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休休的奇妙冒险》
1. 开局
阳春三月,洁白的雪水被战马碾过,掀出发黑的骨骸碎片,新春雪初融,落出一座如玉的高楼。
盛京城门开,黑甲士兵压进繁华都城,面黄肌瘦的百姓蛰伏两道,骑着苍州大马的人踏进东关门。
她束发着甲,背后一杆平常武将银枪,下颚残留风干的血,眼睛被冷燥的风吹得微红。
银枪在她手中翻转,指向白玉楼后街的沈府。
四大城门被燕无珏封锁,被盛京背刺的北征士兵杀进西直街,沈家私兵举枪盾背水一战,一黑一白的两军仿佛羊水出来的同胞带着养育者的红。
刀剑起落,鲜血飞溅,梁人被梁人杀死。
林休休看见利剑般士兵穿过白玉楼,不能停止修剪一盆梅树,这是他被设定的工作,给要死的梅树剪掉子嗣,减小毒性扩发。
客人尖叫着迈动肥壮的腿脚,像被狼驱赶的羊羔迟钝地逃生,雕花木门被战马踏倒,他破碎在门后,肥腻的脂油怦然炸开。
林休休剪不干净的梅花树,被士兵劈断了树干的根系,他看着插进自己腹前的长剑、素不相识的士兵通红的双眼,似与自己有血海深仇。
围剿燕无珏他没有参与,燕无珏清算仇人却有他一份。
唉,他需要报酬,月半两银,二百个月赎出自己的身子,二千个月在盛京郊外添置一套房,被北征军一瞬间摧垮的房屋。
他要工作的,人不能没有工作,不能死,不能没有钱,他需要一些钱,不用太多。
“工作,工作。”
林休休在死人堆坐了起来,推开身上的温热尸体。
他要离开图书馆,去餐厅兼职晚班。
清漆实木戏台倒塌陷落,断弦的琵琶倒进破损帷幔,各式古装的尸体脸上带着相同的绝望,西直街几乎被杀成死街。
林休休久躺在剧毒的花瓣里,后腰皆是过敏的红点,他没有分毫痛感,肚子是一整片皮肤,没有被铁剑刺穿过。
他宁可相信自己误入了剧场拍摄现场,也不信自己被随手杀了就地抛尸。
他翻开身边僵硬的舞伶,横穿的剑伤剜了美人面,脸皮被浓稠的血粘在地上,和翻开的面骨拉出血丝,像未割断的琵琶弦。
「燕无珏在东关街。」机械音在他耳边响起。
林休休嗷得一嗓子跳了两米远,“你是谁啊??”
「我是6699系统,《群雄逐鹿》是我手头的小位面世界,观察到宿主非常穷困,请你过来给我打工。」
林休休睡前阅读的小说名叫《群雄逐鹿》,一本无聊的龙傲天爽文,他偶然借阅过一次,从此反复借阅。
不是因为好看,是他总是忘记书里情节,到还书那天忘光了,他就不信邪地反复从头读越来越薄的书。
系统:「宿主,这是只有你记得的故事,所以我选了你。帮助我们修复崩坏的剧情,打出主角复仇成功的结局,我们会给你一百万赏金。」
一百万,恰好是林家的欠债总额。
原本没有欠这么多钱的,父亲的生意欠债仅有二十万而已,那个男人在不夜城赌回了十万本钱,以为靠自己能遮掩丑闻,谁知再也没有赢过。
即使他与母亲离婚了,母子依然常常被追债骚扰,殴打与辱骂是家常,因为他玩儿消失了。
林休休急于赶回现实,是为挣取微薄的工资,有一把横财就在眼前,他和那个男人流着相同的血,虽然不该,但也想要赌。
“好吧。”
他是6699系统见过最沉稳的穿越者,没有对陌生世界的恐惧,适应能力惊人,系统颇为满意地说道:「你进入了崩坏的第一章,要和主角沈恃相认,拯救沈恃,劝说其隐忍等待时机,不要和反派发生正面冲突。」
林休休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横地的尸体,叛军头领的精铁长剑,被燕无珏一枪挑断,压在头领的残肢下,血和酒将它洗出了身经百战的颜色。
楼门外,冲天的火光映上血色的天,沈家大营与亲王随军火并失败,怒目圆睁的头颅别在黑甲士兵腰间。
满身书卷气的太傅领分裂军,将燕无珏和一众亲军赶回东关街。
燕无珏躬腰压在马上咬牙喘息,像匹不甘心的狼崽子。
御轿中伸出一只皮层宽松的手,较为纤细,应属于一位常写作的中年女子,圣旨被她扔进燕无珏怀里。
「这是我领导给你打出的局,你有一个时辰,说服沈恃,和百姓从西直门逃跑。」
李希芩身后的城门重新开锁了,布衣百姓抱着抢来的包裹,向西逃窜,林休休也要走这个方向,就随人流被推动步子。
人们穿着灰色或黑色的褂子,身形如出一辙萧条,凸起的颧骨下脸颊异常凹陷,张开闭不紧的干瘪嘴唇,仿佛一片移动的雾蒙灰云。
林休休心想这是见证了兵变吗?
为何士兵倒戈?
如果天道能随意修改NPC的意识,修改燕无珏的人设,让她随原著自骄自负,不就能自己走向死路吗?
林休休穿着白玉楼小厮的粉袖,腹腔破损狰狞的血洞,丢了鞋子的玉足踢踏不合身的大裙摆,人体组织簌簌掉落。
他藏在埋头赶路的NPC中,像刚出生的懵懂小猫,对一切好奇着,左右观察恐惧的百姓,回头望传说中诡谲难测的大反派。
“!”一回头,耳边炸出一道假鸣,燕无珏的半张脸藏在明黄圣旨后,漆黑的眼睛盯着逃民人潮,正正地看着异世的穿越者。
「地上有件衣服。」
不知何人的包裹被扯烂了,掉出踩脏的米色麻衣,林休休捡起麻衣胡乱地遮住脑袋,弯着腰摸索人缝里的路。
「你脸上全是血,她没有认出你。」
林休休挡着能被燕无珏看见的一面,混在惊慌的逃民当中,系统报时报点,他混进一座空府邸。
「这是散骑常侍的其中一处住所,两家小子换命,沈恃过一刻半会撞开书柜,他本不会追到燕无珏,但燕无珏守在东关街不离开,冲动的沈恃必然要撞到她枪口。」
本章崩坏的原因——燕无珏谨慎到令人发指,就地等待变故发生,常言道凶手和恋人习惯重返故地,而这人压根没有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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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过。
“我是沈相的儿子,中书侍郎的弟弟,车骑将军的表兄,杀我啊!!燕无珏!你来杀我啊!!!”
沈恃哭嚎着拍打沉重的书柜,竹简和纸订书落地一大半,书柜微微摇晃,即将支撑不住。
林休休抬头看破落的院墙,高墙拦住了视野,他只能看到飘扬的燕字军旗,旌旗距此百米。
林休休收起头顶的麻布衣,柔软的头发蘸了各种人的血,风干凝固成了条缕,麻布衣被晕染了片粉红。
他血淋淋地走进厢房,书柜背后传来沉闷的拍击声,已推开一条缝,微弱的夕照映出身姿窈窕的青年男人。
蓬头垢面的林休休把脸贴在柜缝,大喝一声:“闭嘴!”
“鬼啊!”沈恃吓得往回拉书柜。
林休休贴着缝隙喝道:“我可以放你出来,但不许你找燕无珏报仇,你朋友为保护你而死,你不该辜负他的心意。”
沈恃见此人说话从容不迫,逻辑也过得去,说明不是疯子也不是鬼,他重新整理衣冠,同归于尽的决意浮回脸庞,“我一定要杀了燕无珏,就算不能成功,死在她枪下,也算对得起家族亲人,沈氏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你知道自己不能成功。”
沈恃被说破了心思,恨恨地偏开脑袋。
是,他接受不了剩自己活着。
林休休道:“你不是杀不了燕无珏,只是不在此刻,你要踏上很长的一段旅程,认识许多伙伴,得到无数筹码,准备好了再放手一搏。”
“你为何知晓?”沈恃惊疑地打量他,“你是……?”
系统:「世家大族不相信人为算计,最信虚无的福缘报应,宿主你的外表挺适合装神弄鬼。」
林休休笑了笑,背着手掌潇洒转身,猜想自己神秘莫测的劲儿定是拉满了,“如你所见,我是一个被杀死的人。”
“什么?!”
“我此刻非我,是附身的仙家,你且记住,我会帮助你复仇。”
“啊!?”小伙子被说懵了,倒头便要叩拜。
林休休回身抬手让他起来,“挪开角落的杂书,有个狗洞,你换了衣服就离开盛京,要一直跑,越过许多座山,跑到边境瀚澜,第一个伙伴在那等着你。”
沈恃依言换好平民装束,搬开落灰的书堆,微风在他指缝流窜,表明是通往外界的小道,他迟疑的信服变成了震撼。
「宿主不陪他吗?」
林休休目送主角苟且偷生爬出狗洞,淡淡叹气道:“我不能离开了。”
燕无珏的走路声较为特别,喜爱拖着武器行走,青石板被枪尖划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路过府邸前门顿了顿,她把头伸进荒凉的庭院看着。
林休休双手蒙住呼吸,藏在厢房不敢动。
燕无珏看了一会,含笑退了出去,拖长枪的声音越来越远,大约到了围墙的笔直拐角,本应更远的声音竟然变近了。
原来她没有放过空宅,绕着四方的围墙搜寻天道之子。
当真是地狱难度,满级反派开局追着杀零级主角。
2. 幻听症
燕无珏收下封赏圣旨,表明了忠君的立场,李希芩表面势必要做足面子,哄着收起爪牙的恶狼,那么穿越者就难办了。
春寒料峭,过夜风如刀,林休休哈着热气走出厢房,推门声吱吱嘎嘎,只见燕无珏闻声复返。
她个子高挑,却意外不强壮,灰熊皮毛搭着宽肩,轻甲卸去,盘领常服中和了杀气,眉眼浓黑,身形匀称,乍看真是好个阴郁沉静的青年。
「燕无珏接了圣旨等于答应不杀人,我推荐你故技重施,装成算命的拖时间,她保准和沈恃一样被吓唬得愣愣的。」
林休休不认为自己能唬到反派,神鬼学说属于乱军心,主将厌恶,他最好的下场是留个全尸。
他见着燕无珏放开银枪,站在檐下点燃火折子,似乎没有想好烧了哪儿,红通的手心握着火折子,眼底碎星跳动。
“手冷吗?”
燕无珏点了点头,又忽然摇头,“岭海比盛京冷。”
被沈家背刺被迫雪夜行军,一路上都在冻死人。
“冷就是冷,疼痛的比较是没有意义的。”林休休迎了上去,轻轻扯动血衣的衣襟,“我的身体还算热乎,要不要捂一会手?”
他把领口拽得宽松,纤白的脖颈暴露出来,“我是花楼的一名小厮,只会做伺候人的事情,见笑。”
“叫什么名字?”燕无珏毫不客气,冻僵的手掌伸进他的颈窝,体温由林休休身上开始传递,他的颈项变得和她的手一样冷。
“林……休休。”大约是被冷意刺到了,他说话卡了一下。
“给猫儿起的名字吧?”
“叫人的就是人名。”
她的手心肉厚且硬,磨在娇软细嫩的皮肤算不小的折磨,林休休咬牙忍耐着,暗地询问沈恃有没有逃跑成功。
「沈恃到达了西直门,今日意外,城门不查百姓的通牒,他顺利离开了。」
「你找机会离开燕无珏,与沈恃汇合,切记,不要和燕无珏发生正面冲突,只有进化成龙傲天形态的主角能杀死满级反派。」
燕无珏凝望着林休休的脖颈出神,冷冽的手指抚摸他的大动脉。
皮下脉搏和活人同样跳动,后被她按住跳动!
“你、有、幻、听、症。”林休休一字一句,道出了惊天骇地的结论。
是的,他从原著细节发觉了端倪,她夜夜睡不好觉,听见风吹草动自然惊醒,扶剑四顾不知敌从何处来。
“……”燕无珏笑意不达眼底,没有放过手底的颈肉。
「她竟还是要杀人?我知道了,是你拆穿了她的隐疾,恼羞成怒了。」
「你得变成对她有用的人。我还没有给你开金手指,看来得开神医天赋了,说你能治愈耳疾。」
林休休感觉到陌生的知识充盈了脑海,小到给猫猫狗狗看病,大到维修仿生科技机器人,世上没有他治不好的生物。
“石菖蒲三钱,远志二钱,茯苓五钱,配以药引服用,大人夜能安寝。”
他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笑容让手底的轻重都犹豫不决了,林休休顺势抬眸观察反派面相,不仅诊出她有幻听症,还有一丝肾虚。
当然,肾虚不能说出来,林休休知道这是她经常发火的原因就够了。
“本王尚缺一名贴身医师,可能聘你?”燕无珏收回手摸了摸腰间,没摸到钱袋,大约是丢了,信物玉佩也没有,也丢了。
林休休不敢违抗,苦笑:“愿随殿下。”
三月后。
瀚澜城被官员粉饰得富裕无忧,顶着连绵下雨天,街道两旁开满了商户摊子,书刊报亭人满为患,豪华酒楼权贵交盏。
林休休的修复工作也进入了第二章,沈恃避过惨烈的灭门,投奔瀚澜吴氏,剧情崩在他路上出了意外,被山匪抢了定情玉镯。
他打不过四十五个土匪,愤而报官,结党营私的官会帮他就有鬼了,这府衙难得公正做实事的可能是燕无珏……
林休休被撑伞的侍从送回马车,掀起纱帘,燕无珏端碗作势要喝药,他退了一步出去,说道:“我这些天探听到个消息,藏锋山的匪徒劫获了一位水利大师,消息不知真假,有没有人替殿下看看?”
系统:「你张口就来啊。」
他说的是实话,两年异常的暴雨,冲垮了沿江的泥石堤岸,青江水养瀚澜城,青江水患吃瀚澜城,黄沙大浪拍翻捕捞小船,使谋生者丧生。
燕无珏冷笑:“你非要当着本王的面问吗?”
怎么让她注意到剿匪呢?
他强行牵扯治水大事,貌似信服力很低啊。
“藏锋山及周边山峦是守住梁国的最后一条边界,出了岔子外族入平原无人能挡……”林休休说完就知道说错话了,这是燕无珏强行收复瀚澜的原因。
“您要剿匪啊。”他张口就来,“这些乱民身份复杂,来去无踪,没准什么时候趁您根基不稳,就和南诏串通包抄来了是吧?”
瀚澜是梁国唯一的互通边市,最富裕也最乱,燕无珏把十万骑兵摁在这里,什么想法林休休不懂吗?
他把话说到点子上了,她就会按他的想法做事。
燕无珏扶剑站了起来,侍卫牵来她的马,苍州的烈马通体漆黑,比中原的品种大出两尺有余,体格恐怖,被摔断腿的将士不计其数,即便是燕无珏,也是驯到手腕脱臼才成功。
不愧是男主标配的好坐骑,把反派折腾得够呛。
林休休撑着油纸伞等在原地,微笑目送燕无珏和十几个侍卫翻身上马,她单手控缰,另一只手随意垂在身侧。
铁蹄踏着水洼转了个漂亮的弧度,经过林休休身边时,她俯身把他捞上马背,林休休横趴着,好像一条温顺的咸鱼。
肺都要被顶出来了。
侍卫身着黑甲,未至山门,箭矢破空射出,岗哨闷声栽下了瞭望塔,刀锋劈开雨帘,有人斩断悬吊寨门的铁索,短桥相接。
燕无珏拎起小医师丢进被雨泡软的草堆,首先冲进短桥,苍州马蹄如铁柱,山匪应对措手不及,踏碎骨头的闷响混在雨声里,听得人心慌。
同一时刻,林休休灰头土脸地爬出草垛,被雨水洗了一遭,湿发攀着婀娜的腰身,破碎感惊心动魄。
林休休忍着浑身散架的疼,贴着土墙阴暗地挪动,他取出青江堰的图纸,塞进了二当家尸体的衣兜。
他当然没有骗燕无珏。
治水剧情虽属于主角,他们不怕让给反派,拿到图纸没有用,工部的人看不懂,只能等沈恃到来。
林休休磨破嘴皮子,说动了燕无珏剿匪,他大摇大摆在各个堂屋挪动,安全寻找当下的信物玉镯。
「地道,地道。」系统出声。
“你是北京人吗?”林休休问道,“还是你是北京的程序员写的算法?”
「我说,山匪把财物放在地道里了!你按的花瓶就是机关!顺时针转两圈!」
“哦。”林休休听话地转动花瓶,机关打开,显出一条向下的道路。
亮灿灿的金子溢出了琉璃箱,地契压底,珠玉无数。
他捡起一枚金元宝,底部刻了“俪”字,有意思,小土匪抢劫真是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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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
「向前走五十米,有沈恃丢的东西。」系统说道,「拿完赶紧走,不要告诉燕无珏这个地方,我另有用处。」
林休休翻出了包裹里的翡翠玉镯,查看表面,内侧有一道不浅的裂痕,是沈恃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沈家被屠那天,他谁也保护不了,慌乱带走的玉镯,原来也没保住。
林休休将玉镯往袖袋深处揣好,跑上地道台阶,摆回花瓶机关,合拢暗门。
他修完了崩坏剧情,心下松了口气,转身,对上亲王似笑非笑的眼睛。
燕无珏一个人站在雨中,长剑入鞘,直勾勾地盯着他——忙来忙去地搬机关。
“……”林休休的心脏直接停跳,头皮发麻,电流从后颈滑到了脊梁骨!
骇死人了!
她怎得杀人这么快!还精准堵到了他的位置?!
“你有没有找到大师呀?或者线索?”林休休硬着头皮搓搓手,“小土匪的衣服搜查过没有?内衣内裤都看了没有?”
燕无珏抖开手腕,染血的卷轴展开,是完整的青江堤防修缮图。
“这是什么呀?”他睫毛快速扇动,装出茫然模样,“我一个小医师看不懂哎,殿下要去工部吗?那我……”
“去府衙。”燕无珏说,“视事。”
……不就完蛋了么?
是不是有病?那么牛叉的图纸送你了,你不去工部抓紧研究治水,要去沈恃报案的府衙?
「跟我说,好吧殿下,那我自己回王府了。」
“那我自己回家了。”说完,林休休掀起眼皮,观察燕无珏的反应。
她挑着眉梢,水珠凝在她眼睫,垂落如点开湖水的涟漪,竟显出几分暴君不该有的柔情。
【好感度:5%→5.2%】
燕无珏怔怔地看着他,雨水顺着下颚线滑落,她从雨中挤进廊下,抓住林休休发颤的手腕,“本王听不清你说话。”
血腥气铺天盖地袭来,他吓得动弹不得,膝盖软着嗫嚅道:“我在家里等你……”
「燕无珏动作太快了,藏锋山遇袭的信才报到附近山头,瀚澜府闻所未闻。她现在去上班,刚好能碰到被打得半死的男主。」
林休休鼓起勇气,伸手勾她的小指:“我给你煮雪梨汤,你办完事早些回来,好不好?”
「拖住燕无珏,再过二小时二十四分,男主会像块破抹布被丢出府衙,她回到瀚澜城需要二小时二分,拖住她一刻。」
系统推演的速度太快,口语化都转不过来了,林休休似乎闻见了显卡烧焦的清香,它也很烧脑罢。
燕无珏一味地打量他,不发一言。
“殿下,我穿着那套衣服等你哦。”林休休豁出去了,红着小脸轻哼,“你撕坏的那件,我又买了哦。”
山匪的尸体从房顶坠落,巨大的响声砸在燕无珏背后,她的耳疾时好时坏,眉头不曾挑过,倒是林休休,目睹恐怖片差点昏死。
侍卫跳下屋檐,收刀入鞘退到她身后,她抱着青江堰图纸看着穿越者,说:“治水案迫在眉睫,本王是该先到工部。”
“对啊是啊……”林休休一后背冷汗,博弈累得当真虚脱了,还好成功了,说服了自高自傲的反派。
他对听劝的燕无珏充满了感激,小跑追逐她的背影,跑到苍州马下面,蹬了半天爬上马背,乖乖在鞍子前面横趴好了,肚子被硬硬的骨皮硌着。
燕无珏迟疑了几秒钟,选择尊重大学生,翻身坐到他身后,手臂越过林休休抖起缰绳——
“驾!”
3. 退婚
燕无珏带领侍卫回城,林休休千般推辞,被她丢在半路,他淋着小雨赶路,湿衣服贴得身体紧紧的,很快地跑回了王府。
古代医疗不发达,区区风寒可能要了人的性命,他要保护好身体,撑到见证龙傲天爽文的结局。
他取走油纸伞,天空便放晴了,夕照漫过城楼,将富裕的瀚澜城镀出浅金浮光。
林休休:你让我说什么?
他闷闷地收了伞,来到城中的摆摊。
林休休离京途中捡过一只野猫,出门前寄存给了摆摊小贩,小贩是瀚澜人,不用遵守亥时离城的命令,白猫吃饱了自助餐,被还给王府的医师,林休休抱着肥猫,买了些摊子的糕点。
好,可以找男主了。
冷漠的杖吏将苦主丢出府衙,带起的风吹开男人的散发,羽睫颤颤,剑眉星目,标准的浓颜系美人,他也的确曾是盛京第一美人。
沈家对常侍有恩,常侍答应保住沈恃,让他顶替养子的身份。给了瞒天过海的生路,这恩便是报尽了。
走投无路的沈恃投奔瀚澜吴氏,路上被贼人截去了行李,没有定情的玉镯,他如何被吴小姐赘纳?
沈相之子死在抄家之祸了啊。
他坚守的正义和脊梁骨一同被廷杖打碎,拖着断骨呕血,世情如何可笑,他逃过北征军的抄家,却死在一个小小的府衙?
天地辽阔,没有沈恃的容身处。
他最后怨恨地看了一眼,矗立城北高处的亲王府、翻飞的檐角。
他好恨!
系统:「这就是龙傲天吗?生命力如此顽强,你浪费了四十三分钟,他还有一口气吊着。」
别骂了,林休休有干正事的。
他方才回王府,正是为了带上药囊布包给沈恃治病。
林休休跑到男主角身边,把他拖进农户的草垛后面,拖出了一条血路,意识模糊的沈恃一声不吭。
龙傲天的身子,比常人更能忍痛呢。
林休休有如神医上身,扒掉沈恃的衣服,打开小布包取银针,刺进肺俞和风门,乌血自沈恃的齿间咳出,脸色更为虚白,却是能睁开眼睛了。
“阁下救我白费了。”他愣怔怔地望着天空,“我一无所有,无从报答您的恩情。”
林休休摇了摇头,举起干干净净的玉镯子说道:“我是被藏锋山扣留的医师,看见了你被山匪打劫,山匪被北征军清洗后,我就带着你的东西找你了。”
沈恃的浅棕瞳孔下移,定格在玉镯,濒死的躯体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一下子抢走了镯子,“这是……我的东西!”
林休休笑了笑,拍拍身上的草屑,准备回家——重伤的美人冷不丁爬到他脚边,掐住欲走的脚踝,抬起通红的双眸问道:“恩人,你是谁?”
“我的名字叫林休休,是个游方大夫。”
林休休瞥着门外,手指不安地搅着药囊系带,“你身体无碍就快些离去吧,亲王殿下见不得街上有碍观瞻的人。”
府衙前街是燕无珏回府的必经之路,他很怕被逮到给别人治病了。
燕无珏占有欲挺强的。
“亲王……哈!燕无珏……”沈恃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个名字,“我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慎言,再骂她我就把你送进官府。”
林休休张望四周的行人,燕无珏过街不清场,要是悄悄从他身后冒出来就吓死人了。
沈恃才吃了廷杖的痛,不敢继续骂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居然还能站起来,林休休对他的体质刷新了认知,想到拿到玉镯下一步是被退婚,他其实有所不忍。
哥们真的太惨了。
林休休解开素纱外袍,披在沈恃渗血的身上,怜悯地道:“你的脊骨断了一部分,要休养些时间,有什么事情不妨往后推一推。”
外袍朴素无华,不过用织金线镶边就有了隐隐的贵气。
普通大夫的衣服能用织金线吗?
他分明跟了个有来头的主,主人有钱有势,如何能让他流落藏锋山?
“多谢关心,”沈恃对林休休有疑,偏不愿听他的话,“我这件事,是要立即做的。”
林休休和沈恃就此别过,林休休原本是想回王府的,突然觉得燕无珏的气运太好了,万一半路碰到了沈恃,随手把他砍了怎么办?
他就调头去了吴宅。
吴氏是本地的富商,靠着两位母亲的交情给吴婷和沈恃订上亲,两个女人先后离去,吴公不愿和乱臣贼子沾染关系,今日就要羞辱男主退婚了。
果然,沈恃以玉镯作为信物,进了宅子三分钟,便被家丁打了出去。
他还在说什么“莫欺少年穷”的经典语录。
“你有没有搞错啊,能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啊,要害死我们家吗?”中年富商掂量拍着手心,“赶紧滚!死也别死我家门口!”
原著中,退婚剧情到此就结束了。
可是,应该说出“你这阴沟里的乞丐,如何配我腾云楼大掌柜”的吴婷没有说出这句话。
她哭得梨花带雨,被两个家丁架着,对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恋恋不舍地喊:“沈郎!”
这算怎么回事?
「她怎么脱离剧情了?甚至要走**钏的人设?」
系统冒进林休休的识海,声音迟疑:「你想个办法修正剧情,让女主像羞辱一条贱狗一样羞辱男主。」
林休休不确定地指着自己:“我吗?”
「啧。」系统有点不耐烦,「那我也不是抖S啊,你继续盯梢,我去查查燕无珏的行为逻辑。」
“吴婷,你要是认这个男人,就不要认我这个爹!”
“爹,你根本不明白我想要的幸福!”
“阿礼,阿义,放开她,吴婷,你敢出这个门试试!”
“谢谢你的成全,爹,我走了!”
无拘无束的吴小姐提起裙裾,义无反顾地跑向伤痕累累的落魄帅哥,扑进他怀里,偷偷摸了把清瘦的身子。
哇塞。
实际好有料哦。
“吴小姐这是何苦?”沈恃难过地说,“我宁愿退婚,也不愿见你陪我吃苦。”
“沈郎,我不怕吃苦!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何德何能……”
“沈郎,不要说丧气话,我就是心悦你!”
“吴小姐,我定不负你!”
林休休和系统都沉默了。
目前的转折,其实不算偏离了剧情,还在男频作者的控制范围内。
只是,有些人写剧情流好好的,硬要加点感情线,再把感情线写得不知所云,初期再怎么伉俪情深,将来的后宫也是必开的。
「不用修正了,男主没当成赘婿就行,不影响后续剧情虐他。」
“那我回家给燕无珏做饭吃了。”
「哦。」
林休休的地位不同往日而语,燕无珏根本离不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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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敢当沈恃的好伙伴一道跑路,她能掀了整座城抓人。
不是夸张。
吴婷挽着沈恃的胳膊,一路说些情意绵绵的话,男人的低语如春风拂柳般舒心,她了解到沈恃除了貌美,还有颗坚定正义的君子之心。
二人转至城北的中道,马蹄声如雷,吴婷没见过有人敢在城中策马,被遮天蔽日的黑影蒙盖,一时肝胆俱颤,连呼喊也忘记了。
沈恃咬紧牙关按住她的肩膀,欺身挡到她面前!
巨大的黑马扬起四蹄,主人狠狠勒缰回退,吴婷越过男人宽厚的肩膀,看清了马上的人。
瀚澜城有特权纵马的,除了那位还有谁?她不着仪仗不摆銮驾,骑着她的苍州马横行霸道,哪有人敢劝!
