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汴京搞盲盒,高冷暗卫他下单最多》 第1章 汴京奇市 卯时三刻,汴河两岸的喧嚣已然苏醒,唤醒了这座百万人口的巨城。炊烟袅袅,融着早点的香气,沿街店铺卸下门板,小贩们推着独轮车,抢占着有利位置,吆喝声、说笑声、车马声,汇成一曲繁华的市井乐章。 然而,这热闹与初春的寒意,都未能侵入柳妗的感知。 她是被硬邦邦的青石板硌醒的,后脑勺隐隐作痛。甫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湛蓝得过分的天空,以及一片高低错落、古意盎然的飞檐翘角。 身下是冰冷的石板,身上是昨日为了见客户精心搭配的米白色西装套裙,此刻却皱巴巴地沾了尘土,与周遭格格不入。 “这是……”她猛地坐起,一阵眩晕袭来。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柳妗加班晚归时,为救一只窜到马路中央的野猫,却不曾想刺目的车灯和尖锐的刹车声猛然传来。 “呦!快看那娘子,穿的甚么衣裳?” “非胡非汉,真是有伤风化……” “怕不是哪家逃出的妾室吧?” 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如同细针,扎得她头皮发麻。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眼神怪异。柳妗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试图理清思绪。 穿越?这种只存在于小说里的桥段,竟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咕噜——”腹中的轰鸣提醒着她最现实的问题。饥饿,像一把小火,灼烧着她的胃囊。 她挣扎着起身,腿脚有些发软,走向不远处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铺。那刚出笼的肉包子,香气诱人,让她几乎分泌出口水。 “老板,请问……” 她话未说完,那膀大腰圆、系着油腻围裙的老板便不耐烦地挥动着手中的蒸布,像是驱赶苍蝇一般,“去去去!哪儿来的胡女?穿得不伦不类,莫要挡了某家的生意!晦气!” 那嫌恶的眼神,如同冷水浇头。柳妗脸色一白,不是羞愤,而是彻底认清了一个事实。 她不属于这里,且身无分文,生存成了第一要务。 柳妗默默退开,环顾这陌生的时代。目光扫过行人腰间的荷包,小贩摊上的铜钱,心中飞速盘算。西装外套的质地是高级混纺,在这个时代应是绝无仅有…… 或许,这是她唯一的“启动资金”了。 深吸一口气,柳妗开始在街上寻找。终于,在一处相对安静的街角,找到了一家挂着“质”字招牌的铺子。当铺的柜台很高,几乎到她胸口,里面坐着个戴瓜皮帽、留着山羊胡的老朝奉,眼皮耷拉着,一副精明的模样。 “掌柜的,您看看这个。”柳妗脱下西装外套,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老朝奉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接过,手指在布料上捻了捻,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这布料细腻挺括,绝非寻常织物,样式更是闻所未闻。 “奇装异服,不好出手啊……”他拖长了调子,“死当活当?” “死当。”柳妗声音清晰。她没有回头路可走。 最终,那件价值不菲的外套,只当得了五贯钱。握着那串沉甸甸、冰凉的铜钱,柳妗心中稍定。她留下衬衫和半裙,这已是她最后的体面。 有了本钱,心思便活络起来。她沿着街市慢慢走,仔细观察。有孩童在道边玩“抓石子”,笑声清脆;有小姐丫鬟在绣庄前比对花样;有文士在书铺前品评笔墨。一种熟悉又陌生的营销灵感,骤然击中了她。 盲盒! 利用人的好奇心与博弈心理,赋予普通物品以“机缘”的概念。柳妗转念一想,这在她所处的现代早已司空见惯,可放在这千年之前,无疑是降维打击! 说干就干。 她先是去杂货铺买了一批素色的便宜绣帕,又寻了卖小玩意儿的,购入些木雕的小动物、憨态可掬的泥人。 最后,她走到汴河边,避开人群,精心挑选了数十颗形状圆润、色泽独特或带有天然纹路的鹅卵石,用清水洗净。这些,便是她的“商品”了。 柳妗寻了个靠近茶馆、人流适中的街角,用身上最后几文钱买了些干净的深色粗布和细藤。接着,她坐在河边的石阶上,就着清澈的河水,将布裁成大小一致的方块,把绣帕、木雕、泥人、鹅卵石等物随机放入,再用藤蔓巧妙地将布袋口扎紧,做成一个个颇具野趣的“福袋”。 她又寻来一块破木板,用烧黑的树枝写上几个大字:“机缘福袋,三钱一份,惊喜天成。” 