又挣脱不了这种束缚和管控。
上大学第一次住宿,他甚至连基本生活常识都不懂,父母经常来宿舍看他,给他送这送那,帮他洗衣服洗袜子……
几乎整个宿舍楼都认识他父母,他因为父母的关系,出名了,大家都在背后说他是废物,是被养废的人。
他几乎被班里所有男生孤立、排斥、议论……
只有沈砚清没有参与这场霸凌,他甚至在生活上对他诸多照顾。沈砚清长得帅成绩好,是A大考古系最出名的学生。他还有个“好兄弟”陆骁,是隔壁体育大学的风云人物,长得帅脾气差,一天到晚在A大晃悠,最重要的是他对接近沈砚清的所有男女同学都没好脸色。
因为沈砚清的照顾,以及陆骁的关系,大家对何星云的排挤渐渐少了。不过,不包括陆骁。
陆骁表面对他不错,暗地里警告过几次,别老粘着沈砚清,打扰他们二人世界。何星云根本不在意陆骁的警告,依旧粘着沈砚清,对他极为依赖。
直到有一次,他撞见两人接吻,才知道陆骁和沈砚清的关系,两人早在高中就在一起了。
大二那年暑假,沈砚清和何星云等同学一起,报名参加了金教授发起的古遗址考古项目。陆骁一个体育大学的学生也厚颜无耻地跟着他们,一起去了鸣凤山。开始一切都很顺利,甚至过程是愉快的,谁也没料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等他彻底恢复意识,他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后来,虫巢里的那个“人”和他说,阿清还活着,让他把阿清带回来。他无法抗拒“那人”的任务,像是被某种意志控制了。而且,他真的很想再见见阿清。
现在回想起那些往事,仿佛是上一世的事情。如果阿清看到他这副模样,肯定会被吓到不敢认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陆骁,我知道你想激怒我。我不会生气的……不过,就算没有它们,我照样能轻松碾压你!”
“是吗?”
何星云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周围的虫子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安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陆骁勾了勾唇角,忽地从身后闪身而出,如箭矢一般朝着青年的要害攻击。他的眼底弥漫着赤红,原来骨节分明的手掌此刻像钢铁一样坚硬,每一次攻击都裹挟着杀意。
何星云的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那些虫子像是感知他受到了威胁,叫嚣着又站起来,随时等待命令。何星云一边躲避陆骁密集的攻击,一边怒吼:“你不想活了吗?”
陆骁没有说话,无机质的眼眸泛着殷红的光泽,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力量也变得愈发古怪。
很快,何星云竟被逼退几步,半跪在地上,吐了一大摊血。他睫毛低垂,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抬头看向陆骁:“‘他’明明说过,你只进化了一半,为什么有这样的力量……”
陆骁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带着你的虫子滚出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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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滚,杀了你。”
-
急诊大楼地下二层的消防安全门内——
叶护士逃进大门内后,拿着药立刻往一楼急诊室跑,王大富忙不迭地跟上去。
江知野等沈砚清进来,立刻反手将门锁死。他握紧枪,透过安全门上透明的观察窗。而沈砚清则扒着门,透过玻璃窗试图找寻陆骁的身影。
但整个停车场昏暗空荡,根本找不到陆骁,只能隐约听到一些虫鸣声,而后又听闻一声巨响,他心里更是慌得厉害。
江知野看着沈砚清忧虑紧张的神色,沉默片刻,问:“你男朋友有什么特别的办法脱身吗?”
沈砚清听到这称呼愣了下,却没有心情纠正,依旧忧虑地盯着门外,低声道:“我不知道。”
江知野不信,他审视地盯着沈砚清:“那他走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沈砚清现在心里很乱,又担心陆骁,没听出来江知野的试探,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他,盯着空荡荡的停车场:“没什么,只是让我等他回来。”
“你觉得,他还能回来吗?”
“……”
沈砚清倏地转头瞪他:“你什么意思?”
“你不用这么瞪我。”江知野神色平静,“正常人连一只虫子都应付不了,他被一群虫子追着跑,又没有武器,能活着的几率几乎为零。除非,他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沈砚清脸色一白,正想说什么,江知野却神色一凛,重新握起枪,警惕地盯着门外。虫鸣声由远及近,刚刚消失的虫群突然又回来了,正往这边飞过来,沈砚清脸更白了,呆愣地盯着密密麻麻的虫群。
陆骁呢?真的被虫子吃了吗?
“走,上楼。”
这里不适合躲避,江知野拉住沈砚清的手臂,想拽着人一起上楼。却突然发现,那些虫子并没有朝这边飞来,而是朝着停车场出口的方向飞去,像是有序地撤退。
江知野眯起眼,盯着虫群。
很快,虫群全部撤退,整个地下室空荡荡的,很安静,像是从未有虫子来袭一样。
“阿清,我会回来找你的。”
沈砚清脑子里忽然又响起那道声音,他僵住,忽然按下门把,猛地拉开门就要冲出去。
“等等……”江知野忙拉住他,他知道沈砚清要去找陆骁,他也想去看看情况,“我跟你一起去。”
沈砚清回头看他一眼,心里很不安,直觉江知野并不是担心他的安全,也不是单纯想帮他找陆骁。他是异虫调查组组长,而现在……他或许跟那些虫子有种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或许不止他,陆骁也许也跟那些虫子有关系。
江知野刚刚的话,分明是在怀疑陆骁。
或许不止怀疑陆骁,也怀疑他。
就在沈砚清摇摆不定时,黑暗中有一道熟悉的黑影正朝着他们缓缓走过来,脚步声很沉。
“阿清。”
男人声音有些虚弱,但却是熟悉的。
沈砚清惊喜地循声看去,就看到陆骁踉跄地走进来,身上还沾染着不少血迹,看起来受了不小的伤。
他急忙过去扶住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他,“你衣服上怎么有血?伤到哪里了?是被虫子伤到了吗?”
沈砚清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听得陆骁嘴角上扬:“你很担心我?”
“废话!我可不想看到你被虫子吃掉。”
陆骁闻言,微愣,僵着不动。
12. 第 12 章
江知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骁:“那么多虫子,你怎么脱身的?”
陆骁回过神,转头看向江知野,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探究。沉默对峙几秒,他扯起一边嘴角,自嘲地笑了,“运气好罢了,那些虫子莫名其妙就撤退了,不然我现在也没命站在这里。”
“那撤退之前呢?”
江知野抱着胳膊,背倚在墙壁上,也笑了,“那些虫子的速度绝对不是一般人类能超越的,你被那么多虫子追捕,竟然还能好端端站着,真是奇迹。”
陆骁冷笑:“听你这么说,我活着你很失望?”
“绝对没有。”江知野耸肩,“昨天我们调查小组也遇到了异虫围攻,当时只有六只虫子,我们全副武装的情况下,还是有人受了重伤。”
言外之意,他赤手空拳居然能逃过虫群的围攻,比一群全副武装的军人还厉害,这根本不可能。
江知野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话。
沈砚清扶着陆骁,察觉到他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心也跟着一紧。他看向江知野,冷声道:“江队长,你什么意思?对我来说,陆骁能活着回来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陆骁闻言,低笑出声。
笑时扯到腹部的伤口,吸着气“嘶”了一声。
沈砚清紧张地抬头看他:“你别乱动,我先扶你上楼给医生看看。”
陆骁勾了勾唇,伸手圈住对方的脖子,轻声道:“那麻烦阿清了。”
一股炙热的气息贴着脖子传了过来,沈砚清神情一滞,却也没有推开对方。陆骁的手总是冰冰凉凉的,体温比正常人低,现在却烫得不对劲。沈砚清担心地托住他的胳膊,扶着他越过江知野,一起上楼。
江知野先是转头看了一眼停车场,犹豫几秒,转身踩上台阶,“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摆脱虫子,这场异虫灾变,我们死了太多人了。”
沈砚清和陆骁脚步俱是一顿,他偏头看了一眼陆骁。
陆骁搭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继续往前走,语气很平静:“我说了运气好,虫群突然内讧,然后就撤了。”
“是吗?”江知野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沈砚清和陆骁都没再搭理他。
急诊楼的大厅里很吵,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为什么围着的虫子突然就撤了?是不是安全了?可以回家了?
虽然大家都很想出去看看,但谁也不敢挪开障碍物。
三人走到门口,王大富第一个发现,立刻跑上前,“警官!你们终于上来了,那些虫子突然走了,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其他人见状,也冲上来,围着江野追问:
“警官,那些虫子真的走了吗?会不会还埋伏在外面?”
“你们的支援到了吗?”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江知野没说话,透过缝隙朝楼外看去,外面一片安静,虫子似乎真的全撤了。他眉头紧锁,又转头看向陆骁。
沈砚清不喜欢江知野探究怀疑的目光,只当没看见,转头对陆骁说:“我们去处理伤口。”
陆骁垂眸看他几秒,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沈砚清莫名有些尴尬。
陆骁低头,在他耳边低语:“阿清,你护短的样子真好看。”
“……”
沈砚清脸一热,抬头瞪他:“你再这样,就自己去清创室吧。”
“嘶……”陆骁捂着腹部,皱眉吸气,半个身体卸力靠在他身上,“我站不稳,麻烦阿清陪我过去。”
“……”
算了,不跟伤患计较。
—
江知野收回目光,看向众人:“大家稍安勿躁,现在还不能离开。”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鸣笛声,几辆越野车急驶而来,停在了急诊大楼门口。车里钻出来十多个人,这些人全副武装,手持重型武器。
王大富一看,喜出望外:“江警官,是你叫的支援来了吗?
一人朝着急诊大厅大步跑来,隔着玻璃大喊:“老大,你在里面吗?老大!”
江知野拨开人群,朝门口走过去,“徐阳,看下外面还有没有虫子。”
“应该没有了,有的话肯定一早就围攻上来了。”徐阳看到门口上卡着一只死虫,血浆流了一地,怪恶心的。
江知野:“把门口这虫子处理了,再排查一遍外面。”
“好。”
徐阳招呼一声,很快有人过来处理虫子。他们的动作专业且迅速,甚至有人专门拿出器皿收集虫子的组织液。
等他们排查了一遍,确定外面没有虫子潜伏后,江知野才招呼大家把障碍物挪开,打开急诊大门。
大门打开瞬间,徐阳手握冲锋枪,率先走进来,扫了一眼被围困在里面的人群,又看了看一地狼藉,“老大,这……怎么回事?”