吴婷拉着沈恃跪到地上,沈恃不肯跪,她急得踢他的膝盖:“跪啊!”
她清醒了知晓后悔了,身边的男人是个定时炸弹,若燕无珏认出了他,他死不要紧,牵连到自己呢?牵连到整个吴氏呢?!
沈恃的身子虚弱至极,真让一个姑娘踢弯了膝盖,单膝落到地面,随后另一只膝盖也跪了下去,头颅深深垂低,不见其容。
“民女见过殿下!殿下恕罪!”
燕无珏若是后退必将人仰马翻,被五六百斤的大家伙压住,不堪设想,她夹紧马腹扯住缰绳硬要改道,撞坏了一个糖饼摊子。
“民女眼拙冲撞了殿下!求殿下恕罪!”
吴婷浑身颤抖地跪伏着,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板,心跳如擂,从未想过一个人能闯出这样大的祸!
要是她听爹爹的待在家里,怎么会撞到亲王殿下!
“姑娘何罪之有?”
马儿打着响鼻,踏出了糖饼摊子,燕无珏跃下,扶起战战兢兢的少女,“小王当街策马,令姑娘受了惊吓,该赔不是。”
她的声音不高,百姓悄悄聚拢过来,交头接耳声如潮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少男绞着帕子咬唇张望,少女亦踮脚伸颈,多少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吴婷——恨殿下扶的人不是自己。
“有受伤吗?”
檀香气息自燕无珏的披风幽幽传来,吴婷恍惚觉得自己就是做十二道熏香工序的侍女,被熏得脸颊发烫,亲王殿下修长的手指虚扶在她腕间,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殿下,殿下,”她的声音细若蚊呐,“民女无碍。”
燕无珏俯身凑近,理清她鬓边的乱发,道:“你是吴氏的小姐?”
“是……”
紧束的护袖蹭过少女的脸颊,带着痒意,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倒映了她水润的嘴唇:“恰巧有事同吴公商量,顺道送小姐回府?”
吴婷呆呆地应声:“好……”
暗卫收到燕无珏的指示,驾来她不常使用的銮驾马车,燕无珏以剑鞘挑起轿帘纱幔,吴婷的手停在半空,好似有人在牵着她,恍恍惚惚地走了进去。
全然忘记了血流不止的男主角。
沈恃如同冷宫弃妃趺坐在地,死死瞪着燕无珏,咬紧殷红的唇瓣,浑然不知咬破了皮,眼底藏着含了血的怨毒。
想要将她抽筋扒骨……!
燕无珏半辈子在北伐的路上,不了解盛京的世家贵族,盛京第一美人的名号,也没有传进她的耳朵。
她放下轿帘,反手一剑鞘拍中沈恃的脸颊,沈恃被打得偏过脸去,白皙的肌肤霎时间起了红色的痧。
她指正道:“公子失仪。”
4. 捕猎
“都说殿下是性情中人,我第一次见到她打人呢。”
“那公子莫不是疯了?敢用那种眼神瞪殿下?”
“吴家小姐走了,他还有命活吗?”
“可惜一副好皮囊。”
好皮囊?
燕无珏以剑挑起沈恃的下巴,被迫抬起的脸皮倔强地绷着,长睫沾着泪珠不住颤动,唇边的银丝屈辱至极。
她不禁想起林休休被逗弄狠了的情态,小医师湿漉着一双猫儿眼,缩在床角抽抽噎噎,拿个小本本偷摸记账,可怜得紧。
在外头见过越多人,越觉得林休休顺眼。
沈恃有两条选择,一是暴起反抗,报血海家仇,二是伏低做小,保存实力来日报仇。
他有些三角猫的功夫底子,做个江湖侠客倒也快活无忧,难逢敌手。
那燕无珏是边境的大将军!从杀人处习武,一剑把他的眼泪口水都打出来了,跟拍蒜似的!
沈恃硬是自己把自己按跪下,紧紧压住膝头衣料,“大人若无事,在下可否先行告退?”
“人可以走。”燕无珏游走剑鞘,从青年的面颊滑至后颈,突然挑起,那袭白衣卷进鞘尖,若雪浪翻涌,最终落回主人手里。
“衣服留下。”
“……”沈恃自幼研读经书,习礼明仪,哪受过这般折辱,被人拿剑拍脸已是奇耻,还被当众剥去外袍!
“你……”他羞愤欲绝,恨不得在燕无珏家门口吊死,搜肠刮肚寻了最恶毒的词骂出:“流氓。”
代表亲王府的孔雀翎纹样用了暗绣的手法,连朝夕相处的林休休都不曾察觉。
燕无珏将白衣挂进肘间,表情嫌弃地掸了掸表面灰尘,道:“小郎君,这件衣裳不是你的。”
哈,耍流氓还找借口,以为这样能维护住她的面子吗?
殊不知调戏良家少男时,她的面子早就丢尽了!
沈恃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直到听见燕无珏说出下半句话:“是我的。”
她可以不守规矩,除了她以外的人要守规矩,王府的物件不能乱送啊。
他倏然瞪大凤眸,被一盆凉水浇透了怒火,难以置信,紧接着想起什么,像畏冷的人交叉环起胳膊,徒劳触碰后背的单衣。
没有遮掩的干净外衣,他被廷杖打出的伤痕让人看得一干二净。
“一个男的,怎么有这么多伤?”
“官府打的呗,原来是个不老实的家伙!”
“那衣服是殿下的?他偷了殿下的衣裳??”
“活该被打!”
盛京的男人推崇无瑕白玉般的肌肤,一颗痣都不能有,沈恃的容貌最昳丽,形体无瑕,当得起盛京第一美人。
可这立于蛮夷之地的瀚澜城,不仅对他用最毁容的杖刑,还让他的耻辱被人瞧光!若是传到盛京,沈家的颜面就让他丢尽了!
沈恃的羞耻大过误解的委屈,挺直的脊梁骨弯了下去,低着头,眼神恐惧地瞟周围的百姓,“不是的。”
话音未落,膝窝挨了重重的一脚,他猝不及防前仰趴倒,踢他的是个陌生的愤慨男子,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骂道:“瀚澜是梁国最后一块好地方,你不知道是谁的功劳吗?你敢偷殿下的东西?!”
“没有……”
一记耳光打断了他的话,“白眼狼!你就该和关中的人一起饿死!”
有人抛出带钉的木棍,飞砸到他的肩胛骨,沈恃闷哼着用手肘撑住沙地,拖出血珠,突如其来的瓦砾砸中他额角,流下的血糊住右眼,他抬手想挡,却被人踩住手腕。
燕无珏就是如此,世人习惯她的嚣张跋扈,偶然流露不计较,便有大把的人认为她默默咽了委屈,拼命为她不平。
沈恃咬住牙关不肯惨叫,透过血雾朦胧的视线,孩童举起拳头大的石头,学着大人的模样骂道:“你这个贱人!有没有良心!”
“我没有偷,她冤枉我!”沈恃挣扎着支起上身,直到这时,他也不愿对平民动手,因为他们是被蒙蔽的朴实民众。
“殿下最体恤民众,闭上你的脏嘴!”
不知谁的靴子踹在了腰眼,他被踹出丈余路,瓷碗打碎,不小心扎进了掌心,不过比起身体的痛苦,他更痛苦民众被恶人欺骗!燕无珏……
燕无珏怎么走了!
她在破破烂烂的纸鸢摊子前,和摊主说什么啊,她给了他什么?钱袋?果然,燕无珏就是这么收买无知百姓的!
沈恃快被人打死的时候,朦胧间望见身着夜行衣的人掠过重重屋脊,落到燕无珏身后,拎着食盒单膝跪地,向她低声汇报。
随后一名少男侍卫出列,笑吟吟地劝开愤怒的人们:“殿下宽宏大度,不愿计较今日事,偷窃之事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殿下就是太大度了!”率先动手的汉子气得直咬牙,再踹了脚地上半死的人,“对什么人都给好脸色,连腌臜东西都敢对她不敬了!”
“这位君子想必知道错了,我们应当给他改过的机会。”
侍卫将汉子往人群中带去,有意无意地透露道:“天色不早了,乡亲们早些休息才能保留精神,殿下治水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呢!”
此话一出,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陵城太守不久前到访瀚澜城,不到一日便离去,坊间流传水患来了,全城人尽可迁移陵城。陵城太守以供给难民的理由,问燕无珏要50万石粮食。
所以人们对燕无珏极端维护,是为愧疚。
照他的话,莫非水患另有解法?
“是,是要招民工的意思吗?”汉子隐隐怯懦,“小哥,我有的是力气,一定能帮忙,殿下要干啥呀?”
“修坝,要很多人。”燕无珏靠在墙边说。
布衣女子向她行了一礼,不敢对话亲王,探头问和善的侍卫:“小哥,主事人还是通判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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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判告老还乡,有人想念可以去看他。”燕无珏说,“亲王府会插手修造,主事人,本王选。”
“太好了!”砸过沈恃的小孩跑出人群,想在最大的官儿面前表现点什么,还没说出下句话被两个侍卫拦腰抱走了。
当最后一个平民被礼貌请离,燕无珏走向倒在路边的血人,低低地笑了起来,肩头微颤,侍卫们围着目眦欲裂的沈恃,也禁不住发笑。
沈恃仿佛落入狼窝的小白兔,危机四伏,连忙扯动破碎的里衣,扯到锁骨上面,却不慎将半片香肩暴露。他就这么红着眼睛瞪燕无珏。
美人,玉骨。
燕无珏盯着他裸露的肩头,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沈恃太熟悉这副目光了,年幼时随父亲巡查军营不慎走丢,他跑错营帐,看见了那个压在军伎身上的人……和燕无珏此刻的眼神一模一样!
若是他被灭门仇人侮辱了身子,他转头就能吊死在王府门口!
“你要干什么?”沈恃缩起骨折的双腿,极力蜷起身子,就怕被这些臭大兵碰到,“不要过来,不要!”
许是他的哭叫唤起了燕无珏不多的良知,她支起手背咳嗽,朝夜行衣男子吩咐道:“乌游靖,回头找本王。”
她要走了,是好事吗?
这些豺狼都出身北征军,燕无珏这个大脑走了,沈恃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不言而喻!
“等等……”沈恃死也没想到他有天要求燕无珏,咬紧嘴唇,哆哆嗦嗦放开了抓衣服的手,“大人,我……”
不等他说完,燕无珏跨上马背,抓缰绳的手爆出青筋,冲王府的方向跑了。
当年带兵围盛京都没这么急过。
沈恃吃了一嘴的灰尘,扬手扇了扇风,一脸哀怨地望着蛰伏马背的背影,原来,比起燕无珏糟蹋了他,他更恨糟蹋他的人不是燕无珏。
私底再怎么禽兽,好歹身份是个亲王。
那些出身卑贱的大头兵,在封赏大典结束后,成了燕无珏的贴身护卫,有女有男,嗜血重欲,沈恃几乎能预料到他最不体面的死亡。
“既然殿下不计较了,能不能放我走?”沈恃屈膝向貌似领头的男子爬去,今夜的每一个人,他都记住脸了。
若他能活下来,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当然可以,不过小郎君,我方才得了件好东西,你看看认识吗?”
乌游靖将食盒掀开一条缝隙,能看见泡成浮肿的人体组织,和突出眼白的眼珠子。
沈恃:“……”
“啊啊啊啊啊啊啊!”沈恃脸上血色尽数褪去,见了鬼似的拖着腿爬行,仿佛惊雷劈进混乱的脑海,他忽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他好像是被关在笼子里供人取乐的宠物。
常侍死了!!!
乌游靖蹲下身子,拍了拍沈恃瘫软的肩头,坦言道:“是的,殿下又留了你一命,你无事时可以想一想,此举为何?”
5. 惩戒
吴宅外的长街被净水泼洒,街道两旁门户紧闭,檐下的灯笼都熄了,吴婷坐在沉水香缭绕的马车里,听见锣声停了,马儿也停了。
待仪仗消失在街角,四邻才敢探头,以为亲王夜访吴家,惊悚于老家伙什么时候攀了个大的,见燕无珏没来,他女儿从亲王马车下来了,便发觉吃到了惊天的大瓜。
虽说燕无珏的地位跟个土皇帝似的,做的事情如何霸道,逾越礼制都轮不到人说,但平民女子被她亲自送回家,个中缘由,引着人想入非非呀。
他们踌躇着想要攀谈不顺眼的邻居,吴公鼻孔仰得比天高,拽着女儿疾步入屋,大门非常响得一声合上。
“爹,我想通了,我不要赘沈恃了!”吴婷搂着她爹的胳膊轻晃,“你原谅我好不好呀?”
“无事。”吴公面上稳重,心里乐开了花,他怎么可能真的让女儿跟着沈恃吃苦,暗地接济自然少不了的。
但他一点也不想帮助乱臣贼子!
“是殿下主动送我回来的哦!”吴婷双眸晶亮,“她找你什么事?”
吴公捻着胡须沉吟:“也许是为水利募捐一事。”
“亲王也会缺银子?”
“殿下三月前入主瀚澜,根基不深,大概在给台阶让新贵上位。”吴公突然眉飞色舞,“她选的是我们家!太好了,你没跟沈恃扯到半点关系!”
“什么意思?爹可以当选乡绅了吗?”
“不知道,所以我要等殿下的消息!”
……
「不用送沈恃去工部了,他的新身份暴露了,去了只有一排铡刀等着他。」
「我今晚整理剧情节奏不在,燕无珏有要求你就顺着她,当成惯坏的宝宝,多哄哄,她就喜欢你。」
系统交代完后事,在林休休的意识沉寂了。
就算攻略三个月把反派的好感度拉了0.2%,它也没有放弃呢。
毕竟是捷径,燕无珏的人设是不能爱人,爱到60%必死于主角刀下。
“可是我一直在白给啊!”
林休休为了回家,身子早就给出去了,而攻略度根本不涨。燕无珏事后给他再多赏钱有什么用,他又带不出去!
林休休愁得吃不下饭,握紧帕子在屋里走来走来,胸口闷得紧,他打开罗窗,让晚风吹一些进来。
然而来的除了晚风,还有个风尘仆仆的死鬼。
燕无珏翻窗进来把他扑倒了,凑近颈项闻闻舔舔,毛绒绒地蹭着他的脸颊,林休休不禁绝望,是谁想出的把她狼塑?这分明是只磨人精神的邋遢大狗!
林休休刚刚洗完澡,浑身最香喷喷的时候,被臭女人弄得白洗了,怒而开骂:“你起来!”
“听不见。”硬质的巨物顶着林休休的胯,他吓坏了,唯唯诺诺地摸过去,还好是燕无珏的剑柄。
燕无珏什么兵器都用得好,不妨碍她没有最爱用的兵器,常用那些又大又沉的无非是好拿,比如压着他的重剑,重六十八斤,像随手提了个小孩般存在感超大的。
重剑压在林休休的肚子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绯红色的长痕,燕无珏觉得好,和标记一样,林休休觉得不好,弄得他肚子疼。
他被一人一剑压得要吐血了,想起系统说要哄燕无珏,他就说:“你好久没让人侍寝,我就请姜棠公子入府了。”
去糟蹋老相好吧,他再也不想白给了!
燕无珏挺起身子,手掌撑在小医师两侧,重剑随她起身的动作,抬起了一个头。
濒死的林休休终于喘出了那口气,瞳孔都开始涣散了,喃喃道:“跟他玩吧,不要烦我了。”
燕无珏从他身上爬了下去,自来卷的黑发被她拢到脑后,她蹲在地上,双手交叉搭在膝前,呆呆地眨巴眼睛。
林休休怕她靠装聋干尽坏事,手捧住燕无珏的脸颊,严肃地正视她,说道:“你去找别人玩,除了我,你想要谁,我都帮你找来。”
燕无珏削瘦的脸颊让他挤出了一层皮,用腮帮子顶他的手心:“你的狸奴呢?”
林休休的严肃脸挂不住,一滴冷汗流下了额角:“它睡觉了。”
“抱过来,给本王瞧瞧。”
林休休陡然失色:“猫不能侍寝。”
燕无珏眯起眼睛,眼底带着三分震惊,三分质疑,四分不满意。
她耳疾偶尔发作,谈话的人见的最多的就是她直勾勾的目光,林休休经常因为语速太快被她拎着再讲一遍。
于是林休休扯着嗓子又喊了一遍:“我不可能让猫猫陪你睡觉!”
燕无珏沉默了会,缓缓吐出一个单音:“哦。”
姜棠和燕无珏的相识,不算体面。
那时候,肃州还没有被燕无珏收复,白玉楼的楼主是个鲜夷人,拍卖夜高悬红灯,把他缠了锁链,吊起四肢给看台的鲜夷官员竞价。
女人们惊叹他的玉体如不染尘世的佛子般纯洁,调笑声、竞价声吵了半夜。
燕无珏笑着把黄金锁扔到他身上,完美的商品就出现了破损。
她说“扔错了”,然后将一块块黄金打向紧绷的铁链,打到链断,姜棠跌到展台中央,大口喘息,因窒息变粉的脸色渐渐回白。
他听见众人恭贺侠客收得美人。
燕无珏一掷千金买下花魁的初夜,也是买断了他的后半辈子,姜棠不可能再接女客。
燕无珏少来肃州,开了几次荤就将花魁置之不理,姜棠为了留住她,日日服用媚药,不知不觉就过了线。
大夫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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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到了根基,不好好养着没法有孩子,姜棠听到没有子嗣就怕了,勾引的招数收敛许多,可就在他一个不转意,听说燕无珏捡走了一位白玉楼的小厮。
那他为了留住燕无珏吃的药算什么?
他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林休休是处子,未经人事的身体的确最勾引女人。
姜棠守着日子等啊等,掐着自己的变化,推算到燕无珏是时候将那朵娇花吃干抹净了,她果然想起了他。
这就是不可撼动的地位!
姜棠忙碌半夜,试了百来件衣服,连初夜伺候亲王的透纱衣都试过了,仍然不满意。
燕无珏会不会喜新厌旧?
念头一旦冒出,便如毒蛇小口吃尽心脏。他必须要让她一眼就再次沉沦,再也舍不得放他出王府。
更深露重,寒月凄清,姜棠溜进了林休休的东厢房,王府侍女与他相识,没有阻拦。
他打开林休休的衣柜,一件朱红色常服映入眼帘,广袖收祛,织金暗绣,袖口回纹断三处。
姜棠:“……”
这是一件正夫制式的衣裳!
他连通房都不敢妄想,蠢钝的林休休凭什么当正夫?
姜棠被妒火烧昏了头,恶狠狠地拽下红衣,套进了自己的身子,突然穿起正常男人的衣裳,不露胸不露大腿,他竟有些不习惯。
铜镜骗不了人,姜棠穿红色极美,他底子妖娆妩媚,要用最端庄的衣冠压住最放浪的风骨。
他就应该穿红色。
他就是燕无珏的正夫!
“姜公子,殿下今夜处理公务,您不用侍寝了。”提灯的侍女与他打过照面,得到命令,径直来林休休的房间寻他。
姜棠气得头昏:“她在书房?”
“是。”
“我能进去吗?”
“殿下在您第一次入府时说过,任君随意。”
对吧,燕无珏最纵容他了!
姜棠转身往书房去,朱红的衣摆翻飞,像燃了一簇暗火。他停在书房门前,透过半掩的门缝往里瞧,书桌前的机关木甲收起来了,刚好得见亲王秉烛夜批的仪态。
沐浴过后,青年穿着单薄中衣,单手勾勾画画卷轴密报,一缕不听话的半湿卷发垂过眉梢,在深邃的眉骨前留下晃动的影子。
燕无珏没有完全骗他,她确实在忙。
说是不完全,是因为还有个人。
林休休咬紧袖子跪在她腿边,身体磨蹭她的椅子,双腿合紧,抖动得像吃了不该吃的什么东西,“我错了,我把猫给你玩,你能不能放过我?”
“本王不曾关门。”
林休休不愿意小猫受苦,就得选择自己受苦,抓紧舞裙的轻纱死命往下扯,“算了,对不起……”
6. 说书人
“被掳走的第99天,燕无珏欺负了我三次,欺负了主角一次,耍了我们一次。”林休休跪在床脚写日记,泪水打湿日记本,将字继晕开墨痕。
他抹了抹眼睛,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坚持继续写:“我再也不会把小鱼干分给她吃了,喂了狗似的,不如留给我儿子。”
末了,他拉开床底暗格,将日记塞进众多药谱。林休休不需要药谱,不过要装样子爱学习。
燕无珏不就是看他能治病才留着他吗?
他不能给燕无珏治好,也不能治不好,无用之人可杀,林休休就治个一半,再做出努力想办法的样子。
「宿主,哭完了就把木伽拿出来,跟我去干票大的。」
林休休垂眸颔首,手指探进轻薄的裙纱,抽出了水淋淋的木伽,甜黏的液体作拉丝状,勾着他的几根手指。
这是个非常精巧的玩物,按动机关,浮层就会永远转动,燕无珏自认为可以玩一辈子,把林休休玩死。
她的骄傲自大很快吃到苦果,林休休把它坐坏了,它转不动了。
林休休试着触碰木制轴承,转轮卡死,玉珠真的动不了,他就问系统:“你有办法修复它吗?”
系统:「……」
系统:「(●_●)」
“这是她最喜欢的玩具,每天都要玩,被我弄坏了,肯定要闹的。”系统自己说的,要把燕无珏当成宝宝哄,用儿童心理学对付她,就能攻略成功。
系统:「确实,根据我的推演,修好木伽能让反派上涨好感度,那我就有办法了。一会我顺路给你带个工匠NPC,你拿去修吧。」
林休休这才放下心来,不会被燕无珏找茬,大眼睛亮亮地说:“好,那我们出发吧。”
——
燕无珏随口的一句话,坏了沈恃的名声,他在路上被人扔臭鸡蛋,躲桥洞被乞丐吐口水,竟然要跑到亲王府附近,误解的人才会离得远些。
他藏在梧桐树冠的浓荫里,正对面就是亲王府大门,沈恃眼下一片乌青,裸露的手腕让蚊虫咬了个遍,血腥气的衣着混着腐臭味,哪还有半分美人模样?
沈恃自己掰正了自己的膝盖,忍耐着痛苦调息养伤。
他有主角光环,伤痛不会存留太久,稍微养养便无碍,对上燕无珏之前,所受的都只能说是擦伤。
他想不通燕无珏认出他了不杀他。
她到底有什么阴谋计划?
沈恃不敢轻举妄动,怕再次害了旁人,在树上蹲了一天两夜,监视燕无珏的下一步动作。
说真的,他有点害怕。
被燕无珏发现了,拖进王府,他可就完蛋了。
可是,他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去。
沈恃竟渴望被燕无珏发现,给他个痛快,再也不要在惶恐中躲藏,日夜自省是哪一步做错。
辰时,王府侧门打开,林休休探出脑袋,鬼鬼祟祟地平视了一圈,挎着小布包溜了出去。
沈恃以为是燕无珏呢,心提到嗓子眼,又放回了肚子,挨打后意识到林休休和燕无珏的关系,肮脏无比。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救他就是要他再挨顿打,其恶毒程度,和燕某人不相上下!
跟踪看看小医师做什么了吗?
万一这是调虎离山计,林休休做小坏事,燕无珏做大坏事,他岂不是耽误了时机?
沈恃没有动作,继续等燕无珏出门。
辰时三刻,日头刺破雾霭,燕无珏一身轻甲劲装,策马踏出王府,两个护卫追着她问要不要随从,被她拒绝了。
沈恃几乎就要莽上去,想要揪着她问去哪里,目光望见背后重剑,他默默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真是……好大的一把剑啊……
他的武功师从顶流剑客,剑客说,燕无珏的兵器是请青铜山铸剑师锻造的,传言造完那把剑,天下第一铸剑师就死了。
很难不让人怀疑到剑主人身上。
沈恃凝神运起轻功,跃到最近的粮铺斗拱后,他饿得腿都在抖,差点掉下去,掉下去就是摔进燕无珏怀里,那就太恶趣味了。
燕无珏穿街而过,似乎有紧要事,不曾抬头。
她为什么不看他?
不是来找他的吗?
朱门大街因亲王过场人烟稀疏,屋檐上跳着一人,屋檐下跑着一人,惊起雀鸟振翅。
下面的人就算不知道,戏台搭得那样高,旦角儿认出了他,喊出了“有人跟踪殿下”,为何燕无珏还不找他?
她听不见吗?
奇怪的滋味揪住沈恃的五脏六腑,把乌游靖最后对他说的话又嚼了一遍,他是被故意放走的,为的是除掉帮助沈家的常侍,燕无珏手伸得够长,坐镇瀚澜还能清除庙堂党羽。
一刻后,她下马了,顺了顺黑亮亮的鬃毛,交给腾云楼的小厮,她进楼了。
腾云楼是瀚澜最华丽的酒楼,审查身份不严格,但沈恃这副破破烂烂的穷酸样,连第一层散客层都进不去。
他只能等,等燕无珏片刻后出来,带着一盒栗子酥。
她是不是要下毒?还是送给相好?
在沈恃灼灼的注视中,燕无珏躺到马背上,拆开盒子包装,自顾自吃了起来。
果然是有大事要发生!让她来不及在王府用早膳!
……好饿。
沈恃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钱被土匪抢光,最饿的时候想当了玉镯,有钱再赎回来,结果没进典当铺,就被伙计打了出去。
“偷来的东西你也敢当!”伙计是这么骂的。
唉,瀚澜城是待不下去了。
可他又能去哪里呢?
燕无珏吃完一口,表情突然嫌恶,拧眉扬起半块饼,抛进了城中的巷子。
既然她试过毒,沈恃也就不怕了。
他飞身掠下,扬起面纱,抓着饼子狼吞虎咽,酥皮一碰就碎了,清甜的糖汁涌入口腔,竟让他眼眶发酸。
好好吃……
很好,沈恃不仅没吃饱,由于太过美味,饿得更厉害了,眼前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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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恨燕无珏了。
沈恃跳上腾云楼二楼的檐角,身后雅室窗棂半开,说书人的声音清晰传来。
“诸位能想象吗?男帝大力支持北伐,国库给咱们殿下搬空了一半,殿下收复失地如入无人之境,连战连捷,是不是都以为这次能一统大梁了?”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弦声陡然凄厉。
“北伐半道崩殂!直到亲王杀回盛京,男帝才知北征军三年没收到粮饷了,断饷打了三年!沈相等人层层克扣,把咱们殿下害苦了呀!”
有人不希望燕无珏能回来。
“这就是名动盛京的贪饷案!”
沈恃转身欲走,双脚却似生了根,他对燕无珏的感情不够明晰,起初年纪小被她轻薄,他自然会讨厌她,后来她和很多人闯出了名堂,他每日都在茶楼听她的故事,有爱上燕无珏吗?他不知道,直到此刻山穷水尽,他的心思也不明了。
“断饷死的是自己,不断饷就能推进,殿下只能默许抢掠……”
“再讲讲北伐的故事吧,她最后怎么停下来的?”
“不要停下来!要北伐!讲殿下打的胜仗吧!”
“北伐。”
“北伐!!!”
开始是一个茶客说北伐,后来是两个人,三个人,一群人说北伐,他们希望在这一代就能收复大梁,依靠燕无珏和北征军。
沈恃也说:“要北伐的。”
梁国从老到幼的人,心愿是加入北征军,包括沈恃。
说书人呷了口茶水,哈哈笑道:“殿下还会不会北伐?就涉及到北征军分裂的内因了,小老儿来点评怕是会掉脑袋。”
孩童叫道:“阻碍殿下的人都死了,再次起兵肯定会赢的!”
妇人说:“小宝,你不明白养一个精兵要花多少年。”
“我听夫子说,殿下有二十六万精兵呀?”