柳妗在现代是有名的“销冠”,巧言巧语更是屡次拿下年度KPI总冠军。如今穿越古代与其自怨自艾,不如试着给自己拼出一条生路来。 一切准备就绪。 日头渐高,街上行人愈多。柳妗站上旁边一个废弃的石墩,清丽的嗓音瞬间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各位父老乡亲,南来北往的客官!小女子初到宝地,今日在此送上一份机缘!”她脸上扬起亲和又自信的笑容,声音清亮,毫不怯场。 “三钱银子,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的是一份期待,开的是一份惊喜!”她拿起一个福袋,在手中掂了掂,“您看这位路过的小郎君,眉清目秀,这个‘锦绣前程’袋,说不定就藏着文曲星点过的‘墨宝石’,助您来日金榜题名!” 那被点到的少年书生脸一红,周围人发出善意的哄笑。 她又拿起另一个,走向一位带着丫鬟的小姐,“这位姐姐,人比花娇,这个‘国色天香’袋,里头的绣帕花样可是独家,全汴京独一份儿!开出什么,全看您今日的运道!” 那小姐被她说得心动,犹豫着掏出了银钱。 “数量有限,只得三十之数!先到先得,手快有,手慢无啊!”柳妗适时地营造出稀缺氛围。 新颖的模式,加之她舌灿莲花、精准“狙击”不同客人的话术,很快便吸引了大量围观。有人出于好奇,有人被话语打动,纷纷掏出铜钱。 不时有惊呼响起: “嘿!我这个是只小木猴,活灵活现!” “看我开出了胭脂!成色还不错!” “我这石头上有道金线,莫非真是宝贝?” 现场气氛热烈,柳妗忙而不乱,收钱递货,虽笑靥如花,心中却冷静地计算着收入。就在这喧闹之中,她敏锐地感觉到一道与众不同的视线。 循着感觉望去,只见人群外围,静立着一道玄色身影。 那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身姿挺拔如松,穿着暗纹劲装,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俊美异常,却如同覆着一层寒霜,眉眼深邃,唇线紧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他与这喧闹的市井格格不入,仿佛一个沉默的剪影。 柳妗心中一动。凭借前世销售练就的毒辣眼光,她立刻判断出此人绝非普通百姓,虽衣着不算华丽,但那通身的气度与腰间隐约可见的制式佩刀,昭示着他身份不凡,且极有可能消费能力不俗。 一个“优质潜在客户”。 她心中瞬间有了计较。应付完面前的客人,她拿起一个福袋,径直穿过人群,走到那玄衣男子面前。 柳妗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这位郎君,”她展露一个比之前更加明媚几分的笑容,声音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观您气宇不凡,眉宇间自有凌云之势,定非池中之物。不如也买个‘奇遇’福袋?或许能开出契合您身份的‘凌云’石,助您平步青云,前程万里?” 谢云澈垂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前的女子,衣衫怪异,容颜算不上绝色,却清新婉丽。最引人的是那双眼睛,明亮、灵动,带着一种他从未在旁人眼中见过的生机与大胆,仿佛蕴藏着永不熄灭的火焰。他追踪一个可疑身影至此,却被这双眼睛和那套新奇却直指人心的话语,短暂地攫住了心神。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他素来不喜这等场合,更不喜被注视。然而,对着她期待的目光,那句冷硬的拒绝竟卡在喉间。 他未发一言,只从腰间摸出一块比三钱银子重上不少的碎银,轻轻放入柳妗的掌心。指尖触及她掌心时,感受到那细微的薄茧与伤痕,动作几不可查地微顿。 随即,他随手从她捧着的福袋中拿起一个,看也未看,便转身离去,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柳妗握着那块犹带他指尖微凉温度的银子,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怔了怔,随即唇角弯起一个真心的弧度。 “真是个怪人……”她低声自语,眼中却漾开一丝好奇与暖意,“不过,长得可真好看。” 日头偏西,三十个福袋销售一空。柳妗揉着酸胀的小腿,寻了个僻静处清点收入。扣除成本,净赚颇丰。 皇城司的值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谢云澈清冷的脸庞。他刚向指挥使回禀完追踪之事,虽未擒获目标,却也摸到了一些线索。 同僚见他回来,打趣道,“云澈,今日怎回来晚了片刻?莫不是被哪家小娘子绊住了脚?” 