“刚才有一大群异虫围攻这栋楼,估计有上百只。”
“上百只?!”徐阳惊了,“那它们去哪了?”
“不清楚,半小时前突然离开了。”江知野看向大厅外的异虫调查队员,朝着其中一人喊道:“石头,你带人搜查一下医院附近是否还有异虫。”
“好咧!老大。”一个皮肤黝黑的寸头男人快速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跟我走。”
等石头带人走远了,江知野又派了两个人统计医院被困人员状况。随后,把徐阳叫到角落问话。
“你们来的时候,路上有遇到异虫吗?医院外面有什么异常?”
徐阳说:“我们一看到你的信号弹,就飙车过来,一路上连个虫影都没碰见。医院外面很安静,也不像是有那么多虫子撤离过的样子。”
江知野眉头紧锁:“这么多异虫撤离,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异虫突然撤退?”徐阳觉得很奇怪,“这不像那些虫子的风格,真有上百只虫子,你这里又没什么武器,它们要硬闯的话,这里根本守不住。”
这也是江知野想不通的,他把陆骁从虫群中脱困的事说了说。
徐阳怔了怔:“他这么厉害?还是人吗?”
还是人吗?
江知野眯起眼,想起停车场那声巨响,“走吧,跟我地下车库看看,也许能找到点线索。”
-
清创室内,医生检查了一下陆骁的伤口,背部、手臂上的几道伤口比较浅,但腹部那道伤口却很深,血肉外翻,看着触目惊心。
沈砚清坐在一旁,打量着急诊台上躺着的男人。虽然陆骁的伤势看着可怕,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致命伤。
被那么多虫子追捕,他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虽然他不喜欢江知野咄咄逼人的态度,但也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那么多虫子。
除非他有特别手段……
一声闷哼传入耳中。
沈砚清回过神,看向陆骁。
医生正在用双氧水对着他手臂上的伤口进行清洗,突然的刺痛,让陆骁逸出一声痛哼。
沈砚清看陆骁绷紧下颚忍痛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那么多虫子,万一……”
陆骁扯扯嘴角:“总不能看着你被虫子咬吧?”
“……”
医生继续清洗伤口,陆骁咬着发白的嘴唇,没再发出一丝声音。
沈砚清不忍:“麻药没起效吗?”
“手臂上伤口不深,不用缝合,没打麻药。”医生解释道,“刚才你们带过来的药,护士说麻药丢了一大半,现在药品紧缺,小伤就不打麻药了。你放心,腹部缝合的时候会局麻。”
之前陆骁为了引开虫子,砸了一包药。
沈砚清理解,没再说什么。
医生将陆骁身上大小伤口处理好,开了些消炎止痛的药,就让他们出去了。
大厅里异虫调查小组的两个队员正在登记众人的讯息。
“警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外面没虫子了,你们能送我回家吗?我家就在对面。”
“我快饿死了,被困在医院一天了,连饭都没得吃!”
调查小组的队员也很无奈:“很抱歉,请大家再耐心等会,我们需要点时间搜查医院附近是否还有异虫。这么大规模的异虫撤离,很可能有漏网之鱼……”
“还要等多久啊?给个时间不行吗?”
“这个没办法保证,大家耐心等待。”
“那能弄点吃的吗?”
“我们人手不够,等排查完会安排的。”
陆骁眼神淡然地看着大厅里争执,转头对沈砚清低声道:“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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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这里太闷了,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好。”
急诊大楼外面的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沈砚清跟陆骁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
医院外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异虫调查小组的人拿着武器在街道上搜寻着异虫。门口的地面并没有清扫干净,还残留着那只异虫的腥臭粘液和部分少量残肢。其中好几段残肢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
沈砚清观察着蚂蚁,忍不住感叹:“这些蚂蚁倒是一点也不怕虫子。”
陆骁说:“对蚂蚁来说,这些死掉的虫子只是一块块富含蛋白质的食物而已。”
沉默片刻,沈砚清转头看他:“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陆骁微愣,笑了下:“我不是说了吗?就是运气好。”
“陆骁。”沈砚清冷哼,“这话你觉得江知野信吗?”
陆骁背往后靠,侧头看他,挑挑眉梢:“你也不信?”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跟别人不太一样……”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十三年前涌江二中门口。”
“……”沈砚清愣了几秒,才继续说,“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我说的是之前在公交车上……”
陆骁再次打岔:“不是在山城的医院门口?”
沈砚清忍不住瞪他:“你能不能让我说完?”
陆骁深深地看他几秒,做了个请的手势。
被他一打岔,沈砚清突然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了,他想了想,才开口:“从在公交车上看到你杀死虫子后,我就觉得你身上或许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就像小说里的异能一样,可以对付虫子。”
陆骁笑了笑:“我在你眼里这么厉害?”
“那是合理推测。”沈砚清直觉他在避开这些问题,忍不住皱眉,“普通人的力量,怎么可能用一把雨伞就杀死那么庞大的虫子?”
“还有呢?”
“还有……”沈砚清看着他苍白得不像正常人的皮肤,突然有点紧张和害怕,具体怕什么他说不清,但肯定不是怕陆骁伤害他。他抿了抿干燥的唇,嗓音微有些紧绷,“我甚至怀疑,你能控制那些虫子,刚才它们溜走,是听了你的指令。”
陆骁看出他的紧张和害怕,笑了下:“阿清高看我了,那些虫子,我控制不了。”
闻言,沈砚清松了口气。
陆骁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问:“怕你男朋友是个怪物?”
“我没有……而且我还没承认你是我男朋友。”沈砚清错开眼,深吸了一口气,“从你出现就一直在保护我,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虽然还没承认,但起码不排斥了。
陆骁不禁勾了勾嘴角,沉默几秒,才开口:“其实你说的没错,是有人能控制那些虫子。”
沈砚清惊讶地回头看他。
“不过,那人不是我,是一个被虫子寄生的人类。他控制了停车场的那群虫子,引导它们撤离了。”
“被虫子寄生的人类?”沈砚清惊愕不已,难以想象,“它们怎么寄生的?”
陆骁看着地上爬行的蚂蚁,解释道:“异虫的种群和这些蚂蚁是相似的。我们最近遇到的虫子,是异虫中的兵蚁,它们体型庞大,横冲直撞,算是异虫中的先锋部队。”
“而寄生在人类身体中的异虫,则是另一种存在,它们身体弱小,依赖宿主存活。一旦寄生到人身上后,就会控制宿主,成为虫母意志的执行者。”
“那人类被寄生后……会有什么变化?”
“身体会被改造,变得更为强大。不过,有的人会变成半虫半人的怪物,有的人还能勉强维持人类的外貌……”陆骁顿了顿,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砚清,“他们的脑海里还能感应到虫鸣。就像大脑突然和那些虫子的精神力连接起来一样,无数的虫子在脑海里鸣叫。”
“虫……虫鸣?!”沈砚清像是吓到一样,嘴唇微微颤抖。
“江知野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陆骁抬手搭到他肩上,依旧看着他的眼睛,“他在怀疑我。”
沈砚清想起这段时间里,脑子里的虫鸣声,以及那个人的声音,整个人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浑身发颤,汗毛倒竖。
陆骁看着他的反应,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测,他深吸了一口气。
“可能,还怀疑你。”
13. 第 13 章
沈砚清身体猛地一颤,恐惧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胸腔,让他呼吸都颤抖了起来。他手紧紧握成拳,指甲都要嵌到肉里,努力保持冷静,转头对上陆骁的眼睛,“不可能,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被寄生?”
陆骁跟他对视良久,看着他眼里的忐忑不安,最终叹了口气:“我相信你没有被寄生,但江知野不一定信。”
想到停车场里江知野的那些话,沈砚清心沉了下来,他低头移开目光,深吸了一口气,“不信又怎么样,他没有证据,还能随便把我抓起来吗?而且……”
看他沉默,陆骁追问:“而且什么?”
沈砚清目光落在自己的右腿上,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我就一个残疾人,能有什么杀伤力?”说着又抬头看陆骁,到了这时候,他几乎可以确定,陆骁就算不是怪物,也绝不是普通人。
“至少,像你这样才能造成威胁性吧?”
陆骁眯起眼,无奈且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那个眼神让沈砚清心里泛起一丝寒意,身体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
腰上骤然一紧,他紧张地抬眸看眼前的男人。
“怕我?”陆骁紧紧搂着他的腰,低头睨他,笑得有点冷,“不是说相信我不会伤害你吗?”
沈砚清呼吸滞了一滞,深吸了一口气,答非所问:“江知野为什么怀疑你?”
他相信陆骁不会伤害他,不等于他不会害怕,害怕一个也许是被虫子寄生的……怪物,哪怕他保持着人类的模样。
“阿清。”
陆骁另一只手摸到他后颈,指腹冰凉得不似正常人,沈砚清不受控地一颤,男人的手掐着他的后颈抬高,迫使他的脸往上抬。
两人同等高度对视片刻,陆骁漫不经心地提醒他:“异虫调查小组的人并不是你认知上的警察,现在虫子肆虐,为了找到被虫子寄生的人,他们并不需要什么确切的证据。只要是怀疑的对象,他们就能采取一些手段。”
所以,他们现在都是被江知野怀疑的对象,是一条船上的人。
沈砚清沉默几秒,问:“他……他们会采取什么手段?”
“也许只是带人抽血进行筛查,也许是将人带到异虫实验室……”陆骁垂下眼眸,冰冷的指尖在他脖颈上摩挲,“进行基因实验。”
沈砚清背脊一僵,脑子里闪过一些电影里看过的人体实验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陆骁看到沈砚清惊恐的样子,又安抚似的在他摸摸他的后脑勺:“不用怕,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当他小动物呢?吓唬一下,再哄一哄?沈砚清别过头,躲开他的触碰:“你怎么对这些事这么清楚?”
陆骁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靠回椅背上,“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被虫子寄生了。当时他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跟我说了异虫的事情。”
沈砚清一愣,再次转头看他:“停车场那个人吗?”
陆骁很轻的“嗯”了一声。
“因为你跟他接触过,所以江知野怀疑你?”