“哦,也许她在做准备呢。”
如果系统在这里,它就能剧透一切,关中饥荒关外天灾,燕无珏不可能再打仗了。
沈恃身负天命,等的就是他接手北征军,到时候外在因素全部消除,人们还会给他个祥瑞的外号。
这是为了拉踩燕无珏,让人认定燕无珏杀生太多,引来了上天的惩罚,沈恃起兵无所忌惮,会得到比她更高的威望和民心。
说书人抖开纸扇,扇骨轻叩案几:“圣上仁厚,容得北征军自行讨账,军爷也痛快,一把火了结恩怨。只是对着人数清点时,二百一十八具尸首里,有个阉人……”
“有人逃了?”
“北征军何等森严,谁能逃脱?”
雅座飞去一锭雪花银,砸中了说书案,“老头,别卖关子了!”
人语喧哗声中,古筝弦鸣铮铮,抚琴人划过筝弦,短刺破袖射出,截去沈恃面纱。
垂挂的竹帘裂碎,碎篾纷飞间,苍白错愕的面容暴露天光。
说书人收拢纸扇,扇尖指向花容失色的沈恃:“沈小友,要不要说说,这个人是谁?”
7. 反派的话疗
“他是姓沈的?!”杯盏滑落茶客的手指,清灵一声后,茶汤流淌漫开。
“报官!报官!”
“别让他跑了!"
他们推搡着将瓷杯踩作齑粉,挤向观景回廊,戴玉冠的公子抄起趁手的果盘,向那潜逃的背影掷了去。
沈恃撑住扶栏跃出观景台,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窜进对面屋脊,他回头望酒楼扭曲的人脸,织金白衣在屏风后一闪而过。
“林休休……”
稀疏的街道被官兵清场,更加荒凉,更夫的敲锣一声比一声急,在沈恃身后紧追不舍,锣声震骇,不同着装的两队士兵包抄而来。
海捕文书就在这几分下达,所以会出动休沐的更夫,燕无珏被沈恃盯到进楼,想必不是突发拟的文书,而是早有预谋。
沈恃足尖轻点,跃上搭建戏台的丝带,丝带稍弯,眨眼他到了桥头横梁。官兵被他甩在身后,对燕无珏懵懂的感情渐渐明晰。
真正到了生死关头,他不想死,家仇未报,他绝不能死!
淬着寒光的箭簇崩在弦上,越过惊飞的鸟雀,他刹不住步子,滚落高墙。
沈恃拔出肩头箭杆,半边身子几乎瘫软,差一点,就被射入心脏了,他望回暗箭来处,面目狰狞的士兵站定瀚澜城楼,举起第二支弩箭。
“什么人?!”
穿着仆衣的男子手拿铁棍,警惕地挨近,待到看清入院者的面容,他怒声大喝:“老爷有令,下次见着你就往死里打,小子敢送上门来!”
“得罪了。”沈恃不复先前的怯懦,直勾勾地撞向家丁,盛京第一美人的奔近,腐败的血臭味先过,随之而来的是妖惑的体香。
等家丁缓过神,已被定身原地。
燕无珏对女子谦逊礼让,他藏进吴小姐的闺房,也许能求得一线生机。
这样想着,沈恃倾身撞进绣阁的门,与此同时,雪亮的剑光如蛇如龙,巨力洞穿他左肩锁骨,骨裂声分明,将他整个人钉进了墙里!
“呃啊啊啊啊啊!”沈恃又惊又骇,没想到燕无珏这个畜生,在他未婚妻的闺房!
剑先至,人而后行。
燕无珏的身影从馨香罗帐后转出,银甲束发,眸色沉冷,吴小姐怯怯地跟在她身后,抬手轻掩了唇。
这一幕好似盛京话本所写的,妻子被流氓闯了屋子,流氓狞笑你叫破喉咙也没用,今晚没人能救你,下一刻她归家的丈夫走了出来。
所以为什么情节反了?!
沈恃被重剑插在墙上动弹不得,急忙回神调息,减小伤势扩开,他渐渐发现不对劲,燕无珏看似随手的一剑,刚好刺进了锁骨和肩胛骨的缝隙。此乃江湖上最阴毒的“困龙扣”,专破内家功夫,他使不出一丝真气了。
燕无珏左手握剑柄,稍一用力拔了出去,沈恃跌倒在地,刺骨寒意顺着经脉蔓延,不仅嘴里咳血,鼻腔也淌出了止不住的血。
酥饼无毒,这一剑有毒。
“你……”
“沈小公子,替本王向令堂问好。”
她等不及了!
沈恃强忍剧痛,颤抖着膝行向前,“等一等,燕无珏,我家从未贪过军饷,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可以帮你查出真相!”
忍无可忍的燕无珏一记狠踢回去,沈恃被踹出距离滚到墙边,她复追回,揪中对方衣领将人提起,“那我问你,沈淑姓不姓沈?”
沈恃脸色惨白。
当时缺饷,北征军吃一座城攻一座城,无力守城,表弟才智平庸,想借北征军的名声出头,自请守岭海关,却被突鲁偷袭打得弃城而逃。燕无珏前有鲜夷,后路被突鲁截断,退无可退。
沈恃声音不稳,是心里没底气,“按朝廷律法……”
话音未落,燕无珏猛地踹向他腹部,力道极重,仿佛要踹碎五脏六腑。
沈恃身子蜷缩起来,喉间涌上的不再是浓稠液体,而是类似动物内脏的口感。
“你跟本王讲王法!?”
……
「宿主,你做得很好,男主需要我们推一把,陷入绝境,好得到秘籍。」
秘籍是沈恃独有的机缘,无论他逃去哪里,剧情都能圆回来,表示这个地方原本就有本秘籍。
「你再添把火,让男主陷入最深的绝望,争取一次就刷出绝世秘籍。这种局不好做第二次,太吓人了。」
“小乌将军。”林休休走向巡查的亲卫队,好心好意地叫住了领头,“你弟弟被沈恃的弟弟害死了,沈恃此刻就在吴家大宅,你尽可向他讨账。”
跟他一个人说也就罢了,乌游靖身后全是燕无珏的私兵,个个出生入死过来的,不得活剐了沈恃吗?
这是有点滑稽的一幕。
燕无珏站在那和乌游靖谈笑,讽刺得像是沈恃的靠山,家丁们僵硬地拿着棍棒,在黑甲士兵面前不知进退。
沈恃跪在阴影里冷汗涔涔,已经不知道哭了,他呆滞着仓皇地用四肢爬行,趁燕无珏和乌游靖说话,偷偷地逃跑,待到来日报仇。
他真的能走吗?
庭院站不了太多的人,私兵像蜿蜒的毒蛇伸到街上,他们在等燕无珏的命令,没有命令就看着他。
那种感觉又来了。
他落进了豺狼的游戏,他们要将他折磨崩溃,再拆筋剥骨。
还有谁能救他?
燎烧的刺痛涌进口腔,呼吸都带血,沈恃抹了把眼睛,以为自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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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却见粘稠的红。
痴心蛊……
他的伤口太多,让蛊虫爬进去太容易了。
逃不了了。
「沈恃居然想跟燕无珏打架?这是最坏的结局啊,虽说反派不可能战胜主角,但他身负重伤,结局只能走向同归于尽。」
「宿主,不要让沈恃打架,骗他苟活,他的好日子在后头,这可是用沈家满门换的前途。」
林休休听着哪里不对劲,想不出是哪出了问题,正细想小说崩坏内因,忽而听见燕无珏笑:“沈恃,我想了想,可能早就见过你,只是我忘记了。”
「啥?」系统懵了,按照心狠手辣的人设,她不抓紧时间砍了沈恃,叙啥旧情?
「我说她第一面怎么没认出沈恃,原来是忘记了。」
“我年幼时顽劣,欺负各家公子,父后就不准我进太学院。刚开始是太学院,后来是皇宫,最后是盛京。”
「我作证,她小时候喜欢摸人大腿,摸过沈恃的脚踝,把少年男主气哭过。」
燕无珏笑道:“我师傅问我去不去白云间,可以送我一把世上最好的剑,我就被骗去了白云间,待了五年。”
「书里有这段?」系统疑惑道,「她师傅是谁?怎么……记不起来了?」
“鲜夷攻打西北十三洲,为了保肃州和湘兰,白云间被割了出去,除了盛京的官,没人知道这件事。”
「白云间的下场只有屠城。」
“我化名教导民兵守城,空城引青江水,大败鲜夷,避过屠城。”
「竟然如此!失踪的张三大侠就是燕无珏!这才是燕无珏打的第一仗!」
“民兵等来了你大哥,以为他来作封赏,以为自己能进正统军,正大光明地保家卫国。中书郎传谕,民兵是反贼啊,反贼该死。”
「因为西北十三洲失守。」
“大梁人的剑不对准大梁人,他们要怎么办?”
「百姓投降。」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沈恃不知情,沉浸于父兄给予的权力虚度光阴。民兵给沈家大营打无酬苦工,没有好将领,战死。」
“觉得什么都不做就是无辜?”
「苍生无辜。」
“我让你多活了三个月。”
「没有任何长进。」
“你怕的是我的长枪还是重剑?”
「你怕燕无珏。」
系统的机械男声与燕无珏的沙哑女声同言而语,仿佛入魔。
“莫要说了,对不起!沈家对不起你,盛京对不起你,我该死……!”血泪满面的沈恃拽掉里衣高领,暴露瓷白纤细的颈项,往那沉沉的黑剑撞了上去。
8. 无路可逃
【NPC触发死亡剧情:忠心护主。】
林休休被燕无珏的洗脑带入了神,察觉到头顶的阴影时来不及了,苍州马的铁蹄踏在他头顶上空,一旦踩下去,必将脑浆迸裂。
“当心!”亲卫队长徐奇飞身扑向门槛上的男人,抓住肩膀滚地远离,尘土飞扬。
它从酒楼的马厩来,在北征士兵的注视中,畅通无阻地穿过长街,跃过门槛,冲进了大宅的中堂!
沈恃撞剑自杀的动作生生止步,脖子带动头颅僵硬地转向开门,烈马无畏无惧,扬起四蹄将要冲撞燕无珏,她拔出地上重剑,指向不通人性的牲畜。
它不怕!跟着主人打了七年仗,再锋利诡谲的刀兵也见过,冲锋就够了,背上的主人会扫平所有敌寇!
沈恃不认识它,却好似和它相伴许多年,油然而生的默契滋生心间,他在地上跪行努力挺腰,去抓风中飞驰的缰绳——
抓不住,手筋脚筋被乌游靖挑断了,废人一个,没法上去!
燕无珏提剑欲斩马,沈恃情急之下用牙咬住了缰绳,苍州马掉头狂奔,冲向犹豫举刀的士兵,重剑如天罚落下,斩去沈恃披散的一缕发。
……她的剑出慢了。
沈恃被半拖着疾驰,眨眼间被带出了吴宅。
乌游靖被擦身而过的苍州马撞倒了,微微张唇吐出黑色的血,舌根的丝状物颤抖不安。
燕无珏蹲下身子,伸手塞进男人柔软温热的嘴唇,将一条黑蜈蚣夹了出来。
小蜈蚣在她掌心扭动身体,却不咬人,翻着肚皮仿佛亲昵。
她的吐息燎着乌游靖的脸,他耳垂因羞愧浮起红晕,“对不起。”
「不好意思宿主,我差一点点就被反派策反了。燕无珏有两下子,把天道都牵动了。」
林休休心头狂跳,濒死导致的身体僵硬感迟迟不消,听到系统正常的声音,他终于回神,用能动的手指给自己点了几个穴位,安定心神,“太好了,活下来了……”
「是滴,你真棒,又通过了一个小章节。」
徐奇救下林休休后,自知惹了大祸,进中堂跪到两人背后,大声道:“殿下恕罪!这马儿突然就疯了,兄弟们不知道能不能伤它,没敢拦!”
燕无珏似乎是没听见,自顾自地用手指扩开乌游靖的口腔,深红的舌尖瑟缩了一下,出于异物插入的奇怪感觉,嘴角流出了羞辱的涎液。
“虫子都回去了。”她说,“你在害怕,为什么不躲?”
乌游靖被她的手指压住口舌,想要回答,舌尖先触到了她的指腹,有些咸,仿佛眼泪。
“我花了好长时间找到你,爱惜爱惜自己吧。”
她的手指退了出去,左手掌心的蜈蚣见她不摸肚皮,就爬来爬去地蹭她的指茧,足肢扑腾地十分欢快。
乌游靖脸上起了火烧般的红,一把抢走心思直白的小蜈蚣,双拳握紧背到身后,“嗯。”
徐奇以为她不应答是耳疾犯了,换个角度跪去燕无珏面前,好让她能看出口型,“殿下莫要担心,兄弟们都追过去了,定能捉拿贼人!”
燕无珏道:“都去了?”
徐奇垂首答道:“是,只是战马都分给了统领,我们追上怕是要花些时间。”
“你在就行……”燕无珏沉吟了一会,站了起来,“能改道的都改道,走乡道去断肠崖。”
苍州马体格过大,需要广袤的跑场,没法跑狭窄泥泞的乡道,这反倒是中原马的优势。
林休休刚走到中堂门口,闻言和系统同时发出尖叫,反派毫无预兆地堵住了主角的生路,她怎么知道沈恃要去断肠崖!
“殿下我我我我也要去!”他一个滑跪扑到燕无珏脚边,死死抱住她的小腿,“我要去嘛!带我去嘛!”
燕无珏抽出了小腿,给徐奇使个眼色。一个花楼中人怎么上位的,老徐心知肚明,捏着鼻子吩咐徒弟带马车来。
马车也走不了乡道,所以林休休跟得是大部队,他出了一手的手汗,惶恐不安地擦拭手心,小声问道:“为什么她不带我了?是不是不爱我了?”
「多虑了,宿主,她从来就没爱过你。」系统答道,「我们先跟过去,就说沈恃通敌,不要立刻杀他,拷问两天我们就把他偷偷放走。」
“要是我被燕无珏发现了放人,会不会死掉?我在这死掉了,现实会死掉吗?”
「包的宿主,包死的。」系统答道,「所以你要跟男主一起走,汇聚了也能更好地推剧情。」
阴沉沉的天幕下,燕无珏和徐奇纵马疾驰,松子球沾上她的靴裤,芦苇荡被湿热的风吹拂,喑哑难言犹如鬼哭。
一个不成器的沈恃,值得大动干戈地追杀吗?
羊肠小路不好走,中原马跑的速度比平时慢,却能和苍州马同时赶到断肠涯。
那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云雾缭绕掩着黑气,无路可逃,不知何时,沈恃已经横趴到了鞍子上,昏迷不醒,苍州马焦躁地踏起蹄子,未干的泥点子溅了开来。
“吁~”
燕无珏骑着别的马,冲自己的马吹口哨,它不明白人类的情感,但它有点莫名的不爽,闷着脑袋哒哒哒跑过来——
燕无珏眼睁睁看着半个峭壁断裂,不甘嘶吼的苍州马和昏迷的男人坠落山崖。
徐奇不禁后背发寒,没有任何预兆,悬崖突然就断了一半,若是他没等燕无珏的指令,冲上去杀人赎罪,岂不是自己也掉下去了?
他不知该喜该忧,沉默地等待亲王殿下的指令。
明明过了那片芦苇荡,鬼哭的声音好似还跟着徐奇的耳朵,他也得了幻听症吗?燕无珏拍手的笑声掺在里头,像被人点了穴,像打了胜仗的大将军。
那匹马跟了燕无珏七年,仿佛亲生骨肉。
徐奇见证了亲王从少年长成青年,将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为了掌控全局,精神永远绷着,没有歇息过,他忽然很想把鄙夷的小医师找来,会哄人能治病能陪睡,其实好有用,比傻站的自己好一千倍。
亲卫队一个个赶到了断肠崖,金銮马车殿在最后,向徐奇问清了原委,他们学着他蹲在崖边探头查看,昏黑的影子影影绰绰,流动一条死亡的河。
“好高的山,沈狗必死无疑!”
“向殿下复命吧。”
“哈哈哈……”
“我们要去趟苍州的马场吗?就是,找匹一模一样的送给殿下。”
“苍州的门阀在打仗呢,你去找死?”
“殿下要弄匹好马还不容易吗?别瞎费心啦!”
「哦,宿主,你不用冒险劫狱了,我们差点忽略了男主的好马,这可是他的复活甲。」
林休休推完了最虐的剧情点,待沈恃拿到绝世秘籍,后续就是真正的爽文了,他心有余悸,今天的事吓死人,若不是天道修正了NPC的意识,龙傲天就真的自杀了。
系统说道:「沈恃随后开启复仇计划,治理水患的高光必须给男主角,你想办法把他的新身份弄进工部。」
「我拆解了这个世界的物理知识,在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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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回归之前,一个人都不许懂。」
所以林休休可以交出水坝图纸,工部的人拿到图纸看不懂,按自己的法子治水,百分百会失败。
龙傲天进了工部如鱼得水,破解了最难解的图纸,不仅能获得同僚中的声望,还能获得百姓的声望。
彻底安心的林休休陷进轿中软靠,食案呈着盒栗子酥。
“这一块给我吃,这一块给她吃。”林休休将最后两块栗子酥划完了归属。
「侍女崔婉吗?」
“哦,这一块给崔婉吃,这一块给燕无珏吃。”林休休又分好了。
他端着盒子跳下马车,蹦蹦跳跳地跑向笑声嘶哑的女人,乖乖地举起盒子,“殿下,给你吃好吃的。”
燕无珏捂着嘴巴慢慢侧头,嘴唇还咧开着,林休休胆怯地晃着盒子,示意她快些拿,他的手要举酸了。
她冷不丁拿出酥饼塞进林休休口中,大声喝道:“所有人听我指令,下涯!追捕罪臣之子沈恃,活着就地格杀,死了碎尸万段!”
林休休的脑子白了。
「别发呆!阻止燕无珏!」
【主角:沈恃,胆魄:-10】
【纠察主角转型懦夫的原因:无效虐文剧情占比95%,有效虐文剧情占比5%】
【6699系统失职,清洗数据。】
「别管我!宿主,不要让燕无珏下去!」
【天道提醒,疼痛不等于磨炼。】
“杀了沈恃!夺首级者赏五百金!”
“燕无珏!”
众人惊悚。
他怎敢直呼亲王名讳?
林休休呸出了栗子酥,跟燕无珏对着吼:“你不能让人下去!涯底有瘴气,我救不了太多人!”
燕无珏的身体诡谲地侧弯着,粗粝的指腹揩去青年嘴角的饼屑,猛地捏住脸皮,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休休读过十来遍原著,断肠涯底九死一生,生还当然是靠主角光环,小说剧情老套,逻辑却严密。
乌游靖的小宝贝儿可以爬进毒区搜索,偏偏只有他没来。
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受伤。
燕无珏用力磋磨着青年的脸皮,薄薄的皮层经不起摧残,被硬茧磨得随时渗血。
林休休含泪忍耐着,思考主角的活路,系统被燕无珏逼到下线,今后只能自己动脑了。
他不愿让士兵送死给燕无珏看,他有家想回家,他们也有啊!
林休休冷静地道:“燕无珏,不要让任何人下去,你的眼力够好,就能看见下面的草是黑色的,是瘴气毒害的证明。”
徐奇从抵达山崖观察到现在,和几个亲卫交流,确定自己没看错,“殿下,确实如此。”
林休休一直在车里,让话有了很大的可信度。
燕无珏“噗嗤”一声笑了,向后仰倒在马背上,胸腔止不住鼓动,好像心肺要跳出去了。
她无奈地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叹了声气:“放火吧。”火焰能驱逐瘴毒。
她没打算给龙傲天留活路!
就在这时,天降大雨。
这场雨有了太多伏笔,所以太自然。
降雨异常。
是青江水患的形成原因。
燕无珏缓缓仰头,暴雨冲刷她的束冠,淌过华丽的雀翎耳饰,整整半分钟,她的睫毛不曾合过。
她身体倾斜,伸长了手臂,欲碰一碰那片低垂的天空,却先摔下了温顺的中原马。
9. 任务失败了
林休休匆忙接住落马的人影,打横抱起,他直觉燕无珏这样高傲的人不该落在尘泥里,所以他想要抱她,让她的银甲永远清白雪亮。
“殿下怎么了?!”
林神医已经到了不用把脉的境界,瞥了眼她的面容,就能诊断病症:“气急攻心。”
燕无珏有一把世上最好的剑,没有杀不了的人,却四杀龙傲天没成功,还搭进一匹马和半个手下,她哪能咽下这口气?
徐奇脸色大变,拳头下一秒就打向了自己的头,“都怪我!发现了苍州马不对劲,还要放它进门!我拖了殿下的后腿啊!”
“没事的,徐哥,悬崖这样高,沈恃必死无疑。”林休休微笑道,“咱们先回王府吧,我药囊没带出来,有些不好下手。”
亲卫队听燕无珏的话,燕无珏不在,他们就听徐奇的话,井然有序地撤离了。
如果将小肥猫比作一辆半挂,那燕无珏就是十辆半挂,林休休每天被她压着都想死,哪能一直抱她,进了马车,他就把气昏的亲王扔进了软靠。
“放肆!你怎么敢轻慢亲王殿下?!”驾车的徐奇目瞪口呆,对他的鄙夷重新涌上心头。殿下对小林大夫那么好,他就跟卸货似的摔扔她!
林休休被张口闭口的殿下念得头晕,索性破罐子破摔,双膝软软地跪倒,额头没骨气地磕了下去,“可以吧?”
徐奇满意地扭回去了。
林休休打算到王府再医治燕无珏,给男主留条活路,他跪了一会,有些无聊,索性取下肩头挎的小布包,查看木伽有没有因摔倒损坏。
燕无珏像个严谨的实验记录人员,三两日就要将木伽塞进他的身体,观察变化,如果是在逗林休休玩,她的表情又太严肃了,不像那么回事。
林休休起初觉得羞耻,自己可是良家少男,怎能被粗鲁地对待,随着燕无珏一天天观察下去,他渐渐觉得这个活动不是一般的玩乐。
至少他不信燕无珏这个正经人能这么无聊。
木伽被NPC高手修过,更加多用,浮层不止能转动,还能张开。他要把木伽还给燕无珏,要是她敢像个好奇宝宝张开木伽,就当林休休的阴谋论没说,她的确无聊。
林休休听见了闹市的声音,跪行着掀开轿帘,原来马车到王府附近了,这一闹折腾到天黑,夜市开起来了。
他松了口气放下帘子,心想这一路果真不会再出现意外,天道制衡了反派,就没有人能拦主角的路了。
角落靠着的重剑,鞘剑分离,林休休摸到鞘想把它装回去,剑身冰冷如镜面,他忽然在剑身看见,燕无珏整张脸和他近在咫尺,双目睁开,正盯着他的后脑勺瞧。
卧槽!自愈了!
“燕无珏你……”
她屈起膝盖,把林休休踹出了马车。
罕见地没有收力气,在徐奇震撼的目光中,他一屁股跌到了洇湿的青石板砖,好痛。
“呜呜呜……”林休休哭了,真的太委屈了,他明明是好心给她装剑。
他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燕无珏抱剑跳下了马车,眼见林休休捂着腚往街上走,她啧了一声:“去哪?”
“这……”徐奇怎么知道古灵精怪的医师要去哪,“他两日前说给您买药引,没买着嘛,大约是再去买了。”
“没有!我才不给你买药引!”林休休猛然回头,恶狠狠地咬着牙,“我离家出走了!”
燕无珏:“?”
徐奇连忙喊道:“林大夫留步!您那小猫儿留给我们殿下处置了吗?”
好个“处置”,话说得不能再明白了,他敢一走了之,儿子明天保准会被押进刑场,胖乎乎的猫头被按在狗头铡下。
林休休哭着回来了。
姜棠早早在客舍门外等着,揪着绣花帕子走来走去,见到燕无珏,他立即把帕子甩在地上,无视了林休休娇嗔道:“殿下~我不过是想来看看小乌将军,他竟拿着好多毒虫吓我,骇死我了……”
燕无珏左手搂着闷闷抽泣的医师,右手搂住楚楚可怜的花魁,温声细语:“去私库挑件喜欢的玩意,不用报账。”
“多谢殿下,您待我真好。”姜棠踮起脚尖,往她的脸颊飞快吻过。
燕无珏瞅了眼小医师,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小声骂她粗鲁恶劣。连醋都吃不明白,她顿时有点恼怒,把林休休推进了客舍,“看诊了,小林医师。”
蛊虫满床流淌,密密麻麻地围着乌游靖打转,惊恐的林休休被推进蛇蝎窝里,分明感觉到痒意爬上他的脖颈,就要往耳蜗去。
“他说我脏。”床上的人喃喃道,“一个花楼里的男伎,说我脏。”
燕无珏很烦了,一个个哭丧似的对着她哭,把她当成了什么?她拽住男人被虫子啃咬的手臂,提到自己的心口:“你就想去死了吗?”
乌游靖眸光微动,含泪的眼眸望向燕无珏,“您说,我脏不脏?”
“不脏,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大蛊师。”燕无珏面无表情地道,“小林医师,看看他的伤。”
“救——命——啊!”乌游靖死不死不知道,林休休好像是要死了。
乌游靖朝他摊开手心,有异香浮动,毒虫被体香引回去了,钻回宽袖中。
林休休一蹦三尺高,窜到客舍门口尖叫:“我看完了,内伤严重,我熬药去啦!”
他腾了块干净的地方,刚好可以给燕无珏坐坐,她扶剑坐下,将重剑搁在膝前。
乌游靖主动挪了挪身子,宽袖掩住口鼻,靠在燕无珏肩头轻声道:“殿下,我担心沈恃死不成,给他下了蛊,七日之内,他要回来找我。”
“……”燕无珏眼神飘忽,“本王也给他下毒了……”
“什么?您也?”这就是君臣的默契吗?
“是断命散……”
“您怎得还防着我?”
“你让本王随意用的……”
乌游靖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轻笑道:“您足够谨慎,这很好,所以我下的是痴心蛊,就算断命散克制蛊毒,虫子死后,尸体还会二次爆炸出蜜毒。”
在人体内发生尸爆,普通人的身体能直接变成巨人观。
燕无珏颇为惊异地瞧了眼他,修长的手指抚上男人的宽肩,结实的颈项,“你倒是个妙人。”
乌游靖失神的眉眼被安抚地熠熠,将脸埋进她的掌心,弯起了眸子,“没给殿下添麻烦就好。”
林神医有些架子,一般不会亲自煎药,别说给陌生男的煎药,但他在药房没找着药童,只好给自己煎一副茶,顺便给乌游靖熬药。
侍女聚在林休休的院子,玩他的小猫,白猫被她们喂了两天,胖到走不动路,在院里小桌躺平装死,头顶戴着草编的小帽子,将下巴勒出了两圈赘肉。
大胖小子被花花世界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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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眼睛,每天面见好多漂亮姑娘,后花园池塘捞来的鲜鱼,第一个要呈到它桌上。
它最喜欢被称作崔婉的干练姑娘,她的手非常巧,编出的小帽子简直就是燕无珏官帽的缩小版。
那谁还分得清它和亲王?
林休休不敢去客舍送药,总算在自己的住处找到了侍女,将乌游靖的药给她们,“客舍有些虫子,走路当心,莫要打翻了。”
“我们才不怕虫子呢!”她们是燕无珏出于各种原由捡回家的小女孩,养作王府死士,比林休休的胆子大太多了。
燕无珏像那个爱心泛滥的什么人,到处捡小狗小猫回家……
十五岁的小侍女接手药汤,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虫子会咬人否?需要傍身兵器吗?”