谢云澈眼皮都未抬,走到自己的案前,将那个未曾离身的福袋随意置于桌上。那同僚是个活泼性子,见状好奇,顺手拿过解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 那是一颗鹅卵石,大小适中,温润光滑。奇特的是,石面上天然形成的纹路,黑白交错,竟勾勒出一个清晰宛然、阴阳相抱的太极图案! “嚯!”同僚惊叹出声,“云澈!你这手气!这石头有点东西啊!莫非真让你开到了‘机缘’?” 谢云澈的目光落在那颗石子上,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他伸手,默默将石子从同僚手中取回,拢入自己掌中,那石头的温润质感,竟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些许惯常的冷硬。他低头看了看,随即将石子收入了怀中,贴衣放着。 第2章 雅趣盲盒 柳妗的“机缘福袋”果真如投石入水,在汴京街市漾开了涟漪。不过两三日,“河边有个巧嘴西施卖福袋”的消息便传开了,连带她摊前那截河岸都比别处热闹几分,众人对这位言辞新奇、笑容明丽的小娘子都颇有好感。 然而,水波涌动处,也难免泛起沉渣。 这日清晨,柳妗刚将新备好的福袋摆开,便察觉出不对。斜对面不知何时也多了个摊子,同样用粗布包裹着物事,吆喝得含糊,“来看看嘞,福袋,福袋……” 更不远处,竟还有一个,学着她的样子用藤蔓扎口,却显得粗糙凌乱。 模仿者,到底还是来了。 她心头微紧,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扬起动人的笑,嗓音清凌凌地荡开,压过了那些生涩的叫卖,“诸位早啊!新到的‘机缘’已备好,今日哪位有缘人能请走那份‘头彩’?” 老主顾们笑着围拢过来,却也有昨日买过的汉子,捏着开出的普通鹅卵石,嗓门粗嘎,“小娘子,你这福袋哄人呢,三钱银子就买块河边捡的石头?忒不值当!” 这一声抱怨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旁边一个刚开出泥人的妇人立刻接话:“就是!我昨日开的也是个泥疙瘩,还不如直接去买。” 另一个模仿她的小贩在人群外阴阳怪气地帮腔 “我看就是骗人的把戏,大家莫要上当!” “退钱!” “说得对!退钱!” “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质疑声、附和声此起彼伏,刚刚还热闹的摊位前瞬间被不满的情绪笼罩。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眼看局势就要失控。那几个模仿的摊贩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柳妗心念电转,知是危机,亦是契机。她非但不恼,反而笑吟吟地看向那汉子,语气诚恳又不失力度,“这位大哥,话可不能这般说。‘机缘’二字,妙不可言。您开的或许是‘踏实’石,寓意脚踏实地,家宅平安。这福气安宁,岂是银钱能轻易衡量的?” 周遭顿时一静,许多目光投来,带着审视。那几个模仿的摊贩也竖起了耳朵。 她话锋巧妙一转,声音拔高,既是对那汉子说,更是对所有人言,“况且,小女子承蒙各位乡亲抬爱,正欲答谢!自明日起,这‘机缘福袋’便升级作‘雅趣盲盒’!” 众人被她的话引住,好奇道,“雅趣盲盒?有何不同?” “不同之处大了!”柳妗眸中光彩流转,如映朝霞,“内里皆是精心备下的绣帕、木雕、胭脂水粉等实实在在的好物件,保证物超所值!更设有‘隐藏款’——”她故意一顿,吊足胃口,从袖中取出那枚仿古玉纹样的木佩,在众人眼前一晃即收,“乃一枚前朝古玉纹样的玉佩!谁若有幸开出,小女子另赠一份绝不对外的‘神秘大礼’!”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新奇、超值、还有额外彩头,瞬间将先前那点质疑冲散。众人纷纷追问细节,那抱怨的汉子也讪讪地缩了回去。 柳妗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升级产品与营销话术的第一步,成了。她深谙人性,单纯的廉价无法长久,唯有不断提升价值与期待,方能立于不败。 收摊后,柳妗片刻不歇,立刻将所得投入新一轮准备。她不再去杂货铺零买,而是寻了专做批发的行商,购置了更精致的绣帕、更繁复的木雕、成色更好的胭脂,又特意寻了匠人,仿照古玉图谱雕了一枚木质玉佩,刷上青漆,足以乱真。 她连夜将新货品分门别类,用新购的青布仔细包好,每一个盲盒都力求外观统一雅致。 次日,“雅趣盲盒”甫一推出,果然大受欢迎。摊位前比昨日更加拥挤。柳妗穿梭其间,介绍、打包、收钱,忙得脚不沾地,一张巧嘴更是将众人哄得眉开眼笑,心甘情愿地掏出银钱。 