又绕了回去。
陆骁对上他清冷的神色,扯了扯嘴角,正想开口。
“轰 ——”
一辆挡风玻璃全碎的汽车急速驶入了中心医院,停在了急诊大楼前。
苏逸飞跳下车,一眼就看到坐在长椅上的沈砚清和陆骁。
“砚哥!”
他快步走到沈砚清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又上下打量确认对方没有受伤后,才终于松了口气:“我在家里等了你们好久,电话又没信号,都急死了,幸好你没事。”
“我没事,不过……”沈砚清看到苏逸飞有些意外,他回头看一眼陆骁,“陆骁受伤了。”
苏逸飞这才把目光转移到他身后,对上陆骁那双冷漠的双眼。
陆骁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臂上有几道已经结痂的小伤口,腹部缠着一圈绷带,还渗着血,看得出伤得不轻。
苏逸飞有些诧异,他这样的身手都伤成这样,但砚哥却毫发无损,显然是为了保护砚哥才受的伤。他忽视陆骁冷漠的眼神,讪讪地关心了句:“那个……你的伤没事吧?”
“死不了。”陆骁抬了抬眉梢,目光冷淡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苏逸飞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刚停稳的车子。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了,一个憔悴的中年女人从车里下来。
女人正是李阿婆的儿媳妇赵玉梅。她动作僵硬,颤巍巍地走到几人面前,声音沙哑:“我婆婆……她怎么样了?”
沈砚清看向赵玉梅,这人短短几个小时,像是老了几岁。他温和地安慰道:“李阿婆失血过多,正在急救室输血,不要担心。”
赵玉梅停顿了几秒,缓缓向几人致谢:“谢谢你们,我去看看她。”
沈砚清提醒:“李阿婆在29号病床。”
赵玉梅低低应了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地朝着急诊大厅走去。
苏逸飞看着女人的背影:“哎,你们走了之后,她抱着她老公哭了好久。我看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就帮忙把遗体运到附近的殡仪馆了。幸亏路上没遇到虫子。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又想来医院找她婆婆,我只能送来了。”
沈砚清低头叹了口气,谁能想到短短一天竟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昨天,大叔还开心地说起自家孩子考上A大的事情,今天就天人永隔了。
“砚哥,你们这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苏逸飞环顾四周,看着乱糟糟的停车场,又看向医院门口几个荷枪实弹的人,“那些什么人?警察吗?”
“说来话长……”沈砚清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陆骁有关寄生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苏逸飞脸色难看,他以为今早家门口的三只虫子够多了,想不到竟然会有上百只虫子围攻医院。想想那个画面,苏逸飞寒毛都竖起来了,也难怪陆骁这样的身手都会受伤。
这时,急诊大厅里骚动起来,调查小组的人不知道和大家说了什么,人群开始熙熙攘攘地开始排队。
两个小组成员从门口的越野车上搬下两个大箱子,抬着往里走。苏逸飞连忙拦住他们:“兄弟,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排队啊?”
其中一人回道:“我们老大调了一批食物过来,正在发放给大家。你们如果饿的话,也可以去那边领。”
“哦,谢谢啊。”苏逸飞转头看向沈砚清,“砚哥,你们饿不饿?我给你们去拿点吃的?”
沈砚清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只吃了几口方便面,原本精神高度紧张,倒是没感觉,现在放松下来,早就饥肠辘辘了。
“有点饿,那就麻烦你了。”
“砚哥你跟我客气啥!”苏逸飞笑着朝人群挤去。
陆骁的目光瞥向急诊大厅方向,漫不经心地说:“他很关心你。”
沈砚清揉了揉自己有些发僵的腿,无奈地笑了笑:“逸飞这人很热心,这些年我腿脚不便,很多事情多亏有他帮忙。”
陆骁的视线从远处收回,目光落在沈砚清脸上:“他喜欢你?”
“你胡说什么?”沈砚清觉得这话听着好笑,苏逸飞喜欢他?他忍不住笑了,“逸飞人很好,怕我生活不方便多照顾一些罢了。他一个大好青年,对我一个大他好几岁又残疾的男人,能有什么想法?”
“是么?”陆骁声音低沉,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如果他真喜欢你呢?”
“不会!”沈砚清斩钉截铁,忍不住转头瞪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说到这,他话又止住了。
陆骁眼底泛起笑意,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确实没人跟我一样变态,一样喜欢你,对吧?”
沈砚清心跳骤然加快,他连忙移开了目光:“别胡说。”
陆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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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笑,没再说话。
没过一会,苏逸飞拎着一个大袋子兴冲冲地跑过来。
“砚哥,那个江队长人还怪好的,听说我是给你们俩拿吃的,还多给了两盒牛奶,你们和他很熟吗?”苏逸飞将袋子递给沈砚清,里面除了面包和牛奶,还有几瓶矿泉水、火腿肠。
听到江知野的名字,沈砚清的身体不由绷紧。他转头往急诊大厅方向看去。
昏暗的大厅里,几个调查小组的队友正在发食物,而江知野站在旁边正在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话。似乎是察觉到沈砚清的视线,江知野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射过来。
沈砚清后脊一凉,脑海里划过陆骁说的异虫实验室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举起牛奶,朝着江知野示意感谢。
江知野目光跟他交汇,神色变得温和,朝他笑了笑。
“对了,江队长刚才还跟我说,异虫调查小组会组织大家转移。”苏逸飞也拿着面包坐在沈砚清旁边,边吃边说道。
沈砚清一愣:“转移?”
“是啊,说是医院这边不安全,要转移到附近什么营地去。”苏逸飞顿了顿,问道,“砚哥,我们要跟着一起走吗?”
沈砚清下意识回头看向陆骁。陆骁靠着椅背,正好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两人安静地对视几秒,都有些心照不宣。
不等他回答,陆骁就转头看向苏逸飞:“我们不去,阿清跟我一起回住所。”
“为什么?”苏逸飞很不解,“现在住所附近也出现了虫子,跟着异虫调查小组走,至少他们还有武器,万一再遇到这么多虫子,他们也能顶上去……”他说着又看向沈砚清,“砚哥,你觉得呢?”
沈砚清摇了摇头:“我腿脚不方便,还是不跟着一起转移了。”
苏逸飞愣了愣,沈砚清的回答实在出乎意料。他原以为对方肯定会同意他的想法:“但是……”
苏逸飞还想说些什么,陆骁已经冷声打断苏逸飞:“你想要转移,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
苏逸飞被陆骁的话噎得一怔,他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没有说一定要跟他们去,只是和砚哥商量一下。既然砚哥不去,那我肯定也不去。”
沈砚清低着头,想到江知野探究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面包:“我们吃完东西,就回家吧。”
“好。”陆骁当然没意见,苏逸飞自然也不会反对。
沈砚清虽然很饿,但心里藏着事,也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个面包就不想吃了。
几人吃完东西,就见到江知野带着徐阳朝他们走来。
江知野的视线扫过几人,在经过陆骁时,略一停顿,最后落在了沈砚清身上:“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沈砚清缓缓站起身,问道:“什么事?”
江知野:“刚才急诊室的医生和我沟通,说我们几个近距离接触过异虫,可能会被它们身上携带的毒素入侵,建议我们在转移前做个血液检查,确保安全。”
沈砚清身体一顿,他瞬间想到陆骁的警告——江知野可能会通过抽血筛查,找出被寄生的人。
他握紧手指,用力掐着手心,面上却保持着平静:“但是,我们不打算跟你们转移。”
对于沈砚清这个回答,江知野并不觉得意外:“为什么不跟我们转移?跟着我们,无论是安全还是生活物资都有保障。”
陆骁走到沈砚清旁,拉住他的手,唇角微扬:“因为我们要过二人世界。况且你们那么多人转移,恐怕住宿环境不会很好,阿清吃不了苦。”
一旁的苏逸飞瞪大眼睛看着那两只握着的手,这家伙不是砚哥的普通朋友吗?怎么几个小时不见,关系变了?
江知野看着几人,沉默片刻:“你们不想去我们也不勉强,不过为了身体着想,还是抽个血,确定没什么问题了,你们再离开。”
14. 第 14 章
沈砚清很清楚抽血的目的,也清楚江知野不是在跟他们商量,就算他拒绝了,江知野还会有别的理由让他接受。
他余光扫过不远处荷枪实弹的调查组,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动了动。
下一瞬,手被人紧紧握住,还安抚性地攥了攥。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陆骁。
陆骁低头看他,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江知野,语气温和得像在哄小孩:“既然江队长这么说,那我们还是检查一下吧,我也担心你的身体。”
说完,才抬眸看向江知野,嘴角勾着一抹冷笑,“也好让江队长放心。”
江知野淡淡地笑了一下,对他们说:“那跟我过来吧。”
沈砚清也跟着笑了笑:“我有残疾人证,可以优先检查吗?”
“如果你们赶时间,我让医生给你们先检查。”
“那就谢谢江警官了。”
苏逸飞并不知道几人私底下的暗潮涌动,只觉得有些怪异。他想了想,说道:“砚哥,那你们先去检查,我去看看李阿婆他们,等会过来找你。”
沈砚清应了一声。
江知野看了几人一眼,在前面带路,沈砚清和陆骁跟在后面。路上,沈砚清悄悄看向陆骁,正好对上对方沉静的目光。
陆骁像是看出沈砚清的担忧,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眼神颇具深意。
沈砚清微怔,这是让他别担心?还是让他放心,就算有问题他也能带他走?
但陆骁只是勾了勾唇,牵着他往前走,什么也没说。沈砚清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忽然就不害怕了,就算真有问题,还有陆骁,他不是一个人。
急诊室的采血窗口排了十来个人,除了和沈砚清他们去过医技楼的叶护士、王大富,其他都是虫潮围攻急诊大楼时,近距离接触过虫子的人。
江知野和里面的护士说了一声,便让沈砚清和陆骁弦去抽血。
王大富见状,立刻不满地唠叨:“下一个就轮到我了,他们两个凭什么插队?”
江知野淡声道:“砚清是残疾人,陆骁是伤员,他们自然有优先权。”
“但是……”
“有问题?”陆骁冷冷地瞥他一眼。
王大富对上他冰冷的目光,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些虫子猩红的复眼,心底打了个寒颤,讪讪地往后退两步,让出位置:“我就随便说说……你们先,你们先……”
江知野跟护士打完招呼,回头看他们:“你们俩谁先抽?”