林休休在虫窝滚了一遭,感觉它们就是爱吓他,其实没有一个咬上来,“不带了吧,殿下也在那儿呢。”
她点头:“我知道了。”
林休休单手捞起肥猫,它“嘤嘤”怪叫,油光水亮的圆脑袋扭来扭去,极不情愿离开女人的温柔爱抚。
“你有床不睡,要睡石桌?”他受不住把猫放回去了,半挂挣扎起来不是开玩笑的。
“小林医师,让它再玩一会吧。”崔婉说道,“您忘记今日领月俸了吗?账房放值了,殿下叫您到她书房领俸呢。”
忽然觉得,腚没有那么痛了。
他到账房可以领30贯月钱,和同僚同酬,经了燕无珏的手就不一样了,她会给他50贯月钱。
反派浑归浑,没有亏待过他。
林休休去领月俸了,带着亲手做的药茶。这可是有助脾胃健康的好药材,他掏自己荷包买的。
林休休想要和她搞好关系,挣走她很多的钱,自己脱离世界后,给儿子托个好人家过后半辈子。
他端着药茶走进书房,书房里有两人,姜棠代替了侍女的职责,给亲王的口述作记录。
桌案的物件被清空了,仅有一副沙盘,沙盘排列了民村、敌营、河水、山峦,燕无珏拿起木制的小房子,成排堆在一起。
她在说很奇怪的话:“安村内部修导流墙,长度十二里,安村的村民可做,堤坝迎水面坡度1:2,背水面1:3,藏锋山势高,挖导流明渠,江水分流入陵城干涸旧道。陵城府二十日内疏通旧河道,接应青江。”旱灾可解。
系统……不是说物理知识崩坏了吗?
没有NPC看得懂水坝图纸吗……?
林休休将药茶放在书架边,状似无意地问道:“殿下在出治水策?”
燕无珏说:“嗯。”
林休休说:“您看得懂水坝图纸?”
燕无珏说:“我师傅是机关道的,教过。”
木伽!!!
林休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真相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世界连挑流坝都没见过,怎么会有木伽?
张三水灌白云间,成功击退鲜夷,有人说是神仙下凡保佑苦众,有人说是机关道的大侠下山除恶,原著一笔带过,谁也没记住。
燕无珏和沈恃对话,自爆曾用名张三,不就是机关道的人?!
他几乎站不稳身子,天旋地转,书中从未出现过的师傅,燕无珏被作者懒写的过去,竟然藏了这么大的伏笔。
水患主线剧情完全失败。
无法反转。
他要挨惩罚了。
10. 连吃带拿?
“林大夫,月俸钱,收好。”
姜棠噙起若有若无的笑,指尖推弹,恍如拨弦的动作,沉甸甸的钱袋落进了林休休的手心。
林休休低声道了谢,转身时脚步有些不稳。
惩罚在谜底揭穿时开始,最初是细密的电流缠住脚踝,扰乱运动神经,他踉跄着走出书房,撞开廊下的提灯侍女,等到扑进柔软的床榻,剧烈的电流遍布全身了。
电流在林休休的腹腔游走,内脏被绞成一团便撞进胸腔,撕扯心脏,血液循环被迫暂停,他的脸庞变成了窒息的青紫色。
他害怕极了。
燕无珏离了书房仍在忙碌,在寝房的工作台,工具木箱躺着许多熟铁铸成的小零件,油灯灭了又添,她薄唇紧抿,装配管形零件的卡口。
姜棠倚着床栏,身上穿件糯色肚兜,玉体横陈,一双长腿摆姿势摆到麻了,心也凉了。
两个时辰,这么诱人的身子在等待赏玩,她居然玩了两个时辰的铁片片!
姜棠卖艺不卖身,挣钱速度比同行慢出许多,好不容易攒够了赎身的钱,却被前辈告知有钱不够,背后得有人,否则永远离开不了花楼。
他藏着心思爬下床,从燕无珏胳肢窝底下钻进去,跪在亲王大人的腿间,挤了挤身子,如同柔夷的手臂圈住她的腰。
燕无珏眼疾手快地将铁片垂下,戒尺般敲击美人的红唇,“做什么?”
姜棠被这一击敲得合不上嘴,牙齿发麻,呜咽着捂住嘴巴,“学生不是来妨碍您的,想找您说话而已。”
“你在床上也能说。”
那当然不一样。
床笫之语不能做数,燕无珏提起裤子才像个人。
姜棠被送回花楼迫在眉睫,冲燕无珏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此去一别,他可能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他的胳膊肘搭着女人瘦削的腿,挤出喜悦的笑脸:“学生在腾云楼一下子就拆穿了沈恃,大伙都说不愧是亲王教出来的人!说您教养得真好呢!”
姜棠出手无异裸奔,一举一动有燕无珏的影子,茶客认出是亲王的人,恭维他深藏不露,少年有为,还有人说亲王将他当成内人培养,赘进王府时日可待,极大地满足了花魁的虚荣心。
“气和势分不开,你的势在于琴,你把琴拍得太大声了,有脑子的人都能发现不对劲,产生防备。”燕无珏神色冷淡,语气有点不耐烦,“练琴去,学会把势藏住。”
“可是,学生一介花楼中人,学了再强的武艺,也没有地方施展呀。”他的自称带了心思,燕无珏愿意教他两下子,至少有一刻真心把他当成过学生。
“你是花楼的。”燕无珏似是忘了他的出身,经这么一提醒,果然认为有所不妥,“给你赎身如何?”
“若您愿意,学生愿以身相许。”
连吃带拿?
燕无珏冷笑:“你也配?”
“不敢求名分!”他焦急地改口:“我暖床、洒扫、什么都做得,不会吃很多的饭,也不用月俸,能自己赚零花钱的,很好养活的……”
“本王捡的侍女够多了。”暖床的人也很多了。
“是我求得太晚了吗……”
“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他滑进亲王清瘦的怀抱,像朵不安的浮萍,“我是懂事的好孩子,好孩子想找个家有错吗?不用担心挨饿,受打,挂牌的家……”
燕无珏低头看着怀里如干瘦小猫的人,月光入窗纱,他突出的肩胛骨颤颤,“大人说我是没有用的人,卖不出去了,含过天恩的地方,哪个恩客敢进来?”
“我在员外的府宴献舞,都会看有没有您出席,不在,我猜测您很忙。您是忙,所以将学生落在了花楼,不是不要学生了,对吗?”
她被一口一个的学生叫得堵心,恰巧此时,那水波潋滟的眸子抬了上来,倒映她的恶人模样,“您待我好过,不要我了,是我做错了哪件事情吗?”
姜棠的身子和心都交给她了,等来的是断崖式冷落,他不肯死心要问个明白,面对燕无珏烦躁的表情,他终于明白了,是他色衰了。
……堪堪十八岁,怎么就色衰了呢?
姜棠的神情落寞了下去,“对不起,请您忘了我的话吧,当我发疯了吧。”
他攥紧糯色肚兜的边边,羞恼地往下拽,像是想遮掩见不得人的脏处,“您教我一天,即使是随性而为,我也会一辈子把您当成师傅。”
“有您的教导,我以后一个人,也能保护好自己了!”
燕无珏摁了摁挺拔的鼻梁,冷着脸斥道:“你长了张小巧玲珑的嘴,说话声像幼鸟鸣叫,煞是悦耳,它不该对着为师说出蠢话。”
不该说话吗?
姜棠听懂了,连忙低头,红润的嘴唇咬住她的腰带,像含着一片胭脂纸,燕无珏后牙磨紧,宽大的手掌将他的脸颊抬了起来,他惶恐地被迫直起身子,软腰后仰贴桌,失去重心的双腿下意识夹住她的腰身。
他忽然想起燕无珏改口了自称,惊觉失态,将腿屈了回去,身子一点点往后挪:“师傅??”
燕无珏解开披着的外衫,盖住他光鲜白玉的大腿,问道:“为师再问你一遍,为何不练琴?”
姜棠听懂话外之意了,燕无珏早就接受他了,作为唯一的学生,自是安排好了后路,是他咄咄逼人,竟敢缠着老师要名分,才招惹到她生气。
“我的学习遇到了一点阻塞,抚琴时总觉郁气上头,难以心静。”姜棠眨眨眼睛,“师傅,我是不是太笨了?”
“确实,原打算让你和侍从同住,看来你也要一个自己的小房间。”燕无珏想了想,“明日找崔婉安排吧。”
“多谢师傅!”
——
妩媚的花魁先一步入眠,香汗淋漓,湿透的秀发贴在鬓边,呼吸像小猫一样轻。
有人躺到他旁边,他迷迷糊糊地摸到对方的手,抓得紧紧的,放在脸边蹭了蹭,亲一亲。
燕无珏越来越烦了。
外边的猫像家养的,家猫像野生的,是怎么回事?
林休休带着儿子住进她家,从此送饭要送两份,量还要求不能少。侍女整天慌慌张张地汇报猫偷吃贡品啦,抓坏她的披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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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到树上下不来啦,闹人得很。
她让林休休替儿子赎罪,这人认罪认得实诚,只是趁燕无珏睡着了便很快地跑回自己屋,当完成任务似的。
燕无珏拳头硬了,无名的火涌上小腹,她掰开姜棠的手指,披起外衣。
姜棠缠人的身子自然而然贴上她的后背,“您去哪儿?”
“……找林休休。”
“您还回来吗?”
“不回。”
“不回来?您不要我了?”姜棠不解地望着她的后背,“为什么呀?不是才夸我是好孩子吗?为什么又不要我了?”
“不是不要。”燕无珏手臂颓然撑着膝盖,长叹一声气,“你是好孩子,用不着我操心,他不是,太笨了。”
林休休离开书房的模样不大对劲,走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拿个月俸有那么开心吗?他缺钱缺疯了?
燕无珏越想越不对劲,不亲自看看总是不放心。
姜棠无话可说了,以为自己的懂事能让燕无珏喜欢,放心带他回家,不承想这就是她把注意全部投给林休休的前提。
林休休昏迷时感觉有人抱住了他,喘着粗气快步奔走,火热的躯体夹杂着花楼的脂粉气,一闻就知道是燕无珏那个混蛋。
“你别碰我,臭死了。”
燕无珏低头嗅了嗅衣领:“是廉价了些,回头给姜棠换点好脂粉。”说着颠了颠怀里的人,“我不懂你们男人用的东西,你帮他挑挑?”
“我不要……!”林休休气得哭了。
“好,皇兄送过我一套妆奁,你要吗?”燕无珏吻去他的眼泪,“不要的话,给他用。”
“你不准给他!"
燕无珏笑道:“你想要就直说嘛。”
“我不要!”
林休休哭闹了一路,到外院时,良医正已备好银针药物,燕无珏将他放在榻上,转身合上门扉,惊觉掌心全是冷汗。
“殿下……”药童欲言又止,没明白为什么她要出来,搞得好像林休休要生了。
“你在外头干嘛?帮忙去!”燕无珏提起药童后领,粗暴地丢了进去。
她在廊下来回踱步,精神再次没绷住,竭力克制出声,她想过林休休能出的最大意外是逃跑,没想过是他会死。
她找到林休休时,他缩在被窝里蜷成一团,正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憋青,呼吸都没了。
被鱼刺卡着都要哭一场的人,怎么会有勇气直面死亡?
听见门轴转动声,燕无珏箭步上前,攥住良医正的领子,好似保大保小的语气问:“如何?”
老医官被拽得一个趔趄,颤巍巍道:“林大人脉象平稳,六气和顺……”
见燕无珏眯起眼睛,他连忙跳到结论:“没病,下官开些安神药,睡一觉就好了。”
燕无珏道:“不必麻烦您了。”
说罢,她摸进林休休的口袋,拿出一瓶安眠药来。
林休休:“……”
良医正:“?”
燕无珏:“哈哈哈。”
林休休:“?????”
11. 大坏蛋
白色的圆锥形塑料罐子,没有包装纸,没有标识,装着积分商店换的安眠药,给燕无珏吃。
她笑眯眯地将药罐放进林休休手里,他敢不接吗?敢偷偷扔掉吗?他抓好了药罐,由着被燕无珏抱走,像干完坏事变得老实的小猫。
起居室用了自制的香料,樟脑和薄荷捣碎散发清香,林休休被丢进床榻,燕无珏开始解腰带了。
……要睡几个啊?
能不能别睡了?他找来姜棠,是为了和姜棠轮值上下夜吗?那么有精力继续加班行不行?
“你没有话想问我吗?”
燕无珏确实对药产生了兴趣,并非来自其药性,而是制作药罐的材料,太轻了。
她太好奇了,好奇地要戳穿这一切,问穿越者是怎么做到的,在冷兵器时代,寻找到轻材料,使用热熔工艺一次成功。
燕无珏笑了一声,解腰带的动作停了下来,“你能告诉我,罐子用了什么材料制作吗?和琉璃一样薄,却比它轻得多,也不易打碎。”
这是6699系统筹谋过的后路。
“3月6日,我从行商手里买的货,你要是派人跟了我,你就能看见。”和驿卒不同的临期伪人,从系统后台调发数据,交完商品回收数据。
燕无珏找不出攻略者的一丝行为异常,“你故意的,知道我找不出来。”
林休休抱起两条手臂,气呼呼地环着胸肌,“你知道我下药,不戳穿,是为了给我心理负担。”
燕无珏说:“我让暗卫看管你,下的剂量超过一粒,他们就可以砍断你的头。”
“……”林休休的冷汗冒出来了,还好剧情必须要主角打败反派,不准攻略者暗杀,否则自己的坟头草长两米高了。
燕无珏趁其分心,埋头蹭了蹭他的脖颈。
林休休浑身激起战栗,拼命推她的脸颊,“别碰我了!”
燕无珏说:“你把我的木伽弄坏了,是不是该赔?”
说到木伽,他还真拿得出来。
林休休欠着身子翻找床头小布包,盈盈一握的腰身在她眼皮子底下扭动,她的眼底染起一层深色。
他拿出完好的木伽,骄傲地昂起下巴,道:“没有坏哦!”
燕无珏把小木伽抓进手里,习以为常地按动顶层机关,浮层不仅转动,且以一种重组的姿态张开扩大。
她的表情有一丝惊异,看了看木伽,又看了看林休休,“我的木伽不能张开,这是张三的吧?我的哪去了?”
林休休都惊呆了。
“你不就是张三吗?!”
“你没证据说我是张三,我有证据说我姓燕。”燕无珏的逻辑到达了匪夷所思的境界,“你弄丢我的木伽了吗?知道丢了要领罚吗?”
工匠高手也是系统申请下发的数据,做完任务就回收了,系统下线,他怎么找回高手把木伽还原?
“想罚我就罚,找理由不累吗?”林休休气坏了,“你这个虚伪的坏蛋!”
燕无珏说:“这么硬气,儿子找好下家了?”
林休休再次惊呆了。
反派无耻到没有下限了吗?连只猫也不放过?
“别……别动我儿子。”
“我说了,找不回我的木伽就领罚。”燕无珏掰近他的下巴,开玩笑的语气掉得一干二净。
林休休以为她是为了睡觉找借口,怎么看起来真的在找木伽?
他要如何说出一个不存在的人?
她已经掏出鞭子了,先前教导学生没来得及取下,再次用上了,对准林休休的身子。
林休休刚被电击惩罚过,实在受不起二次惩罚,燕无珏下手没轻没重,他会被打死的,他怕得跪在床上给反派磕头,“不要打我,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回来!”
“具体时间。”燕无珏把缠住的鞭条解了开来。
林休休心想,那个木伽果然太重要了,所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等系统回来,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它修回去。
他的外衫滑落肩头,想了想,解开了中衣,抓紧水红色鸳鸯肚兜,怯怯地看着燕无珏,“我不知道。”
“?”
“我会努力找到木伽的,求求你再宽限我几天!”他忍受电疗过后的绞痛,腰臀挺起,争取用诚意让她消火。
“一个时辰是一天,你要多少天,算好了告诉我。”
林休休听到挨打有商量,来不及细想,立即点头答应,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他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能上线,被燕无珏占到便宜就不好了。
他抠门地说:“我先预支一天的,明天找不到木伽,再支后天的。”
燕无珏说:“好。”
翌日。
林休休一宿没睡,把反派安抚住了,不忍心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赶紧盘算当天的计划。
他不能坐以待毙,系统下线,一味地等待是行不通的,他要找瀚澜本地的工匠看看木伽,她们不会修,他再去并州,找传说中的机关道,一定能修回木伽。
林休休:“……”
林休休:“……”
好像又白给了。
他眼前就有个机关道的大师。
复原一个木伽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中计啦!!!
林休休雷霆小怒,恶狠狠地把头上的金钗扔进床榻,燕无珏昨夜送给他的金钗,让他记得戴出门,在外寻物不会被坏人为难。
她会为他挡住任何刀山火海。
刀山火海怎么来的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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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坏蛋!!!
林休休一边哭一边抹药,把翻出来的皮肉按摩按回去,悲愤交加,堂堂新时代大学生,竟被古代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捂着衣服跑走了,临走不忘带好小布包,这里面有三十吊钱月俸,燕无珏想多赏他点儿钱,被姜棠劝住,指出他儿子怎能白吃白喝不干活,她觉得有理。
最讨厌这两个人了!
他要离家出走!
林休休在屋里没找着儿子,以为它找侍女玩了,就去了后花园。燕无珏远离盛京规矩放松,她们不必挤在厨房用餐,有些人早上会到后花园慢慢吃饭。
见过凌晨五点的后花园吗?
亲王府的内务由崔婉负责,异常降雨使移植来的名贵花种活不下去,她就不再养花了,沿着池塘种起固土的柳树。
灰蒙蒙的阴天,映出一整排黑色的柳树,柳条拖进被雨打软的湿泥,有人站在树下,面朝林休休,怨毒的眼神和他对视良久。
“姜公子起得早啊。”林休休感到很尴尬,把人请来三天,让他守了三天空房。
“您也一样。”姜棠披头散发,及膝的秀发沾了晨雾,湿淋淋贴在颊侧,“我见您走路,双腿都并不拢呢,急着去哪?”
“我……我去茶楼给殿下买些早点。”其实是林休休自己要吃,“她喜欢第一屉出笼的栗子酥。”
“她喜欢吗?从没告诉过我呢。”他仰着脑袋,睫毛也沾了雾水的晶莹,“林大夫,也给我带一屉尝尝吧,我给您钱。”
“哎,好。”林休休硬着头皮跑过去了。
待在燕无珏身边让他浑身不舒服,时刻担心自己被砍了脑袋,他决心今天就要离开喜怒无常的反派,屯的银钱越多越好,然后去帮主角。
林休休靠近寥落的美人,愕然发现他背后的红痕透出白衣,鞭伤交错,他心里暗骂燕无珏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畜生,“她打你了??你们在一起,她光打你了?”
“是我太笨学得慢,气着殿下了。”姜棠惨然地望着他,“如果是林大夫,肯定不会让她生气吧。”
“你怎得穿得这样薄?”林休休办坏了事情,急得眼眶红了,隔着袖子抓起姜棠的手腕,“我帮你处理伤口,跟我去药房!”
“厨娘做的包子是豆沙馅儿的,有些甜了,我们给林大夫留两个吗?”有两个侍女并肩走向花园。
“林大夫和殿下一起用早膳,别多心了,不知道小猫吃吗?”另一个侍女忽然站住,“前头是林大夫?”
说时迟那时快,姜棠袖下的手猛地反握住林休休的手,一如被推倒的姿势,他抓着错愕的医师,后退一步跌进池塘。
“啊!有人落水了!”
“林大夫把姜公子推下水了!”
12. 上桌
“你……”林休休一张嘴,混着淤泥的水灌入口腔。
他试图踹开姜棠,但水的阻力让动作变得绵软,浑浊动荡的水影里,姜棠的长发与疯长的水草相互纠缠、绞拧在一起,上不去了!
他喊燕无珏的名字,回应的只有更多的腥臭湖水,视野边缘开始发暗,姜棠仰望着他,妖艳的脸庞在水波里扭曲,带着疯狂的执拗。
有人跳进了池塘。
姜棠听见入水声,立刻松开紧攥的手,却发觉头发被水草缠住,为了不让燕无珏迟疑,他从中扯断了头发。
他抓着半缕青丝,等待燕无珏来爱他。
果然,矫健的身影破水而来,不由分说地环上他的腰肢,带他划开水面,迅速靠岸。
“……诶?”姜棠抹开糊住眼睛的水雾,喘息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写满忧虑的美丽面孔。
燕无珏不算模样好的人,也不算特别难看,就是普通的路人脸,没有辨识度,全靠杀伐果断的行事作风,给那副张三标配面相带上了威严。
焦急的漂亮姐姐是她的贴身侍女。
崔婉把姜棠交给侍女,再次跃入池水,短短数十息,她托着昏迷的林休休浮出水面。
他的素色外衫被水浸透,紧贴前凸后翘的身躯,紧闭的眼睑下,睫毛凝水黏作几簇,唇瓣像熟透后即将腐败的浆果,红得透紫。
“林大夫不是推了姜公子么?怎得姜公子无事,自己晕过去了?”侍女交换疑惑的眼神,掩袖窃窃私语。
她们哪里知道,林休休这几个时辰遭老罪了,跟着男主到处跑,然后被剧情按着惩罚,再被燕无珏惩罚,罚完了被姜棠拽进池塘。
没死算他大学晨跑锻炼有效。
姜棠拜袖向崔婉作揖,“多谢崔婉姑娘出手,救命之恩,姜某没齿难忘。”
“姜公子为何在此?”崔婉自然也听见了她们的议论,她不相信姜棠的人品,花楼出身,手段和身子可能一样脏。
“是这样的,殿下为我赎了身,请您给我安排一间房独居。”姜棠姿态恭顺,言辞滴水不漏,“我心中欢喜,听闻您早上会在后花园,便想着过来知会您一声。”
“独居?”崔婉环顾四周的楼阁,“林大夫那样儿的?”
“姐,等等再说吧!林大夫好像要死了!”替林休休送过药的鲜夷侍女十分着急,俯身探查他的鼻息,见呼吸不上来,想着从前见过别人急救,笨拙地用手按压他的胸膛。
“姐又不是大夫,你去找良医正啊。”男仆斥责外族的小侍女。
“宋珉,好大的威风,使唤起孟图尔赤了?”崔婉横了一眼过去,“都去请良医正!”
宋珉撇撇嘴应了声,临走不忘提醒:“小林大夫虽然恶毒,却能哄殿下开心,要不咱们把事儿按下来,别告诉殿下了?”
姜棠愕然抬眸,恰巧此时,有只亲王路过后花园。
燕无珏的靴尖踢进草丛,踢到了一头肉墩墩的实物,肥肉抖了两下,它往草丛深处挪了点,好心没挡她的路。
“崔婉!!过来!”她大惊失色,“这是何物?是谁!在本王的府里养猪!”
崔婉提着衣裙匆忙赶来,拨开草丛定睛一瞧,了然道:“这是林大夫收留的狸奴。”
“你敢糊弄本王?这分明是一头……”
小猫无奈地扭回身子,露出一张憨厚老实的胖脸,燕无珏顿时收声:“好猫儿。”
崔婉点了点头,温柔地劝道:“殿下,林大夫落水昏厥了。”
“你看本王长得像良医正吗?”
崔婉道:“殿下误会,是他的口呼吸阻塞了,我等不敢贸然下手,恐伤了他。”
姜棠是听明白了,这女人想促成亲王和医师的感情,不惜教唆燕无珏给林休休做人工呼吸。
他幽幽出声:“林大夫有推我的劲儿,没想到身体这么虚。”
“谁推你?”燕无珏看着他。
“没有人推我,是我不小心摔到了。”姜棠低头嗫嚅:“林大夫没有推我。”
“我看见了。”
孟图尔赤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偏袒林大夫,合伙欺负姜公子,殿下明明不是这么教她的,她如实说道:“是林大夫推了姜公子。”
“……”燕无珏走到林休休的身侧,不慎踢到他的小布包,听到银钱碰击的回响。
她愣了一下,弯腰伸手,教科书级别的力度叩中他颈侧穴位,他吐出一口浑水。
她再搭到跌坐的姜棠的肩膀,把人拥得站了起来,力度不轻,姜棠喜欢她给的疼痛,这代表燕无珏在意他。
终于轮到他被燕无珏爱着了吗?
他比林休休更温顺,他不挑食,不爱哭,会珍惜她的赏赐,无论雷霆雨露。
……
“姜棠,听好,本王给你报一个暗卫点,是阁楼的理书人。”燕无珏压低声音,指向俯瞰王府的阁楼,理书人坐在阁楼的开窗后,见亲王望了过来,他放下手中书籍,站身向她颔首。
“丢人现眼的蠢货,滚去书房等着。”
——
林休休的逃跑计划失败了。
他失败了好多次,也该习惯了。
燕无珏每次把他抓回来,有空时,她会惩罚他,掐着脖子骂他是养不熟的野猫,没空也叫侍女抬来珠宝,仿佛求和,请求他再留一会。
今日有所不同,东厢房静得骇人,没有值夜侍女的脚步声和低语交接声。
穿堂风灌进大开的门,林休休穿着湿透的衣衫,被风吹了一天,身体烧起了不自然的热。
他摸到自己的手腕把脉,摸出了风寒的症状,知晓需要喝驱寒发散的草药,需要一炉炭火,然后裹紧被子,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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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酣眠,让汗出透。
可他太饿了,是被饿醒的。
林休休上一次进食是在前日,闹小脾气不陪燕无珏吃饭,她也不会放开架子请他,叫人把没动过筷的送去。
燕无珏年少时荤素不忌,退下北伐后,变得不爱吃肉食,便宜了林休休。
林休休捂住肚子蜷缩在黑暗里,望着撒进门槛的一片月光。
今天没有剩菜吃吗?
油灯该怎么添呢……
这些琐碎的日常,向来由侍女无声无息地打理妥当,他只要在明亮适宜的光线下给燕无珏提供价值就好了。
系统依然没有上线,他没有人能商量,没有人安心说话,成了彻底的外乡人。
林休休踩着湿漉的鞋履探下床,“砰”的一声响,膝盖结结实实撞到了矮几,他咬牙伸手摸索,绕开挡路的装饰,爬到了月光照进来的地方。
像一个扑上了岸的水鬼。
“有没有人啊……”
回廊曲折,漆柱森然,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去,沿途的厢房门窗紧闭,不透光亮。
他茫然走了许久,而前方豁然开朗。
灯火明亮起来,烛台上数百支蜡烛燃烧着,映照得亮如白昼,丝竹管弦声,交融人们放纵的笑语,沉醉在浓郁的酒香、脂粉香、以及异域熏香里。
身姿柔曼的舞伎翩然起舞,唱乐声婉转低回,位于主座的青年被佳人围绕喂酒,醉眼含笑,姜棠替代了林休休的位置,正在给亲王布菜。
“你走错了。” 姜棠瞥了眼他,“医师与侍从在一处用膳。”
林休休无措地看向燕无珏,她仰头饮尽残酒,吩咐道:“坐下来吧。”
她在叫林休休吗?
可是姜棠跪在他的位置了。
没有男人能上燕无珏的桌,宠爱如林休休,也只有一张摆在侧面的小桌子,吃的是比亲王例份小几倍的菜份,余光能见歌舞。
燕无珏照例破坏礼制,把她桌上的鹿肉推去小桌,不是为林休休,是为姜棠,原来她为谁都可以坏规矩。
异乡人怔怔地站在门外,回不去自己的家。
“林大夫,殿下没有传召,你不该出现。”崔婉笑意冷淡,把他带离了正厅。
林休休说:“崔婉姐姐,我肚子饿了。”
“厨房应有剩余物料,你吃完就回去吧。”崔婉想了想,为了亲王提醒道:“对殿下认错的事情不急,她正在气头上。”
“我没有害姜棠!”他委屈极了。
“没有人说你害了姜公子。”崔婉笑着把他推进小厨房,“你不愿意跟我们殿下,你要逃跑,姜公子在你的逃跑路上推你下水,我们只会认为他做得公道。”
灶火已熄,微弱的烛光映亮堆起的碗碟,林休休在蒸笼底层摸到了冷硬的馒头,就着眼泪啃了起来。
13. 与她共权
林休休病了好些天,身子消减不少,常常传出虚弱的咳嗽声,侍从们经过院子,躲瘟疫般避之不及。
他儿子受到侍女的冷落,好在机灵,找着机会就偷来厨房的吃食,尽管是残羹冷炙,也没让林休休饿死。
可是一只猫能做得有限,林休休知道怎么救自己,没有办法去做。他也不敢叫交好的小侍女,叫她被其他人排挤。
林休休把脸埋进猫的后背,喉咙烧得干疼,哑声道:“你可以给我弄些水来吗?”