也就在这时,她在喧闹的人声与初夏微燥的空气里,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带着凉意的沉静。 抬眸望去,果然见那道玄色身影静立人群之外,如同喧嚣浪潮中一块沉稳的礁石。谢云澈依旧沉默,排着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队,目光却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她身上,看她言笑晏晏,看她灵巧周旋。 柳妗心尖莫名一跳,似有清风拂过湖面,驱散了方才的些许燥热。她朝他绽开一个比对待旁人更真切三分的笑靥,手下利落地拿起一个早已备好、用细藤多缠了两圈的盲盒。 待他排到近前,她将盲盒递过去,声音不自觉放柔了几分,“谢郎君,您来啦。今天给您留了个好彩头。” 谢云澈接过,指尖与她轻触,似被烫到般微微一缩,那冷白的耳根竟透出些许薄红。他依旧放下远超定价的银钱,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多谢。” 这一次,他未曾立刻转身离去,而是退到不远处,倚着河畔一株垂柳,目光沉静地追随着她那抹忙碌却鲜亮的身影。看着她与各色人等周旋,巧笑倩兮,灵动得像一尾跃入死水中的鱼,搅动了他一贯古井无波的心绪。 她灵动得像一尾跃入他沉寂心湖中的鱼,搅乱了那一池止水。 见她与旁人言笑,他眉宇间便会掠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蹙意;她应对刁难,从容不迫,三言两语便化解于无形,见她独当一面,聪慧坚韧,他眼底又会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 柳妗虽在忙碌,眼角余光却总忍不住瞥向那柳下的身影。他还在。这份无声的“陪伴”,让她心头莫名踏实,又泛起一丝微甜。 然而,市井的平静,总易被打破。 日头渐烈,人群稍散时,几个歪戴帽子、敞着衣襟的汉子晃了过来,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眼神不善。 “哟!小娘子,生意红火啊!”刀疤脸一脚踢翻了柳妗立在旁边写有“雅趣盲盒”的木牌,声音阴阳怪气,“在这块地头上讨生活,拜过码头没有?问过我们兄弟没有?” 围观者见这架势,吓得纷纷后退,敢怒不敢言。附近的小贩也噤若寒蝉。 柳妗心中猛地一沉,攥紧了袖中的钱袋,面上却强自镇定,上前一步,将摊位护在身后,“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诸位想做什么?” “做什么?”刀疤脸狞笑,露出黄牙,“收保护费!识相的,乖乖把今日赚的银钱奉上,往后每月例钱也不能少!否则……”他目光扫过摊位上精致的盲盒,威胁之意不言而喻,伸手便要掀摊! 柳妗气血上涌,知晓此时退缩便是万劫不复。她猛地抄起旁边用来挑货的扁担,横在身前,虽知不敌,眼神却锐利如刀,声音因紧张而微颤,却清晰无比:“谁敢!我已报官备案,此乃正当营生,尔等若敢强抢硬夺,按《刑统》,便是盗贼之行!开封府的板子,尔等可吃得消!” 她搬出律法,试图以势压人。那刀疤脸显然没料到一个小女子竟如此强硬,愣了一瞬,随即恼羞成怒,“嘴还挺硬。爷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爷的拳头硬!” 说罢,蒲扇般的大手便朝柳妗抓来。 柳妗下意识闭眼,将扁担往前一送,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预想中的碰撞并未到来。只听“嘭”几声闷响,夹杂着短促的痛呼,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惊疑不定地睁眼,只见那几名地痞竟已瘫倒在地,如同被抽了骨头,手腕都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被人堵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一道灰影如鬼魅般一闪,几人便被迅速拖拽进旁边的暗巷,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呼吸之间。 人群目瞪口呆,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柳妗心口怦怦狂跳,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株垂柳下。 那里,已空无一人。 只有巷口阴影深处,仿佛有一片玄色的衣角一闪而逝。 