“我先来吧。”
陆骁低头,看见沈砚清目光不安地看向抽血窗口,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低声说:“早点检查完,我们早点回家。”
沈砚清收回目光,抬头对上他平静的眼神,依旧没办法消除心底的忐忑,他们的抽血结果真的会没有问题吗?
陆骁伸出手臂,在窗口前坐下。
沈砚清透过玻璃窗,看向护士身后,两个异虫调查小组正在摆弄着里面的仪器。
那个机器是协助检查的?
护士动作娴熟,陆骁很快就抽完了血,他起身看向沈砚清,发现他紧紧抿着唇看向里面的机器。
他一害怕或紧张,就会不自觉地抿紧嘴唇。
沈砚清回过神,看向陆骁,深吸了一口气,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坐下。陆骁扔掉按压针孔的棉签,手搭在他肩上按了按,“别紧张,不疼的。”
“嗯。”沈砚清紧张地把手伸出去,任由护士给他绑上止血带,就开始扎针、抽血。鲜红的血液顺着软管从他体内流出,他只觉得手臂一阵发凉。
看他们抽完血,江知野像是松了口气,提醒了句:“检查结果估计半个小时左右出来,你们在这里等会,不要离开。”
沈砚清朝着他点点头,跟陆骁一起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刚坐下,陆骁就握住他的手,冰冷的触感此刻却给了他一丝安心。
江知野靠在窗台旁,打量着他们:“你们住哪儿?”
沈砚清沉默几秒,说道:“云溪镇的青山村。”
江知野闻言,沉思片刻:“那个地方昨天有人报警说有异虫,调查组还没来得及去清理。我不确定现在是否安全,就你们两个的话……”
“江队长很闲?”陆骁冷声打断他的话。
“那倒没有。”江知野没有被打断的恼怒,耸肩一笑,“有点事想请教你。”
陆骁不耐烦地抬起下巴,示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们在地下停车场发现虫群聚集的地方,留下了两个人的脚印。”江知野一直看着陆骁,不放过任何细微表情,“也就是说,除了你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脚印。”
“是吗?”陆骁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很快又皱起眉,“如果你是想问我有没有看到人?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没有。”
看他回答的那么干脆,江知野顿了顿,继续说:“不止是脚印,停车场的石柱上还有奇怪的爪印,形状像人的手,但是痕迹很深,不可能是人类留下的痕迹。”
沈砚清心猛地一沉,立刻想到了陆骁口中那个被寄生的人。他身体不由地绷紧起来,看向江知野,试探问:“像人的爪印?难道虫子进化到这种程度了?”
“目前没有证据确定是进化的虫子。”江知野的视线转向沈砚清,不经意地笑笑,“你男朋友是唯一一个有可能见过那怪物的人,所以我这不是想请他帮忙回忆回忆,提供一点线索,我们也好尽早解决异虫。”
“让你失望了。”陆骁翘起二郎腿,手臂懒洋洋地搭上沈砚清的肩,镇定自若地说,“当时只顾着跟虫子斗法保命,没注意到你说的脚印和爪印。”
江知野的目光深邃而冷静,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陆骁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冷漠地跟他对视。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检验室的门打开了。一名调查小组的成员从里面探出身来,朝着江知野喊道:“老大,进来一下。”
江知野的目光在陆骁脸上停留片刻,才起身走向检验室。关门前,他回眸深深看了一眼陆骁:“等报告出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陆骁慵懒地靠在座位上,像是一点也不担心检查结果。
等待的时间异常漫长,沈砚清坐在等候区,忐忑地等待结果。
过了许久,检验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江知野拿着一叠检验报告走出来。
王大富第一个站起身冲到江知野面前,焦急地问道:“警官,检查结果怎么样?我没问题吧?”
“没问题,一切正常。”
“太好了!”他当即兴奋地笑开了,又讨好地问,“那个……警官,抽血检查结果准不准啊?万一有什么问题,跟着转移会不会有危险?”
“医生也会跟着转移。如果有什么问题,有专门的医生来处理,不会有危险。”
“那就好那就好……”王大富终于放下心来,叹息着小声嘀咕,“早知道还不如呆这里,干嘛跟你们跑那一趟……”
江知野没有理他,转头看向沈砚清和陆骁两人。
沈砚清见江知野一脸严肃,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站起身,忐忑地问道:“江警官,我和陆骁的检查结果呢?”
江知野沉默片刻:“你和陆骁的检查结果,也没问题。”
沈砚清顿时松了口气,这是不是说明他和陆骁没有被寄生?虽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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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还有一些疑惑,但是至少眼前这一关算是过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谢谢江警官。”
“不用客气。”江知野目光转到陆骁身上,停顿几秒后,再度问道,“陆先生,关于那些脚印和爪印,有没有想起新的细节?”
“没有。”陆骁站起身,走到沈砚清身旁,嘴角扯起一抹弧度,“江队长,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江知野轻哼一声,摆摆手,侧身让开了路:“走吧。”
两人刚走了几步,江知野忽然又叫住沈砚清:“砚清,如果有想起那个梦的任何细节,记得告诉我。我最近都在青岚县。”接着他把地址告诉了沈砚清。
“好。”沈砚清答应下来,和江知野挥了挥手,拉着陆骁就往外走。
这医院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徐阳从检验室里出来,望着沈砚清他们远去的背影,压低声音道:“老大,就这么放过他们?这个叫陆骁的明明很可疑……”
江知野摇摇头:“他们血检正常,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虽然很可疑,但是暂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们是寄生者。”
“但是叶博士说只要是可疑的……”
江知野目光冷了下来:“叶博士无权干涉我们调查组的行动。况且,他们目前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甚至陆骁还在地下停车场还救了我们。”
徐阳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不甘心地说道:“是,老大。”
江知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暂时让他们走了,但是后续还是要留心这两人。”
急救室内的李阿婆已经脱离危险,赵玉梅打算留下来照顾李阿婆,之后会跟着调查小组转移。
沈砚清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三人和赵玉梅、李阿婆两人告别之后,踏上了回家路程。
太阳刚刚落山,天色还未暗。往日喧嚣的街道,此刻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马路上随处可见散落的物品、鞋子,散发着臭味的粘液。烧焦的车辆残骸散落在道路中央,一旁倒伏着来不及逃跑的遇难者,死状凄惨。
虫群不止袭击了医院,还袭击了周边的商业街。不少商铺的橱窗玻璃被彻底敲碎,碎片溅落一地。
望着车外的惨状,沈砚清涌起一阵寒意。刚才围堵医院的虫子,并没有消失,而是躲在某个角落。也许下一秒,它们又会出来肆虐……
这一次他们侥幸逃过一劫,那下一次呢?异虫调查小队,警察……他们真的能消灭光这些虫子吗?沈砚清第一次对未来有些迷茫与恐惧。
陆骁侧目看去,残阳淌过沈砚清的脸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温柔地安慰道:“不要想太多。累的话,闭上眼睡一会儿。”
沈砚清点了点头,刚闭上眼,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陆骁见沈砚清睡得昏昏沉沉,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安静片刻,他低下头,在他发顶上轻轻落下一吻。
苏逸飞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惊地差点一脚油门飞出去。
陆骁赶忙搂紧怀里的人,一手撑在后座椅背上稳住身体,皱眉看向驾驶座:“会不会开车?”
“对不起……”苏逸飞忙踩刹车,车速重新平稳下来后,他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窥视,却对上陆骁冷冽的眼神,他慌乱地移开视线。
陆骁轻轻拨弄着沈砚清额头的碎发,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勾起唇角将头发绕在指尖把玩着。
苏逸飞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他们不是普通同学吗?这不才过了一晚上吗?怎么……怎么就亲上了?偷亲?趁着砚哥睡着耍流氓?
15. 第 15 章
青山村离中心医院并不远,但是虫潮过后,道路一片狼藉,车辆行驶异常缓慢,有的道路甚至无法通行,需要绕行。当轮胎碾过一片金属残骸时,车身剧烈颠簸了一下。
沈砚清倏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靠在陆骁怀里。他慌忙坐直身体,动作太急,耳边传来一阵闷哼。
他转头看去,却见陆骁靠在座椅上看他,唇角带着一丝笑意:“睡醒了?”
沈砚清尴尬地点点头:“你伤没事吧?我刚才是不是压到你了?”
“没事,一点小磕碰而已。”陆骁眼底的笑意渐浓,“我是不介意你抱着我再睡一会。”
沈砚清脸一热,恼羞地瞪过去:“谁要抱着你睡!”
陆骁低低笑了一声,不再逗他,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他。
前排的苏逸飞听得真切,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死死盯着前方的路,陆骁这个臭流氓,分明是在调戏砚哥!
夜色渐浓,夕阳的余晖早已彻底沉入群山之下,沈砚清他们才终于到家。由于停电,整个村子陷入了黑暗中,没有任何的光亮。
苏逸飞将车停稳后,并没有立即熄火,而是将车前面两个大灯打开作为照明用。他转过头看向沈砚清:“砚哥,房门钥匙给我,我去拿个应急灯出来。”
沈砚清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递过去:“应急灯在厨房左……”
“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我知道的。”苏逸飞笑着接过钥匙,挑衅地瞥了陆骁一眼,才开门下车。
陆骁连眼皮都懒得朝苏逸飞方向抬一下,他推开车门,侧身让出空间:“阿清,我扶你下来。”
沈砚清穿着假肢闷了一天,右腿早已疼痛不堪,犹豫片刻,还是撑着陆骁的手下了车。
夜色中的小院凉风拂过,带走白日的燥热。沈砚清抬头便看到令人心悸的夜空,由于整个小镇都停电了,没有光污染,群星闪烁,银河如同一条熠熠生辉的瀑布,清晰得有些不真实。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如果没有虫子的话,搬把椅子躺在院子里吹凉风,那该多惬意啊。
忽然,身侧的陆骁身体紧绷起来,目光冰冷地射向隔壁的院子。沈砚清看到陆骁戒备的样子,也跟着紧张起来,他顺着陆骁的视线看去——
昏暗的窗户口,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趴在那里,透过防盗窗看他们。
沈砚清看清楚那张脸后,松了口气,拉拉陆骁的胳膊,低声道:“是小洛,隔壁徐阿姨的儿子。”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们之前听到的钢琴声,就是他弹的。”
陆骁的目光在男孩身上停留许久,才淡淡地移开视线。
沈砚清走到隔开两家院子的矮墙边,温声道:“小洛,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妈妈呢?”