他的眼泪在想家的时候流完了。
他可能再也不会哭了。
肥猫跳下半干的床榻,发出敦实的一声响,林休休在它头顶放了只空碗,心里愧疚,等离开了小说世界,他就要和它失散了。
他目送儿子顶着碗走出房间,沉钝的眼皮坚持抬着,想着多看一眼是一眼,随后,他听见猫儿惊恐的叫声,和碗落地被踩碎的声音。
林休休忙不迭下床,软绵的四肢让他跪了下去,咬紧唇瓣撑地爬行,与此同时,闹哄哄的一群人涌进了房间。
按照礼制,东厢房是正房的住处,燕无珏把林休休安置在东厢房,奇珍异宝流水似地给他送,其心思除了他本人,懂得都懂。
姜棠嫉妒得要命。
“我的衣裳有些多呢,姐姐慢些抬,不急。”他站在门前,锦衣玉履,指挥侍从把他在花楼的用度搬了进来。
燕无珏喜欢放荡的,拒不承认。
但是姜棠知道。
“你来做什么?”林休休有如受到背叛,好心给姜棠寻得宠爱,他竟不知足,甚至反踩自己一脚。
姜棠道:“林大夫莫恼,我需要一间屋子练琴,瞧着您这儿甚为安静,练琴极好,殿下便同意赏给我了。”
燕无珏……
林休休认了,只管找到炸毛的小猫咪,抱进怀里安抚,“儿子,我们要搬家了,可以睡干净的床了哦。”
话音未落,颐指气使的姜棠指着累积的医书说道:“把林大夫的物件收拾干净,别让他冤枉了奴家贪心。”
成摞的竹简、药典被搬出,丢到了门外的庭院。一卷医书被抖开,鸳鸯肚兜轻飘飘地滑落,摊开在众人眼前。
侍从面面相觑,随即嗤笑起来。
“不知羞耻……”
“说句不好听的,姜公子穿的样式,可比他正经多了。”
“到底是花楼出来的医师。”
“难怪殿下带出的是他,不是姜公子呢……”
林休休循声望向骚动来源,脑子“嗡”地一声,血色从脸上褪尽。
虽说这艳糜的肚兜是燕无珏命令他穿的,却也确确实实穿在他身上过。
“你是故意的吗?”
宋珉说:“是林大夫先逾矩了,按规矩,您该与良医正同住外院。”
“即便要赶我,我自己能收拾。”他的脸颊到脖子都在发热,“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姜棠轻笑,手指按在鸳鸯肚兜上,“我在帮您收拾呢。毕竟您得好好给我师傅治疾,不是吗?一本书都不能落下。”
学医何用?
为救何人?
黑衣的理书人蹲着整理一本本医书,对奚落置若罔闻,他没有嘲笑林休休,就让林休休有了好感。
林休休拽住理书人的袖子,决心要和燕无珏一了百了:“殿下既将我赶出东厢房,不如赶出王府算了,我带儿子离开,再也不讨她的嫌!”
理书人歪着脑袋,盯住林休休:“你治不了殿下的耳疾?”
“我不会!”他悲愤地吼了出来,“我不会治!我没用!能不能放我走?”
“我知道了。”理书人点点头,右手按到腰间佩剑,寒光出鞘。
“你是代行暗卫??你要杀我??”林休休拖着双腿后退,不可置信,“燕无珏让你杀我。”
燕无珏培养九个代行暗卫,与她共权,他们的剑就是亲王的剑,他们所行是燕无珏所想。
姜棠笑得弯了腰,他带暗卫前来正是为此,燕无珏给了他们杀权,林休休的小命捏在很多人手里。
沈恃不知死活,大有可能没命了,那么林休休就没用了,无用之人不必留。
“嗯,您死也得是我们殿下的人。”
就算他没死,没有穿越者插手,主角与反派的博弈才公平。
暗卫得到准确命令,毫不犹豫地斩剑,千钧一发之际,有石子击中剑身,剑锋偏移,只在林休休的脸颊留下一道浅血痕。
他翻转手腕再砍林休休,孟图尔赤迎剑狂奔,咽喉距离剑锋堪堪,他终于住手。
她的脸上是汗,背后也是冷汗。
“你不是每天在给我们殿下熬药吗?殿下说能听见声音了啊!”清喝回荡气氛诡异的庭院,“别再赌气了!你分明最有用!”
代行暗卫冷笑了一声。
“我……”我要回家的,“燕无珏不会想杀我的,一定有误会,你等我找找她……”
暗卫说:“我可以给你留一晚的命,你找我们殿下求情。”
林休休爬起来转身走了,孟图尔赤追到他身旁提醒:“殿下在和人谈话,你不要闯进去,没有规矩。”
林休休嘟囔:“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啊……”
除了孟图尔赤的人都心向燕无珏,这小不点两头横跳,一会帮燕无珏一会救林休休。
“我流着鲜夷人的血,常常听不懂你们说话。”孟图尔赤深邃的眼弓压着,迷茫不已,“姐姐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你不爱我们殿下,所以犯错了吗?”
“你知道爱字怎么写吗就爱了?”林休休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爱字的下半边是友,成为友人就要平等的关系,何况爱人?”
“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孟图尔赤说,“你们中原人总是这般晦涩吗?”
“燕无珏爱权,权力与她最相配。”林休休说,“我只是她的玩物,消遣,欲望的附庸品,你能明白吗?”
“呃,有点明白了。”孟图尔赤说道,“你认为地位平等才有爱,认为自己配不上我们殿下?”
林休休看着女孩,没说话。
他怎么可能攻略燕无珏呢?
他在她的眼里,有没有个人样都不知道。
——
银蓝色的小蛇,被乌游靖塞进了木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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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迷宫里莽头乱窜,碰了几次壁,懒懒地趴着不动。
燕无珏伏案批折,眉目阴沉,笔尖淌着墨停顿几秒,她拂袖把案上的折子全砸了,靠着座椅喘息。
金属件最易以次充好,用生铁代替熟铁,外观难见差,但修造官吏不算聪明,撞了燕无珏的本行。
乌游靖懒懒地瞧上去,“殿下,融入人民群众不够,您得融入官场啊,我一层层问罪,问到了没钱。”
燕无珏宴请瀚澜商会,设成了吴氏的出资,结果青江堰做成个半吊子,问就是钱没给够。
多少钱都不会够。
给新来的亲王下马威?
汤沐邑是敛财好处,而异常降雨使它近乎瘫痪,无异摆设,燕无珏一直在拿私库贴补军用。
“都是蠢货。”燕无珏眼睛红着,把笔也摔了出去,“干不了就去死,调十二营补空,还缺多少钱,走本王的私库。”
乌游靖贴心地说:“他们看轻您是个兵痞,不妨将计就计,再闹一次青铜山事变。”
燕无珏说:“我们还要杀多少人,能换天下太平?”
乌游靖目光沉沉地仰望她。
燕无珏说:“皇兄催我进京述职,我不日就去讨饭,在此期间,你以我的名义代管瀚澜。”
这话有意思,默许乌游靖所做,但不能闹到青铜山事变那么大。
乌游靖说:“不用我跟着吗?”
燕无珏说:“她是个聪明人。”
乌游靖越来越看不透她了,能让燕无珏夸作聪明人的不多,李希芩算一个,可她怎么能信任李希芩,那是……地地道道的盛京人啊。
燕无珏说:“你怪过我吗?当时好不容易压进了盛京,我却接受封赏。”
乌游靖说:“从未后悔跟您。”
破晓的朝霞升起,燕无珏半边身子的重量卸在男人肩头,并肩走出书房。
她踢到了软硬适中的实物,揉揉眼睛低头瞧去,林休休不知跪了多久,衣衫不整地蜷缩着,单薄的脊背微微颤抖,胸口压着她的鞋屐。
燕无珏的脑子动了一夜,十分迟钝了,倾身揽他的腰肢,兜住膝弯将人抱了起来,像抱她的剑一样顺手。
同样等待一夜的暗卫,负身离去。
——
“怎么还不醒呢……”
良医正要将银针扎到最后一个穴位,林休休醒了。
“大人,叨扰了。”他睁眼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我会看好小猫,绝对不会让它妨碍您。”
老医官对猫毛过敏,恐怕会寻个机会把猫扔掉。
别人尊敬燕无珏,所以管林休休也叫声大人,这位不同,是实打实的七品官,他敢和良医正叫板,就等着被律法沉塘吧。
“老夫倒也不是不通情理。”医官大人说,“喏,已经把狸奴关进去了,不会让它和林小友分离的。”
一个生锈的铁笼,笼条凝固的血生成黑痂,散发恶臭,他干干净净的儿子被关在里头,肉爪收进肚皮底下,身体缩成毛团子,努力不碰到世情的肮脏。
它隔着铁栏,懵懂的蓝眼睛看着林休休,至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14. 我要恨你了
瀚澜城难得的晴天,林休休背对阳光,坐着院里的小板凳,擦洗铁笼。有了医官走动,他的风寒总算见好转,能稍微下床晒会太阳了。
他儿子被关了两天,猫仗人势的气派一点不剩了,和林休休一样垂着脑袋,失魂落魄的。
为什么?燕无珏要对父子俩搞冷暴力?
就因为他受不起热暴力吗?
林休休想着找个机会给燕无珏道歉,表表忠心再也不逃跑了,可她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脸色也不好看,腰间配软鞭,鞭子沾了血渍,他不敢凑上去说话。
侍女们聊天提到,燕无珏和乌游靖走访粮仓碰到失火,乌游靖受轻伤,她的心情不太好,听到不入耳的解释会抽死人。
那她受伤了吗?
隔着一道墙,林休休擦洗的动作慢了下来,和儿子凝神偷听着。
“我不明白,崔婉姐姐,闹了岭海关那一出还不够吗?不就是忌惮殿下吗?为什么退到了瀚澜城还要杀她?”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我们为什么永远在让步?”
“她没有让步,在把别人丢的东西一样样抢回来。”
“除了我们没有人感谢她!他们只想害死她!”
“柳莺妹妹,你应该出去走走了,你会见到,每个受过亲王庇佑的百姓,都会记得她。”
林休休偷听半天也没听见燕无珏怎么样,她讳疾忌医,被说出幻听症时,第一反应是要杀他的,除了贴身的崔婉,几乎没人了解她身体怎么样。
到底受没受伤啊?
林休休猜想,她能保护的人都在尽力保护,既然乌游靖受轻伤了,也许她受的伤更重。
林休休欠下巨分买道具,神技傍身,终于成为燕无珏眼里有用的人,沉没成本太高,导致他对燕无珏的伤病有种很强的占有欲。
为什么不给他看病?
为什么为什么??!
燕无珏,我要恨你了。
你可以不相信我假意奉承的心,你竟敢不信贷了我1500积分的天赋!
“姐,这是清热消炎的方子,若她有烧伤的症状,你将草药泡进浴池就好了。”林休休傲娇地将药方交给崔婉。
崔婉见他有此诚意,不免心思倾斜了些,笑了笑道:“林大夫自己做不是更方便吗?”
这这这……
她牵线搭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暗示林休休伺候燕无珏沐浴??
爽文为了让男主出挑,把反派写成没有辨识度的路人面貌,林休休可是上过校花评选的,虽说输给了一位姓陆的学长,陆学长是最流行的高岭之花款帅哥,林休休装不起架子才输了,他长得还是很好的。
他怎么能给一个大老粗搓背!
“我不会做伺候人的事情。”
“你不用伺候殿下,因为你是医师。”崔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得出殿下很累了,你陪她一会,她会很放松。”
林休休不相信呢。
他陪反派特别害怕,她很暴躁,似乎还是生气,把他当成了发泄口,林休休特怕她什么时候气急了把他杀了。
“我不要……”林休休恐慌地低下了头,瞳孔颤颤,面对一个本身即王法的上位者。
“好吧。”崔婉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她前一脚离开,后一脚廊下传来步摇碰撞的声音,林休休以为是她有问题复返,抱着儿子抬头,却见一位气冲冲的红衣公子。
姜棠气疯了,小医师居然敢卖惨,让燕无珏把他抱到外院。
侍从心知买错了股,不再奉承他,暗搓搓离开漂亮的东院,要不是他揪着人问过,还不知道林休休使这勾栏里的下作手段争宠!
他扬手打了林休休一个耳光,林休休不明所已,身体先于意识地护住笼子,别被儿子见了它爹受人欺负的模样,乱叫一通惹到燕无珏发火。
姜棠见他有心护子,抓住铁栏抢了起来,“给我!”
“你有病吧?我儿子你也抢!”
“林大夫,您的时间宝贵,应当用来找救我师傅的法子。”姜棠妒火中烧,“玩物丧志啊!”
“我不给!”林休休还能不了解小男人的小心思吗?他不是要儿子,是要自己难受!
猫落进姜棠手里死路一条!
“拿来!不然我告诉殿下!”
姜棠扯不动林休休的手劲,抄起袖子扯他的头发,白桃花发簪被他拽到了手,心里舒服多了。
“你去啊!”林休休不顾披散的头发,固执地抱紧了笼子,小猫贴着铁栏使劲往他怀里钻,脸颊磨出几条旧血的竖痕。
姜棠抓着桃花发簪离开了,临走恨恨地瞪了眼他。
林休休后知后觉到左颊的灼热,大约已有了意义耻辱的巴掌印子,他抿了抿下唇,将散发顺到那一侧肩膀,向发抖的小猫咪温柔一笑,轻轻摇着它说:“儿子不怕,爹一定会保护你。”
——
姜棠根本找不着燕无珏这人。
她的存在感太低了,不穿亲王服饰时,就像水融进了大海,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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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相传,燕无珏他哥国色天香,正是因为在爹胎里抢走了所有养分,把燕无珏排挤得没有好相貌。她因为没有帝王之姿,先皇力排众议立她哥做东宫太子。
姜棠脑子里不断冒出说书人点评的风月事,她从单枪匹马到扬名立万,点评外貌的声音越来越少,大伙发现这封狼居胥的战功好霸道啊。
她好霸道啊,人就被迷倒了。
姜棠守到半夜,等来了经过王府的路人张三,不,霸道的燕无珏,他急不可耐地凑上去,道:“林休休天天就知道玩猫,把殿下给忘了!”
燕无珏一惊,勃然大怒:“本王是对他太好了,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姜棠得意洋洋地又去抓猫,林休休当然不肯让步,只是他奉了意思而来,找不出借口保护儿子了。
林休休最会做的态度就是恳求,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我不能没有儿子,我什么都让给你,放过我儿子吧!”
“殿下的命令,你违抗是想死吗?”姜棠狞笑道,“我会好好照顾你儿子的,你就好好给殿下治病吧!”
“不行的,求求你了……”林休休哀声求道,“你为什么总要和我抢……”
“我是担心小林医师玩物丧志啊~”姜棠恶狠狠地拽他的衣袖,撕坏了织金线白衣。
路过外院的燕无珏刚好见到这一幕,眉头抽了抽,走进去把两人分开,道:“姜棠想要就给他呗,本王再送你一只就是了。”
“别给他,殿下,”林休休跪行着挨着她的大腿,“我就要我儿子,我没有儿子会死的!”
姜棠娇嗔道:“师傅!我也喜欢它嘛!”
燕无珏这时候没聋吃了大亏,耳边几个声音嗡嗡的,“姜棠,收敛点。”
“师傅~~”
“别吵吵了,留点力气晚上叫。”
姜棠的俏脸飞上两片红云,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
可是,当他好不容易抢了崔婉的活,得以伺候燕无珏沐浴时,见到的是她被林休休压在水池里纠缠。
燕无珏手掌后撑池沿,被男人十指相扣地压住,林休休的轻蓝色湿衣贴着燕无珏,水波潋滟之下,像银蓝的蟒蛇,缠住她的身体直到咽喉。
燕无珏仰着下巴,墨黑的长发盖住背后烧伤,林休休若有若无的挑衅目光投向她背后的花魁:“我想要住回东厢房,想要儿子跟我,我想要你爱我。”
“允。”燕无珏答。
【好感度:5.2%→20%】
很久不见的攻略字幕,又出现了。
15. 人善被人欺
燕无珏的脾气是真的好,林休休毫不怀疑,趁她懒得动脑的时候,让她把姜棠赶出王府,她也会淡淡应允。
姜棠不愿亲耳听到那些话,捂着哭腔跑走了。
他以为林休休是他吗?
自作多情。
燕无珏听不见危险的声音,日常穿戴轻甲,导致除了手指头,没有别的地方受到明显的伤。
林休休报了药材给侍女,崔婉把药草和研磨工具带来了,暗示他在亲王面前用功,重新抓回她的心。
那燕无珏眼睛都闭了躺进太师椅睡大觉了,难道要他把人摇醒说你看我在努力哦你感动吗,她不给他来两巴掌算脾气好上天了。
“燕无珏,你怎么出门不带我了呀?”林休休努力捣着小药碗,同时搭讪燕无珏。
她开始打呼噜了,黝黑的胳膊搭着扶手,眉骨放松平垂,似乎听这捣碗声非常惬意。
林休休:→_→
林休休冷脸将敷料填进纱布,细细裹住她垂落的手指。
机关道的天骄,所做木伽精巧冠绝,一双手撼山摧城,却被蠢人伤到了。
他涌起难言的情绪,觉得剧情怎么能这样捉弄人,她应该和主角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斗,胜负轰轰烈烈,而不是哪个小吏粗心大意,误伤尊贵的亲王。
他看到手背碍眼的红肿,抿紧唇,再漂亮地包扎了手背的烫伤。
视线上移,她的腕子有条细伤口,大抵是做木伽时不小心磕到的,林休休顺势包住手腕。
当他缠完手腕,又发现小臂横贯一道旧刀疤,强迫症犯了,执拗地把整条手臂裹完纱布。
林休休存了心要看看她有多少伤,跪在燕无珏敞开的腿间,挑开中衣,侍女送的纱布用完了,他以手沾敷料,按进对方锁骨。
燕无珏被惊醒。
林休休食指和拇指推着她的锁骨,往咽喉处按揉,没有情动的欲望,只有对她伤情的控制欲。
“不要乱动……”
这个姿势像掐喉,燕无珏感到不舒服,但小医师不许她动,她只好看着小医师动。
温热的手心覆盖住跳动的喉结,温香软玉,林休休的垂发落到她唇角,肾上腺素狂飙。
“你安静一点点,让我治完。”林休休掐着她的下巴左右观察,她咽了口唾沫。
他太干净了。
“转身,不要把敷料蹭掉。”
湿衣半敞的胸脯在她眼前晃,好像一块吊着她其实吃不着的肉。
“我买了一支翠玉簪子,想要送给你。”燕无珏声音暗哑,“到我房里拿,好不好?”
林休休同意了,因为梨花木椅太硬,还有凸起的纹路,他一个跪久了的人都觉得腿麻。
虽然在床榻上药,膝盖会好受些,但他的视角要越过山丘般起伏的卷毛,其实看不到燕无珏的背。
他只能一寸寸摸她的皮肤,摸到了不符合肌理走势的,按进冰凉的药液。
燕无珏比平常慢许多,汁液能顺利被伤口吸收,却来得太重,床帏都开始晃荡。
林休休以为按疼她了,不免愧疚,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可以咬自己的肩头。
燕无珏说咬就咬,一双眼睛还悄悄地瞟他,要是他皱眉,她会咬得轻一点。
“你痛不痛呢?”
“唔……不痛。”
“以后受伤了,不许找别的大夫,要憋回家给我治哦。”
“好。”
“你喜不喜欢被我治病?”
“喜欢。”
林休休心想,她不闹人时,真是一只好乖的大狼狗,如果哪天任务失败了,回不去家乡,他……也不是不能和燕无珏过。
她身体好,给钱大方,情绪稳定极少动怒,富有责任心,放到现代根本不可能在市场流通。
而自己除了长得好,一无是处。
他被自卑蒙蔽了心,不再抗拒燕无珏,接纳她的莽撞,搂着她汗涔涔的脖颈说:“我也喜欢给你治病。”
燕无珏的黑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的。
林休休笑了笑,吻开她濡湿的额发,虽然被弄得头有点晕了,仍坚持给她回应。
他几乎打算就此投敌时,陌生的机械音冒进脑海,比原系统的声音更细些:「2501系统为您服务,宿主你准备好了吗~」
“……”燕无珏慢了下来,伏在男人的胸肌里,幽幽地叹了声气。
「快把反派推开,我们要推剧情了!」
燕无珏捡起被小医师踢到地上的披衣,“今晚答应过姜棠,就不陪你了。”
“哦,好。”她说变脸就变脸,林休休紧了紧被子,有点担心沐浴时说的话不作数,“我儿子?”
“你儿子跟你。”燕无珏蹙眉系腰带,往榻上丢了一块银元宝,“饭菜不合胃口就去外面吃,学会变通。”
“谢谢您。”林休休将银元宝塞进了肚兜。
他被燕无珏禁足,走不出偌大的王府,她这句话的意思,是解了他的禁足。
林休休像朵经历了雨打霜淋的娇花,目光涣散,洇湿的肚兜紧贴腹部,两条白腿脱力地曲着。
“系统,我可以歇一晚再跑剧情吗?”他大病初愈就赶着伺候燕无珏,被她上了平常的强度,更加累了。
「大哥,你不知道剧情一不留神就会出错吗?我们很赶时间!」
“哦。”林休休没找着趁手的工具,就用无力的拳头击打穴位,恢复了些力气。
为了回家,再伤身体他也愿意。
「沈恃出意外了,身受蜜毒命悬一线,乌游靖的解药交给了燕无珏,后被姜棠偷走,趁着燕无珏在睡姜棠,你潜进他们的屋子,偷走姜棠衣裳里的解药。」
姜棠胸大无脑,以为燕无珏兜里的是调情药,不想她给林休休用,干脆就偷走啦!
他前有服用媚药过度的经历,不敢乱吃,所以至少今晚,他不会误吞主角的解药。
林休休对这个人非常无语。
净添乱。
在反派手里都好偷,他只要装晕,燕无珏就不会再做了,无聊地睡觉,到时候他下床干什么都行。
林休休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找自己的亵裤,水声轻轻滴在身后的地面。
「宿主,你流出来了,燕无珏不希望你流出来,她会生气的,快点堵回去!」
他在燕无珏的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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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敢拿什么物件堵住?
「快点!好感度要两手抓的!」
他想了想,身上还有燕无珏给过的木伽,这是他仅有的东西,可以给自己用。
「不行啊,漏的太多,你肚子都平了,燕无珏肯定会不高兴的!」2501系统急死了,「你说你跟她轴什么?还想不想回家了?」
“对不起。”林休休说。
「你是我带过的最笨的宿主,三个多月只能把对象好感度刷到20%,6699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对不起。”林休休说。
系统由一串数据代码构成,清除了数据,抹消了存在,和杀一个人没有差别。
林休休对6699系统有愧,是他太笨了,才让6699系统消失,今后新系统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做好的。
「穿那么多衣服干嘛?燕无珏喜欢骚的,肚兜外面套件袍子就够了!」
林休休拿着亵裤的手指颤了颤,依言直接穿起外衣,两条白腿怯怯地并拢,生怕木伽掉出去。
“系统……我会怀孕吧?”林休休犹豫道,“我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怀孕怎么了?我带的宿主十个有八个都怀过孕!什么身份的攻略对象,对他们都爱得不行!」2501洋洋得意地叫道,「你成为不了她的软肋,她的亲生骨肉还不能吗!」
「到时候退出世界,拿着一大笔钱修复身体,谁知道你生过孩子?什么样的女人你找不到?敢介意你生过孩子?」
它说的似乎有道理,钱可以修复任何污点。
“孩子不是我的污点……”林休休小声抗议,“生了要养的,母亲父亲缺一个人都不可以……”
「行啦,你又不是易孕体质,哪那么容易怀孕?」2501不耐烦了,「赶紧给我的乖乖弟宝偷解药,6699替你扛了惩罚,我可不会!你干不了攻略者,有的是人干!」
新系统有点霸道,比燕无珏还要霸道。
林休休咬紧微肿的红唇,小步小步挪到门口,平时抬脚便过的门槛,变成了越不过去的高山,他抬起腿,木伽一定会掉下去。
「手断了?」
林休休连忙用手扶好木伽,小心翼翼地迈了出去。
他站在姜棠的房门外,清晰地听见了男子的娇唤声,不敢贸然进去,武人的感知能力比普通人强太多。
“系统,姜棠不是问题,你可以检测燕无珏这时候听力正常吗?”
「你都说话了,人家也没停下来,肯定听不见啊。」他似乎能感觉到2501在翻白眼,「赶紧偷吧,我弟宝要是死了,你的任务直接判定失败!」
姜棠绯红的脸沁出汗,幽冷的风吹灭蜡烛,他一惊,牙齿下意识压了些,紧接着脸颊就挨了巴掌。
燕无珏皱住眉头,眼神在屋里乱飘。
“呜……”他含混地呜咽起来,“殿下赎罪,是奴错了!奴再也不敢了!”
姜棠混乱地道着歉,在黑暗中恐慌地、缓慢地扭回头,“是不是……门开了?”
雕画屏风在灯影下影影绰绰,恰好遮住两人的视野。
“没有。”燕无珏语气很肯定。
16. 问话
林休休叼住解药瓶子,跪在屏风后面爬行,心跳如擂,唯恐木伽掉出两股,让床上的人起疑。
不过,他突然意识到出问题了。
有大问题。
林休休爬出东院,踉跄着站起身来,捂着木伽跑了一路,还好路上没见到侍女,不然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狼狈样子。
他被卡着腿坚持不住了,去燕无珏房里不敢,被老医官看见更不合适,就跑进黑灯瞎火的一间客室,探头看看回廊没人,火速关门。
林休休翻开灯笼罩子,害怕被燎手指,连着点燃的火柴丢给灯芯,问话系统:“你完全不看我的副本状态吗?”
2501:“?”
林休休说:“我购买过神医天赋,随时能给沈恃治病,你为什么要让我犯险?”
「啊……」2501哽着脖子叫道:「你调药不用时间吗?买药不用时间吗?我的乖乖弟宝耗不起!」
“我要是想救一个人,用不着外在药!”林休休把木伽抠了出去,随便液体会不会流,他目前更震惊于堂堂一个大学生,居然谁都能玩他两下。
「我不管啦!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去断肠崖的山洞,救我的弟宝!」
林休休拍桌斥道:“那我问你,你知道王府暗卫在哪里吗?瀚澜没有宵禁,城防分明暗两卫,你算得出安全路线吗?要我怎么去!”
他说话语气像被燕无珏附了身,2501吓得磕磕绊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憋屈地嘟囔:「我的弟宝怎么办嘛?你还想不想回……」
林休休忍无可忍地掐断了系统通话。
沈恃要真是男主角,就没那么容易死!
一夜平静。
姜公子主动退出东院,和侍卫同吃同住,小医师的复宠变成了人尽皆知的事实,子凭父贵,他儿子由一顶袖珍小轿抬着,声势浩大地回窝了。
王府的史官感动到流泪,执笔记录这一天,因为燕无珏有了纳正室的苗头,看似随便分个房间给林休休睡,其实思想最传统,认准了只有林休休能住正宫的院子!