是他!一定是他! 一股混杂着后怕、庆幸与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她扶着摊位,指尖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份来得突然却又恰到好处的庇护。 风波过后,市集很快恢复了喧嚣,仿佛方才什么也未发生。但柳妗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她收拾着稍显凌乱的摊位,心思却飘远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屡次相助?那沉默的背影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她捏了捏怀中他今日给的那块银子,冰凉的触感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他指尖的温度。 当晚,柳妗在租赁的小屋油灯下,细细清点这几日的积蓄。数目已然可观。她看着跳跃的灯花,一个念头坚定地浮现。 不能再这般风吹日晒,提心吊胆地摆摊了。她需要一间属于自己的铺面,一个能遮风挡雨,更能施展拳脚的安稳所在。 她要将这“盲盒”生意,做得更大,更稳。 然而,与此同时。 汴京城中,最为豪奢的“万宝楼”顶层雅间内,檀香袅袅。 一位身着湖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一对盘得油亮的核桃。他面前,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躬身禀报:“爷,都查清了。那卖盲盒的女子姓柳,独自一人,并无甚背景。今日虽有人出手料理了那几个混混,瞧着也非是甚么深厚关系,许是路见不平,或是那女子侥幸。” 公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将核桃“咔哒”一声按在桌上。 “无人撑腰?”他轻笑,“这盲盒的玩意儿,倒是新奇,放在我们楼里,定能吸引不少眼球。那这棵能言善辩的摇钱树,合该归我‘万宝楼’了。” “去,”他懒懒吩咐,“找个机灵点的,明日去跟她‘好好谈谈’,先礼后兵,告诉她,归入我万宝楼,少不了她的好处。” “是,少爷。”管家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雅间内,那公子重新拿起核桃,目光透过窗棂,望向汴京城的万家灯火,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第3章 名动汴京 地痞风波过后,柳妗的摊位前反倒愈发兴旺。“巧嘴西施”这名号不胫而走,连带着她那“雅趣盲盒”,竟成了汴京城里的一桩新鲜趣谈。 甚至有那好事的文人,在茶余饭后编了打油诗戏谑:“东市买花钿,西市选罗衫,不如河边掷三钱,巧嘴娘予一段缘。” 各家闺秀也纷纷遣了丫鬟仆妇来探看,一时间,这河畔小摊竟有了几分“时尚弄潮”的意味。 谢云澈的每日出现,也成了这景致里固定的一笔。他依旧沉默,付钱,取货,但停留的时间,却一日长过一日。 有时,他只是倚着柳树,远远望着;有时,会在她忙得腾不出手时,顺手将滚到摊边的盲盒拾起,轻轻放回原处。 柳妗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心中那份最初的警惕早已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与悸动。她总会提前备好一个盲盒,有时里面是她觉得雕工最精巧的木雕,有时是色泽最润的石头,独一份。 【这位谢郎君,瞧着冷冰冰的,心思却细。莫非真是个面冷心热的?】 她一边利落地给客人打包,一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他,他虽来去无踪,行事也古怪,却屡次给柳妗带来一份安心感。 柳妗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头便像被羽毛轻轻搔过,唇角不自觉弯起。 而谢云澈看着她与那卖扇书生因讨价还价而展露的笑颜,心中莫名烦躁。 【她对那书生笑了……那书生有何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她这般灵秀之人,合该……】 他蹙眉,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合该什么,他却不敢深想,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这日收入颇丰,柳妗掂量着沉甸甸的钱袋,心中那个盘桓数日的念头终于落定。 