小洛见到沈砚清,眼眶倏地红了起来,他紧紧抿着嘴唇,只是身体有些发抖。
沈砚清忙问:“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小洛的声音带着哽咽,“就是我妈妈发烧了。
听到只是发烧,沈砚清稍稍舒了一口气:“温度高吗?家里有退烧药吗?”
“没有。”小洛的声音低了下去。
这时,苏逸飞正好拿着应急灯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连忙道:“砚哥,我去给他拿点退烧药。”说着将应急灯塞到沈砚清手里,又转身回房间。
沈砚清借应急灯的光线,看到男孩眼角挂着泪,又温声安慰了几句,但是小洛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眼神慌乱,时不时往自己漆黑的屋内瞟。
沈砚清见他这般模样,叹了口气,只觉得他年纪小,现在外面这种情况,妈妈又突然生病,吓坏了。
然而,一旁的陆骁却眯起眼睛,打量起男孩身后黑漆漆的房间。虽然有应急灯的光,但是也只勉强照亮窗台附近,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苏逸飞很快拿药出来。他绕过院墙,走到窗台边,将药片从防盗窗的缝隙里塞进去。
小洛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伸手接过,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苏逸飞咧嘴一笑:“客气啥!你妈病得严重吗?要不我进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小洛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用力摇头:“不……不用了!”
苏逸飞被小洛剧烈的反应弄得一怔,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像坏人?
这时,屋子传来女人沙哑模糊的声音:“小洛,给我倒杯水。”
小洛身体一颤,对苏逸飞说道:“我去给我妈妈倒水。”他说着用力关上窗户,消失黑暗之中。
苏逸飞愣了好一会,才摸摸鼻子和沈砚清他们一起回了隔壁房子。
经过一天的折腾,沈砚清早就疲惫不堪。他进屋之后,径直走回自己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屋内唯一的窗户依然被衣柜严严实实地挡住,没有一丝亮光透进来。他摸出手机想要照亮一下房间,却发现手机没电早已关机。他将手机塞回口袋,摸索着坐到床边。
沈砚清解开假肢的固定带,只是轻微的碰触,残肢末端就传来一阵刺痛。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大概又肿了吧。假肢毕竟不是原装的肢体,只要穿戴时间一长,肿胀和疼痛总会伴随而来。
他咬咬牙,将假肢脱下,里面包裹残肢的袜套早已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他按了一下假肢膝关节处的接口,那里毫无反应,最后的电量大概也在白天耗尽了。
沈砚清心下一沉,假肢没有电,他就没有办法灵活地走路。万一半夜有虫子来,他大概只能坐以待毙。
空荡荡的小腿传来熟悉的疼痛,沈砚清用手指按按肿胀的残端,试图缓解腿部的刺痛。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道亮光刺了进来。
沈砚清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蹙眉向门口逆光的身影望去。过了几秒,他才看清来人。
陆骁提着应急灯,靠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视线却落在沈砚清的腿上。
沈砚清身体一僵,将残肢往暗处缩了缩,冷着脸说:“下次进来之前,记得敲门。”
陆骁像是没有听到沈砚清的话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残肢。白色的灯光下,上面的旧伤疤像蜈蚣一样扭曲蜿蜒,末端的皮肤有些红肿。
沈砚清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这种审视的目光让他觉得难堪:“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出去!”
陆骁看着他眼中的防备,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将应急灯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转身离开房间。走之前,还关上房门。
沈砚清盯着紧闭的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麻。他自嘲地扯扯嘴角,果然是觉得恶心吧?
然而,没过几分钟,门外又响起脚步声。
陆骁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手臂上搭着一块毛巾,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小袋即将融化的冰块。
在沈砚清错愕的目光中,陆骁径直走到床边,将脸盆放在地上。他浸湿拧干毛巾后,自然地俯下身子,轻轻擦拭起沈砚清裸露的残肢。
这样的近距离的碰触让沈砚清身体一颤,下意识想把腿藏起来。
“别动。”陆骁的手掌按在沈砚清微颤的膝盖上,淡淡地解释,“冰敷能消肿。”他低头,小心地擦拭,脸上没有嫌恶,也没有怜悯,仿佛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望着陆骁平静的眼神,沈砚清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松懈下来。
陆骁擦拭完后,又将冰块裹在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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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里,覆盖到灼热红肿位置。
“嘶——”突如其来的冰冷让沈砚清倒吸一口凉气,但是也瞬间缓解腿上的不适。
“谢……谢谢。”沈砚清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干巴巴地问道,“这冰块哪来的?不是早就停电了吗?”
陆骁笑笑,淡声道:“冰箱冷冻层还剩最后一点冰块,再不用就化掉了。”
“那冰箱里其他食物也要化了吧?”沈砚清想到冰箱里的那堆冷冻食品,有些心疼。经过医院这一遭,他心里也清楚,短时间内虫子恐怕没那么容易被消灭光,物资只会越来越紧张。
“嗯,苏逸飞在处理那堆东西。”
两人聊了一会,毛巾里的冰块彻底融化了。陆骁拧干毛巾,帮沈砚清把腿擦干,结束了冰敷。
沈砚清拄着拐杖,跟陆骁来到客厅。
苏逸飞端着泡面从厨房出来,正好撞见沈砚清和陆骁一前一后从卧室出来。他张了张嘴,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最后只是抿了抿唇,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将面放在餐桌上:“砚哥,面好了。”
沈砚清应了一声,和陆骁在餐桌边坐下。光线很暗,冷白的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拿叉子拨开面条,在里面发现不少配菜,香肠、虾干,甚至还有一个贻贝干。
“怎么还有这个?”
苏逸飞笑了笑:“刚才收拾冰箱的时候,在冷冻层发现不少海鲜干货,就放了一些到泡面里。”
沈砚清叉起那颗贻贝干送入口中,熟悉的鲜味在舌尖蔓延。这些海鲜是江秋云去年从舟岛快递过来的,他当初嫌麻烦就丢在冰箱里了。现在反而成了难得的美味。
“这是江阿姨寄过来的吧?”陆骁忽然说道。
沈砚清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陆骁用叉子拨弄着碗里的虾干,嘴角勾起笑意:“读高中的时候,你经常会带这些来学校。”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沈砚清:“当时,你总会硬塞我一些。还记得吗?”
沈砚清对于高中的记忆很模糊,现在听到陆骁这么说,脑海里忽然浮现几个男生在宿舍里剥虾干的画面。
他盯着陆骁看了几秒后,垂下眼眸,淡淡地说道:“不记得了。”
苏逸飞咬着叉子,目光在两人间来回转动,心中涌起一股被隔绝在外的失落感。他吸溜了一大口面条,发出响亮的声响,生硬地插话:“砚哥!我听医院的人说,县里的燃气今早就断了,幸亏你这里用的是灌装燃气,要不然连泡方便的热水都没有。”
沈砚清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望着漆黑的窗外,叹了口气:“要是虫子一直不退,这一罐燃气也用不了多久。”
空气一阵静谧,三人各怀心事,沉默地吃着泡面。
忽然,一阵流畅舒缓的钢琴声响了起来,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啧——”苏逸飞摇摇头,满脸不可置信,“这徐阿姨心也太大了吧?自己还发着烧,居然还有心思逼儿子弹琴?”
沈砚清也觉得奇怪:“也许……徐阿姨烧退了?”
苏逸飞挠挠头:“不过,这琴声昨天磕磕绊绊的,今天能弹着这么顺畅了,简直像换了个人。”
陆骁握着叉子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目光沉静地投向墙壁,眉头微蹙,像是在分辨着什么。
沈砚清注意到陆骁神情变化,正想开口,耳边却听到一道模糊又熟悉的虫鸣声,混杂在钢琴声里。
是……虫鸣吗?
他动作一滞,屏住呼吸想要再确认,但是仔细听了一会,除了悦耳的钢琴声,再无其他。
沈砚清垂下眼眸,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是错觉吧?血检报告都是正常的,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
16. 第 16 章
钢琴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在高潮部分就戛然而止了。
沈砚清恍惚片刻,才拿起叉子,继续吃着桌上的泡面。吃完之后,他先去卫生间洗漱了。
等沈砚清从卫生间出来,客厅的布局变了。那张厚重的布艺沙发被挪到了他房门口。而陆骁正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沈砚清愣了几秒:“这是干什么?”沙发原本就贴着他卧室的墙,只是离门还有些距离,现在这么一挪,几乎紧挨着门框。
陆骁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沈砚清细白的脖颈,上面还缀着几滴未干的水珠。他慢条斯理地说:“这里离门更近一点。我睡得安心。”
沈砚清有些无语:“那你怎么不干脆睡到里面去?”
陆骁的目光下移,沈砚清刚洗完澡,宽松的睡衣领口下,一片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他眸色一暗,喉结滚动:“里面?”
他重复着这个词,嗓音低沉暗哑:“我倒确实想进去。不过……不是睡沙发。”
这话里的暗示的太过明显,沈砚清心头一跳,脸瞬间烧了起来,按陆骁他肩上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
“你在胡说什么!”
看他这反应,陆骁低低地笑了起来,移开视线:“不跟你闹了,快去睡吧。”
沈砚清在原地僵了几秒,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能抿了抿唇,转身进屋,“砰”地一声将房门甩上。
隔着门板,外面传来一句清晰的“晚安”。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沈砚清急促的心跳渐渐平复。原本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下来。夜晚对于虫子的恐惧,竟然也淡了几分。
这一觉,他睡得异常安稳,没有听到任何虫鸣声,甚至连梦都没有。再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一缕阳光穿过衣柜和窗户的缝隙投进来。
沈砚清撑着拐杖来到客厅,正好遇见苏逸飞抱着一个塑料桶急匆匆地从二楼下来。
“这是怎么了?”
“砚哥,你醒了。”苏逸飞的脚步没停,侧身往厨房走,边走边说,“快断水了,正抢着接水呢!”