小医师和亲王破镜重圆,吃穿用度自然该回到平时,侍女询问要不要让林休休上桌吃饭,而亲王殿下一脸茫然。
她把林休休忘记了而已,没下过令克扣啊。
侍女过度解读了燕无珏的意思,心里对无辜的医师道了遍歉,将例膳送到清晨的东厢房。
他的大胖儿子刚从铁笼放出来,没缓过那劲,呆呆地坐着凳子,仰头看柳莺姐姐布菜。
草编的官帽在它偷冷馒头时,不小心折断了,变成了两截,和它的心一样。
柳莺要摸肥猫的皮毛,它悍然跳进林休休怀里,他的大腿受到重创,低声痛叫起来。
“她今日行程如何……”
“殿下要去军营点人,随她进京述职。”柳莺讪讪道,“小林医师会去盛京吗?”
“我经不起路途颠簸,大概不会去。”林休休捂着大腿答道,“我会给殿下多备几副药,麻烦你们照顾她了。”
“不麻烦。”她离开了。
燕无珏日常所需的药引中,有一味血莲最难得,生长在瘴毒最重的区域,资历最深的采药人也要望而却步。
瀚澜的药铺售罄血莲,只得向波西商人进货,外商哄抬血莲价格,各大药铺竞价,有价无市。
所以林休休老是买不着药,没有人怀疑过他。
他照常屏退随行的侍卫,问掌柜药引的消息,掌柜苦着脸说没弄到啊,可恶的外商竟然用鸡血浸泡普通莲花,当瀚澜人都人傻钱多。
林休休没买到药引也不恼,问掌柜拿了两副荆芥,站在药铺的匾额底下,喂给肩头的儿子吃。
他心里头数数,数到四百六十声,背着木篓的女子翩然如至,头戴帷帽,面纱后的脸庞清冷出尘。
林休休和她撞了一下,肥猫身子不稳,叼着猫薄荷跳上木盖,强悍的体重将盖子压翻,漏出细缝。
它将要跌进里面的珍贵药材时,林休休揪住猫的后颈拎了出来,烟青色衣袖略过木篓,他向女子欠了欠身,拎着一条肥猫离开了。
黎若见他有些眼熟,猜想她们也许到过同一家药铺,摇摇头不去细想,自己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办。
前厅的客人有的在看药,有的在等煎药,黎若穿过他们,将木篓放上柜台,柜台后拨打算盘的掌柜视线一暗,抬起头来,笑容也就挤了出来。
“黎姑娘成功了?”
“嗯。”
“辛苦辛苦,容我看看成色。”掌柜满脸堆笑,双手欲碰篓筐,下一刻,黎若摁住了他的手。
“就在这里验。”
“害呀,我这生意人药理不精,姑娘到后堂坐一会,我叫药师来瞧瞧。”掌柜使个眼色,童子立即奉茶上前。
黎若蹙起纤细的柳眉,抓住木篓背带背回肩膀,“既然你没准备好,我便去别家看看价。”
容貌乖巧的童子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端着茶盘,黎若往左边走,他们也往左边走。
“姑娘别急呀!”掌柜放下算盘,施施然走出柜台,“没有哪家比我们家收的高啦,十两银,相信咱俩多年交情,我也不检查了,啊!”
“这花只有我能采。”黎若悠然环臂,高傲地昂起下巴,“你学徒重伤在床,想必正缺钱医治吧,我不欺你了,告辞。”
“唉,各人有难处,”掌柜压低声音,“这样,十五两!各自不为难,卖我个面子!”
“十五两么?”黎若哼道,“我怎么听说你收外商的药材,和别的掌柜竞争急了,都报出五十两了?若我是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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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人,你也敢报十五两吗?”
“……黎姑娘消息够灵通呀。”掌柜的脸色阴了下去,“波西人卖假货,你这么爱和他比较,难道拿了更假的货吗?”
闻言,药铺后堂的壮汉打手冲了出来,将女子团团围住,客人见到这副阵仗,忙不迭避祸离开了。
黎若的心沉了一分,改将木篓护在胸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掌柜冷淡地抬眼睨她,“假药横行,伤民伤财,我怎能看着你拐骗同行?”
壮汉打手使劲抓住筐边,意欲抢夺血莲,无奈黎若是一介女子,生气了爆出的手劲比几个男人还要大,“我算是知道了,你不想给钱,也不想让我卖给别人,好大的威风啊,掌柜,就不怕我报官吗?”
“报官?”掌柜表情奇怪地看着她,“血莲原本不能入药,是一株不常见的野花罢了,也就讨个漂亮的贵人愿意付这五吊钱。你报官,是报你自己敲竹杠吗?”
“是那位说的自由市场……”黎若咬唇道,“强买强卖,如果我报到她面前,你还有这么足够的底气吗?”
“哎哟,客官您说笑了,以为我的底气是什么?”掌柜嘲道,“您不知道我们和王府医师的交情啊,血莲为何突然有用,正是医师说要为亲王入药!”
“你竟敢趁机抬价,你要反了亲王吗!?”
黎若的脸色唰得惨白。
“黎姑娘,十五两,不少啦!”掌柜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劝道:“你是瀚澜人,到哪个药铺,哪个掌柜都会这样对你讲道理,可没有人能开出我的高价了。”
“不对,你不是奉命征药……”如果他奉命强征药材,这药便是一文不值,怎么会轮到典当行拍卖?“你这欺软怕硬之徒,真能喊得动那位吗?”
打手听不懂两人的兜兜绕绕,彻底不耐烦了,一记力道敲中黎若的手臂麻筋,她闷哼一声松了手,掉出的木篓被童子接住,呈给掌柜。
“黎姑娘,我告诉你吧,你把今天这一遭说给任何除了亲王的人听,你会挨打。”
掌柜平静地按住木盖子,慢慢打开,“我们这些掌柜亏本用五吊钱献给小林医师,就是盼她好起来。你为什么要添乱啊?殿下减了游民的税,你不记恩吗?呃,这是什么?”
一颗黑绿的珠子卡在血莲的花瓣里,乍一看以为是蛀虫,掌柜把它拿出木篓,借着日光反复检查,大惊失色,“乌游靖先生的续命丹?为什么在你身上?”
“我不知道……”黎若也傻眼了,“你把它给我,我不要血莲,也不要钱了,给我……!”
“你做梦!到底在哪弄来了血莲?!”掌柜颤抖着嘴唇,气到眼珠瞪圆,“你不会是在王府拿的吧??”
“啊……?不是?”
“啧,来人,把她带走见殿下!”
17. 芳心与杀心
“嗯……真是奇怪呢,以为瀚澜的雨不会停了,今儿又出了太阳。”
“好舒服。”
后花园里,侍女将亲王的读物推出木车,十余辆小车在石板上排开,暖融融地晒着太阳,孟图尔赤翻书页比其她人慢些,眼睛也舍不得眨。
林休休看着能帮什么忙,好心把燕无珏的裤衩晾了,总是下雨,他认为她的裤衩肯定很难干。
后花园安置了一排竹椅,供人歇息,林休休占了其中一张,将跟着他的儿子抱上膝头,小猫经不起长时间运动,困呼呼地睡着了。
崔婉端着装满甜糕的托盘过来,收走了书籍里格格不入的裤衩,将托盘放到竹椅前的小桌子,吩咐大家记得吃。
姜棠要保持身段,婉拒了甜糕,选了张空竹椅坐下,身上穿着朴素的侍男服,掩不住骨子里的媚意,他怀抱琵琶,低垂眼帘调弄琴弦。
“小孟在看什么?”
孟图尔赤躬身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紫眸,墨色长发间,耳后的刺青若隐若现,是亲王身边的大蛊师。
“乌游靖哥哥!”她自从上次送完药,就没有见到乌游靖了,再次见面是他又受了伤,被燕无珏抬进王府。
他总是在受莫名其妙的伤,每次都是奔着要命去的,就好像他再活下去,有人就要活不下去了。
乌游靖占了张椅子,靠近晾书铁架,和小侍女打着趣:“从前我和殿下带你,没见你这么爱读书。”
“你们很少来看我,我舍不得时间。”孟图尔赤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我看殿下的书,她会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无所谓。”
小家伙颤巍巍地扁起嘴巴,表情像是天塌了,乌游靖话锋一转,话又说回来:“我们都喜欢好学的孩子,她大概会高兴吧。”
“那我碰到了不懂的,可以问殿下吗?”
“她忙着呢,少去吵吵她。”他屈指作势要弹她脑门,“孩子长大不亲人就算了,还把我当成死人吗?”
孟图尔赤被奇怪的知识困扰好几天,挪到乌游靖的椅子旁边,仰起脸问道:“乌游靖哥哥,物竞天择是什么意思?书里说的‘天’是什么?环境,时势,还是我们殿下那样的人?”
乌游靖说:“是自然环境,不适应环境的生物会自然灭亡。”
“可是,可是,”孟图尔赤纠结道,“殿下坑杀鲜夷士兵时,就对我说物竞天择,所以他们不能活。”
“她瞎扯呢,你真信?”乌游靖坦然道,“很简单,那俘虏她养不起,放走又是放虎归山,只能杀。”
孟图尔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还有问题,鲜夷屠城,梁国百姓的死是物竞天择吗?”
“你怎么揪着这个词不放呀?他们只是因为坏,所以屠城。”
“哦……”孟图尔赤好像明白了一点点,随即更大的困惑涌了上来,“为什么人会变坏呢?”
乌游靖被实打实地问住了,语塞沉默良久,女孩求知的目光看得他心虚,摸着胸口装腔作势:“好像伤口裂开了……”
“我去找林大夫!”孟图尔赤转身跑出两步,撞进一个木质香调的怀抱。
燕无珏稳稳地扶住她,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好笑地看着乌游靖:“我都不乐意说你,天天使唤小孩还怪人家不亲人。”
“哪有!”乌游靖仿佛被踩到尾巴的小动物,自竹椅弹了起来,叉着腰讲理,“小孟你说,我是不是教你学习了?”
“系。”孟图尔赤捂着鼻子,点头如捣蒜。
“你自己都没读过两本书……误人女妹。”燕无珏嫌弃地直摇头,望向她在翻的晒书,“嗯?你不会想考科举吧?”
“我想着做官的话,会不会能帮到殿下……”孟图尔赤说,“殿下好像不愿意去盛京?”
燕无珏回避了后一个问题,答道:“你如果不是为了我,我无所谓你考科举的事,甚至能托举你一把。”
偷听的姜棠放下琵琶,柔声道:“但你是有心为殿下的话,你待在她身边,其实比一个人出远门用处要大。”
林休休不了解她们的交情,乌游靖和燕无珏共同带过一段时间异族小孩,被爽文原著略写,是他无处得知的过往。
他泛起不安的情绪,看着一帮成年人帮小孩填报志愿,他也想插一脚:“女怕入错行,男怕赘错妇,你应该为了自己选未来,这样即使后悔,也不至于上升怨恨。”
孟图尔赤得到了好多答案,脑袋更加混乱了,弱弱地答应:“我听殿下的吧。”
听她的话,肯定没有错。
几个人正聊着,侍男形色匆匆来报:“殿下,康安堂掌柜求见,说抓到了一个偷续命丹的小贼。”
姜棠:“?”
乌游靖:“?”
燕无珏:“?”
林休休:“……?”
燕无珏是立刻把目光给林休休,林休休扯着嘴角快要哭出来,“你看我干什么呀……”
她上前拽林休休的手,强行把人拖下躺椅,炸毛的小猫扑击她,他连忙自己挡住爪子攻击,手臂被抓出血痕,燕无珏怒意更甚。
姜棠低头调琴弦,视若无睹,乌游靖分明没拿糕点,嘴里却在咀嚼什么。
“妹妹,帮忙带一会猫!”林休休将儿子抛给侍女,自己则被燕无珏拖走了。
孟图尔赤被肥猫扑得后退几步,眼看要倒下去,乌游靖拿起桌上的折扇,扇尖顶住她的后腰,她才没有倒。
“小孟,林大夫坏不坏?”
“这就是坏了吗?”
乌游靖笑了声,不再与她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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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林休休和黎若跪在一处,两个仓惶的人挨近即分离,堂上的亲王压着茶盏,美貌侍从俯身轻言细语。
“我被他撞到了……篓子里就多了颗丹药。”黎若知晓自己惹了多大的误会,趁事情没有到不能辩解的地步,结结巴巴地抢话:“血莲是我在断肠崖新采的,没有投机取巧偷窃!”
燕无珏态度慵懒,目光乏味,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着茶杯盖,“姑娘凭空被污清白,是小王来得不及时。”
温和的语气出乎黎若的意料,亲王殿下比想象中更通情达理,风度翩翩的,说话声何其温柔。
她忍不住勾了勾唇,升起猜想,若殿下及时赶到,必不会让自己受一丝委屈。
“此药是我献与大人,既已带到,我就安心了。”
燕无珏道:“你能采血莲,便是小王的救命恩人,康刘氏提到姑娘缺银,有此难事,怎得不告诉小王?”
黎若抓紧膝前的宽袖,“小民怎敢为市井琐事,浪费大人的时间?”
燕无珏前倾上半身,看着呼吸不稳的女子,“姑娘风尘仆仆,所行所为甚为急迫,是家中有人生病吗?”
“是……不是,他不是我家的。”黎若答道,“我采药时捡到一名男子,自称是南诏逃来的病人,受蛊毒颇深,恳求我相救。”
“菩萨心肠。”燕无珏笑意称允,侧头吩咐侍男:“宋珉,请乌游靖与姑娘同行,蛊毒自然要专业的蛊师来解。”
“多谢大人恩典!”
黎若俯首叩谢,林休休面如死灰。
宋珉扶起白衣女子,带她远离亲王的视线,明眼人都知道燕无珏要动怒了,侍从跟着她们离开,留下林休休和燕无珏。
乓!
白瓷茶杯砸向了林休休,在地毯滚了一圈没有破损,林休休的额头破了,殷红的血珠冒出苗头,流到眉骨处停住了。
“您误会我了,我在找和血莲毒性一样大的平替药材,寻不到乌游靖先生交流,便私自拿走他的丹药研究。”
林休休跪伏着额头贴地,流到眼皮子的血再度流回伤口,在含血的狭窄视线里,皮靴大步走来,随后他感觉后脑勺一沉,视野全面黑去。
燕无珏摁着他的后脑勺压到地上,取一枚铃铛项圈,仔细捆住男人劲实的脖颈,像方才说话一般温声细语:“不要怕,说过要爱你,就算你做错了事情,本王也会原谅你的。”
她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啊。
她真的会爱上林休休吗?
林休休喉结吞咽微动,铃铛响了一声,他像一只被宠爱的猫,温顺答道:“我对您从无二心。”
“知道了,明白的。”燕无珏笑眯眯地点头:“等本王找到沈恃,你想要名分,想要地位,本王都给你。至于你蠢笨的手脚,留给我。”
18. 博弈
林休休被她扔进了马车,他保护住了脑袋,没有受到二次暴力,但身体像散架了一样疼。
燕无珏背对着他翻经书,背影檀香浓重。
可是她杀过的人留下的血臭味用再多的香料也盖不住,她再也离不开那股臭味了,脏兮兮的兵痞子。
林休休出神地望着亲王的背影,轻声呢喃:“你不如杀了我呢。”
燕无珏固执,黎若鲁莽,沈恃无用,把他送到绝境。
难道是剧情判定他和6699系统一样没用,所以要处决他吗?
为什么判定得这样急?
她又不知道他在做的事情,还能有读心术知道剧情不成?
满身漂亮首饰的林休休丁零当啷地爬过去,讨厌熏香还要装作不在意,破罐子破摔地撒娇:“燕无珏,你可不可以不把我做成人彘?”
燕无珏看着他,指了指耳朵,听不见。
她怎么这样?
林休休害怕她存心要做残忍的事情,手掌悍然压住古书,系颈的铃铛随这动作也响动,他的存在感一下子变得非常强,让人不得忽视。
燕无珏摸眼前的肚子,“不要闹我。”
她居然让他不要闹?到底是谁在闹?
“我犯了很大的错吗?只是丢了续命丹,又没有和乱臣贼子勾结,你怎么可以随便切断我的手脚?”
燕无珏抿唇掐起了他的肚子,用手指丈量腰围。
小医师整天跑来跑去,饭也吃不上,腹部紧实没多少肉,大病一场更加消减,盆骨瘦到突出。
再放任下去,生孩子恐怕要遭罪。
林休休不知道她深远的考虑,着急地讲理:“你不切我,我还和你做好朋友!你的病我都帮忙看哦!”
燕无珏说:“到了。”
马车停了。
完蛋了。
林休休待在车里不敢动,不,敢动,恶从胆边生袭击燕无珏,把检查的她扑倒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主角一边去吧,他要和反派亲嘴。
燕无珏被金步摇抽到了侧脸,像被人打了耳光,说又不好说,这玩意就是她送的,郁闷地道:“为何亲本王?”
“因为你是亲王,所以我要亲亲你。”林休休埋头胡言乱语,“怎么样?我是不是非常忠心?你忍心欺负我吗?”
“……是让你这么理解的吗?”她凝噎,“再乱说话,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林休休想说她两句了,嘴巴那么坏,张口呵斥人,她怎么让那么多小帅哥爱得死去活来?
但是……
他也有点理解了……
亲王禁欲不近声色的模样,更容易想象失控堕落的对比……
《群雄逐鹿》原著有两条结局线,一条线的反派被主角揍得节节败退,决斗力竭而亡,颇受读者差评。由此作者写出了导致世界崩溃的if线,反派被因恨生爱的主角搞囚禁爱,龙傲天生出她的孩子后,她的精神就不太好了。
虽然缺德,但细品有一丝美味。
林休休只恨自己不是主角,燕无珏对沈恃才有不一样的神采,你看沈恃刚冒了个头,燕无珏就有失控的预兆了。
只有他能让她态度大转。
可他也好想……
燕无珏显然没发现小医师急转直下的心理活动,摸着微红的脖子呵斥:“滚开。”
“再亲一口,再亲一口,你以后就见不到我主动了。”林休休厚起脸皮勇了上去,已然明白勇敢的人先享受人生。
谁会不爱燕无珏啊?装得累死了吧!
“你等会见到人,不要立刻砍我哦。”穿越者黏黏糊糊地扒拉反派,“我知道怎么给你根治耳疾,等我给你做完手术,任你处置。”
燕无珏的心情终于好了点。
木屋的场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轮椅坐着一位非常大块的男子,人头比例能算出他站着会有两米多,满身强壮肌肉颇为吓人,脸部轮廓也不再柔美,刚硬无比,眉眼正义得让天地失色!
燕无珏和乌游靖兴冲冲地跑过来,看到邦大的一个男人,沉默了,很久。
林休休和系统单向断连,也没明白眼前的状况,原著说龙傲天得到秘籍脱胎换骨,他以为换的是气质和韵味,原来是外表吗?并且没有用夸张词吗?
为了让主角赢,太不择手段了吧?!
乌游靖淡定侧头:“你把他背回来的?”
黎若含羞颔首:“是……”
燕无珏:“你有兴趣参军吗?”
黎若脸红沉思:“嗯……”
龙傲天冷冷地看着她们,无力的手指敲了敲扶手,“厉王殿下都来了啊,那么,我也不必隐瞒自己的身份了。”
乌游靖侧目望燕无珏,她僵硬地扯着唇角,红唇里咬牙切齿。
每个见过燕无珏的百姓,称呼她都不会用那个恶谥。
不止难听。
还有诋毁。
“我是路过的南诏使臣,被歹人所害,要面子向姑娘说谎,看来是失败了。”沈恃坦然一笑,“文书在我的里衣护着,诸君尽可查辨真伪。”
燕无珏曾经刺过沈恃一剑,长十五公分的贯穿伤口,是她独特的标记,永远不可能愈合完美。
她弯了腰,没有立刻拆沈恃的衣服,目光冷不丁投给林休休,林休休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手足无措。
系统下线后她怎么老盯着他看呀?
“查验完毕后,请君为我医治。”猛汉趴在燕无珏的耳朵边低吼:“两国是否交战,在于我一身!”
救命……
林休休痛苦地闭上眼睛,实在不堪入目,一个清冷帅哥,我见犹怜,被逼成这副鬼样。
他好像能一拳把反派打飞啊,剧情还有修正的必要吗?
“使臣大人,你的经脉是谁挑断的?”乌游靖似笑非笑地出声:“不杀你而是让你变成了废人,有想过此举为何?”
沈恃瞳孔猛然收缩,抓紧手指,想到被众人凌辱的那一天,喘息顿时急促。
燕无珏拔剑:“留给本王杀。”
林休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主角会自己走到死路,的确,有整个南诏国给北征军嚯嚯,可解几年财政之忧。
“嗯?不是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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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吗?”黎若的脑子转不过来了,“大人,为何要杀他?”
“利国利民……”
“等等!”沈恃突然抬头,语气转变强硬:“你不能杀我,我将要参加鲜夷与突鲁的结盟,结盟成不成,梁国都会被围攻,而我可以谈判延缓时日,给北征军休养喘息之机!”
燕无珏愣住了。
林休休也被主角的机智震住了,这样就算燕无珏知道他是沈恃,也必须放他走,还得治好保他活着。
乌游靖笑眯眯地挡到亲王身前,按住沈恃微颤的肩膀,用南诏语问道:“你是使臣?我不比你像呢?”
林休休暗道不妙,有乌游靖在,龙傲天是真的不能活。
“你常年隐居在厉王幕后,按理说不会被识破。”沈恃不卑不亢,“可她身边出过叛徒,你已经被记住了,替我就是取死。”
林休休的心落回了肚子,这就是被龙傲天带飞的感觉吗?
“我不去,我给你下蛊。”乌游靖阴恻恻地道,“一个月,你要回来找我拿解药。”
林休休接过侍卫递来的西瓜,焦躁地啃了起来。
“一个月就够准备了吗?”沈恃嘲道,“殿下,通神了啊!”
林休休放下瓜皮,带着紧张的采药女出门透风。
“你闭嘴!!”燕无珏的怒声隐隐传来,剑鸣嗡嗡,“我问你,三家分一地,谁先分?”
……
黎若住在山脚的村子里,屋后种了片菜田,全部枯死,前几年她养活自己没问题,后来雨水泡坏了土壤,瀚澜城哪里也种不出庄稼了。
“唉……”林休休叹着气,“你以后别冒危险采血莲了,我给她换了治疗方案,不需要血莲了。”
“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唉呀……”他很纠结啊,要是给燕无珏一次治好,她就不再需要他了,他的处境全看她当日的心情。
“我写个方子,你照着新方子给我采药也行,跑腿买药也行,每周送到王府吧,不要少报账,也别太夸张。”还是继续温和治疗吧。
黎若褪去上街穿的白衣,穿着麻布褂子蹲在湿软的土地,笑了笑道:“你看轻我的骨气了,我永远都不可能背叛殿下。”
“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不过她压制谷价上涨,作为补偿给我们减税,我知道她。”
“这条律文没有意义了,瀚澜早就没有粮食了。”林休休说道,“她从退出盛京那一步就做错了。”
“做错了吗?”黎若说道,“我们殿下很厉害的,你相信她行不行?”
又来了,我们殿下。
林休休不想和她说话了,叫侍卫带来血莲,坐在梨花树底下,借了黎若的药碗和杵子捣药汁。
木屋迟迟没有人出来,伴随桌子拍碎的震响,吵架声越来越高,门外的两人渐渐习惯了,既然没有谈妥的势头,他们就靠着大树睡觉了。
这一晚,主角和反派没有动手,从打仗吵到治国,从民权吵到皇权,气急的燕无珏拔剑要砍人,被乌游靖死死拦住,手脚被挑断的龙傲天坐而论道,青年意气风发。
19. 训猫
林休休被人踢醒了。
他捧着小药碗,揉了揉眼睛,嗫嚅一早想好的措辞:“燕无珏,我在给你做伤药,以后我不能给你上药了,你要注意身体,少受伤。”
“贱人,看清楚我是谁!”
“哎哟俺嘞亲娘……”林休休睁眼吓了一跳,不仅困意清醒了,腿也软了。
沈恃中毒的样子实在吓人,青灰色皮肤,披头散发,身体膨胀得像头熊,将针刺进好似能喷溅几米尸毒……
这毒蛊实在狠辣,他除了活着,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
沈恃挤在岌岌可危的轮椅中,暴怒地咆哮:“谁是你娘?!起来!给我找大夫!”
“哦哦……”林休休慌忙爬起来,转念一想不对劲,“我就是大夫啊?”
“燕无珏不准你给我治病!!!”
“好……”林休休记得入睡时是反派吵架占下风,怎么睡醒了变成了主角发狂?
反正他哪个也不敢惹,唯唯诺诺地跑到马下,揣着手手问道:“为什么我不能给他治病?”
燕无珏扬鞭要抽人,林休休好奇地仰着脑袋,觉得应该不是要抽他,他就没有躲,甚至问:“你干什么呀?”
“……”
乌游靖探出车窗回道:“你非得和殿下对着干吗?”
哦他明白了,原来不能当着反派的面救主角。
林休休跑回轮椅前,向沈恃有礼貌地打商量:“你等一等,我找我同事给你治病。”
“你忘了良医正的月俸谁发吗?”乌游靖喊道,“再想想办法啊,无所不能的小林医师。”
办法就是和燕无珏商量啊!
沈恃气疯了,猛然从轮椅站起来,燕无珏掀起眼皮瞧过去,怦然一声,他正面趴倒在地,尘沙微扬。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四肢着地缓慢爬向车驾,软弱的拳头敲打马蹄子,“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侍卫上前拔剑出鞘,试图逼退疯癫的男人,燕无珏摇了摇头,做出了一个在场人意料不到的举动。
她解开了腰间的虎符。
她的两根手指钓着挂虎符的绳子,垂在沈恃的头顶,沈恃余光所及,立刻被吸引住了,浅棕眼珠跟着摇晃的吊坠转动,慢慢伸出手来。
燕无珏手抬得高了些,他的腰肢也寸寸上挺,薄茧手掌执着地要碰碰它。
燕无珏动作越来越高,沈恃入了神,膝盖在地上跪行,固执得要抓到他的梦想。
“呜。”他好不容易挨到小老虎的脚了,她却把虎符转到马的右侧。
沈恃艰难地拖着腿脚,从左侧走到右侧抓虎符。
林休休:再也不敢自居神医。
他站起身和骑马的燕无珏差不多高,她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抛接虎符,当然,只有她接得到。
沈恃被逗弄急了,抓住黑亮亮的绒鬃毛,不许它到处转,燕无珏横了一眼,他就怯怯地收手。
燕无珏把林休休叫到身边,和沈恃并排站着,问话:“你愿意被我做成人彘吗?你若愿意,我就允许沈恃解毒。”
林休休:我靠,恶魔在人间。
林休休思忖龙傲天的机缘天大,没准不需要续命丹,另有机遇解开蜜毒,而自己被砍了肢体就确实完蛋了。
“我不愿意。”
燕无珏眼底晦暗不清,看不出想法,没人能看透她的想法,林休休紧张地抓着手指头,小命在她一念之间。
“我的手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给你煎药,写策论。”林休休说,“我读过的书还挺多的,如果你把我做成人彘,我的重心就永远在于残肢,再也不能帮助你了。”
“知道了,上来吧。”
侍卫对贪生怕死的小医师露出鄙夷,故意不给他递马凳,林休休不在意呢,抓住亲王的手爬上了车驾。
燕无珏手腕一抖,虎符被抓回手心,马车掉头离开,沈恃沉迷在抓虎符的游戏里,一瘸一拐地跟着马车。
他被路边的石头绊到了脚,再次趴进湿润的泥地,被现实拉回神,却安静极了,只是死死望着燕无珏的背影。
王府。
小肥猫在雨后的花园滚了几圈,勇敢地袭击偶遇的亲王,燕无珏侧身躲避,衣角微脏,她沉默了一会,吩咐账房扣它爹月俸。
她把乌游靖叫进书房,两个人靠着对方补了会觉,睡醒谈话。
翰林院请燕无珏兼任本年科举考官,正中她下怀。
她上次说了一半的气话,要换掉封地的老官员是真的,而如果从军中挑人,问题会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武将不该有权!