柳妗看中的那间临街小铺面,位置不算顶好,但胜在清净,且门前有棵老槐树,夏日可遮阴。她拿出几乎所有的积蓄,又与那急于归乡的原店主软磨硬泡了半日,终于成功将铺子盘了下来。 拿着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柳妗心潮澎湃。她亲自洒扫庭除,将原本积灰的梁柱、门窗擦拭得干干净净。又寻了块平整的木板,亲手蘸墨写下“奇物居”三个颇有些风骨的大字,悬挂门楣。 站在略显空荡却属于自己的铺子里,她规划着哪里陈列盲盒,哪里设置开盒区,甚至想到了日后或许可以弄个“会员积分”,脑中蓝图渐次清晰。 正当她畅想未来时,灵光一闪。 她并未坐等开业,而是立刻研墨铺纸,写了几份“开业预告”,言明“奇物居”三日后吉时开张,届时将有全新系列“锦绣华年”盲盒限量发售,内含海外香料、异域宝玩等稀罕物,更有独一无二“鎏金福运锁”作为镇店隐藏款,先到先得。她将预告贴在原摊位处,又请相熟的小贩帮忙散布消息。 不过半日,这消息便如长了翅膀般飞遍市井,引得众人翘首以盼,还未开张,已是满城期待。这波预热,可谓先声夺人。 正当她挽着袖子,对着空柜台比划时,门口光线一暗。 一位身着湖蓝色织锦长袍、手摇泥金折扇的年轻公子,带着两名身形健硕、目光精悍的仆从,踱步而入。他面容算得上英俊,但眉眼间那股挥之不去的倨傲与审视,让人不适。 他用扇骨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掌心,目光在铺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柳妗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语带轻佻:“你便是那传闻中的‘巧嘴西施’?模样倒是不错。这盲盒的玩意儿,嗯,有点意思。” 柳妗心中警铃微作,放下手中抹布,面上端起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公子谬赞。小店尚未开张,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你称呼我为我赵铭便可。”赵铭不屑的看向柳妗,“在这汴京几乎无人不知我的名讳。” 他“唰”地一声合上折扇,用扇头点了点柜台上未及收起的几个盲盒,语气变得直接而强势,“小娘子,明人不说暗话。你这点子和这铺子,我们‘万宝楼’看上了。给你三天时间,带着你这张巧嘴,一并归入我‘万宝楼’名下。你只需负责招揽客人,利润嘛,自然少不了你的。” 柳妗心头一沉,“万宝楼”的名号她听过,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商号,专做珍玩奇宝生意,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她稳住心神,笑容不变,语气却坚定,“承蒙公子抬爱。只是这‘奇物居’是小女子安身立命的心血,暂无与人合作的打算。” 赵铭脸色一沉,冷笑一声,手中折扇“啪”地一声敲在柜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柳妗肩膀几不可见地一颤。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眼神阴鸷,“三天,我只给你三天。三天后若不应允,你这店……”他目光扫过这崭新的铺面,威胁之意溢于言表,“怕是开不安生。” 说罢,不再多言,大笑地带着仆从扬长而去。 人走了,铺子里恢复了寂静,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万宝楼”这样的庞然大物,绝非之前那几个地痞可比。柳妗强撑的镇定瞬间瓦解,背心沁出一层冷汗。她扶着冰凉的柜台,指尖微微发抖。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店门口,望着门外熙熙攘攘、与她无关的人流,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孤立无援。下意识地,她在人群中搜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 目光掠过街角,倏地定住。 对面巷口的阴影下,谢云澈不知已站立了多久。他依旧是一身玄衣,几乎与暗影融为一体,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清晰地穿过喧嚣,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但那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却奇异地捕捉到了。 