沈砚清跟着走进厨房。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台面、甚至地上,都摆满了各式容器——水桶、脸盆,连烧水壶里都接满了水。
而厨房唯一一个水龙头,正艰难地滴着水。看这情况,马上就要停水了。
沈砚清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没有水,连基本的生存都会出问题。
而且……
这么闷热的天气,不能洗澡,厕所也没法冲……沈砚清想象那个画面,都觉得恶心。
苏逸飞听到沈砚清担心的事情,笑道:“砚哥,冲马桶的水还是有的。”他指了指厨房窗户外,“那大伯家里不是有口井吗?我去跟他们提几桶水就是了。”
沈砚清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伯正提着一个水桶站在自家大门口,神色警惕地四下张望。
一看到那老伯,沈砚清的神情就变得很微妙:“恐怕有点难度……”
“为啥?”苏逸飞不解。
沈砚清叹了口气,讲起了一段糟心的往事。
这老伯姓丁。沈砚清租的房子正好在丁老伯家前面。
当初他刚租下这个房子时,想着和四邻搞好关系,就把江秋云让他带来的舟岛特产,一户送了一份。丁老伯夫妻俩收到后,倒是非常客气,好好谢了他一番。
谁知搬进来没多久,就下了一场大暴雨。
沈砚清租的这套房子,后院有一个下水口,是这片区域排水的主要入口。由于短时间降雨量实在太大,下水道不堪重负,积水便从这个下水口倒灌出来。
幸运的是,当初房东特意加高过门槛,积水没有灌进屋内。但是丁老伯家就没那么走运了,他家院子地势低,积水倒灌进院子,把他放在门口的一小袋谷子给泡了。
雨停后,丁老伯竟然上门来理论,说他家被水淹了这事要沈砚清负责,让他赔这一袋谷子的钱。
沈砚清只觉得荒谬。他刚搬进来几天,连后院有下水口都不清楚。况且那天的雨实在太大,整个青岚镇几乎都淹了,这完全是天灾,更怪不到他头上。
丁老伯两眼一瞪,把自家老婆叫出来,两人叉着腰围着沈砚清开始叫嚷起来。沈砚清试着和他们讲道理,但是他们俩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一口咬死就是沈砚清搬进来导致管道堵塞的。
沈砚清生平头一遭遇到这种事,简直要气笑了。最后,在村委的“调节”下,沈砚清赔了两百块才算结束。
苏逸飞听得目瞪口呆:“砚哥,你干吗赔钱!明明不关你的事情。”
沈砚清苦笑地摇摇头:“当时我刚搬进来,人生地熟,而且腿脚不便,只想着息事宁人。”
苏逸飞听到火冒三丈:“他们就是欺负你好说话。你应该叫我过来的。”
沈砚清看着苏逸飞义愤填膺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那时候你还没来博物馆上班。况且我白天上班,晚上就窝在家里,想着井水不犯河水,那两百块就当破财消灾,买个清净。”
窗外,丁老伯观望了一阵,大概是觉得安全了,才弓着背,开始给自家门口的小花坛浇水。那花坛的面积不大,却被他打理得郁郁葱葱。不过,里面没有花,种的全是蔬菜,什么小葱、豌豆、青菜……应有尽有。
浇完水,他又熟练地拔了两棵青菜,摘了一把豌豆。刚直起腰,浑浊的眼睛就撞上沈砚清和苏逸飞探究的目光。
丁老伯脸色一变,立刻抄起靠着墙边的几块破木板,手忙脚乱地将那小菜圃挡了又挡,最后还不忘警告似地瞪了沈砚清他们一眼,最后才拎着菜快步回了屋,“砰” 一声关上了门。
苏逸飞被这一连串动作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砚哥……他这是怕我们偷他的菜?!”
沈砚清望着那几块欲盖弥彰的木板,苦笑道:“是啊。他之前还怀疑我偷拔他的葱。”
苏逸飞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无语。
“算了,不管那老伯了。”沈砚清收回视线,目光扫过地上这些盛水的瓶瓶罐罐,沉吟道:“我们省着点用,这些水撑个三五天应该没问题。这几天里,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他停顿了几秒,抬头四处张望:“陆骁呢?”他们在厨房聊了这么久,居然一直没见到陆骁的身影。
“他一大早就去屋顶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时,水龙头里的水彻底断了。两人在厨房一番忙碌,将盛水的容器摆放好后,陆骁才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
他走到厨房门口,目光扫过储水容器,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水都接满了?辛苦了。”
苏逸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可真会掐点。我和砚哥都忙完了,你才下来。”
沈砚清却觉得陆骁的神情有些古怪,他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半步,试探道:“楼顶上是发现了什么吗?”
陆骁见沈砚清紧张,笑了下:“放心,楼上没有虫子。我只是想看看附近的状况。不过,”他顿了一下,说道,“县南有处地方着火了,看方向是中心医院。”
苏逸飞惊道:“医院着火了?!”
沈砚清心里一紧,昨天他们才从医院离开,今天就着火了,这也太巧了。他抬起头,向陆骁递去一个眼神,嗓音有些发干:“是‘那个’虫子干的吗?”
陆骁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了颔首。沈砚清的脸色倏地发白,是寄生者……
苏逸飞现在满脑子都是医院着火这件事,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互动。
此刻他既庆幸昨天没有留在医院,又忍不住担心起医院里的人。他抓住沈砚清的胳膊:“砚哥,你说李阿婆他们会不会遇到危险?江知野……他们不会出事吧?虫子为什么还会放火……”
沈砚清苦笑一声,拍拍苏逸飞的手背。无论是李阿婆、江知野,还是那个神秘的寄生者,他都无能为力。他疲惫地说道:“我们还是先想想停水怎么办吧……”
-
自从停水之后,沈砚清他们的生活彻底变了样,用水变得极为节约,连洗澡都成奢侈。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用少量的水进行简单擦洗,用过的水还得存起来冲马桶。
如此过了四天,储存的水终于见底了。
这几天里,虽然没有虫子再来撞门,但是屋外时不时传来轻微的虫鸣声。起初,有胆大的村民,冒险想要出去打水,结果不是再也没能回来,就是被人发现倒在半路,身体被虫子撕扯得不成样子。
苏逸飞原本还想去远些的河边打水,到底还是怕了。谁也不知道这些可怖的虫子正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
他能做的,只有一遍遍加固门窗。
至于陆骁,他的伤还没好利索,这几天都在家里静养。奇怪的是,对于眼下缺水的困境,他总是一副慵懒的模样,丝毫不见担心。
这几天,左邻右舍不止一个人来敲他们门,想讨要一点水或食物。沈砚清他们自己的存货本就不多,自然也无法分给他们。
而隔壁的小洛自从那天拿了退烧药后,就再没有见到过。只有时不时传来的钢琴声,证明他们应该安好。
这一天,苏逸飞靠在厨房的窗户口,见丁老伯又提着一桶水出来。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转过头对着沈砚清说道:“砚哥,要不然我去问问?或许他肯卖点水呢?”
沈砚清叹了口气:“你想试,就试试吧。”话虽如此,他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
苏逸飞仔细观望了一阵,确认安全后,快步穿过弄堂,冲到丁老伯面前。老头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得一哆嗦,待看清是苏逸飞后,面色一沉,立刻挺直腰板,恢复了那副倨傲的态度。
“买水?”丁老伯一听来意,浑浊的眼神充满警惕,立刻把水桶藏在身后,目光在苏逸飞和屋里的沈砚清身上,来回扫视。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借着由头来踩点的!回去告诉那个瘸子,别打我井的主意。”
苏逸飞一股火气直往上冲,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客气地说道:“丁伯伯,您误会了。我们就是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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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想跟您买一桶井水应应急,真没有其他意思。您可以出价。”
“出价?”丁老伯眼珠提溜一转,伸出一根手指,不紧不慢地说,“行啊,一袋大米换一桶水。”
“一袋米?!”苏逸飞惊得脱口而出,“这……这也太贵了!我们也没这么多米啊。”
老头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得意的哼笑道:“我可都瞧见了,你们家厨房米袋子里,少说还有一袋半的量,我又没让你们全给我,已经很讲情面了。”
敢情这老头一直盯着他们家厨房啊。
苏逸飞还想再讨价还价,丁老伯却板起脸:“现在是一袋米的价格,你不要,明天再买就不是这个价了。”
苏逸飞气得胸口发堵,知道再多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他气冲冲地转头回屋,用力地甩上门。
“太可恶了!一桶不知道干不干净的井水,竟然敢要一袋米!他怎么不去抢?”
这个结果在沈砚清的预料之中,他正想宽慰几句,一直沉默坐在沙发上的陆骁忽然嗤笑一声。
苏逸飞正在气头上,立刻瞪过去:“陆骁,你在那笑什么?”
“没什么。那种井水就算换过来,也只能冲厕所。”陆骁站起身,扯了扯身上那件紧绷的旧衣服,目光落在沈砚清微蹙的眉间,声音不自觉地放缓,“阿清,等会我出去一趟,带些能喝的水回来。”
“但是,你的伤……”
陆骁微微一笑:“伤已经好了。”
沈砚清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陆骁的腹部。单薄的布料清晰地勾勒出陆骁腹部紧实的肌肉。原本缠绕的绷带,已经不见踪迹。
他想起那天缝合时见到的伤口,血肉外翻,深可见骨。这才短短几天,一般人能恢复这么快吗?
沈砚清心底闪过一丝不安,他抿了下嘴唇,强压下心头的疑虑,冷静地问道:“那你打算去哪里找饮用水?”
“上次从医院回来,路上看到过几个小超市。”陆骁对于这片区域并不熟,描述起来有些模糊。
沈砚清闻言,回屋拿来一张纸和铅笔,在上面画起了地图。他的记忆非常好,画的地图将整个云溪镇上的超市、水站,甚至两家户外运动商品店都一一标注出来了。
“你看到的是这几家超市吗?”沈砚清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上几个位置。
陆骁扫了一眼地图:“嗯,是这几家。”
“这两家超市不用考虑了。”沈砚清在旁边加上备注,“它就在居民区旁边,断水四天了,恐怕连货架都被搬空了。”
“这家叫安泉的水站,位置比较偏,估计会有不少桶装水。它的后院就是仓库,可以去看看。”
“还有这家……”沈砚清又标注了几家店铺,最后笔尖在另一条街上的店铺停顿了几秒,犹豫道,“如果路过这家户外用品店,方便的话……进去看看太阳能充电设备。”
“好。”
沈砚清把周围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还在地图上标注了可以重点关注的店铺。他抬起头,却发现陆骁并没有看地图,那双深邃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沈砚清一怔:“我哪里讲得不清楚吗?”