崔婉送完参茶,退到书房门外等候吩咐,燕无珏拍了拍睡昏的头,抿一口茶醒神,“我把代行暗卫的令牌给你,不到必要,不要出示。”
“就这几个人吗?”乌游靖得到了一份处决名单,仅有三个名字。
“嗯,杀了吧。瀚澜的问题太大,改革不能急,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来得收益大。”
能把燕无珏惹到不走程序直接动手,可想而知有多蠢且没用了。
乌游靖将名单放进烛盏,烧得干净,“巡检使利用水利工程吃空饷,以此养两千死士。”
“怎么处理他我再想想,死士混在普通人里,被激怒我怕会生民变,不要送了机会。”
她仍然不相信百姓吗?
乌游靖无话可说,“我给沈恃喂了违心蛊,仍然怕会出意外……”
“你杀不了他。”燕无珏说道,“叫李四准备上路,合纵可以成功,我们也能拆盟。”
李四,并州纵横家,被燕无珏收服,外人只知他是整理书阁的侍卫,却不知他的马甲和张三一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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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江堰……木伽给工匠普及,尽快修好。”燕无珏扬起下巴,一口喝完参汤,“还有……”
“我按下了姜棠的赎身契。”乌游靖提醒道,“白玉楼。”
“嗯,花楼。”燕无珏点头,“你有心是好,不过什么事都自己办会累死你,等你杀完三个人,剩下的人就知道怎么做了。”
燕无珏把茶杯放到桌上,叩桌两声,桌面开始分层,占据整面的重工图纸从底层升起,她把它取下交给乌游靖,“我无法告诉你它是什么,但我觉得你会懂我。”
乌游靖将图纸收进里衣,和心口紧贴着。
两人谈话谈得正投入,林休休突然闯进书房,大吼:“我儿子回来就在炸毛,是不是你惹它了!”
乌游靖:“啧。”
他手里还拿着燕无珏的裤衩,刚洗,湿淋淋地在侍女中招摇过市。
崔婉追了进来,无奈地劝道:“小林大夫,可以放过我们殿下的私衣吗?”
林休休啪得把裤衩拍桌上:“你再欺负我们父子俩,我就不给你洗内裤了!”
燕无珏冷静地喝茶,没掩饰住手抖了一下,崔婉又急又心疼,和侍女把医师请了回去。
林休休委屈极了,明明是自己占理,王府却没有人帮他,让他像个泼夫。
可能这就是远赘吧,苦闷只能往自己的肚肚咽。
林休休给水盆里的猫咪搓澡,搓掉一层泥,手掌摸到它的虎背,他本人不承认啊,是医者的经验告诉他——
“你居然有这么肥??”他失声叫出,小猫身体一僵,收回趴着的肉爪,挤进肚皮底下。
恶语伤猫六月寒。
燕无珏送客路过东院,林休休瞬间锁定了罪魁祸首,冲过去骂她:“你能不能管管侍女!儿子跟我吃得好好的,她们非得添一顿!一天六顿啊!”
燕无珏说:“出去玩呗,跑两圈就瘦了。”
林休休开骂:“你让我出去吗?我可能放儿子独自出门吗?”
燕无珏会意:“我带你们俩出去玩呗。”
林休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塞进了马车。
亲王仪仗五百人,浩浩荡荡过朱门大道,林休休觉得她有点较真,是想带父子俩野餐促进感情吗?真的要这么多人陪同吗?
他想劝她不要兴师动众,显得很昏庸啊,但猜想燕无珏可能是为他的安全着想,林休休就闭紧嘴巴没有扫人家的兴。
仪仗到了城外,他以为该停了,山山水水还不合适吗?然而没停,燕无珏读书沉浸。
林休休不敢打扰她,抱紧儿子望着越来越远的青江,当天没下雨,民工数量翻了一倍,争分夺秒地重修青江堰。
到了陵城,入关牒书交了,林休休终于确定,自己被骗了。
狗东西,是不是打算进了宫再说实话啊?!!
20. 灵机一动
梁国人想进入瀚澜,要越过许多座荒山,要避开乱军和绿匪,直到在满目疮痍中看到一点绿,看到城楼飘扬的军旗,干涸的空气出现了水腥,就会知道,来到了燕无珏的地盘。
瀚澜城闹了严重水灾,却没有影响到本地人的生活,甚至仍是敛财暴地,在于它是梁国和别国的通商口岸。
是其余城邦做不起生意吗?
是只有它担得起风险。
依靠燕无珏压场的重骑兵。
她往那一坐,就是这座富裕都城的靠山。
她不肯收容流民,他们便钻她律令的空子,以通商的名义暂留城池。
一无所有的人有什么能交易?
有他的心,用他的命。
人们肩挑劣质的手工品,或是懵懂的儿女,等亲王车马过去,麻木地往前走去。
还要越过许多座山。
林休休本就对燕无珏的专制不满,见此一幕更是火上心头,燕无珏只知道挣钱,什么人都往城里放,乡邻之间易子而食,还是去遥远的瀚澜卖个好价,有的选时,人不得不选。
燕无珏的书摊在脸上,闭目养神。
林休休把她的书抢了,她翻了个身装睡。
他气得浑身发抖。
“燕无珏!起来!你看看他们!”
燕无珏慢吞吞地睁眼,拿起手边的烟杆,点了烟草和香叶,边抽烟边翻书底下压着的密函。
她拖着残疾无医的身体,在烟雾缭绕中,习以为常地收拾蠢人的摊子,眼底映着一簇将要燃尽的烛火。
林休休被无视了,也的确没身份和燕无珏吵架,她只会被沈恃激到,自己其实就是个推剧情的NPC。
沈恃人都不知道死哪去了,他除了求燕无珏能怎么办?
林休休气冲冲地跑进备驾,扒拉侍从备好的药材,碾压草药发散药性,小火细细熬煮。
盛夏时节,狭小的车厢好似蒸笼,林休休吞咽唾沫,香汗打湿胸前的旖旎,他很少亲自动手,是被她气急了。
白猫被热到了也不叫,往它爹扇风的手边蹭,蹭一会热风,蓝眼睛难受地闭了起来。
林休休端着滚烫的瓷碗,跑回去找燕无珏,溅出的药汤一星半点,烫红他的指尖。
燕无珏的桌子都是书,没有地方放碗,他只能忍受着痛苦端好。
“歪,喝药。”
她没有动作,是没听清吗?
林休休的指头肿了,柔嫩的皮肤发硬,钻心痛。
他不禁想起她遭遇的火灾,搬开正在烧灼的横梁,她的手是什么感觉?
同样是纵火,她处心积虑算尽地利,却被大雨阻挠计划失败,无名小吏替人掩盖罪证,能把亲王和心腹蛊师都伤了。
天道明晃晃地羞辱燕无珏。
他不敢催促燕无珏,她最近心情不太好,脾气上来了,恐怕会把滚烫的汤掀到他身上。
对哦。
这么烫她也喝不了。
林休休颤颤巍巍地托起小碗,慢慢吹凉,这样到时候掀碗不会烫伤他。
降了温的药汤被举到燕无珏的眼皮底下,挡住她看书信的视野,因为林休休坚持不住了,手指带着心脏痛,好想哭出声。
燕无珏伸颈借着他的手喝药,喝完一口让他滚蛋。
“我剂量是算好的,你喝一口和没喝没差别!”
急眼的医师单手扣着碗底,将不设防的亲王推进软榻,掐着她的下巴灌药。
她将烟杆拿得倾斜了些,喉结滚动,褐色汤汁溢出嘴角,眼睛被热雾熏得雾蒙蒙,茫然得像不饿但被塞了根鸡腿的大狗狗。
“咽下去,我收了钱肯定要治好你的隐疾,”林休休骂骂咧咧,“你不许装成没有问题,难受要和我说!”
燕无珏咽完了,还舔干净溅到他手指的药汁,峻黑的眸子偷偷瞟他,莫名可怜。
搞得林休休都不好意思骂她了,欺负病人吗?
“等会到了驿馆,你和儿子随便逛逛,本王找知府谈公务,谈完了继续走。”
林休休拆穿了她的装聋作哑,就要把想法一股脑地说出来:“你为什么不肯收容流民?让外人亥时离城,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除了卖子还能做什么?你眼里只有税钱吗?”
燕无珏突然拧眉,恶狠狠一脚把他踹开,“你有完没完?人给口饭吃就能活,本地哪有精粮给马儿吃?老子要养兵,要囤粮过冬,重修青江堰,什么地方不花钱?你光惦记老子的进账啊!”
林休休捂紧肚子,不甘心地嘟囔:“此番进京,你不就是讨要钱粮去的么……”
从未收过俸禄的燕无珏霍然起身,抓起身后苍色大剑,拖在地上逼近林休休。
林休休吓坏了,紧紧捂着嘴巴,怕不留神就被削了舌头,“你就是盘算备足粮草军饷,好放手打仗!”
“要不然你替老子养兵马?”她一剑扎在他眼前,寒芒毕露,“滚!带着你那蠢儿子一起滚!”
呜呜呜……她凶他。
“先不谈税法,你提一提货物管制嘛,小孩子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掉……”
“你可怜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行善?因为害怕出错,想我替你背错吗?”
燕无珏把林休休踹下了马车,车轮轰隆隆地碾过干裂的沙地,留下两行深邃的印子,没有等待百般委屈的男人。
林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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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被她骂清醒了,是的,他什么事都想依靠燕无珏,她的恶毒人设摆在那里,利益不违背还好,怎么可能事事都愿意帮衬?
林休休被丢在了野外,野外连匹狼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扶正燕无珏送的发簪,义无反顾地走向了行尸走肉的人。
“不要往前走了,我给你一吊钱,不要卖孩子了,回家去吧。”
男人愣怔怔地盯着那串钱,看了看他,林休休叉着腰强装气势,其实心里没底。
一直被燕无珏带在身边,他很少和瀚澜以外的百姓打过交道。
他相信人们本性善良,当下不过是生活所迫,缺钱而已,他把钱补上,他们就会变回善良的人了。
男人迟疑地接过吊钱,脚步后退,一步三回头地返回陵城。
林休休涌起莫大的欣喜和力量,打开随身的小布包,里面有燕无珏给的所有月俸,一百多吊钱。
他仿佛散财的菩萨,将银钱塞给穷苦的百姓,温柔地重复着:“带孩子回家吧,不要再来了。”
他一一劝返了那些人,月俸见了底,不过望着他们带子离去的背影,林休休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林休休蹲下身子辨认车轮印,打算走到驿馆,把实绩甩到燕无珏脸上说话,他可不是娇娇弱弱的闺中男子。
他前方出现一个小型商队,做正经生意,蚕丝布绢在日头照射下流光溢彩,煞是漂亮。
林休休喜欢漂亮的玩意,恋恋不舍地退避两道,驴车慢悠悠地驶过他眼前,商队老大有意慢了步子,吊着他的胃口。
林休休跑向缠着头巾的女人,她咳嗽了两声,正要对客人侃侃介绍,忽而衣着光鲜的客人越过她,把躲在驴车后面的乞丐揪了出来。
“你不是答应我不卖了吗?他不是你的亲生孩子吗?你还是人吗!!!”
男人的表情躲躲闪闪,“你给的钱不够多,商队一袋米可以在瀚澜买五袋,我还是要去的。”
瀚澜城也没有粮米,进口别国的粮,用自由市场的律令,把价格压得比本地高不了太多。
对于燕无珏来说不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足够了。
被林休休劝返的人们,噙着难以言喻的笑意,仿佛不可阻止的历史河流,将他的清醒冲了个干净,开始沾染世情的浑浊。
燕无珏的高额关税拦住了一部分人,在林休休的帮助下,这部分人更有底气交易。
不远处有人打孩子,打得头破血流,吸引林休休的注意,林休休没有办法阻止他了。
他缓缓地低头,摊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比燕无珏的漂亮,白皙细腻,从未握过杀人的刀。
比燕无珏杀人更容易。
21. 猫仗人势
商队的车马渐行渐远,两三个汉子身影从巷口晃了出来,棍棒背在身后走向小医师。
林休休不认识他们,却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后退了退,却发现背后也有乱民悄悄逼近。
“贵人,我和那些白眼狼不一样,您给我吊钱,我和儿子的命就卖给您了!”
形容枯槁的男人扑通一声跪下,晒得黑黄的手指搭住林休休的云履,他仰望着林休休,眼里流露饿犬发出的光。
林休休展开见底的小布包,实话实说:“我没有钱了。”
“没钱?”男人的表情像被石头砸了的狗,“你给他们都有钱,到我就没钱了!?”
“我的钱也是会花光的呀……”
“玉簪也可以……贵人,您不缺这一件玩意吧?”他又笑起来,“您从手指缝里漏点玩意,能救我们的命啊!”
林休休连忙护住簪子,“这是她送我的簪子!”
众人微惊,“是那位的东西?我们拿了真的行吗?”
“我亲眼看见她把他从马车踹下去……”
他第一个帮助的男人挤出人群,朝着大伙挤眉弄眼,“大伙团结起来,那个词叫什么,法不责众!法不责众!”
肮脏的沾着树泥的手指,抓住小医师华美繁贵的衣裙,他娇贵的皮肤被乱民们掐着,突然好害怕。
“走开!你们这群骗子!”林休休恐惧地看着他们,“我没有被燕无珏始乱终弃,她过一会就来接我了!”
“去你爹的!”瘦弱男人一巴掌把小医师扇倒,“说到她俺就来气!”
林休休被打懵了。
燕无珏都没有打过他的脸。
“燕无珏就把瀚澜人当人,把我们当野狗驱赶!”有人拐着残疾的腿姿势怪异地跑来,“我离城误了一刻,就被她打断了腿!”
“爸了个根的!凭什么啊!”
“我倒霉没出生在瀚澜,那我也想活怎么办嘛!!”
“你是瀚澜人吧?”他同伴揪起林休休的衣领,朝他脸上啐唾沫,“被燕无珏护得爽不爽?啊!”
林休休不敢回答,只固执地护紧头上的漂亮簪子。
“我们在瀚澜被管着,出了城她还执法吗!?”
“扒了他的皮,给燕无珏上点教训!”
“我出生运气差,我就是该死吗?!”
“她有那么多钱给我千万分之一,老子怎么舍得卖亲生孩子啊!”
“都是燕无珏逼我的,都是她的错,对……”
“杀了他!杀了他!”
疯狂的百姓推倒了林休休,他脸颊火辣辣的,紧接着头皮传来剧痛,发簪步摇被人用蛮力拔出,拽掉了好几根头发。
“还给我……!”
他被人踩在脚下,眼泪贴地混着尘土,像张牙舞爪的小花猫,胡乱地拍打凑近的脏手。
绿松石耳饰被暴力生生抢走,耳洞撕裂到底,林休休惨叫也没有力气,他发誓过再也不哭,可生理性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他们把手伸进他的漂亮衣服,娇嫩的皮肤被指甲一划就破皮了,血珠是健康的晕红色,煞是可爱。
乱民的脸上露出满足的、仿佛大仇得报的笑容。
“吁——”
陌生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刀死士冲出干涸的水路商道,冲撞狂热的乱民,死士拔刀迎敌。
他们流出比林休休更多的血,更惨烈的尖叫,小医师被柳莺抓住手甩到马背,两人一骑绝尘。
“柳莺妹妹……”
“殿下喊我回来找你!趴好了!”
“我趴好了,谢谢你噢……”
林休休要了一桶从瀚澜运送来的清水,没有叫侍从伺候,自己烧热了,洗身体洗了许久。
他蒙住受伤的耳垂,努力擦洗被人碰过的地方,把白皙的皮肤搓红了,欺侮的痕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刺眼明晰。
林休休灭了屋里的灯。
这样就看不见了吧。
一片漆黑中,他慢吞吞地擦干身体,钻进燕无珏的被窝,开始发呆。
他的首饰都没有了,会被拿去典当吧,当了多少银子,那些人被赶出瀚澜时,有一半要给燕无珏交税。
他们还会卖两脚羊吗?
林休休替他们把两脚羊的关税付了,可能良心发现吗?
小男孩在市场颇受欢迎,可以充营,可以玩弄,还能当行走的军粮,外邦人最喜欢小男孩了。
林休休越想越心慌,侍从喊用膳也听不见,他出现幻觉了,幻听到幼子的哭声,纸窗似乎有人在靠近,残影昭昭。
“啊!”
林休休用被子蒙住脑袋,捂住耳朵,忍痛在榻上乱拱,找燕无珏独属的味道。
是他心里有鬼。
床边塌陷了一块,檀香淡淡传来,林休休闻到这股熏香就安静了,等燕无珏也钻进小被窝。
燕无珏没有盖被子,敞着腹肌压在被子上面睡了!
林休休咬了咬红唇,从她的手底下挪出身体,香汗涔涔的娇躯钻进她怀里。
他抓着燕无珏的手掌,一直在发抖,搞得燕无珏也没法休息。
燕无珏拍了拍小医师的后背,让他滚下床。
林休休接受不了分床!
“燕无珏……燕无珏……”黑暗中,散发的美人坐在床头,轻轻推她的肩膀。
她服完管控幻听的药,耳边少了多余的噪声,低声的啜泣分外清晰,她脸朝下趴着装睡,林休休睁着哀怨的眼睛望她的后脑勺,“你就这么睡了吗?”
“今天……有点累了。”
“磕点药吗?”
“不。”
林休休做了错事,自愿用身体哄她消气,可燕无珏不需要他的身子,对待林休休出现了和上一次如出一辙的冷淡。
“你能不能骂我两句?”
燕无珏没有答话,抱着被子鼾声大作,小医师一不留神,她就睡着了。
林休休抢走她怀里的被子,使劲推燕无珏的肩背,把她挤得顶墙,再扒拉回来,来回折腾。
他坐上亲王劲瘦的腰身,使出浑身解数添乱,感受到皮下脉搏从平缓到激昂跳动,他抬起头,果然燕无珏正无奈地看着他。
林休休不死心:“你打我好不好?”
燕无珏拍了把他的白腚,询问:“本王能睡觉了吗?”
林休休不是要这个打法,这是调情的,他要燕无珏像惩罚别人一样惩罚他,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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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才能好过。
“你的鞭子在哪里?用那个打我。”
燕无珏:“?”
“你送我的每件礼物我都很喜欢,我不是故意弄丢的,从来都没有想过糟蹋你的心意,然而它们确确实实地丢了,因为我做了傻事。你不问责我,我就……我就想去死。”
燕无珏被吵得受不了,指了指刑具的位置,林休休连滚带爬地下床,取来沉铁软鞭,跪行着交给她。
温润如玉的美人咬紧布帛,半露香肩,在近到耳畔的心跳声中,比鞭子更快来到他的玉体的,是一双修长的手指。
林休休被点了昏穴,闷头趴了下去。
终于安静了。
燕无珏敞着八块腹肌,抱紧小被子继续睡觉。
——
林休休次日在地上被冻醒,受伤的耳垂红肿发热,他拆掉包扎,将散发垂在两侧,环顾房间,燕无珏还在睡觉。
他呜咽着爬了起来,筋骨连着心牵扯他的痛觉,他无声地掉眼泪,给燕无珏掖好被角,盖住敞露的肚子。
林休休伸手摸她的脉搏,有上火的症状,他吩咐侍从撤掉部分时蔬,做绿豆汤和薏米粥。
他换了件新衣裳穿着,青绿纱裙拖地而行,款款飘动如水波,他依旧明艳,有燕无珏在,他每一天都可以明艳。
他主动伺候亲王洗漱,布置早膳,燕无珏敲了敲膝盖,林休休立即跪到她腿间,按摩帮她放松肌肉。
他羞红了脸,用胸脯蹭着燕无珏的大腿,讨好地仰望着她,道:“殿下,我做了一件大坏事哦。”
“多大?”
“非常大!”林休休摊开手掌比划,“我把钱分给穷人,本想让他们放弃易子,回到家乡去,谁知解了您的关税困境,这些人卖得更起劲了!”
“你想本王怎么做?”
林休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考虑到燕无珏没钱的前提,收容流民是不可能的,管制市场也管不过来,而税上加税伤人和,所以他想不出好办法。
“不知道,我是笨蛋小猫咪。”林休休俏脸乖巧,主动贴进亲王粗粝的手掌蹭蹭,“主人会给我收拾烂摊子嘛。”
燕无珏拍他的脸,“你主人也只会杀人啊。”
林休休扁起粉嫩的唇,颤颤巍巍的。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小脑瓜冒出一计,“检举揭发,主犯蹲牢,脏银赏检举,和官府三七分。”
燕无珏说行呗。
林休休问侍从要了笔墨,趴在她脚边写文书,他经常在书房伺候亲王,算是熟悉她的字迹,仿写十分顺利。
他把写好的密信递给燕无珏,燕无珏盖亲王印章。
朱红的印章盖在林休休的字上,代表林休休说什么话都有用。
他生出几分猫仗人势的得意感。
林休休找到随行的信鸽,绑进密信,扬手送它飞翔,想一想不放心,还追到门外看它的方向对不对。
燕无珏吹声口哨,跑到大街的林休休连忙退回去,脖颈的小铃铛响得欢快,“我们要走了吗?”
“穷乡僻壤,多待掉本王的价。”
陵城府事正要前来送别,闻言揣紧土特产转身离去。
……真的很穷吗?
22. 一串乱码
燕某人再也不能随便路过了,因为小医师被乱民揍出了心理阴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连沐浴的机会也不放过,注视着她的身影,永远。
燕无珏要谈话或赴宴不带林休休,让他暂时不要监视了,自己跟自己玩会,他也不出去玩,抱着她给的钱袋,原地等她回来。
公输尽和李善风在争商道的所属权,两个人都想和燕无珏勾到关系。
李善风是李希芩的侄女,尽管燕无珏还没进学院就被丢出盛京,男帝的确曾是李希芩的学生,公输尽怕李善风挟莫须有的恩,图燕无珏报答。
燕无珏的述职之路十分坎坷,刚到苍州,被公输尽的人马请去一叙。
她抖出袖中的皇兄小像,咬牙切齿地看着国色天香的画像笑啊,然后一甩袖子箍住将军的肩膀,两骑快马跑了。
林休休被孤零零地遗落了,揉了揉眼睛,侍从问要不要先去驿馆,他不想去,要等燕无珏来接他。
“我要给燕无珏绣一个荷包。”
他做男红打发时间,不知道燕无珏喜欢什么图样,既然代表亲王身份的是孔雀,他就绣孔雀翎了。
他把静心降火的药方交给侍从,然后练习绣花,绣花针比药用银针细短,林休休用着不顺手,扎破好几次手指。
“呜……”小医师手指疼,努力憋着眼泪,在好几副绣样里选择最好的一副,缝成了荷包。
林休休向赶回的燕无珏侧头,皓腕缩进浮光锦制青衣,用袖子托着墨绿色的荷包,说道:“殿下,我给您做了荷包,请您记得佩戴。”
燕无珏一条长腿跨上马车,就怔在了那里,眼底微动,脸色十分怪异。
【好感度20%→29%】
林休休:“……?”
攻略字幕像横穿的快刀,掐死了他的芳心。他忘记回家了,差点就想跟燕无珏过日子了。
燕无珏行为体贴,仍然亲手为小医师掀车帘,语气彻底冷了:“出去。”
他无措地看着翻脸的反派,身体后退了退,不敢相信她会因一个荷包心悦自己,这不是一个漂亮的荷包。
他用力眨着眼睛再次确定好感度。
【好感度2□□9%□□6□2□24】
林休休冒出一丝惊悚,燕无珏的胸腹前变成了乱码,崩塌的程序像出了故障的雪花屏。
【好感度26□%5□9】
【□感□□】
燕无珏的头颅伸进昏暗车厢,重复道:“出去。”
【好感度20%。】
好感度是天道给出的数据,人不能违天,反派心念一动,让爽文剧情重回正轨,被林休休掐断的系统通话因此介入。
「看来燕无珏喜欢长得骚的,不喜欢太主动的。」
林休休心道:“你在说什么?”
系统:「她喜欢貌美不自知的懵懂处男。」
系统:「哇塞,我弟宝岂不是燕无珏的理想型?小家伙,给我弟宝让个道,我最爱看反派甘心死在主角的罗裙之下了。」
让龙傲天攻略反派吗?
我天,恶俗啊!
但这意味着林休休不用欺骗燕无珏的感情,少了些负罪感。
他重新摊开袖中荷包,冲她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你不要多想啦,你经常胸闷难受对吧?戴着这枚荷包可以缓解不舒服,我是你的贴身医师,肯定只知道照顾你的身体呀。”
燕无珏跨步上前,和他一同陷进阴冷的昏暗里,神情莫测,压着公文的镇纸被她渐渐抓进手心。
「要来了吗?」
系统和林休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反派一怒之下捏碎镇纸的场景要出现了吗?!
招惹燕无珏生气,林休休后悔一时,没见证到传奇剧情,林休休这辈子遗憾。
“本王说得不明白?尔在等何?”
“我……”
「我想看你捏碎镇纸……」
这是一个石制的长方形镇纸,刻画了魁梧的雌狮图样,燕无珏抓着它的关节发紧,重重拍回桌案,“滚!”
系统主动断联。
小医师悻悻离开。
遗憾,遗憾。
他前一脚跳下马车,同一时刻,身后纱帘被剑挑起,有檀香幽然传来。
林休休以为燕无珏改主意了,撅着小嘴回身,正要说她两句,却见一只超级大肥猫飞了出来。
林休休被白猫砸得后退,腰肢磕到凸起的坚硬界碑,他痛到原地跳起,抱住肥猫,嗷嗷痛哭着追赶燕无珏的车驾。
他不能被反派丢弃,没有大反派护着他在这乱世怎么活?就算还有两步就能进城他也不安心,上次被打不就是发生在城内嘛!
燕无珏!不要走!!
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不要丢下我……”
“小林医师,别烦我师傅了。”
一只素白的手探出副驾,姜棠披着红衣,失去血色的脸藏在帘后,道:“家眷是坐副驾的,您总是在坏规矩。”
林休休立刻止住假哭,拧眉把花魁打量了一番,自从被抢走宠爱,姜棠每日穿着侍男的布衣,在燕无珏跟前不经意地晃荡。
她本来要给小医师买新衣裳,看到花魁就忘了,要给林休休花的钱,转头花在了姜棠头上。
林休休非常不高兴!
“我当是哪个下人,原来是姜公子。”林休休凶恶地挤眉弄眼,“燕无珏送了你多少首饰?怎么不戴?不知道以为她冷落你呢。”
“如何不是冷落呢?”姜棠自嘲地笑笑,“殿下独宠小林医师,我怎敢争夺您的风采?”
“你知道就好。”
唉,防不胜防,燕无珏未必想过带姜棠出门,然而他一副下人样子,实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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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她就忘了说明。
林休休仰着下巴颐指气使,“这辆小车车我要坐,你和侍卫走路进京。”
“……”姜棠无奈,指着界碑的红字,“您看看地儿,这是苍州。”
“苍州怎么啦?”
“公输尽和李善风居心叵测,万一动了刀戈,波及到我一个弱男子怎么办?您这不是赶着我去死吗?”
林休休虽然讨厌他,却没有弄死他的想法,燕无珏对小医师是特别的,很少在床上动粗,温柔得像个正常人,对于他之外的人就不一样了,全然不顾美人的死活。
姜棠倦倦地靠着车门,宽松衣襟落下一些,肩头露出深切的牙印,他捂着肩膀,面色隐忍地缩起了身体。
林休休无意看见,他的里衬白裙渗出零星的血点,联想到燕无珏的粗心,想到没有人关注的花魁,不禁气上心头,“你来葵水了?燕无珏还叫你伺候?”