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车马声、叫卖声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两人四目相对。 柳妗没有哭诉,没有求助,只是看着他,唇边努力扯出一抹弧度,那笑容里带着疲惫,更多的是不肯屈服的倔强。 看到她这强撑的笑容,谢云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闷闷地疼。他眉头紧蹙,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几乎要克制不住迈步上前。但最终,他只是极轻、又极郑重地,对着她点了一下头。无声,却重若千钧。 回到空荡荡的店铺,柳妗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几口气。冰凉的木头触感让她渐渐冷静下来。 不能慌,不能坐以待毙。‘万宝楼’势力再大,总也要讲王法吧?或许……可以想办法寻个说理的地方? 她开始强迫自己思考,如何借助规则来自救,而非全然依赖那不知能持续多久的暗中庇护。 柳妗自始至终都只明白一个道理,人活在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 念头一转,她想起方才赵铭那志在必得的模样,心头一股不屈之火燃起。 你想吞了我的盲盒铺子?那我就偏要让它开得风风光光! 柳妗立刻行动,翻出之前采购余下的些零碎彩纸、丝线,连夜赶制了一批更为精美的“开业邀帖”,不仅重申了“锦绣华年”盲盒的稀罕,更添了“开业前二十位顾客,无论购买何物,皆可得‘巧嘴西施’亲手挑选的‘平安结’一枚,寓意福运绵长”的彩头。 她要将这开业之势,造得无人能挡! 与此同时,皇城司值房内。 谢云澈周身散发着比平日更冷的寒气,面前的下属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 “去查‘万宝楼’赵铭,”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一个时辰内,我要知道他所有底细,以及他背后站着的是谁。” “是!”下属领命,快步离去。 谢云澈走到窗边,望向“奇物居”的方向,脑海中全是柳妗那个疲惫又倔强的笑容。 他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低声道:“影七,影十一。” 两道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单膝跪地。 “守住‘奇物居’,暗中保护柳姑娘。若有宵小滋扰,不必留手。” “遵命!” 次日清晨,柳妗心怀忐忑地打开店门,准备迎接未知的风雨。却见门槛内侧,端端正正放着一个朴素的桐木盒子,并无署名。她疑惑地打开,里面并非什么金银,而是一本手抄的册子。翻开一看,里面竟是详细抄录了《刑统》中关于“市易”、“商事争讼”、“强买强卖”等律法条文,关键处还用朱笔细心地做了标注,清晰指明了何种情形下可去官府申诉。 而最让她惊诧不已的是册子最后一页,不知是谁添上的一句,“皇城司逻缉查访之权,可受理民间冤抑之事。” 这是……他送来的? 柳妗的心顿时升起一阵踏实,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然而,当她拿起册子时,一张夹在书页中的小纸条飘然落下。 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却让她指尖瞬间冰凉,如坠冰窟—— “万宝楼东家,与淑妃娘娘有亲。” 对手的强大,远超她的想象,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商战,而是涉及到了宫闱权贵。 她该如何利用这本律法册子和这条要命的信息破局?而谢云澈为她做到这一步,探查宫妃亲族,是否会引火烧身? 然而,这股寒意并未将她冻结,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韧劲与急智。 她目光落在那句“皇城司逻缉查访之权”上,若能在开业当日,将事情闹大,引得皇城司之人“恰好”路过关注,众目睽睽之下,即便“万宝楼”背后是淑妃,也不敢明目张胆强取豪夺吧? 这虽险,却是一线生机。她紧紧攥住了那本册子,眼中重新燃起斗志的火焰。 巨大的悬念与压力如同乌云,沉沉地压在了“奇物居”尚未正式开张的门楣之上,而那云层之后,已悄然破开缝隙。