陆骁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很清楚。只是你刚才的样子,让我想起高三的时候。那时,你也是这样,给我划考试重点。”
沈砚清握着笔的手一紧,沉默几秒后,低声道:“我失忆了,不记得了。”
陆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拿起地图准备往屋外走。
“等等。”沈砚清忽然又叫住他。
陆骁停下脚步,回身看他:“怎么了?”
“让逸飞跟你一起去吧。”
这个提议让苏逸飞立刻跳起来:“不行!砚哥,你一个人留家里太危险了,我要留下来陪你。”
陆骁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显然是不赞同沈砚清的建议。
沈砚清看着陆骁,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一个人就可以单挑虫子。但是你的伤刚好,对周围的路况更是陌生。如果真遇到麻烦想要撤离,不一定找得到路。”
他说着又将目光投向苏逸飞,“逸飞对这附近很熟悉,能帮你指最近的路。而且搬水是体力活,多一个人,效率会高很多,也能早点回来。”
苏逸飞还有些犹豫,他实在不放心沈砚清一个人在家里。
沈砚清朝他安抚地笑了笑:“逸飞,家里的门窗你已经加固这么多次了,在这里很安全的。别担心我,你们早去早回。”
“好吧,砚哥,那你在家里小心点。”
沈砚清又转头和陆骁对视,沉默许久,陆骁终于点头答应:“在我们回来之前,不准开门。”
“知道了。”沈砚清应道。
陆骁和苏逸飞离开屋子,开车出发。
引擎的轰鸣声由近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中。房间变得异常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沈砚清坐在沙发上,出神地看着窗外,忽然一阵奇怪的钢琴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17. 第 17 章
这几天,隔壁经常会传来钢琴声,沈砚清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今天的琴声格外杂乱,完全没有前几天小洛弹奏时的流畅。这甚至不算是弹奏,更像是双手在琴键上胡乱发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沈砚清摇摇头,被虫子困了这些天,连小孩都受不了了。
“嘶——嘶嘶——”
忽然,一阵熟悉又尖锐的虫鸣声在沈砚清脑海中响起。
他的身体猛地僵住,又来了……
最近几天,这声音时不时会在他耳边响起。他仔细观察过陆骁和苏逸飞,他们俩对此毫无反应,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虫鸣声。
这和三年前太像了,也是时不时响起的噪音。不同的是,那时还额外夹杂着模糊的人声,当时几乎要把他逼疯了。后来靠着林医生给他开的药,才勉强把那种声音压下去。
那现在呢?自己是又出现的幻听了吗?还是……被寄生了?
想到这种可能,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开来。虽然江知野带他们抽血检查过,但是那份报告真的准确吗?
他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无论是被虫子寄生,还是幻听脑子出现问题,对他来说都不是个好结果。
耳边的嘶吼声越来越清晰。他闭上眼,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根据之前的经验,这种声音一般过几分钟就会消失,只要忍一忍就好了。
然而,这一次,虫子的嘶吼声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尖锐,仿佛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击着,试图凿开他的大脑。
沈砚清紧紧咬着下唇,用力按着太阳穴,想要减轻虫鸣声。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他难受地蜷缩在沙发上,止不住地颤抖。
虫鸣声越来越高,带着一种迫切,好像要和他说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砚清的视线开始模糊,客厅的墙壁和家具变得扭曲、消融。
周围的空间变了,他好像坠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间昏暗的房间,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地上、墙壁上溅满了粘稠腥臭的液体,连被子上都沾上了污渍。
他低下头,“看见”一对覆盖着坚硬甲壳的前肢,正在疯狂地敲打着钢琴的琴键。
虫子……在弹钢琴?
沈砚清心头一跳,惊恐地盯着这对硕大无比的前肢挥舞着、弹奏着。虫子的每一下敲击,都会发出一连串杂乱的声音,就像是小洛刚才弹奏的音乐。
小洛弹奏的音乐?!
沈砚清还来不及细想,一股深入骨髓的绝望与痛苦向他袭来。这样的情绪陌生而汹涌,几乎让他窒息。
紧接着,一股干涩烧灼感从喉咙底传来,好渴,好想喝水,想喝很多水。
可他明明刚喝过水……
这一连串古怪的感受,让沈砚清想到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这或许不是幻觉,他被寄生了,正在感受某只虫子情绪。
想到这种可能,沈砚清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身体忍不住颤抖。
“小兔崽子,敢偷老子的水!”
尖锐熟悉的骂声突兀地响起,沈砚清猛地惊醒,睁开双眼,撑着沙发扶手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底却仍然留着那股火烧火燎的干渴感。
“我……我没有!我就是……就是舀一点……”
小洛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
沈砚清回过神来,抓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终于把梦中恐慌的情绪压下去。他撑起身体,强忍着不适拄着拐杖来到厨房。
窗外,丁老伯正死死攥着小洛细瘦的手腕,另一只手高高扬着一只破旧的水瓢,眼看就要照着孩子的脸打过去。
“丁伯伯!”沈砚清连忙大声喝道,“有话好好说,对个孩子动手算什么?”
丁老伯动作一僵,往这边看过来,看到是沈砚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死瘸子,少管闲事!这小子偷水,我教训教训他怎么了?”
沈砚清没有理会丁老伯的尖酸刻薄,目光落在小洛身上。才几天不见,小男孩原本圆润的脸颊瘦削下去,嘴唇发干,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透着惊恐和不安,手上却死死拽着一瓶有些浑浊的水。
为什么只有小洛一个人,徐阿姨呢?沈砚清脑海里又闪过刚才幻觉里的屋子,弹钢琴的怪物……附近只有小洛家经常传出钢琴声。
会不会……是他家?
沈砚清心底升起一丝寒意,他看着小洛脏兮兮的小脸蛋,又觉得不可能。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丁老伯,冷声提醒道:“这么大吵大闹,你不怕把虫子引来吗?”
丁老伯像被掐住了脖子,脸色由红转青,紧张地四下张望,用力将小洛摔在地上:“算你小子走运,下次别让我抓到!”
回屋前,丁老伯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沈砚清一眼。
小洛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将掉落在地上装着井水的瓶子捡起来抱紧,往自己家里走。
“小洛。”
沈砚清叫住他。
小洛抱着瓶子脚步一顿,似乎犹豫了片刻,才回过头看他。
沈砚清看着他:“你妈妈怎么样了?”
听到“妈妈”两个字,小洛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磕磕巴巴地回答:“我……我妈妈……我妈妈还在生病,我想给她打点水喝。”
沈砚清看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脏水瓶,无奈地说:“这井水不太干净,先别喝,等逸飞他们回来,给你送点干净的水。”
小洛眼睛亮起来,对着他鞠了个躬,随后飞快地回了自己家。
沈砚清站在原地,盯着小洛的家门口,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钢琴……怪异的虫子……
会不会就在隔壁?
沈砚清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或者被噩梦影响了。如果隔壁真的有虫子,小洛一个小孩,早就被吃掉了。
他刚回到客厅坐下,拿了一本书消磨时间。直到屋子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他才放下书,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
“砚哥!”
沈砚清放下书,起身打开大门。
苏逸飞高兴地从车上跳下来,“我们这次找到不少东西,除了水和食物,还有一些应急设备,撑两三个星期不成问题。”
“太好了。”沈砚清忍不住笑起来,物资危机暂时解除了。
这时,副驾驶车门打开,沈砚清目光转到那边,看到陆骁从车上下来。他身上换了一套不知道找来的衣服,一件纯黑的短袖,搭配一条军绿色的工装裤,衬得整个人越发挺拔利落。
陆骁看着他,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沈砚清顿了顿,抬头对他笑了一下:“辛苦你们了。”
陆骁手抄在兜里,不置可否地笑笑。沈砚清又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怎么换衣服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碰到虫子了。”陆骁背倚着墙,侧头看他,语气轻描淡写,“你给我的衣服沾上了粘液,就换了一套。”
“那你们没受伤吧?”沈砚清忙问。
陆骁挑眉:“你看我像有事吗?”
苏逸飞在车尾探出个脑袋:“有陆骁在,我们怎么可能会有危险。”他说完这话,飞速瞥了一眼陆骁,眼底带着一丝忌惮。
沈砚清没看到,松了口气,杵着拐杖走到车边,看到车厢里堆满了东西,正想帮忙搬点小东西。陆骁走到他身后,在他肩上轻拍:“回去等着吧,这里用不着你。”
沈砚清也不逞强,回屋子里坐着,等他们把东西一箱箱搬进来,再进行清点。
桶装矿泉水、大米、泡面,还有肉罐头和水果罐头,甚至连食用油和调味料都有。除了食物,还有医用酒精、药品和一些五金店淘回来防身用品和工具。
清点完东西,沈砚清有些失落,他想要的东西似乎没有。
苏逸飞灌了一瓶水,累得瘫在沙发上:“好饿,今天出去一趟,体力都消耗光了。”
陆骁去厨房洗了个手,出来就看到沈砚清对着一箱新鲜食材发呆,问:“阿清,你饿不饿?”
沈砚清抬头看他,压下心底的失落感,摸摸肚子,“有点。”
“等着。”陆骁言简意赅,抱起那箱食材往厨房走。
这箱东西也算是他们这次出行的意外之喜。
苏逸飞瞬间坐直了,指指厨房里背对着他们忙碌的陆骁,转头问沈砚清:“砚哥,陆骁……会烧菜吗?他不会把厨房给点着吧?”