“不是……不是葵水。”姜棠细细地抽着气,“是昨夜弄破了。”
林休休自是了解燕无珏有多不当人,“我给燕无珏调过好多金疮药,给你拿些来吧!”
“不要……”姜棠咬唇哀求道,“那样就不方便了。”
“你把她当师傅,她把你当过学生吗?”林休休怒道,“不要再惯着她了,你早晚会被玩坏的!”
姜棠哭着摇头,“师傅对我很好的,教我读书识字,机关诡术倾囊相授,是我无以为报!”
林休休无法对他恶语相向,拍拍白猫的后背,它优雅地朝姜棠走去,跳上膝盖,亲昵地蹭蹭他的肚子。
姜棠颤着手摸到小猫肚皮,毛绒绒的,心跳在手底一震一震,幼小的生命让他想起了未出世的孩子。
他没有成功怀过孩子。
燕无珏每次临幸完,叫人送来避子汤,药从哪来他没有细想过,因为直线指着小医师。
就算不是出自林休休之手,也是为了他,确保他的孩子是嫡长女。
姜棠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爱,竟从一只主动的小猫身上感受到了爱。
“谢谢你……不讨厌我。”
他从侍从处听说,燕无珏很少打林休休,但她生气了,打的时候也是真打。
那日不顾旁人眼光拖走小医师,听说后来拿茶杯砸伤了他,听得姜棠也心惊肉跳。
燕无珏对每个人都好的基础上,看似对林休休格外好,其实并不格外,他比姜棠的地位高不了多少。
林休休叹着气爬过去,把他的里衣往上扯扯,姜棠受宠若惊不敢动,睁着眼睛看他的青衣料子,那样纤薄的,柔软透亮的。
他犹豫道:“这是宫里的料子吗?”
“不知道呀?燕无珏说谁送她的?反正还有很多呢!你喜欢的话,也给你做衣服好了!”
“谢谢您……”姜棠喃喃道,“您真是个……不太像这时代的善人呢。”
23. 人夫的考验
姜棠不喜首饰,喜爱簪花,品相优越的牡丹花嵌着水珠,被他编进了层层碎发。
好奇的林休休扒着他肩膀,要摸摸花朵,姜棠低顺地垂了脑袋,俏脸藏着骄矜的媚意,道:“是师傅给我买的花哦。”
“你离开了瀚澜城,花花也供应得上吗?”
他掩唇轻笑,一丝绯红染上耳尖,“没关系,不是天天戴啦,我要伺候她才会簪花。”
姜棠初夜戴着凤仙花环,把路过的燕无珏迷昏了头,不管身份暴露的风险拍下花魁初夜,她趴在他身上说好漂亮。
姜棠,你好漂亮啊。
她待人接物太深情,他曾有错觉她爱他。
此后姜棠的簪花变成了暗号,等同愿意被睡,所以来了葵水,根本不用说明缘由,他的身体不佩任何鲜花,燕无珏自会无视小美人。
“你们竟然有暗号!”林休休小吃一惊,“燕无珏不问我意见的!我说身体不舒服,甚至骂她,她也非要弄我!”
“……这么急啊。”他想象不出师傅主动的模样,这一路走来,全靠自己有意勾引。
姜棠看小医师的眼神逐渐复杂,垂眸扯了扯破损的裙摆,“嗯,她确实是急躁的人,不管我在念书还是休息,有心思就要硬闯进来……虽然我准备好了,但是……”
他以为燕无珏不会来,摸着发间的小花安定睡眠,入夜三分,被剧烈的痛感弄醒,他恍惚错觉自己回到了花楼,被粗鲁的客人强迫了。
燕无珏不在他这里过夜,解决完需求提起裤子离开,任花魁脱力昏迷还是身体吓痉挛了,反正谁让他给暗示?
“她不亲你吗?”
“不……”
林休休难受又愧疚,都怪自己矫情,半夜气跑燕无珏,让无辜的姜棠遭了殃。
美人仿佛她随身的剑,认定是自己的东西,便随取随用,偏偏不用时保养重剑足够殷勤,待以好酒丝帛侍奉,叫人说不出半分坏。
一位主将什么情况下会丢剑?
背刺啊。
林休休干这坏事老熟了。
可燕无珏没有丢弃过林休休,短暂训诫后,当事情没发生过,就算被扎得满手是血,她也抓紧身娇体弱的穿越者不放。
马车停在苍州驿馆,燕无珏抱剑叩了叩副驾,声色清朗听不出先前的怒气:“本王将要到李府赴百花宴,爱徒随行否?”
那他呢?
林休休竖起耳朵听怎么安排自己,燕无珏却没有下文了,他爬下马车,挤开姜棠跑到她面前问:“你为什么不带我?”
姜棠明了燕无珏正在把他拉入上层视野,结识权贵的男眷,有朝一日纳入后宫,不会让天下人耻笑他。
他真心感动哭了,抽抽噎噎地点头:“师傅……且等奴家更衣。”
“你不许去!”林休休一巴掌把他的眼泪拍回眼睛。
花魁会死。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宴席。
原文中,为了让李家彻底站队龙傲天,沈恃安排了刺客刺杀燕无珏,姜棠为反派挡剑而死。
燕无珏和李希芩本就不对头,此后不死不休,若不是她被李氏磨光了兵力,沈恃怎能有机可乘斩杀仇人?
姜棠哪里懂得小医师的良苦用心,推开他抓住燕无珏的衣袖,焦急催促道:“不更衣了,师傅走吧?”
林休休冲过去吧唧一口燕无珏的左脸,“你不许带姜棠出门,要带就带我吧!”
姜棠不甘示弱,吧唧她的右脸,“不要带他了啦!”
燕无珏好像那个人机,被两位美人亲得不知所措,讷讷地抱紧中剑,宕机了。
林休休救人心切急坏了,挤进她不算宽广的怀里,“你听到没有呀?说话呀?”
姜棠扒开她抱剑的手臂,热乎乎的身体硬是也贴进来了,“走嘛~~”
燕无珏:“不能都来吗?”
林休休一双粉拳轻捶她胸口:“你说好带我出门玩,怎么可以有别人?”
姜棠抱着反派的胳膊娇嗔:“向来是我随殿下赴宴,你怎得随意坏规矩?”
“要么你一个人都不带!”
“不行的,怎么可以不带男眷出门!”
“燕无珏!!”
“师傅!!”
燕无珏转身步入回廊,喃喃道:“不去也罢。”
她和侍卫离开了。
姜棠横了一眼林休休,纤细的手掌推他的肩膀,林休休可是为了小花魁坏了剧情,竟敢不识好歹,他挥手也推姜棠的胸口。
姜棠趁机薅下了漂亮镯子,带着手串逃跑,林休休气得要命,追过去背后扑倒了三花小猫。
“讨厌你!”
姜棠躺在野花丛中,胡乱拍打他的身体,林休休制服营养不良的男人太容易了,击中他的痒痒穴,炸毛的姜棠一下跳开,忍受着奇痒的身体,抓起花圃里的石子怒丢小医师。
“有我在,你不准参加宴会!”
“快把我的痒痒穴解开!”
“除非你答应我,再也不跟燕无珏玩!”
姜棠可不会答应他呢,叩击胸口两下,焦躁的脉搏渐渐平息,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林休休,挺起胸脯笑道:“这是师傅教我的哦!她没有教过你吧!”
林休休自是没有被教导过,仿佛比儿子大一号的波斯猫,吃小猫饭,提供小猫价值,燕无珏从未希望他成长。
他心下无比苦涩,原来自己的地位不如姜棠,姜棠偶尔还有个人样,让她愿意当个师傅呢。
“我才不用教呢,我什么都会!”破防的林休休亮出獠牙,飞扑抓住姜棠的衣襟,“你师傅喜欢你是吧,那就让她来救你啊!”
“啊~救命!”姜棠拼命护住脸蛋,唯恐失去自己唯一的价值。
“你看燕无珏根本就不管你,哼哼,你完蛋啦!”
“救命啊!林大夫要害我!!谁来救救我!!”
燕无珏明面被传令述职,实际是一路给皇兄收拾各种摊子,脏活累活经过她的手,变得干净拿的上台面。
她不找人或被人找的时候,会在任何地方补觉,两只小猫掐架的声音穿透驿馆,她把被子蒙上了头,沉沉地睡去。
距离推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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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侍卫每过一刻巡夜,脚步声准时在回廊飘过,两个侍卫轮班站岗,换班频率在一个时辰,此刻,寝室门口没有侍卫。
轻风起伏,没入掩门,高挑昳丽的男子宽衣解带,中衣随着手腕念珠怦然落地,满室玉脂膏香。
燕无珏多年不曾睡过好觉,遇到林休休方能安寝,陷入了深眠,鼾声都不曾打了,凶意内敛,竟隐隐显出温文尔雅的文官气质。
戊时一刻,萦绕脂粉香的花魁进入房间,习以为常地钻进了被窝,抱住燕无珏的后背,身体贴着身体,恐怕自己会掉下床。
他多虑了,亲王殿下的床榻很大,睡三个人也不在话下。
林休休原想着换个男眷赴宴不算破坏剧情,且自己受伤的话,百分百有机会救回来,谁料燕无珏因麻烦干脆不赴宴,导致他再次修坏爽文了。
他上次修坏了治水剧情,差点被天道打成死猫,燕无珏一进门,天道就不罚他了,想来是世界隐藏设定。
为了避过这次的惩罚,他要抱紧反派的大腿。
林休休和姜棠掐了会架,跑到苍州城的铺子抓药,戊时三刻,到了赴宴的时间点,他和侍卫打过招呼,捧着亲手熬的大补汤来找燕无珏。
他忐忑地迈进寝室,抬头见罗床,顿时惊住。
燕无珏被扒了半边儿寝衣,手臂肌肉软趴趴地放松着,左拥右抱,侧脸和脖颈沾着鲜艳的红口脂。
林休休不仅没有落脚的地方,甚至不方便推醒她。
左拥右抱?
谁啊?
他定睛一瞧,陌生的男子身材顶好,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大腿肌肉壮实修长,眉目沉静贴着燕无珏的手臂,如一湖秋水温柔动人。
这是李侍中的夫人!
林休休大惊失色,试图脑海中对接系统,然而2501被燕无珏凶自闭了,光点球形缩在愁思的角落画圈圈。
系统:「好可怕啊……为什么要派我顶班?我是下沉小说的好孕系统,逆袭爽文不是我的赛道嘛……」
系统:「6699,我再也不骚扰你了,回来上班好不好……」
看来不是系统的主意。
原来如此。
林休休将补汤放到空桌上,温热的手掌抓住燕无珏的脚踝,燕无珏真给吓得一激灵,抬手打了身边人一巴掌。
习以为常的姜棠解开小衣,潜进被窝深处,张开柔软的口舌,他微歪脑袋,那白皙的大腿圈着她腰身,不方便伺候诶。
林休休隔着被子按住姜棠,指了指左侧男子,燕无珏不耐烦地瞥眼过去,脸色微变。
李赵氏悠悠睁开朦胧双眼,依偎着亲王僵硬的臂膀,他看着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缓慢抬起脑袋,掠过野性的黝黑皮肤,细碎伤疤,到那如村头庄稼汉的普通容颜,花容潸然失色。
“你……”
燕无珏宴上遇刺,与盛京李氏心生间隙,赴宴剧情失效,改成她强取豪夺了李善风的夫人,赵氏平日颇得恩宠,夺夫之仇不共戴天。
她被天道做局了。
24. 狂徒
从李善风偶尔放下诗书,亲手为赵氏描眉,到相看两厌,无视她人陷害赵氏父族,中间仅隔了一个男人。
赵氏心灰意冷,转身投入了亲王殿下的怀抱。
燕无珏可不比李大人那副文弱身子,小臂肌肉随意就环住他的腰身,躺下的八块腹肌不会融成一块,触感诱人,那不修边幅的容貌与鼾声,让大家闺秀被迷得合不拢腿!
赵氏依偎住充满性张力的怀抱,狡黠地笑了笑:“殿下……我似是被人下了药,迷迷糊糊就走进来了,我们这般,可如何是好?”
燕无珏疑惑地道:“哪儿有殿下?老子是张三。”
林休休心里翻白眼,反派的马甲好像滑动变阻器。
赵氏:“张三……?”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某些话本子的设定,美人主角都有个好听的名字,比如***,燕无珏的名字是她母亲取的,取自【天无绝人之路】,多帅啊,一听就是个邪魅狂狷帅炸天的女主角。
……眼前普普通通的青年,长着一张我叫张三的脸。
燕无珏指着窗边背对的人影,帷幔遮住,依稀能看见穿着代表亲王的紫衣,正在伏案读书,“对啊,那个人是燕无珏,耳朵不好,趁她还没发现没怪罪,你赶紧跑吧。”
“什么?”赵氏小脸惨白。
你是说他拉下面子像个勾栏男子献身,献错人了给了个路人?
他没脸见人了,要撞床头的柱子,林休休不想看见出人命,捡起落地的素衣,快步上前,伸手护住李夫人的额头,男人正正撞在他手心,力度不轻,泪水随之溢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呜呜呜……”他哭着拍打林休休的手臂,“我不相信,你没名没分怎么可能在她的房间?”
燕无珏说:“你出门随便问个人,谁不知道我是张三?”
赵氏披上递来的外衣,追出门去,门口有两个侍从,见外人离开亲王寝房,顿时诧然。
“你告诉我,她是张三吗?”他含泪抓住侍卫衣袖,“张三到底是谁啊???”
柳莺疑惑道:“烧了苍州府衙的张三,你若是本地人,没听说过?”
啊……他想起来了。
那个行事恣意的江湖游侠。
何止烧过苍州府衙,半个城池都差点烧没了,声名在外,跟燕无珏并称为梁国女男老少的梦中情人。
可他不要法外狂徒张三,他要权势滔天的亲王燕无珏!
他又要撞柱自尽,柳莺连忙提起他的后领子,端端正正放回门口,“你干啥呀?哎,你谁呀?”
“我不想活了……”
“要死死外边,别脏了殿下的驿馆。”姜棠拢着中衣走了出来,妖艳的眉眼微挑,“我们还要休息两天呢!”
“好,好。”赵氏衣衫不整,嚎啕大哭着跑走了。
林休休心知他跑不远的,会撞到寻人的李府府兵,晚上可能要见客,他就在梳妆台前坐下,细致地补起了粉。
姜棠见小医师在梳妆打扮,假意与他共用胭脂,手指抹了点红色,作恶抹一下他的脸蛋,林休休大怒,涂了一手的红色也抹他的脸蛋。
两个人的恶战一触即发,巴掌拳头招呼上了,乒乒乓乓地打进床榻,燕无珏赶紧下床。
她来到窗前书案,思考要不要取下木伽人偶的衣服,回头看向小医师,他没有说话,并且挠人非常凶狠。
姜棠的脸颊被挠了两道印子,蜷缩身体护着头呜呜低哭,林休休跟那个造反似的,把人蹬下床,独占大床哈哈大笑。
“……”燕无珏冷静地说道,“林休休,你不要打姜棠了,过来给我束发。”
“哦!”他马上就跑过来了。
不料地上的姜棠动作更快,扬手抓住小医师的脚踝,林休休摔了个狗啃泥,勃然大怒,又和小花魁打起架来。
“……”她一手一个,将缠斗的美人分开。
林休休被人揪住还不老实,吐姜棠唾沫,姜棠被打怕了,往燕无珏怀里猛钻。
燕无珏说:“你们不要再打了,要打就跟我打吧。”
姜棠闻言身体就软了,心脏怦怦跳,多少次,被师傅拯救于水火之中,林休休也老实了,甚至装模作样地摸摸姜棠的头。
燕无珏放开他们,搬走穿着亲王服饰的人偶,自己坐在位置上,有些头痛,摁了摁眉心。
姜棠捂着通红的脸颊出门,传人准备洗漱,过了一会慌张地跑回来,禀告侍卫传来的情况,“师傅,李府的府兵围了驿馆,要您把张三交出来,给李赵氏谢罪!”
燕无珏:“?”
燕无珏:“然后呢?”
姜棠心惊胆战地答道:“我们的人打败了所有府兵,追到李府说要给您报仇!”
张三还没有被就地正法,怎么就开始报仇流程了?
燕无珏沉默了,用力摁着眉头。
细心观察动唇幅度,会发现她其实在算数,一边穿衣服一边算时间。
“着急了,有事儿没办呢。”
她把担忧的美人推到身后,命令剩余的侍卫追回前锋。
姜棠不管不顾地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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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去,被林休休反剪双手按在原地。
“你不要再添乱了,见过燕无珏吃亏吗?她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好,一个人就能做好,不需要你。”
“我不相信!她需要我!师傅教我不就是方便我跟着她吗?她要有人陪在她身边!”
“那么多人陪驾还不够吗?差你一个?”林休休说道,“别管了,继续睡你的觉吧,明早起来天还是那个天,燕无珏等你伺候呢。”
“你放开我!!!”
“哎呀,别闹了,你连我都挣脱不开,再不听话我打你了哦。”
姜棠哭闹了半天,最后呼吸性碱中毒昏过去了,林休休没打算给他看看,拖回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守着花魁。
张三一个人就能闹翻苍州,事隔七八年,出落更加成熟,还有敢以后背相对的伙伴,怎么会有事呢?
林休休看着梁国地图,再过几个小城就能到盛京,盛京不会有这样大的乱子,他比划盛京到瀚澜的距离,前后渡过六座主城,无数小城镇,才能到达封地。
太远了。
主角团听不到边关的声音,就算实地册封,也会被营造的欢呼蒙蔽耳朵,是需要看的,要主动走下高台,站在每个流血的地方,用眼睛看为什么流血。
林休休知道燕无珏不会死得太早,有些事情只有她能办,他其实害怕进京,因为认识了越来越多的人,没有燕无珏他不知道这些人的下场如何。瀚澜城不认任何男帝,认的是燕无珏。
“要不然找机会投敌?”
林休休冒出了聪明的想法,投敌!能在主角团说得上话,没准可以保留许多人的性命。
但是联想到沈恃中毒的样子,真不像个人,一拳好像能把他打扁,他觉得燕无珏的身材好亲切,并且也不会乱发脾气。
林休休考虑投敌考虑了一夜,到底没敢跨出门,抱着儿子在院中走来走去,心里有事忽略了疲累,臂力锻炼惊人。
姜棠被阻挠了不在李府,剧情应该会换个重要的人杀,林休休不清楚有谁比爱徒更重要,或者没有关系,只是亲近的话,他也不敢想象柳莺被杀死、徐奇被杀死什么的。
有个身边的熟人要被杀死,不确定是谁,无从帮忙,如何不是良心的惩罚呢?
“小林大人——”
天将破晓,晨雾浓重,不知名的侍卫眼睫挂霜水,挎剑跌跌撞撞跑进驿馆庭园,抓住徘徊的医师再跑了出去。
“殿下和李大人谈话途中隐疾突发,不慎被毒箭刺中,她不要别的医师只要您,快随我来!”
25. 错付了!
当是时,场面一度焦灼。
李侍中手扶礼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出府邸,火把照亮了年轻力壮的前士兵,和她虽年轻却失去神采的脸庞。
“那话咋说啊,老大平时说什么来着?”
“到底要怎么说出那么帅那么有气势的话啊!”
士兵和土匪的区别在那身兵装,再要细分便是谈吐,人们焦躁怎么不减燕无珏的逼格,让抢掠合理,挠头窃窃私语。
忽闻马蹄声由远及近,亲王单骑夜驰,束着高马尾,珠玉抹额缠发,身高腿长气度不凡,墨黑腰封束紫袍,腰身劲细。
她到府门前翻身下马,拂开落到肩头的发尾,笑着冲李善风点头,然后侧开头去,望向身后一步的男子。
他坐在一个精巧的轮椅上,不需要被人推行,扶手机关带动转轴行走,看榫卯成色,是个新做不久的物件。
李善风跨步挡开无礼的视线,“殿下,这是下官的侍夫。”
“叫什么名字?”燕无珏问。
“仆名唤阿津。”男人低眉顺眼地答道。
“几岁了?”
“年方十九。”
“读过什么书?”
“你有完没完?”李善风忍无可忍地喝道,怒然回头,“回去,和夫人待着!”
“……”阿津的手掌压中扶手,轮椅渐渐退回黑暗,回头看了眼身材顶好的燕无珏,再垂首离去。
燕无珏不以为意,上前拍侍中的肩膀,未曾开口,李善风立马脱掉外衫,丢在地上,冷冷地道:“哼,你笑纳我的夫人,侍夫,你怎么不把我也笑纳了?”
燕无珏愣了一下,认真瞧起她的面相,目光直勾勾的,好像大狗狗。
李善风被瞧得不舒服,避过身去,燕无珏没看清楚呢,掰着肩膀把她转回来。
李善风恼怒拔出礼剑,燕无珏一膝盖带着她的手把剑踢回剑鞘。
膝盖骨本身就硬,她的劲儿天生也不小,却有意使了巧劲,踢到手背不痛。那是燕无珏让着她,再反抗谁知道哪里会伤着。
李善风一介案牍劳形的文官,犟不过纵横沙场的统帅,秀才碰到兵,被抓着肩膀还不了手,只能怒目瞪燕无珏,“看够了没有?”
燕无珏发现李大人长得相当板正,横眉长眼,唇瓣薄红,不施粉黛碾压那些靠化妆增色的男子。
“你说,你说要请我吃饭的。”她摸进袖袋,拿出一卷帛书,“你不请我吃饭,我就到公输的家里吃饭。”
“……进来!”
燕无珏没有挥退侍卫,一大帮人占领了开宴的庭院,因为取消了宴客的计划,位置和酒菜刚刚够,大伙像团建那样玩了起来。
燕无珏在主座,李善风在下座,下座向上敬酒,她不擅饮酒,依礼先干为敬,耳面微红。
燕无珏推开试酒的仆人,说道:“我医师吩咐吃了药不能饮酒,拿茶来。”
“……”李善风命人换了茶水,自己再饮一杯。
燕无珏按着茶杯说道:“我是个粗人,不讲你们那些礼节,苍州铁产的账簿拿给我。”
苍州依山多矿,家家户户多少参与工业项目,燕无珏平时和苍州对半分铁产休整军备,眼下她需要钢,锻钢比精铁更费原料,她拿多了别的将军就要少拿。
“给我八成。”燕无珏把账簿还给李善风,“我帮你打公输将军。”
李善风被天大的诱惑迷了眼睛,如此再没有人能看管她,商道也是她的,就算燕无珏因此在苍州驻军,她也要答应,反正她从头到尾都是个威胁,距离远近问题而已。
李善风激动地再饮一杯酒,是真心的,“下官敬您。”
燕无珏微微一笑,起身拿住酒杯,掐住她的下巴灌进口腔。
“啊……!”李善风没想到她这样无礼,可是掰不过手劲,不小心呛了酒,打湿前襟。
燕无珏是个没轻没重的混蛋,半身压在桌子上,抓住她的衣襟,拿起了一坛新酒!
“不要!”李善风惊恐瞪大眼睛,四杯酒到达了极限,这坛子灌给自己,是要了命啊!
“让本王尽个兴呐。”
“你……你要在苍州留多少人?”
燕无珏笑而不语,铺开帛书,滑到底是一张明雀令牌,就在这时——
【宿主,我来找你了。】
【我把你拉进这个世界,不会被任何一个同事截断的。】
【你很乖,没有听我同事的话。】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在哪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燕无珏没有办法阻止声音,推开诧异的李善风、犹豫的侍卫,跑出门去,“闭嘴!闭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出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燕无珏做不到冷静,听不到现实的声音,当一根冷箭射向她,仅剩本能弯腰躲避。
没有躲还好,这根箭扎不破护心甲,她偏偏躲了,箭扎在左边锁骨,距离心脏非常近。
正值清早,苍州主道的铺子刚刚营业,来往行人不多,蒙面的刺客悍然跃下屋檐,拔刀冲来,燕无珏叩击胸口锁三窍,轻功跃进一座白玉般的华贵建筑。
她伤势不深,箭毒微漾开指甲盖的大小,不过她受的刺杀过多,已然了解这是不治之毒。
刺客没有进入白玉楼,站在檐角再次描弓,燕无珏锁住逆行经脉,拔出毒箭,叩两下三次身后的花门,纤弱美丽的手指伸出来,将她拖进了腻香的闺房。
“张大侠……真的是你吗?!”
他化着浓艳的妆容,不着寸缕,屋里没有别的客人,不过燕无珏还是轻轻皱眉了,“嗯。”
“你怎得穿得这样贵气?是不是当成大将军了?”苏镜笑弯了眼睛,抚摸她肩甲的虎头。
燕无珏靠着门倾听动静,心下了然,白玉楼即使内里腐烂,却也算是个官属机构,兵力通府衙,他不能强杀亲王,一旦被抓到现形,自知燕无珏能借由换水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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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张大侠,你变得好成熟帅气呀。”苏镜对她有情人滤镜,胆敢睁眼说瞎话,“这是你新受的伤吗?我想起第一次遇见你,就是这么倒在我门前……”
“别碰!”
苏镜被呵斥吓住了手,没有再动箭伤,满腔好奇,鼓起勇气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做成你说的大事了吗?你到底在做什么呀?”
燕无珏道:“做不成,仍然是个路人罢了。”
“你是一剑动天下的张三!”苏镜抓着她的肩膀,眼眸都在发亮,“你就是大侠!”
“哈,随你想吧。”燕无珏说道,“拿酒来。”
林休休在驿馆散步,看见远处高楼升起火星四射的烟花,不明白什么意思,抱着儿子一起观赏,看完了继续徘徊焦躁。
轻骑兵看见了烟花信号,火速赶去发信号的街道,然后听从上司的命令,将医师和肥猫抢过来了。
林休休要感叹反派的血厚了,一击杀死普通人的毒箭,打在燕无珏身上跟没有似的。
她躺在乐师膝头,神色无趣地吃剥好的荔枝。
肥猫炸毛大叫一声,冲过来要挠苏镜的俏脸,“诶”燕无珏抄起枕头,给半空中的小猫打回去了。
“你纯粹就是个混蛋。”林休休抱住发抖的儿子,埋进它后背蹭眼泪,“我不要给你看病了。”
他真的不想来啊,上帝视角知道是什么毒,无药可医,要靠嘴吸出,操作的人必死无疑,所以原文花魁死得极为轻易。
要死一条命,一定要死,反派不想死哪个侍从,叫来没什么用的小医师。
燕无珏道:“不,你要。”
林休休没良心地提议道:“对不起,我治不了,反正你自己会封经脉,可以保持这样吗?”
燕无珏的脸色变了,从乐师膝头爬起来。
【宿主快跑啊!!!】
“你敢骗我。”
林休休一个大跨步退到门后,门外是燕无珏的侍从,根本跑不了,尽量好脾气打着商量:“我救你会死掉的,你随便抓个仇人折磨他嘛?”
燕无珏不说话怒拔佩剑,用行动展示出尔反尔的人有取死之道。
性命攸关的时刻,神医天赋警铃大作,找不出解法也找出解法了,既然不能违背天道,不妨由本文最大破绽入手。
“我还有一计,你问乌游靖要蛊虫,能吸收多少是多少,死在伤口里算以毒剧毒,如果毒量不平衡,蛊毒可以解的。”
林休休想出了最稳妥的办法,将损失降到最低,在限死的规则条例下,保住了每一个人。
然而燕无珏浮现犹豫,“乌游靖会难过吧。”
林休休咆哮:“我都没有要他的命,要只小宠物而已!难道你觉得我死掉是无所谓的吗?我重要还是小虫子重要呀?”
燕无珏沉默了。
血色从小医师脸上褪去,不可置信,话也说不出来,间舍陷入寂静。
除了乐师扫除情敌的偷笑声。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原来,他的命比不得一条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