沈砚清脱口而出:“他会烧的。”说完自己都愣住了,他潜意识里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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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骁会做菜,似乎还不错?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乱,其实对于陆骁说的过去,他隐隐觉得应该是真的。
“真的假的……”苏逸飞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沈砚清没回答,沉默几秒,转移话题:“你们今天出去还碰到什么事吗?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苏逸飞闻言,脑袋耷拉下去,整个人变得恹恹的。
“几乎没有活人,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他们好像是被虫子吃空了,肢体残缺不全,有的上面甚至爬满了蛆虫。”
当时,他看到满地死状恐怖的尸体,当场就吐了。陆骁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尸体,面无表情地抬脚跨过去,脸上没有一丝普通人该有怜悯或者害怕,冷漠得骇人。
想起陆骁当时的表情,苏逸飞心底涌起一丝莫名的惧意,他压低声音跟沈砚清描述,脸色有些难看:“砚哥,我说不上来……但是他那个样子,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沈砚清目光复杂地看向厨房。他知道陆骁透着古怪,只是下意识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他声音干涩地说道:“别多想,陆骁只是看起来冷淡而已。”
苏逸飞挠挠头,知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了,我们来的路上还遇到了异虫调查小组的人。”
沈砚清一愣:“江知野?”
“江组长不在,是他两个手下。我问了他们前几天医院着火的事情,听说他们早有准备,没有什么伤亡。”
沈砚清倒是舒了一口气,那李阿婆他们应该也安然无恙。
“不过,那两个人好像在搜查什么东西,还问我们有没有看到一种长得像人的虫子。”
寄生者!
沈砚清刚放下的心又揪起来,江知野果然还在追查寄生者的事。他们查得怎么样了,有找到什么线索吗?自己能听到虫鸣,还能古怪的幻觉,到底和寄生有没有关系?
沈砚清眉头紧锁,指尖按揉太阳穴,这一桩桩事情,让他头又开始疼起来。
这时,陆骁端了一盘菜出来,见沈砚清难受的样子,目光沉了沉,低声道:“头疼?”
沈砚清按揉的动作一顿,嘴角勉强牵动了一下:“嗯,可能昨天没睡好。”他垂下眼眸,避开了陆骁的视线,“你做好菜了?”
“嗯,差不多了,过来吃饭吧。”
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笋丁炒腊肉、青椒炒蛋,蒜蓉青菜、海鲜冬瓜汤,浓郁的香味勾得人食欲大开。
苏逸飞一屁股坐下,夹了一筷子腊肉塞进嘴巴里,前一秒对陆骁的警惕瞬间抛之脑后了。他忍不住夸赞道:“陆骁,你也太厉害了!”
就连心事重重的沈砚清,在尝到久违的家常炒菜后,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陆骁看沈砚清食欲不错,嘴角微扬,给他盛了一碗汤:“尝尝这个,用江阿姨寄来的干贝熬的。”
沈砚清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冬瓜的清爽混着干贝的浓香,是熟悉的味道。
“陆骁,你居然真的会做菜,还做得这么好吃。”苏逸飞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地开玩笑,“我刚刚还跟砚哥说,怕你把厨房炸了呢。”
沈砚清闻言,也好奇地抬头看他。
陆骁看了一眼沈砚清,淡声道:“高中的时候,家里就我一个人,不会做菜,大概要饿死了。”
沈砚清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想起来之前那个梦境。梦里两人因为早恋被叫家长,陆骁挡在他面前,和他父亲剑拔弩张,甚至到最后大打出手。
他沉默了几秒,问道:“那你爸……”
“你还记得他?”陆骁自嘲地扯了下嘴角,“他不管我,我也不用他管。”
沈砚清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记得他爸,只不过是在梦里,但是他又不能直接和陆骁说那场梦。
陆骁见沈砚清不说话,挑了挑眉:“你以前吃过我做的饭,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陆骁轻哼一声:“你记得我爸,不记得我给你做过饭,也不记得我们早……”
“你别说了。”沈砚清忙打断他,飞快看了一眼苏逸飞。
苏逸飞总觉得两人气氛有点奇怪,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陆骁看沈砚清埋头扒饭,嗤笑一声,不再为难他。
18. 第 18 章
苏逸飞听完点头:“哦,行,那我给他送点水和吃的过去吧。一小孩,妈妈又病着,怪不容易的。”他说着就要去客厅搬矿泉水。
“等等!”沈砚清连忙叫住苏逸飞。
苏逸飞回头:“还有什么?”
沈砚清想起那个诡异的幻觉,心里依旧有些不安,斟酌几秒,转头询问陆骁,“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陆骁抬眼,目光在沈砚清脸上停顿了两秒:“好。”
苏逸飞扛着水桶,沈砚清和陆骁跟在他身后,三人往隔壁家走去。
刚到邻居家院子,陆骁的脚步一顿,鼻子轻轻动了一下,眯起眼睛看向屋内。
沈砚清也停下脚步,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陆骁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走吧。”
苏逸飞扛着水站在门口,用力敲了敲门,一边敲一边喊人:“小孩开个门。”敲半天,里面也没动静。
沈砚清往前一步,扬声喊:“小洛,我们来给你送水了。”
过了许久,门才“吱呀”一声,缓缓拉开一条缝隙,一股怪异的味道从门缝中飘了出来。
沈砚清眉头微皱,这味道钻进鼻孔里,像是一股无形的气体压着心脏,让人有些不舒服。他朝着里面看去,只见门缝后面,小洛扶着门框,躲在门后,怯生生地仰头看他们。
“你家……”沈砚清低头看着小孩,原本想问他家里什么味道,但想到徐阿姨生病了,也许没顾得上收拾,家里有点味道也不奇怪,他语气温和地问,“我来给你送水和一点吃的,你妈妈怎么样了?”
“我妈妈……”小洛一提起妈妈,就像下午一样身体微微颤了颤,“她还没好,在休息,我正想给她倒水喝。”
沈砚清这才看到他背着的手拿着一个瓶子,是下午从丁老伯那边偷来的水。他指指苏逸飞放在地上的水,“那个不能喝,扔了吧。喝这个,干净的。”
小洛盯着地上的水桶,眼底亮了亮。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犹豫,门缝太小,根本塞不进来。
苏逸飞见小孩迟迟不拉开门,忍不住往门上推一把:“你把门开开,我帮你搬进去。”
小孩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更没好好睡过觉,身体早就透支了,苏逸飞那么轻轻一推门,他一下子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啪嗒——
瓶子滚落到一旁,浑浊的污水从瓶口缓缓流出。
屋子里那股怪异的味道逐渐蔓延,沈砚清不自觉屏住呼吸。苏逸飞也皱了下眉,嘀咕:“什么味道啊?”伸手又要推门,“小孩你没事吧?”
小洛惨白着小脸,慌慌张张地爬起来用小身体堵住门口,“我没事我没事……水放在门口就好,我自己搬。”
太奇怪了。
沈砚清皱眉,透过门缝往里面看。
屋内很暗,客厅的窗帘都被拉起来了,客厅的沙发上凸起了一块,像一只巨大的蛹躺在上面,那是徐阿姨?
沈砚清眯起眼睛,看着那道身影,正想询问,屋内传来女人沙哑疲惫的声音:“小沈啊,谢谢你给我们送东西……咳咳咳……我昨天才刚退烧,身体还有点虚,就不出来了。”沙发上的“蛹”动了一下,伸出一只手,似乎是在捂着嘴巴,剧烈咳嗽。
听声音,确实是徐阿姨……
沈砚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这时,身后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他愣了一下,回头看去。
只看到陆骁匆匆往外走的背影,脚步有些不稳。
他想也没想,给苏逸飞丢下一句:“逸飞,你帮小洛把东西搬进去,我去看看陆骁。”
他杵着拐杖走得很快,刚出院门,就看到了陆骁站在墙角,额头死死抵着墙面,身体随着喘息用力起伏着,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陆骁,你怎么了?”沈砚清快步走到他身后,手刚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人一把挥开。
“走……开……”
陆骁咬着牙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喘息比之前更剧烈,却依旧背对着他,“别碰我……走!”
沈砚清第一次被陆骁拒绝触碰,甚至还凶他,心里竟然堵了一下,还有些委屈。这种委屈来的莫名其妙,他愣了半响,看到陆骁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像是极力克制着某种痛苦,还是忍不住伸手。
再一次碰到他冰凉的手臂,感觉到陆骁僵了一下。
“你……怎么了?哪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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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清话没说完,触碰他的那只手就被人狠狠攥住,用力一拽,整个人就被拽到陆骁身前,他低叫了一声,拐杖差点掉了。
他微喘着气,抬起头。
陆骁将人抵在墙边,一手攥着他的手,一手撑在他墙上,低头死死地盯着沈砚清,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沈砚清心头一悸,瞬间想起医院里陆骁失控强吻他时的眼神,他不知道陆骁怎么又“犯病”了,直觉不对,慌乱地推推他:“陆骁,你冷静一点。”
陆骁却忽然低下头,埋在沈砚清的脖颈处,近乎贪婪地嗅着,仿佛在辨别某种气味。沈砚清瞬间僵住了,好像有一股酥麻的电流从脖颈处蔓延开来,让他身体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下一秒,陆骁像是确认的猎物身份,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白皙的脖颈,又开始啃咬起来。
“陆骁!你别发疯!”沈砚清吃痛,扭动身体用力挣扎,甚至拿拐杖打了他好几下,“放开我!”
陆骁像是被他的反抗激怒了,一只手扔掉他的拐杖,另一只手攥住他两只细瘦的手腕,压过头顶,死死按在墙上,低头冷冷地说:“别动。”
沈砚清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呼吸骤停,身体猛地颤了颤。
男人原本漆黑的瞳孔中间,泛着一丝血红,那抹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蔓延,迅速晕染了整个瞳孔。
就像……他见过的那些虫子的瞳仁。
寄生者!
脑子里迅速闪过这三个字,一种求生的本能让他剧烈挣扎起来。沈砚清弯起残肢狠狠的朝着陆骁腹部撞过去,试图唤醒他:“陆骁!你清醒一点!”
下一秒,却被陆骁用膝盖顶住分开,死死地固定在墙上,然后低下头。
沈砚清第一感觉是害怕,怕被吃掉,下意识闭上眼,整个人颤了颤。但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男人冰凉的唇碾压着他的,粗暴地啃咬舔舐。
想象中的被吃掉没发生,只有野兽般粗暴的啃吻,沈砚清整个人松懈下来,陆骁舌尖趁势顶开他的唇缝,舌头长驱直入,吻得越发强势。
苏逸飞刚走出院子,就看到陆骁将沈砚清抵在墙上强吻,他愣在原地:“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